《江湖第一的竹林奇遇》 第1章 竹林奇遇 江无月是个奇葩,江湖药娘之子医术不精,可剑术了得。 他整天想的不是如何救死扶伤,一心只有对剑术的渴望与追求。 你若要问他为何?他定会回答:“因为我要成为江湖第一!” 十六七的少年正是爱吹牛逼的年纪,大家都当笑话听了。 江湖药家一脉,每任继承人对医术都有着一种奇妙的缘分,不用长辈刻意教导自己就会对药产生兴趣,江无月这样的,药家倒是头一次见。 药娘就这一个孩子,虽说药家不如以前风光了,但是也不能断在药娘这一辈。 药娘不是没逼着江无月去学药,而是此子真的没天赋,光是识药就花了三年,结果指着毒药说解药。 九年前,江无月八岁,长了一张人畜无害的聪明脸,端端正正的往那一坐,像个医术精湛的小药童。 那年江无月正是被药娘盯得紧的时候,不过江无月是谁啊,怎可能老老实实地按部就班,他手里捣着药脑子里想的却是一会上哪去掏鸟窝。 离家太近的不行,被发现了会被逮回去尝药。离家太远的也不行,发现了还会被逮回去尝药。 左想右想都没想出结果,只听一声脆响,江无月回神时药碗已经掉了底儿,药渣撒了一身。 还没站起身,门口的风铃响了。 他姑且忘了药渣抬眼望去,一个穿着玄色衣服面色苍白的男子踉跄的摔了进来,只看了江无月一眼便昏了过去。 即使自己身上有一股浓郁的药味也难抵那人身上的血腥味。 若是普通小孩早就吓得哭爹喊娘了,但江无月就是江无月,不是一般小孩,是个有着江湖第一**梦的小孩。 他看了那么久的江湖话本子,开头都是有一个神秘的角色带着主角卷入那诡谲云涌的江湖之中,那人浑身是血看着就有很多秘密。 江无月二话不说就起身,腿上的药渣掉了一地,他不管,抓起一把药丸往人嘴里塞。 可惜,江无月不是救人的料,这一把药有两味相冲的药,差点把这位神秘人给送走,好在药娘医术了得给人救回来了。 从此以后药娘就没在逼着江无月学医了。 要问江无月是如何发现自己有剑术天赋的,还得从那个神秘人说起。 那神秘人一醒来就神神叨叨的说小公子骨骼清奇有将军风范必是练剑的天才,伤还没好硬拉着江无月比划了俩下。 这人也就二十冒头的年纪,看起来神神颠颠的,要不是江无月见他长得合眼缘也确实有点真本事他还真不会跟着人学。 此后江无月就拜他为师,九年间学了一身本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江无月打小就没父亲,这师傅对江无月好的出奇,惜才也好,真的喜爱也好,总之阴差阳错的弥补了江无月那份缺失的父爱。 师傅在被救活后就在离药家的小竹楼不远的小房子住下了,理所应当的成为了对方的邻居,不过江无月对他的师傅还是知之甚少,他从未问起那天为何会惹得一身伤,他师傅也并不打算说,双方就相互打哈哈。 江无月只知道对方的江湖名号——六。 没错,就是六。 江无月也很好奇,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听着并不是很着调。 师傅忽然露出一副苦大情深的表情,卖弄着关子:“你以后就知道了。” 江无月:“……” 对于这个师傅,江无月还知道的就是他有两个重要的人葬在这附近。 具体是什么关系,江无月也不知道。 不过江无月从小在这长大,当听他师傅说的时候他就已经猜到大概位置了。 十岁那年,他师傅亲自带着他去祭拜他的亲人。当江无月看见那两座坟墓时心道:“果然是这儿。” 四岁时,他折了根柳条在这两座坟上舞剑。 哈哈。不好笑。 因为那是第一次被药娘用柳条子抽屁股。 抽的他七天不敢坐。 出于小时候的愧疚,江无月这一拜格外虔诚。 此后江无月发现他师傅够懒的,每次逢年过节都让他去烧纸。 这一烧便烧了九年。 十七岁这年的清明,江无月又来上坟,他看着火渐渐熄灭,再次确认后起身离开。 这坟葬在了他家屋后的小竹林里,依山傍水,看样子逝者生前是有点情调的。 江无月嘴里叼着根草,哼着歌往回走。 走着走着就停下了脚步,他从怀里掏出来个弹弓,在地上捡起一块石子儿,瞄准竹林里唯一一颗能藏鸟的桃花树。 石子咻的一下射出去,几只鸟飞了出去。 江无月挑眉,没再管,接着往前走。 只听扑通伴随着一声惊呼,树上掉下个人,正好砸在了刚路过的他身上。 江无月被那人砸在地上,还没睁开眼就闻见了阵阵清香,暂且忽略掉身上压死人的重量,他睁开眼的瞬间愣住了。 他似乎失去了痛感,呆愣愣的看着眼前人。 花瓣飘落那人的肩头,那人背后斑驳的阳光也不及他那张明眸皓齿的脸夺目。 那人急忙撑起身,不好意思的笑了一笑:“抱歉。” 江无月依旧盯着他的脸依旧没动作。 那人似乎没料到他的反应,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还好吗?” 江无月回神一把掐住对方的脖子:“你是谁?为什么要……偷袭我?” 姑且先叫那叫偷袭吧。 “误会少侠!”那人被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不知所措,短暂的缺氧使他脸色微微泛红,他说话有些困难:“你听我解释……好不好?” 江无月忽然觉得脸有点热,应该是天气太闷的缘故,也可能是那人头发落到他脸上蹭他的缘故。 江无月松开了对方,对方喘了一会气。 江无月:“你还要在我身上坐多久?” 那人立马起身:“抱歉……” 说着向江无月伸出手,江无月迟疑一下就搭上了那人的手。 “说说吧,你是谁?”起身后,江无月拍拍身上的灰,用手捋了一下高高扎起的马尾,几片叶子与落花随着动作掉落。 相比于他,眼前的人却没动作,没管身上的灰和身上的落花,露出来一个有些歉意的笑容:“抱歉,我不是故意砸在你身上的,只是被少侠扔的石子击中了肩头有些痛,实在没忍住就掉了下来。” 这人说了一堆没用的屁话,一般来说江无月这时候已经动剑了。 江无月右手搭在剑上,再次开口:“你是谁?” 眼前的人注意到他的动作笑容消失了,眼睛垂下看着自己的扣住的手指。 好委屈的样子,如果忽略掉比江无月还高半个头的身高的话。 但这人胜在脸长得过分好看,唇红齿白加上掉在身上的花瓣,像个不谙世事穿梭在山涧的小花妖。 格外的单纯可爱,那委屈的表情自然实打实地管用,起码在江无月这。 “我叫阿池,是京城商人家的儿子,我父亲不喜欢我母亲,母亲死后,父亲娶了新妻,那位夫人不喜欢我,我父亲起初还会管一管,但自从我弟弟出生后就对我不闻不问了,因为夫人的默许,我的下人经常欺负我。”说着以手掩面抽泣了两下,我见犹怜。 “那你怎么会出现在这?”江无月想了想递给他一个手帕。 这是药娘给他的,边角还秀了朵荷花,说见到心仪的女孩子想方设法的送出去,江无月倒是没这么想,收下了纯粹是让药娘高兴。 江无月给的时候还是有些犹豫的,但是面前人都哭了,算了算了都是男人,给就给了。 阿池看见手帕的那一瞬眼泪都忘记掉了,立马接过手帕揣进了怀里,接着用袖子擦眼泪,不忘回答:“我弟弟长大后也开始欺负我,我实在受不了了,我就自己逃出来了,我上树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我弟弟派人来抓我,如果可以我也不想爬那么高的树,你看,我的手和胳膊都擦伤了。” 说着就撸起袖子,一截白晃晃的胳膊露出来,上面确实有青青紫紫的磕碰与刮伤。 不算严重,但阿池太白了,就显得格外醒目。 看着眼前人一身淡色的布料不过于奢侈,也不过于简陋,是恰到好处地得体。 “你父亲和你弟叫什么名字?我带你回去削人。”江无月皱眉,拉住他的手腕,拽了一下没拽动,疑惑地回头。 “不可,不合礼法的!”阿池反手拉住江无月,似乎是抻到了伤口痛得“嘶”一声。 江无月立马上前:“你没事吧?” “没事的,谢谢少侠,你走吧不用管我了,我到时候自己还是会回去的,闹得我太难堪的话他们会打死我的。”说着眉头就染上了忧郁。 “你就不能不回去?”江无月没忍住问。 “可是我除了那里无处可去了。”阿池无可奈何。 江无月在心里纠结了一番,开口:“我叫江无月,我娘精通医术,你可以先跟我回去,我让我娘给你看看伤,你也可以暂时住在我家。” 阿池抬头,不可置信的的睁大眼睛,瞬间喜悦涌上眉眼:“谢谢你,江无月!” 江无月看着眼前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心里有些心疼,提供一个住处就能让他如此开心,果真可怜又天真。 这么天真,幸好先遇上的是他,要是遇上歹徒说不定会被卖去哪里。 “你还能走吗?我家不远。”江无月问。 “可以!”阿池拉住江无月的衣角,“我可以牵着你吗,江无月?” 江无月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牵着人走路,但看见那双无辜大眼冲他傻笑的时候也就默许了。 阿池走在江无月的身后,他摸索着江无月还算柔软的布料,在看不见的角落偷偷把手凑到自己鼻尖,仔细的嗅着,眼底浮现痴迷的笑意。 第2章 图谋不轨 江无月刚进院子门,屋里的人就像提前预料到一样:“怎么这么久才回来?抓紧洗洗手来吃饭!” 江无月拉着一路上扭扭捏捏扯着他衣角的手,快步走进竹舍里:“娘,这有个人受伤了!” 竹舍门口立了一个屏风,屏风后隐隐约约能看见一位女子的身影。 女子放下筷子发出啪嗒一声,她深吸一口气:“把人带进来,去里屋把我的药箱拿来。” 江无月带着阿池走向屏风后面,把人带到药娘面前。 “坐。”药娘指着身旁的凳子。 阿池坐下后,乖巧地抬头看向药娘。 药娘用一根玉簪挽了个朴素色发髻,穿着一身竹青色的衣袍,周身有股淡淡的药香味,举手投足间尽显从容。 药娘也没想到江无月这倒霉孩子这时候给她找活,没办法自己养的孩子自己就得受着,也不知道这是从哪捡来的孩子,身上这么香。 想起江无月说对方身上受了伤,虽然怎么看都看不出对方受伤,但江无月一定不会撒谎,便出于礼貌的想问问对方,当看清对方脸的那一刻就就愣住了。 阿池察觉药娘直白目光,下意识攥了一下手:“夫人?” 药娘恢复正常:“伤哪里了?我看看。” 阿池抹了把手心的汗,把袖子撸上去,将伤口暴露在药娘面前。 药娘见惯了大风大浪,许久未见磕碰擦伤了,一瞬间有些迟疑。 不是迟疑自己治不了,而是迟疑这点小伤用的着看大夫? 不过只迟疑一瞬,药娘又看了眼这孩子,唇红齿白,细皮嫩肉的,确实得仔细地看看。 江无月拎着药箱落座到药娘旁边:“娘,阿池的伤不要紧吧?” “不要紧。”药娘结果药箱,从里面拿出一瓶药膏,“你没给人家乱吃药吧?” 江无月:“……没有。” “那就不要紧。”药娘放心后把药膏涂上阿池的胳膊。 只碰了一下阿池就缩了一下胳膊,然后不自在的说:“夫人,还是我自己来吧。” 江无月:“自己怎么可能涂好,你不用不好意思,我娘手法很好的,肯定不会弄疼你。” 阿池依旧坚持,江无月脑子一抽,似乎以为阿池是因为药娘的性别而别扭,也是,阿池正是情窦乱开的年纪,还是同性来比较好,于是慷慨的道:“行吧,那我给你涂。” 阿池:“……啊?” 没等阿池反应过来,江无月就已经上手了,阿池也确实知道药娘涂药的手法到底有多好了,江无月下手没轻没重的,上来就按到了最痛的地方。 果然不是当医师的料。 但阿池憋着,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拿点弄不算什么,看着江无月认真的动作也就忘了。 药娘在一旁看着眼神在江无月身上都快拉丝儿的阿池淡淡开口:“江无月仔细点,这你涂了吗?” 江无月看着药娘指着的地方,青紫最为严重,回想了一下忘记自己涂没涂,于是又涂了一遍,刚才力道用惯了,于是在这也用了同样的力道。 “啊…”阿池叫了一声,但胳膊倒是没往回收。 “抱歉。”江无月立马道歉,低头吹了吹伤口,心想:这人对痛怎么这么敏感,跟个娇生惯养的小少爷似的,那被他家人欺负的时候肯定特别难受。 阵阵凉风吹响阿池的臂弯处,明明还冒着凉风,但却吹红了阿池的耳根。 “好了。”江无月抬头,见状奇怪地问,“你脸怎么这么红?娘他不是发烧了吧?” 药娘:“没有。” 阿池尴尬的笑了一下:“没事的,我热的,哈哈。” 江无月点头,然后转头跟药娘说:“我忘记介绍了,娘,他叫阿池,我朋友,跟家里闹了些矛盾,暂时借住咱家。阿池,这是我娘。” “夫人好。”阿池规规矩矩地叫人。 伸手不打笑脸人,药娘面对着这个疑似惦记她儿子的人挤出一个还算和善的笑:“怎么和家里闹矛盾了,你也不能离家出走呀,我也是做父母的,你这样父母会很担心的,你说说看,没准我能帮你解决。” 阿池没想到药娘的戒备心如此强,不知道要说什么糊弄过去,江无月就替他开口了:“娘,他家里情况不方便说。” 药娘笑了一下,被自己儿子气笑的:“行,那你把空的那间房收拾出来,让阿池先住着。” “夫人,我自己来就可以,不麻烦江无月了。”阿池说。 “不麻烦的,阿池你就放心好了。”江无月拍了拍对方的肩。 “行了,我再添一副碗筷,一起吃饭吧。”药娘说。 这一顿饭药娘吃得格外闹心,傻逼儿子没心没肺似的非要引狼入室,偏偏这狼看起来还像个人畜无害的小狗崽儿。 往日里格外喜欢的糖醋里脊尝起来格外难吃。 桌子上江无月还在跟阿池有说有笑等我,药娘放下筷子:“你们先吃,我去看看我的药。” 说罢就起身出去。 阿池看着药娘离去的背影有些低落,似乎是被讨厌了。 阿池的样子落在江无月的眼里完全是因为家里的事闹心,于是开导着说:“阿池,别想了,以后你就把这当你的家就行,我娘很平易近人的,如果你待腻了就可以离开,然后自己找点活干,不用再回去了。” “如果你怕你家人找麻烦,那你就告诉我,我帮你削人。”江无月说得信誓旦旦。 阿池被他逗得开心,笑了笑。 “阿池,你笑真好看。”江无月说这话时完全没注意到有何不妥。 阿池笑意越浓了:“那我以后多笑笑,这样你和夫人就都会喜欢我了。” 江无月莫名地不好意思,转移话题说:“我吃好了,你呢?” “我也吃好了,夫人做的吗?很好吃”阿池诚心夸赞。 “那是,我娘不仅药熬得好,做菜也是一流的,药娘的名号可不是虚的。”江无月提起自己母亲一脸骄傲。 “我把这里收拾收拾,你先坐一会。” “我跟你一起去吧。” “不可,你是客人不能做这些。” 阿池一脸委屈:“我暂住在你们家,什么都不干就像是废物一样白吃白喝,我也想为你们做点什么。” 面对这样的阿池,江无月是真的没招:“那一起吧,你拿着这些跟我走。” 两人走进院子旁边的水井旁,吊上一桶泉水洗碗。 药娘也在院子里晒药,看着水井旁鼓捣的两个年轻人,有那么一瞬间有点接受了这个可能惦记自己儿子的男孩,不得逞就还算能接受。 “井水可能有些冰,你还好吗?”两人洗完碗正往回走,江无月问。 “没事儿,我还没有那么娇贵。”阿池笑着说。 给阿池住的那间房好久没住人了,有些灰,趁早收拾还是好的,江无月带着阿池到了那间房:“旁边就是我的房间很近的,你有事可以找我。” 阿池点点头。 收拾好后,江无月找来了多余的枕头和被子,给人铺好说:“家里没有新的,这是我用过的,但都洗干净了,你放心吧。” 阿池不会在意,他恨不得给他用的被子都没洗过:“有心了,无月兄。” “这有啥的,离天黑还早,你先歇一歇吧,我跟我娘去晒药。”江无月说。 这次阿池没再粘着江无月,等到江无月出去后,他坐在床榻边,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这个房间的窗子是在床边的,坐在床上就能隐隐约约看见院子里的风景。 阿池靠在床边心上了好一会,从怀里掏出江无月送给他的手帕,小心翼翼的展开发现了右下角上绣的荷花,淡淡的粉色,跟江无月脸红时一样。 他怎么看也看不够,就凑到鼻尖闻了闻,是清爽的皂荚香,很符合江无月的气质。 怕江无月看见手帕要回去,他依依不舍的叠好放回怀里,又盯着窗外正忙活的江无月看了一会。 眼底满是止不住的喜悦与开心。 找到你了,我的……小恩人。 第3章 吹皱一池春水 药娘傍晚吃完饭就出了门到街上店铺去开张了,这是药娘的习惯,店铺傍晚开,子时关。 家里就剩下江无月跟阿池,往常这时候江无月一般都会出去跟发小逛夜市,但今天不一样,自然没去。 江无月是个爱唠嗑的人,喜欢跟合眼缘的人说个不停,左右睡不着就跑到阿池房间。 阿池刚散下头发,脱了外袍,就听见了一阵敲门声,他心里窃喜,跑去开门却装作睡眼惺忪的样子:“怎么了,无月兄?” “你睡了啊,那不打扰了。”江无月见状想走。 “等等,如果是你的话不打扰的。”阿池拉住对方的衣袖。 江无月神经大条,不觉这话中的暗送秋波的含义,大大咧咧的进门往床上一坐。 阿池关上门,嘴角挂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笑。 “阿池。”江无月叫了一声。 阿池回头,烛灯不算明亮,江无月的脸忽明忽暗,影影绰绰。 “怎么了?”阿池面色无常。 “我还没问你的‘chi’是哪个‘chi’呢。” 阿池:“池塘的池。” 江无月点点头:“有句诗叫什么来着?风乍起,吹起一池春水?” 江无月从小到大读过最多的书就是医书,其次是江湖画本,搜肠刮肚才想出这么个高雅的古诗。 “吹皱一池春水。”阿池声音很淡。 江无月看着阿池:“什么?” 阿池很较真的的说:“不是吹起,是吹皱。” 江无月弯了弯眼:“阿池,你说这‘起’与‘皱’有什么区别呢?” “春水本平静无波,因为风的到来荡起了涟漪,水被风弄皱,是风扰乱了春水。” 江无月没在纠结那字,反而问:“阿池,你读过很多书吧?” 阿池没推脱也没承认:“读过一些而已。” 江无月垂下眼:“你家里真的是经商的吗?” 璇国虽崇尚读书,但却严格规定了商人不得读书考取功名。 阿池脸上的笑容顿住,好啊,在这等着他呢。 他立马恢复正常,加之背对着烛光江无月也就没看清。 阿池笑容褪去:“我父亲不关心我,我就偷偷弄了些书看。他是不知情的,如果他知道的话定会把我书烧掉。” 江无月:“抱歉。” 阿池:“没关系,无月兄。” 江无月自觉理亏,想了想就起身出去,人跑得贼快,声音离老远传来:“阿池你先别睡,等我一会儿就回来!” 阿池看着跑出的江无月,待身影看不见后才将门关上。 江无月让他等着他便真的等着,即使往日里这时他早该和衣入睡,也强撑着上下发粘的眼皮子。 他坐在烛灯旁,脑袋一顿一顿的,在清醒与沉睡之间徘徊着。 他像是站在了悬崖旁,仿佛睡着就会跌进深渊,但那深渊似乎异常柔软。 江无月回来时没走门,他先是敲了敲窗,没人回应,他撬开窗,刚推开就看见了趴在桌子上的阿池,黑发散落脸庞,江无月见状不在打扰,将手里的琉璃瓶放在了阿池旁边,顺便将烛灯熄灭就合上窗走了。 阿池半夜时醒了过来,眼前有淡淡的温和的光,他以为烛灯尚未燃尽,他维持着这个姿势好一会,才起身。 待看清眼前的东西时他少见地说不出话来了。 眼前有一个半透明的蓝色琉璃罐,里面是星星点点地发光的萤火虫。 有的萤火虫老老实实地趴在叶子上,有的萤火虫撞在瓶子上发出跟阿池心脏一样的节拍。 春天白日渐渐变长,天刚蒙蒙亮时江无月就起来了,在院子里练了一会剑。 剑骨铮然,划破空气。 江无月收招时挽了一个漂亮的剑花,平常他可不会这么做。 “无月兄好厉害!”躲着看了好久的阿池从长廊的柱子后面出来,毫不吝啬地夸赞。 “阿池你怎么在这?”江无月收好剑然后走到他面前,“昨天晚上……” 阿池:“我收到了,很漂亮,谢谢你,江无月。” “你喜欢就好。”江无月放下介怀。 那边药娘也起来了:“洗漱来吃饭!” 江无月:“阿池你去吧,我去找我师傅。” 阿池下意识地说:“我能跟你去吗?” 江无月刚想答应药娘抢先开口:“他师傅家不近,你来跟我一起吃饭吧。” 药娘已经发话,就算阿池千般万般地不舍跟江无月分开也只能去吃饭。 药娘看他这委屈的小表情忍不住腹诽:还都是小孩子。 江无月到师傅家时,师傅已经起来了,现在正给花浇着水。 “师傅!”江无月喊了一声,小跑着到他身边。 “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早?”师傅穿着一身白色衣袍,身上有股淡淡的酒味。 “师傅,您昨天是不是有去喝酒了?”江无月堵住鼻子离远,“您昨天到底喝多少,身上的酒味好大啊?” 仔细看师傅等我眼底还有一些乌青,虚的很。 “你小子,看破不说破好吧。”师傅打了个哈欠,“给师傅留点面子。” 江无月:“我可没问您是不是去逛青楼了。” 师傅:“行了混球儿,说说来找为师干什么吧。” 江无月:“没事不能找师傅吗?” 师傅没空和他扯那闲心:“快点说,为师要去补觉了。” “师傅,我是来向您请教剑法的。” 吃完饭,阿池帮跟药娘一起去晒药,阿池是客,药娘本意是让人歇着,阿池却格外坚持,药娘就让人一起忙活。 阿池看着弱不禁风的但意外的能干。 果然人不能貌相。 “你的伤怎么样了?”药娘问。 阿池乖巧一笑:“多谢夫人的药,我恢复的差不多了。” 药娘忙完后就带上了药箱出门了:“小池,我出门了,江无月应该一会就回来了,桌子上有桃花酥,饿了自己拿。” 一顿叮嘱后药娘才走。 阿池看着药娘离开的背影忍不住的想,有时候药娘和江无月很像,虽然药娘有时候挺谨慎,但不妨碍她大多时候很放松。 毕竟谁会留一个陌生人在自己家呢。 可惜,阿池等人走后就坐在院子里望天放空,很无聊但他很喜欢。 这里没有高墙,入眼便是翠竹,好不惬意,颇有一种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感觉。 可惜好景无人共赏也就变得无趣了,阿池坐了好久,中午时药娘也没回来。 他少见的焦虑了起来,仿佛被抛弃了似的,他拿出自己怀里的手帕,紧紧握在手里,想以此得到些慰藉。 但是,比慰藉更先到来的是江无月。 他听见竹林处有声响。 抬眼一看,一只黑色的脑袋连尾巴的小狗正跌跌撞撞的朝他跑来,小狗的背后跟着身着黑衣怀里抱剑的江无月。 小狗吐着舌头呼哧呼哧地跑,江无月看见阿池时粲然一笑。 阿池立马站起来,下意识的前进。 可惜小狗先到他的脚边,他只好弯腰抱起小狗,站在院子门口等江无月。 江无月看着站在门口的阿池,颇有种媳妇抱孩子等他回家的感觉。 这念头转瞬即逝。 “我娘呢?”江无月朝里面望了望没见到人。 “夫人说她有事要出门,让我等你回来。”阿池捏捏小狗耳朵,肉乎乎的,“你在哪里弄回来的小狗?” “我朋友家的狗生的。”江无月说,“我让他给我留了一只。” 小狗不仅毛是黑色的,眼睛也是黑色的,还亮亮的,舌头还是黑色的,湿乎乎的。 小狗跟阿池很投缘,被阿迟抱上的那一刻就摇头尾巴晃的,笋尖似的小尾巴不停的摇。 “他好喜欢你。”江无月用手戳了戳小狗的脑袋,小狗不满意哼唧两声。 江无月:“小没良心,你忘了谁带你回来的?” “你起名字了吗?”阿池问。 “还没。”江无月道,“你起吧。” 阿池:“叫小荷怎么样?” “行。”江无月,“别在门口站着了,进屋给他弄个窝。” 阿池想着也是,转身往里走,江无月跟在后面,只迈一步就停下来了。 地上掉着一个手帕,边角绣着荷花。 正是他给阿池的那个。 阿池感觉人没跟上来,就转身,这一看就心虚的不得了。 江无月手里拿着的正是他刚刚慌乱间赛道袖子里的手帕。 江无月一抬眼就对上了阿池的视线。 第4章 怕蛇 见江无月要把手帕收回怀里,阿池立马上前拉住江无月的手:“怎么还不进来?小荷看起来很饿。” 小荷配合地汪了一声。 然后阿池顺其自然的把小荷塞到江无月怀里,趁其不备抽走手帕,妥善放好。 江无月接过小狗,小狗哼哼唧唧了两下就老实了。 这么一打岔江无月也就没注意手帕的去向。 小荷的确是饿了,两人给小狗倒了点米汤,舔着舔着就撅起了屁股,扎进了碗里。 “诶?!”江无月一把捞起小荷,拎到面前看着满脸米汤的小狗,“你怎么这么笨?” 小荷被掐住脖颈,瞪着眼睛看着江无月,于是江无月终于在它通体乌黑的身上找到了一点点白色——白眼。 江无月:“阿池,你看它在瞪我。” 阿池接过小狗:“你别这样拎它,它会不舒服。” 江无月起身拍拍手:“阿池,在我娘回来前,我得给它搭个窝,不然我娘肯定不会同意我留下它。” 阿池抬眼:“……”原来是先斩后奏啊。 京城的春天不冷,江无月选了院子的东南角:“阿池我去竹林里砍两棵竹子,一会就回来。” 竹林里蚊虫多,阿池细皮嫩肉的,江无月就理所应当地没问那人去不去。 他没问,那人却主动开口,他吞吞吐吐的,像是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说出来但害怕被拒绝:“我…可以和你去吗?” 阿池低着头抬眼看着江无月。 江无月看着比自己还高半个头的阿池怎么看怎么别扭,就好像,这种低声下气小心翼翼地询问天生不应该出现在他身上。 于是江无月就把刚才的顾虑抛之脑后:“可以,我们一起去。” 阿池笑了,灰扑扑的衣服也抵挡不住他的明眸皓齿,瞬间天地都黯然失色,他宛若九重天上的仙子。 江无月几乎下意识地想,他该高坐明台上,不食烟火色。 不过一会他就不这么想了。 江无月走在前面,弯腰捡起刚刚砍断的竹节。 阿池抱着小荷问:“要不要帮忙?” 江无月:“不用。” 可惜牛逼吹早了,下一秒,江无月一声惨叫,猛然蹦起,怀里的竹子散了一地。 慌乱间只觉天昏地转,然后落入了一个带着荷花清香的怀抱。 同时他又听见了东西掉落在竹叶上的声音。 不过他的注意立马被阿池温润的声音吸引:“没事了,江无月,不用害怕。” 阿池说着,用手轻轻拍了拍江无月的后背,似乎是安慰,但轻柔的像风,难让人察觉。 “汪汪汪!”小荷在刚刚的混乱间坠落竹叶上,不疼,它滚起身,似是好奇江无月因何惨叫,跑带刚才江无月的位置。 一双黑色的小眼睛对上了另一个黑色的小眼睛,不过另一个眼睛等我主人是一条混在竹叶间的青蛇,正缓缓吐着信子。 小荷还小,没见过蛇,开心的扑上去,那条小蛇没进攻傻愣愣的让狗扑。 阿池也看清了,看着安安静静老老实实的青蛇,又看了看自己怀里被吓的丢了魂儿的江无月,一时没忍住,一声闷笑,极轻,但却严重的打击了江无月的内心。 江无月想装作无事发生,风轻云淡地起来然后装失忆,阿池察觉出对方的动作,没放手反而抱紧了,声音严肃地说:“别动,江无月,他在往你这边爬。” 拥有着江湖第一梦的江无月,可谓天不怕地不怕,可偏偏怕蛇。 他受不了蛇冰凉的触感,也受不了人家滑溜溜的样貌,更受不了丝丝地吐信子。 光是听着就能被吓死。 江无月刚放松的手立马收紧:“阿池!” 没想到江无月的反应这么大,阿池不忍再骗他,松开手:“好了,没事了。” 江无月不信,抱着阿池的胳膊绕了个圈,到他身后探出头,观察前方战况。 结果就看到了屁大点的小狗压制住了那条通体青色的小蛇。 “小荷,快过来!”江无月想把小狗带过来却又不敢,浑身上下的怂劲儿,“它会咬你的!” 相比江无月的兵荒马乱,阿池却稳若泰山。 阿池轻声说:“不会。” 江无月眼里的蛇个个都是凶水猛兽,身携剧毒,在他不解的眼神里,阿池缓声给出答案:“这是翠青蛇,脾气温顺,无毒。” 阿池说着上前,按照江无月的说法将小荷抱回来,然后,他轻轻地把手放在蛇旁边。 江无月看着他的动作大气不敢喘,眼睁睁看着,那条青蛇缓缓的爬上了阿池的手,钻进了阿池宽大的袖子里,轻轻缠绕住他,露出了缠在手腕处的尾巴。 如果不仔细看,你不会觉得阿池手上的是条野蛇,只觉得那是价值不菲的翡翠首饰。 阿池跟这条蛇很投缘,但是顾念着江无月怕蛇,他只好把这条小青蛇送的远远的放走。 等他放走后回来,看着江无月手里又拿了一块手帕,表情凝重的站着:“阿池,把左手给我。” 阿池疑惑但照做。 江无月隔着手帕仔仔细细地擦着阿池碰过蛇的那只手。 江无月平时不是个一个多讲究的人,倒也不能说不不爱干净,只是没有碰了个东西就洗十八遍手的。 阿池失笑,在江无月即将手收拾,他握紧手牢牢抓住手上的手帕:“你怕蛇?” 江无月:“……” 江无月觉得很丢面子,之前跟发小一起出去玩时就碰上了一条白蛇,江无月大叫一声,发小还没弄明白情况就发现江无月已经上树了,结果那条蛇猛追不舍,跟着江无月上了树。 发小弄明白后在树下笑得前仰后翻,到底是兄弟,他找根树杈把蛇挑走了。 不过自那之后发小动不动就拿蛇吓吓他。 念在前车之鉴,江无月刚想否认就听见阿池说:“每个人都有自己害怕的事物,无论是谁。” 江无月一顿。 “我听说当朝内阁的荀大人还怕自己的夫人呢。” 江无月回神,语气听不出悲喜:“好端端的提朝廷的人干什么?” 说完就转身弯腰去捡起掉落的竹子。 阿池调侃的表情慢慢受气来:“你讨厌朝廷的人吗?” 江无月许久未回,就在阿池以为对方不会回答时江无月开口:“所有人倒是谈不上。” 江无月抱着走在前面,身后跟着小黑狗,往来时的路走着。 “江湖中人不谈朝廷的,这可是江湖的入门规矩。” 阿池站在原地攥紧江无月刚刚给他擦手的手帕,看着江无月的背影,一股说不出的感觉。 竹子有了后一切就变得容易了,傍晚时竹香狗窝大功告成。 碰巧药娘回家。 江无月一通天花乱坠地吹臭屁,最开始对小荷持有坚决否定态度的药娘最终妥协:“闭嘴,先吃饭。” 吃晚饭后江无月又出了趟门,药娘累了一天早早歇息下了。 阿池望着江无月离开的背影,有些不舍。 他问过江无月要去哪儿,江无月很认真的回答:“追梦。” 于是阿池就坐在门口等着追梦的人回家。 等到小荷回到新窝睡着,等到月上竹梢,等得他昏昏沉沉的磕着头。 终于,江无月回来了。 江无月是飞回来的,拼尽最后的力气落在了阿池面前,一个字都未来及说就晕了过去。 第5章 江小草 江无月黑色的衣角似乎可以拧出血水来,连他自己也分不清那些血是他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他只记得自己最后跌落在一个带着花香的怀里。 阿池看着眼前奄奄一息的少年心脏骤停,没来得及反应手上已经把人抱起。 血液避免不了蹭到了阿池的身上,他甚至能感受到血液的温度,他顾不得往日的端庄,赶紧去找药娘。 江无月意识在跌落带着花香的拥抱时就开始游离,他忽然感觉很冷,朦胧间他看见阿池焦急的面庞,他贴着阿池等我胸膛,耳畔传来对方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于是他将头贴得更紧了一些。 被半夜叫醒的药娘还打着哈欠,在看清江无月的情况后皱了一下眉。 “夫人,江无月他——”阿池话说一半被药娘叫停。 “你快把他放床上,我先给他诊脉。”药娘说。 阿池立马照做,但江无月却不愿意配合,阿池刚松手就被江无月抱紧了。 药娘皱眉,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立马握住江无月的手。 “不对,正常失血体温不能这么低。” 不正常。 能使正常伤口不正常的那只能是毒了。 阿池的眉头自从见到江无月起就没舒展开,眼神也自始至终黏在江无月的身上。 不过药娘没心思在意这些,当下解毒要紧。 江无月不愿放手,药娘干脆让阿池先累一会,把手搭在了江无月的手腕上。 冷,好冷。 江无月的意识似乎躺在了一片黑暗之中,忽然身体一轻,他睁开眼。 “宝贝,你再睡一会儿吧,睡一觉就好了。” 一个看不清面容的女人语气温柔的哄着怀里襁褓中的婴儿。 女人的声音似乎有着魔力,江无月忘记了寒冷,居然又合上了眼睛。 不久他就听见了惨叫与哭喊声,还有刀刃刺进血肉的声音,可惜他的意识越来越混沌,渐渐地襁褓里的婴儿又睡着了。 热。 好热。 江无月已经躺在了床上,背上是药娘给扎的针,过了一会银针针尖开始变黑。 阿池就坐在江无月的床头拿着湿手巾给他擦着额头的汗,药娘正在厨房里熬药。 虽然幺娘说现在已经无大碍了,阿池还是忍不住担心,江无月到底去了哪里,到底是谁伤了他? 阿池脸色变黑,思绪正游离天外时,听见了一声呢喃。 “好热……”江无月脸埋进臂弯里,脸色不正常的白。 阿池立马起身想去叫药娘,结果刚转身就被抓住了衣袖。 “别走……” 阿池看着奄奄一息的江无月,又估摸时间,药娘应该马上就回来了,他就没舍得离开,低声说:“我不走。” “娘亲……”江无月说。 阿池:“……” 不过看在江无月如此的份上忍了。 反正早晚有一天,江无月会喊出他的名字。 药娘推门而入,手里端着一碗看着就极苦的汤药。 阿池起身接过药娘手里的药:“夫人,江无月刚刚说热,但我摸他的脸和手很凉。” 药娘没太多意外:“下毒的人够狠,把失心散与山王蛇的毒液混在一起。” 阿池拌药的手一顿,中了山王蛇毒的人浑身发冷,不出百步就会蹊跷流血而亡,所以更别说解毒了。 但看药娘的态度明显可解。 而且江无月能活到现在明显不对,问题只能出在失心散。 阿池看向药娘问:“失心散是解药?” 药娘到江无月跟前把他后背上的银针拔掉:“解药倒是说不上,只是失心散中有味药刚好与山王蛇毒相克,江无月活着回来也算是命大。” 药娘把江无月翻了个身拉过被子将人盖上:“江无月体内的失心散氪过了山王蛇毒,眼下把失心散解决就好了。” 说着药娘眼底泛起一丝疲惫。 阿池:“夫人,我守着江无月就好了,您安心去休息吧。” 药娘没跟他客气,只是临走前叮嘱:“药太苦了江无月可能会吐出来,你别管直接灌进去就行。” 阿池:“……” 药娘果真是亲娘,江无月果真碰到药就吐,看着江无月的样子,阿池还是没狠心直接灌进去。 忽然,阿池想起来了江湖画本的情节,江湖少侠身中剧毒巧富家神医少女,少侠不愿喝药时,是少女亲口……喂的。 那……是不是? 不行! 阿池连忙打断自己幻想,发乎情,止乎礼,趁他人之危占便宜,非君子也。 阿池去厨房找来了一颗蜜饯让江无月含在嘴里,然后一勺一勺地把药喂了下去。 江无月时寅时醒的,天边刚刚泛起一丝鱼肚白,鸡刚刚开始打鸣。 刚睁开眼,头刺痛,浑身上下都隐隐作痛。 嘴里还含着没化开的蜜饯,甜的发苦。他艰难的转过头,看见了睡梦中的阿池。 阿池侧头枕着手臂扶在床边,墨发柔如水,在床褥间散开。 江无月看了会儿阿池,抽回了被那人握住的手,轻轻地下了床。 江无月把阿池抱上了床就推门出去了。 阿池在江无月坐在床边时就醒了,他对江无月把她抱到床上心知肚明,他的心里开始有点雀跃,期待中他听见了推门声。 在静默半炷香后,阿池悄悄睁开一只眼,然后就确定了江无月是出去了…… 阿池立马追出去,黎明让他看不清眼前的世界。 当眼睛适应黑暗后,他发现了坐在屋顶上的江无月。 太远了又或是太暗了,阿池看不清江无月的表情,也不知道对方的喜怒哀乐。 阿池占了良久想起屋后有通往屋顶的台阶。 不一会儿江无月的身边就多了个阿池。 离得近了阿池看清楚了江无月的眼睛。 那眼神是呆愣的是迷茫的甚至……是死寂的。 身上缠着的绷带渗出血来,江无月却像是失去了痛觉,提起酒坛喝了一口酒。 辛辣的酒水在口中像烟花一样炸开,爽感直冲天灵盖。 快感激荡起一潭死水,荡起涟漪。 仿佛只有这样,江无月才感觉得到存在。 江无月喝得不知天地为何物了。 阿池拉住了他。 江无月一顿。 放下酒坛看着他。 他的手指泛着淡淡的凉意,不像江无月中毒般的冰冷,而是清凉感,像秋荷淋雨一样带着湿意。 “江无月,你以前也会带着很多伤回家吗?”阿池轻声道。 江无月望着他不语。 阿池看着眼前的人,和他印象里活泼开朗惩恶扬善的人全然不同。 他心里忽然生出一股悲伤。 悲伤什么呢? 悲伤少年与印象里的天差地别? 非也。 那他究竟在悲伤什么? 阿池敛眸:“江无月,你为什么总受伤?” 本以为不会有回答的。 一声极轻的笑划破了黎明,天边赤橙色的太阳崛起于地平线上,阳光逐渐打在了江无月的脸上。 少年爽朗的笑声越来越大,近乎疯魔的。 笑得伤口又开始渗出新的血液,是鲜红的。 “因为,我要当江湖第一。阿池,我不仅要当江湖第一,我还要当天下第一!” 少年面色苍白,病殃殃的,但阿池却看呆了眼,他活了十八年,在江无月身上第一次的的确确地见识到了什么叫做鲜活。 江无月就像一颗小草,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第6章 南下 昨晚喝醉了,记忆只停留在昨晚吹牛逼时,然后就断片了。 以至于醒来发现怀里的阿池顿时吓得一个激灵。 江无月垂死病中惊坐起,弄醒了旁边睡梦中的阿池。 阿池揉着眼睛坐起身很自然地跟江无月打招呼:“早上好啊,无月兄。” 看着如此自然的阿池,江无月觉得自己好像有病,最近总一惊一乍地像个精神病。 于是不自然又自然地和阿池打了招呼。 其实不早了,昨晚睡得晚今天起的也晚,都快中午了。 江无月愈合能力非同常人,昨晚的伤愈合的七七八八了,虽说未痊愈倒也不阻碍正常活动。 他找了一件新的衣服穿上,刚穿好就听见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然后门被一把推开。 “江无月,小爷告诉你一件好消息!” 江无月及时后退幸免了被门撞到的风险,那人也是用了十成十的力气,门撞到墙上又会弹回去。 可惜那人得意洋洋没注意到,一下子被拍出门外跌落在地。 那人惨叫一声,屁股摔成了十瓣儿。 江无月:“……” 请问发小是傻逼怎么办? 江无月拉开门,发现发小早就起身,狼狈的拍着屁股上的灰,疼的呲牙裂口也要保持身上的体面。 看见江无月出来:“看什么热闹,快帮我拍拍身上的灰,这可是我娘给我新裁的衣服!” 发小身上是一件宝蓝色的圆领袍,额头上戴着鹅黄色抹额,头发左侧用金线编着两个小辫子绑在半扎脑后的头发上,圆脸杏眼,在配上那易怒的性格,江无月觉得此人甚是欠揍! “自己弄,赵有福我告诉你八百遍了轻点开门,谁让你不听?”江无月站在门口用黑色的发带绑了个高马尾,简单到有点寒酸了。 赵有福瞬间炸毛:“谁允许你这么叫我的!我娘都不这么叫我了你也不许叫!” 兄弟守则第一条,不让干的我偏干。 “赵有福赵有福赵有福!”江无月一口气喊三遍。 赵有福一反常态:“算了今天小爷不跟你计较了,我是来告诉你一件好消息的!” “我爹说了,这是我最后一次和他一起行动了!”赵有福的手盘在胸前,像一只骄傲的花孔雀。 “哦~你爹终于想开把你扔了再领养一个了?”江无月语气欠揍。 “江无月!”赵有福开始解自己手上的护腕。 江无月见人有动作立马折回屋里去拿剑。 触及瞬间背后就飞来一个五角流星镖,江无月来不及抽剑,就用剑鞘阻挡,二人的武器皆非下等,接触瞬间火花蹭起。 赵有福的流星镖共有十枚,体型小巧做工精致,一击毙命。 但江无月的照离剑也不是吃素的,见招拆招。 两人打得不知天地为何物了,赵有福袖子里只剩下最后一枚飞镖,闭眼就扔。 可惜歪了,飞镖飞向了正往门外走给两人让场地的阿池。 江无月心脏漏跳一拍,吓得。可他还未来得及过去,阿池就已经侧身躲过了,风轻云淡的站在门旁边。 赵有福眼睛一亮:“兄台好身手,在下赵诩安敢问兄台名号?” 阿池温和一笑:“在下无名小辈而已,不足挂齿。” 赵有福看着旁边给自己捡飞镖的江无月:“好啊你金屋藏娇,不告诉我!” 江无月勃然大怒,把手里的飞镖毫无章法地扔到那人面前:“滚啊,他一个大男人我有什么好藏的!逆子看剑!” 说着不给发小反应时间,劈头盖脸地刺向他。 赵有福有两套武器,不只他,整个镖局都是,是赵有福爹立下的规矩。 其实就是怕飞镖用完后来不及捡就被敌人砍了应急用的,赵有福他爹年轻时可是吃尽了苦头。 赵有福急忙抽出腰间的苗刀抵住,用力将江无月逼到屋外。 然后这两人满院子打起来了,撞翻了药娘刚晒好的草药,一片狼藉。院子里追自己尾巴咬的小荷叶加入了两人的争斗中,两人一狗,你追我赶。 小荷吐着舌头玩高兴了,自认为和江无月一伙,乖巧的跑到赵有福脚边,然后出其不意咬在了赵有福的腿上。 不疼……但是! 赵有福瞬间收手,江无月差点没收住砍他脖子上。 但是赵有福没空管自己死活了,因为……小荷是他送来折磨江无月的,结果刚来第一天就开始认主了,小荷可是他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小狗! 这对一个爱狗人士来说简直无比心寒。 赵有福欲哭无泪,江无月无情嘲笑。 阿池看着这两个人无奈的摇摇头,开始收拾烂摊子, 两人倒还不算没良心,见阿池在收拾东西两人也纷纷加入。 收拾过后,三人一狗坐在庭院中的凉停里喝茶,赵有福又开始发问了。 赵有福:“兄台姓甚名谁?家住何处?有无婚配?” 阿池面对一系列过于冒犯的问题没说什么,淡淡一笑说:“我叫阿池,家住京城,暂无婚配。” 答了又好像没答,赵有福有思考一下,再度开口:“你和——” 江无月及时打断:“唉,你爹真打算重新练号?” 赵有福啧一声:“懒得和你计较,我爹说了,跟他成功干完这一票,我就可以继承他的名号了!” 赵有福家里是开镖局的,从穿开裆裤起就和江无月吹牛逼说,将来他会是最厉害的骠骑师,如今梦想即将触手可及。 江无月发自内心地祝福:“可喜可贺。” “所以你爹干的最后一票是什么?” 赵有福清了清嗓子,俨然一副故作高深的犯贱模样。 江无月无意听他吹牛逼,拔出怀里的照离剑,发小立马开口:“我靠,你体力回复这么快,你是不是背着我偷偷修仙了?” 江无月:“你到底说不说?” 赵有福:“唉,是一个病病歪歪的公子哥,让我们从京城给运点药到江南。” “话说,你还没去过江南吧?这次任务轻松,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就当放松一下吗?” 两人再次见到时是在南下的路上,赵有福他爹在前面领路,也不知道雇主得了什么不治之症,从赵有福他爹到队尾跟长城似的。 “阿池你要喝水吗?”赵有福问吵着闹着要跟江无月一起来的阿池。 阿池头上带着个斗笠,将脸围了个严严实实。 他撩起面纱,好一个出水芙蓉,他摇了摇头示意不渴。 江无月跟在阿池的马后面,看着阿池一路上身影稳健,倒还是真是个会骑马的。 一开始江无月是不太同意阿池跟来的,从京城到江南骑马快的也需半月,更何况一路上颠簸,他怕阿池受不了。 阿池却说:“君子六艺,我都会。” 江无月以前就经常跟着赵有福出任务,药娘从一开始的不同意到最后妥协了。 不过这次南下药娘却来送他来了,其实说送他倒不如说是来送阿池的。 斗笠就是药娘送的,不只斗笠,药娘甚至送给阿池一个行囊。 江无月对此没意见,于是南下的路程就带上了阿池。 虽说找的是羊肠小道,但避免不了要经过人多的城池。 越往南走飞檐越翘,京城入春后雨水淅淅沥沥地下,到了南方这就更不用说了,瓦当滴都成了一层晶莹剔透的水帘。 雨水越下越大,药材怕潮,一行人便在客栈歇下脚。 说来奇怪,江南从不缺名贵药材,为什么非要费这么大劲儿从大北边运关药回来。 江无月百思不得其解,半夜就撬了赵有福的窗。 看着四仰八叉熟睡的发小,江无月心里顿时产生丝邪念。 他缓步走到发小身边轻轻的说:“赵诩安。” 气音,音调九折十八弯。 可惜赵有福仍然熟睡,稳若泰山。 江无月虽说又欠又爱犯贱,不过看在赵有福舟车劳顿的份儿上放他一马,点了烛灯,把人叫醒。 赵有福知道的话一定会非常感动……个屁! “江无月,大半夜的不睡觉,你来我这干什么?!”赵有福的声音含着十分的绝望以及十二分不理解。 “我问你一个事儿。”江无月道,“你爹接的真是运药的活吧?” 赵有福翻个白眼又躺回去:“你半夜给我叫醒就问这狗屁话?有多远滚多远好吗?” 江无月没回话,自顾自地倒着茶,水声由高到低,由低到高。 宛若高山流水,黄狗撒尿。从天上掉进粪坑的感觉。 赵有福气的大喊一声,颇有种昆山玉碎凤凰叫的既视感。 “江无月你有毒吧?”赵有福没招了,“雇主他就是个病秧子,吃药跟吃饭似的,偏偏还是个嘴挑的,非要吃大北边的关药,好了吗?满足你的好奇心了吗?要不要我带你去打开看看啊?” 说着赵有福露出个礼貌到诡异的微笑。 赵有福感觉再和江无月待下去他就真没福了,下床后鞋都来不及穿就把嬉皮笑脸的江无月往门外推,推到门口发现门依旧锁着,转头一看窗子大敞四开。 赵有福:“……” “怎么进来的怎么出去,别逼我大半夜跟你动手。” 冷风从窗外吹进来,江无月打了个喷嚏:“赵有福你是不是在心里骂我了?” “我——” 隔壁忽然传来敲门声,接着阿池清淡温润的声音传来:“江无月,你在吗?” 江无月在的,不过是在隔壁。 “我先走了,有福。”说着江无月就从窗户跳了出去。 真是来无影去无踪。 江无月给阿池开门时宛若刚睡醒。 “怎么了?”江无月道。 “我今晚可以留在你这里吗?”阿池问。 江无月:“为什么?是住不习惯吗?” 阿池摇摇头,此时天空打下一声沉响的雷。 紫色的闪电劈下来恍若白昼。 “我…”阿池停顿下来,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我害怕…打雷。” 于是好心的江无月留下了阿池,客栈的床不大,但也不算小,睡两个人也行,江无月让阿池睡里面。 阿池躺下后江无月道:“你先睡吧。” 江无月想着去把烛灯熄灭,却被阿池拉住。 昏暗的烛光下,阿池那张脸更加楚楚可怜,江无月说:“我不走,我去熄灯。” 灯灭后,江无月却怎么都睡不着了。 雨声淅淅沥沥时而夹杂着几声雷响,阿池在一旁紧闭双眼。 在一个惊天巨响打下来时,江无月感觉里衣一紧,吓了一跳,才反应过来是阿池抓住了他的衣角。 江无月隔着被子把手覆盖在阿池的手上:“打个雷而已,你又没做亏心事,怕什么?要劈也得先劈你爹和你爹小妾。” 阿池噗嗤笑出来。 黑暗中,阿池侧头看着江无月,淡色的眼眸中全是身旁的少年。 少年总是一副满不在意的模样,但心却又无比地细,阿池感觉这天底下没有比江无月更好的人了。 想着他侧过身,把另一只手搭在江无月的手上,江无月的手是干燥温暖的。 “江——”阿池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江无月的门被暴力推开,江无月望向门口,结果门口站着……一条毛毛虫? 此时有一个霹雷下,照亮了毛毛虫的真身——赵有福。 “江无月!”赵有福裹着被子往江无月的床边走,“都怪你半夜非得撬窗来骚扰我,现在好了窗户坏了我关不上了,你得对我负责,往里去。” 说着用脚踹了踹江无月挪出一个地方,一屁股坐上去。 江无月坐起身来:“赵有福你觉得这个床能睡下三个人吗?” 赵有福:“……” “我靠江无月你床上还有谁?”赵有福吓得跳起来。 江无月不慌不忙的点燃烛灯,然后三张脸面面相觑。 阿池:“……” 江无月“……” 赵有福“……” “阿池你怎么在这?江无月半夜也撬你窗子了?”赵有福不可置信,“江无月你骚扰我就算了,你居然还骚扰阿池?!” 江无月:“……” 阿池:“……” 阿池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江无月、半夜、撬了、赵诩安、的窗?! 江无月都没撬自己的窗!不仅没撬,甚至都没去找他,是他自己来找的江无月…… 阿池觉得自己完败。 然后下了床一语不发的就走了。 此时还打着雷,他下意识回头,却发现江无月没在看他,阿池瞬间心就掉在了地上摔个稀碎。 他转回身很小声的哼了一声就走了。 此时江无月还在和赵有福拉扯。 赵有福:“诶你别走啊,你是不是半夜骚扰阿池让阿池陪你睡觉?” 江无月:“我没空和你闹了赵有福,这屋让给你睡。” 然后穿着里衣,鞋都没来及穿就跑出去了。 赵有福看傻逼的眼神看江无月,最终不理解然后倒头就睡。 此时阿池真在被窝里生着闷气。 越想越气! 江无月走到门口时才反应过来,他跟来做什么? 此时又一声震天响,把江无月的疑问都清空。 还能为什么?阿池说他怕雷声。 江无月推开门就进来了,他惊叹一下阿池晚上睡觉居然不锁门。 阿池正坐在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个粽子,听见们响声转头看见江无月有一瞬间的怔楞,然后语气生硬的问:“你来干什么?” 江无月:“你不是害怕雷声吗?我是来陪你的呀。” 江无月说着就走进去,用手戳了戳阿池。 阿池阴阳怪气道:“你不陪赵诩安吗?” 江无月面露嫌弃:“我陪他干什么?他又没你香。” 阿池本来是背对着门的,可江无月没皮巴脸的一屁股坐在床上,阿池被迫和他面对面。 江无月也是想起一茬是一茬:“遇见你第一天我就闻到了,一开始我以为是熏香,但这几天你没用也有。” 阿池脸早就红的成样子了,为了避免和江无月对视把脸埋进被子里。 阿池许久不回答,江无月有叫了两声,而后后知后觉道:“阿池,你不会生气了吧?” 阿池:“???” 阿池把脸抬起来看江无月一脸不可置信:“那你追出来干什么?” 江无月脑子一空:“我也不知道啊,就…追来了。” 阿池看着江无月,所有的伪装都被江无月的迟钝攻得溃不成军,然后无奈叹了一口气。 “没事,睡觉吧。”阿池把江无月耷拉在床边的腿捞上来,“你睡里边。” 江无月一时不备,在反应过来时,已经躺下,被子都被盖好了。 江无月心里奇怪,又不知为何奇怪,他就盯着阿池看了很久,久到他都以为阿池睡着了。 结果阿池闭着眼悠悠来了一句:“睡觉,别一直盯着我看。” 想着想着又往旁边挪一点,心里想:哼,味道也不给你闻。 可这次江无月倒是听话,不就就穿来了平稳的呼吸声,雷雨渐渐的平息了。 第7章 病秧子 一处私人府邸的长廊上,一位病歪歪的公子坐在木轮椅上,那人一袭淡青色长衫,穿着比普通人厚一些,面色苍白,眉眼间是淡漠的疏离,偏偏嘴上一直挂着笑。 “三殿下,您要的那批药正在运输的路上,最迟今晚送到府上。”公子身旁的小厮说。 “知道了。”此时天空毫无预兆的下起了朦胧细雨。 他伸出手,接住从檐上滑落的雨水。 “江南的春天是暖,但雨水还是凉的,殿下仔细着些。”小厮鬼精的道。 可他家殿下却没有理他,而是另起话题:“最近可有什么趣闻?” 小厮眼珠一转:“趣事儿倒谈不上,倒是有一桩事,五皇子最近不怎么安分。” 他将手收回,小厮立马上前递手帕,他接过来擦干净手,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看来京城也要下雨了。” “好端端的怎么又下雨了?” 赵有福抱怨。 “前方有山洞,大伙抓点紧别淋到雨发烧感冒。”赵有福他爹指着前方。 车马缓缓前行。 山洞够大大家伙卸下货物安顿好马,围坐在一起歇息。 此时外面仍是淅淅沥沥的小雨,雨不大但前些时日一直下雨,导致山路湿滑,还是小心为好。 “爹,还有多远能赶到啊?”赵有福问。 “走过山路,再走水路就到了。”赵有福他爹回道。 目前已经赶路半月有余,除了第一晚上睡了客栈,其他时间都是风餐露宿,赵有福白眼一翻差点没死过去。 赵有福他爹看见自己儿子没出息的样子:“出息,人家江无月跟阿池怎么不说累。” 赵有福:“……”爹,我好像还没说累。 江无月这时候正在洞口偷偷和阿池说话。有些不恰当了,应该是骚扰阿池,阿池衣服不想理他的样子。 赵有福很好奇,但是太懒了,懒得过去,就没加入两人。 可惜赵有福不知道的是,他那发小正在哄人。 江无月第一次哄人,结果就遇见了阿池这么个犟种,说什么都听了,但和没听一样。 偏偏江无月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 “阿池,你理理我吧。” 阿池:“嗯。” 江无月:“……” 阿池这个状态已经半个月了,无论江无月说什么阿池就回答一个字。 江无月:“阿池你饿吗?” 阿池:“不饿。” “那你渴了吗?” “不。” 江无月其实是个挺能说的人,如今他终于遇见了一个让他没墨的。 “你想小荷了吗?”江无月道。 阿池这次什么都没说。 “我也想它了。”江无月自顾自的接道。 “我们不是快回去了吗。”阿池回答。 “诶,阿池,这是你最近和我说的最长的一句话!”江无月惊奇。 阿池转过头又不理他了。 江无月却不觉失落,自顾自的一通叨叨。 外面的雨势减小,不一会就晴天了,车马再次上路。 赶了没一会又换上了水路,这次赵有福他爹在后面断后,让三个小辈坐在最前面的船上。 烟花三月,水如丝绸。烟柳画桥,风帘翠幕。 江无月看着水面,水波荡漾他看不清自己的面容。 沉默良久,他开口:“赵有福,你快过来!” 一旁跟阿池搭话的赵有福转身过去,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水扬了满面。 赵有福一抹脸:“江无月!” 江无月此时已经笑得前仰后翻,幸灾乐祸时赵有福袖中的流星镖就飞过来了,江无月抬起剑挡回去。 赵有福见飞镖施展不开便拔出绣春刀砍过去。 江无月这人狡猾得狠,闪到赵有福身后踹了人一脚就跑到了阿池身后。 “阿池你让开!”赵有福说。 阿池:“……” 阿池为难的保住了江无月。 上岸后是一条繁华的街。 春季花多,大街小巷满是买花的,走上街就感觉花香四溢。 过了这条街就是目的地了,众人便放松下来。 下船后三人就走在了后面,美名其曰断后实则想逛一逛这江南小镇。 江无月停在了一个小摊面前,指着一个朴素的木簪问:“老板,这个给我包起来。” 老板是个年过中旬的女人,说着一口姑苏话:“送心上人的?这个太素了呀。” 江无月笑着摇头:“送我娘的。” 老板笑起来:“小郎君好有孝心嘛。” 老板装盒的时候,江无月注意到一支荷花簪子。 玉制的,荷花尖是淡淡的粉色。 老板见江无月喜欢连忙拿起来说:“小郎君眼光真好,这只簪子我只做了一个,独一无二的。” 江无月递了把碎银给老板:“这只也拿了,不用包了。” 老板:“好嘞。” 江无月把送药娘的簪子揣进怀里,拿着手里的荷花簪就去找阿池。 “阿池!”江无月追上阿池说。 阿池不明所以地转身,就见江无月手里握着一支簪子,脸上的天真不像是装的:“阿池,送你的。” 此时天色渐晚,夕阳给江无月镀了一层金色。 阿池转身看见江无月那双真诚有天真的眼睛时什么气都销声匿迹了。 “……。”阿池接过簪子不好意思撇过脸,“为什么想着给我买簪子?” 江无月又是一顿,脑子一片空白,本能地回答:“我觉得它很适合你,所以就买了。” 阿池回过头看着眼前的黑衣少年,神色复杂,又问道:“为什么觉得它适合我?” “……”江无月答不出来。 那种感觉得追溯到第一次遇见阿池。 那是阿池从天而降,一身粉绸缎,身带花香。 又有一张芳华绝代的脸蛋。 不似人间凡夫俗子,好似天上仙女。扰人心弦。 江无月感觉答案就在嘴边了,他刚张口—— “阿池江无月你们干什么呢?”赵有福在队尾大声喊这两个落队的人,“快点跟上来,我们到了!” 两人急忙追上,又七拐八拐的找到了一处别院。 别院上方的牌匾上写着静心二字,看着就清汤寡水等我 。 跟着小厮走上长廊,到了一处更静谧的院子里,花花草草长了满院,一条蜿蜒的小溪弯弯绕绕地经过。 雅。 小厮:“仔细着些,这些是名贵药材。” 屏风后传来一个病弱的散漫的声音:“无妨,药还怕磕碰不成?” 小厮连忙点头附和。 赵有福他爹将货送到后那公子就结了尾款,只是在送出前提了个要求。 “我瞧着这位戴着斗笠的少年面熟,可否借一步说话?”那公子说。 躲在江无月身后的阿池:“……” 赵有福他爹面露迟疑。 这病公子什么怪癖? 阿池在众人为难时上前道:“不知公子有何要事?” 江无月看着阿池的背影,一句不发。 怪异。 自从到了这别院的时候,阿池就很怪异。 像是怕被什么发现一样。 那病公子在屏风后倒了两杯茶,水声夹杂着他的声音一同传来:“没有要事,就是看你面熟,想借一步说话,可惜我有腿疾,站立不便,就看你赏不赏我这病秧子脸了。” 阿池:“……” 阿池没法只得被小厮引到病秧子面前。 病秧子好整以暇地盯着阿池道:“阿荣,招待剩下的客人。” 明眼撵人走。 赵父他们自是不愿。 病秧子不动声色品着茶,阿池看他那副看热闹的样子就气得牙痒痒,又不得不说:“赵叔放心,我不会有事,这位公子也说了,我长得眼熟,应当是友人离得远,没人说话才想跟我说说的。” 病秧子被挖苦也不恼,仍然喝着茶。 “走吧,客人这边请。”小厮带路。 阿池看着此人上下嘴皮品着龙井茶,心想:“怎么不烫死你,死绿茶。” “偷偷腹诽我什么呢?”病秧子收了笑容,抬眼望向阿池。 不过仍没什么新鲜气儿。 阿池看着眼前的人觉得这人脸比以前白了不少,倒也不丑,就是看着短命。 “公子说的哪里话?”阿池打断跟他打哈哈打过去算了。 可偏偏对方不愿意。 “荀阁老的小儿子不在京城,怎么待在本王的封地上?” “出来散心罢了,碰巧遇见康王殿下,臣也不曾预料。” 三殿下是皇帝的第三个儿子,秦贵妃所生,名为祁微月,长得倒是风光霁月只是个病秧子,此生没有什么大志向,只求当个闲散王爷,现在也算是实现了。 可惜这人嘴毒,好比现在,三皇子可不打算就这么放过眼前的小辈,也是能说话的人少找找乐子罢了也没什么恶意。 “听说你离家出走了?”三皇子嘴角噙着笑,一副看热闹吃瓜的表情。 阿池:“……”这三皇子消息倒是快。 阿池实在不想提那茬:“康王殿下可还有要事?” “没事。” 阿池服得五体投地,他小时候就见过三皇子一面就记住了,这人看着云淡风轻与世无争的,谁知道他一肚子坏水! 那年八岁,父亲嫌他烦走关系提前给他丢到雾雍学宫里了,屁大点的小孩坐在十多岁的孩子堆里那个懵懂。 周围都是个个权臣之子,不过有一个特殊的,是十四岁的祁微月。 当时他还没现在这般孱弱,虽然病着但也只是比常人稍稍体弱那么一点。 阿池对其他人不怎么感兴趣,倒是觉得祁微月挺合眼缘的。 上了几天学后他发现这三皇子不学无术,夫子讲课他睡觉,作业不写画王八。 偏偏还是个皇子,夫子再气也不敢体罚,只得找皇帝告状。 阿池再见到祁微月时那人确实老实了许多。后来夫子将人安排在了他身边,起初几天相安无事,后来三皇子本性暴露,找他代写功课。 阿池不理,直到后来他被夫子问话:为什么在功课上画王八? 阿池接过课本,看着竹简上熟悉的王八图,气的浑身发抖。 前天三皇子抽风了一样练习画技,练完还给阿池看,阿池小时候谁也不惯着,看傻逼一样看他,觉得眼前人幼稚得要死。 现在他改主意了,那分明是坏的要死,此后阿池再也没和这位三皇子说过话。 再后来这位三皇子就被派遣封地了,除了节庆宫宴也没什么机会看到。 阿池也不想看到,看见就能被气死。 祁微月一看就是故意的,阿池:“没事微臣就告辞了。” “你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不过没小时候长得可爱了。” 阿池礼数作废,行礼告辞。 快出屏风时只听见三皇子咳了两声道:“放心,我不会和荀大人告诉你的行踪的。” 第8章 说老几 阿池回去的时候没人多问,江无月也是,就像这件事没发生过一样,阿池打的那些腹稿无处施展,弄得他有些不知所措。 返程时就江无月阿池两人,赵有福他们还有一批货物继续南下。 两人回去时走的水路,小船悠悠哉哉,江无月只觉得头晕。 阿池见他脸色不好问道:“江无月,你是不是晕船了?” 江无月:“身体没那么差,我缺觉了。” 阿池不放心,想靠岸买点药被江无月拦住了。 他大言不惭地道:“我好歹也是药娘的孩子,我自己有没有事我还不知道吗?” 江无月说完就钻回船坊中休息去了。 直通京城的运河最近在水患频发,当地官员在治理中,二人只得选远路。 路途遥远,江无月大部分时间都在晕船中度过,后来是阿池实在看不过去靠岸时给他买了一个药囊。 江无月脸色才好多了,能让他再次恢复活力站在船头玩水逗鱼。 此段水路眼看就到了尽头,江无月轻身一跃跳下了船。 阿池则是提起衣摆端庄地从船上下来。 两人在街上找租借马的店铺,刚想进去就听见街上传来女子惊恐的叫声。 江无月皱眉回头,只见一个穿着得体,贼眉鼠眼的男子色眯眯地调戏一家胭脂铺的老板。 女子一脸抗拒,但身旁居然没有人上前阻止。 江无月:“这是谁的封地?” 阿池:“恪王殿下。” 江无月停顿了一会:“说老几。” 阿池:“老六。” 江无月面无表情地走过去,在流氓后面拍了拍他的背,谁知那人皮糙肉厚竟然无知觉。 江无月:“……” 江无月不再惯着他,一脚就把人从老板身旁踢开。 流氓似乎从来都没被这么对待过,一脸懵逼,缓过神来狗叫:“大胆刁民,我可是恪王殿下的人,你敢打我?!” 江无月跟阿池挡在了老板面前:“哦,打的就是你,不服你就受着呗。” 流氓没遇见过此等情况,之前他嚣张跋扈惯了,其他人不敢反抗,久而久之这流氓就不在带着帮手,见江无月身手不凡,放了句狠话让他等着,就屁滚尿流的跑了。 江无月看着逃跑的背影翻了个白眼。 恪王府上—— 王府大堂之上的木椅坐着一位身着华服,容貌昳丽的男子,男子身旁站着一位深紫色衣服的蒙面人。 下面跪着的正式刚刚在街上的流氓,鼻青脸肿好不狼狈。 “听说你打着本王的名号,招摇撞市?” 恪王的声音不似寻常人一般,有些阴柔,听起来软绵绵的,毫无攻击性,问罪就像是在唠家常。 也巧他生了一双狐狸眼,吊起来,笑眯眯的。 好看得很。 但是流氓可没心管他好不好看,他只觉得渗人。 外人不知道,但他是知道的,面前这个人心狠手辣的狠。 他也是犯了太岁,从前闹事从来没惊动眼前人的。 “恪、恪王殿下。”流氓吓得磕巴。 “本王还从来不知道,一个小小的侍卫还能骚扰我封地上的子民?”恪王像是听了笑话笑了出来。 这个蠢货还让荀阁老的儿子看见了。 “你叫什么?” “回恪王殿下,小的叫周建。” “哦,我有印象。”恪王阴恻恻地笑了,“你不久前刚把你妻子打死,没记错的话你孩子才一岁半?” 周建心里这个恐慌。 “你说你还活着干什么?”恪王道,“来人,把他拖下去,把他在青楼那个相好的一起带着。” 剩下的话不用说了,恪王口中的拖下去就是把人带下去好好“关心”一下。 周建浑身挣扎发出尖锐猪叫声求饶。 人被带下去后恪王耳根子终于清净了。 “祁浅川,至于吗?”他身旁的紫衣男子道。 “谁允许你直呼本王名讳?”恪王不满。 紫衣男子:“恪王殿下,至于吗?” 关他相好的什么事。 “本王开心就至于。”恪王一脸不在乎。 此时江无月正和阿池悠闲的骑马。 江无月想了一会道:“你觉得以恪王的性格会把那个流氓杀了吗?” 阿池:“……会。” 毕竟让他看见了。 江无月:“那就好,那个老板人还挺好的,送了我一堆胭脂。” 确有此事,老板为了感谢江无月特意送了他一兜子胭脂水粉,说送给心上人。 江无月没有心上人,但也是老板的好意于是就带回去了,大不了给他娘。 可阿池不知道,阿池只知道江无月收了要送给未来的心上人。 两人回到竹舍时,已经立夏了。 药娘依旧在院子里晒药,每天就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看见江无月他们回来也没什么太大的情绪起伏。 这么一下点波浪过去了,日子本该回归平淡的,但是端午节快到了。 江无月和阿池被药娘指使去买东西。 不用药娘说买什么,江无月大小就肩负重任,因此轻车熟路。 不一会江无月和阿池手上就拎着糯米甜枣五彩葫芦和黄纸。 黄纸是替师父买的,为了祭奠亲人。 江无月忽然想起自己还没买艾草,他转头回去要买。 阿池紧跟其后,又一个急刹车停住了。 江无月奇怪:“你怎么了?” 阿池:“无事,我腿有点疼,我在这里等你,江无月。” 江无月看了看他道:“行。” 阿池腿疼只是借口,真正的原因还得归根于街对面的绿衣少女。 阿池看见她就头大,等江无月进了店铺后,他才不得不上前。 绿衣少女看见阿池就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一声惊天动地的表哥差点就喊出口,被阿池捂着憋回去了。 “微臣参见公主殿下。”阿池极其小声的走个过场,又闻到:“你怎么在这?” 公主祁漫兮今年十五岁,是皇帝众多儿子里唯一的公主,又是当朝皇后所生,可谓万千宠爱于一身,以至于养成今天这样活泼可爱的模样。 若要仔细看的话,公主的眼睛与阿池的眼睛很像,瞳孔的颜色是淡淡的,一双标准的桃花眼。 但又各具特色,非千篇一律。 “京城新开了一家糕点铺,众人点评都很高,我想给皇嫂买点尝尝。”祁漫兮道。 “太子妃身体不好,你别瞎喂,小心太子表哥跟你生气。”阿池说。 “买完就赶快回去。”阿池叮嘱道:“你一个人在外面危险。” 祁漫兮不甚在意:“我能有什么危险,倒是你表哥,我听舅舅说你离家出走了?” 表哥一张好脸偷偷摸摸狗狗祟祟的实在诡异。 阿池:“大人的事小孩子别管。” 祁漫兮:“哥你也就比我大两岁,装什么老成。” 阿池又远远看了一眼见江无月出来了,但人被街边摊上的红绳吸引了,没注意到阿池这边。 阿池最后叮嘱:“好了现在公主殿下就当不认识我,你也早点回府。” 祁漫兮看着自己表哥的背影感觉自己表哥好像开春了。 转瞬公主就把这个念头打消了,他表哥这头大倔驴哪家姑娘会看上他。 想完噗嗤笑了一声,自己拿着糕点对旁边的婢女道:“去那边的首饰摊看看,给公主府上的丫头们都买点。” “江无月,你在看什么?”阿池走到江无月身旁。 江无月手里拿了一个手绳道:“阿池,你觉得哪个好看?” 阿池在仔细地看了看,刚想给出答案,江无月就自顾自地道:“这个绿色的怎么样?” 第9章 求和 阿池:“红色更好看。” 最后江无月拿的是红色的。 回去的路上江无月道:“我去给我师傅送东西你去吗?” 阿池没多想就点头了。 江无月到的时候他师傅正在浇花。 他师傅真的很喜欢他院子里中的话,仔细着很。 说是花也不准,他师傅说它会开花,但江无月就没见过那花开的时候。 但为了不打击师傅,就先姑且叫那插在地里破树条子叫花吧。 花是插在地中的,红褐色的枝干上缀满一片又一片的绿叶。 看着像灌木丛,但就是不像花。 “师傅!”江无月离老远喊:“我来给你送粽子。” 师傅抬头看清二人后一愣,待接过江无月手里的东西时,才缓缓问道:“敢问公子贵姓?” 阿池预感不对,稍微思考道:“师父,您叫我阿池就好。” 师父并不打算就此罢休,还欲再问但还没开口就被江无月打断了。 “师父怎么又浇上树了?”江无月道。 “会不会说话江无月。”师父也就二十多岁的年纪,看起来很年轻,说话没有什么威慑力,偏偏还爱端老师架子,“为师种的是花!” 江无月:“那为什么现在还不见它开?” 师父:“还没到时候呢!” 江无月还想再问被师傅轰出去了,两人只好回家。 回去的路上阿池突然开口道:“是花。” 江无月一直神游天外,没听清阿池再说什么,于是问:“什么?” “你师父种,”阿池道:“是忍冬花。” 江无月愣了一秒:“你怎么还记得这件事,我都快忘了。” 阿池不语:“忍冬花一般开在春季,它的耐寒性极强,能在极低的温度下仍保持生命力。” 就像——你。 江无月不甚在意:“我就没见那花开过。” 江无月家里过节也不热闹。 因为人少,在加上药娘喜静,家里除了包粽子,挂五彩之后就没什么活动了。 不过江无月可不会善罢甘休,江无月往常喜欢去赵有福家里凑热闹。 赵有福家里人多,无论是同龄的,还是刚会跑的小孩都很多。 江无月每年都玩得不亦乐乎。 更好玩的是,赵有福家里所有人酒量都特别好,江无月喜欢和他们玩划拳。 因为他们的酒量仿佛是从智商那里分出来的。 每次看见给姓赵的一大家子人被喝趴就很有成就感。 可惜今年江无月没去。 今天一整天江无月都兴致不高,临近傍晚时就去拿着纸去给师父的亲人去上坟。 走到两个无墓碑的两座野坟前江无月蹲下拿着火折子把黄纸引燃,然后黄纸随着清风渐渐地成为一缕青烟。 纸烧完后江无月又待了许久才起身拍拍屁股走人。 走着走着江无月渐渐停了下来,道:“出来吧,荀秋池。” 听见江无月叫他的名字,躲在树后的阿池一顿,脑子里不断回忆与江无月相处的时刻,他在想究竟是哪里让江无月起了疑心。 算了。 他们相见的第一面就漏洞百出,更何况江无月还那么聪明。 他瞒不住,也不想瞒。 于是荀秋池走出来,淡淡地道:“你为什么现在才戳穿我?” 江无月道:“我想知道你的目的,我身边好像没什么是值得你图的,比起天天提防你,不如你直接告诉我。” 荀秋池眼里看不出情绪:“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告诉你?” 江无月:“你不说我也不会强求,后会有期。” 此时夜深了,月光洒了少年满身,竹影清风,如梦似幻。 那道孤寂的身影往竹林深处走去。 阿池第二天起早忙活起来了。 他蹲着药娘,别别扭扭的缠着药娘教他做了一碗汤。 因为他曾看过的书里说:“要想抓住一个人,就要先抓住他的胃。” 磕磕绊绊在厨房里做好了一碗汤后,阿池就去给自己一顿捯饬,然后端着汤去找还没睡醒的江无月。 江无月在睡梦中感觉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声音很轻。 江无月迷迷糊糊睁开眼,然后就看见了一个打扮的溜光水滑的男人坐在他的枕边,手里还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 怎么小鸟依人的像是个小媳妇? 江无月嘴角抽了抽,他也没想到昨晚荀秋池会追上他。 阿池追上江无月,牵住了他的手道:“江无月!” 他的声音很焦急,甚至有些发抖。 “我现在不能告诉你原因,但我可以发誓我不会害你,江无月请你相信我!” 月光如冷泉,阿池眼里焦急。 江无月一顿,震惊的看着自己被阿池牢牢握住的手,不语。 阿池见他不说话,便有拉住了应一只手:“我发誓我要是骗你,我就永远得不到我想要的!” 江无月第一次见阿池如此失礼,但他没空震惊,他触电般地甩开阿池的手道:“我信你,但是你说话就说话别拉我手!” 那事江无月的表情跟现在一样懵逼。 阿池噙着笑,温润如玉:“尝尝看,我跟药娘学的。” 江无月看着眼前品相不算太好的汤陷入了沉默,奈何阿池的眼神太过殷切,最终还是喝了一小口。 “怎么样?” 江无月:“……好喝。” 然后就陷入了诡异的沉默,阿池欲言又止,江无月此时头发没梳,衣服没穿正是脆弱之时,江无月甚至想说:有什么事一会再说不行吗? 江无月出神时,阿池盛了一勺汤递到了江无月的嘴边,江无月奇怪地看着他。 他打有记忆起还没被人喂过。 小时候药娘试着为他吃饭,但被有着中二病的江无月拒绝了。 于是又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阿池似乎也意识到了,但他不打算放弃。 “你不喜欢吗?”阿池深色低落。 江无月有没招了,张口被投喂一勺汤。 这一口汤江无月觉得有些噎人。 无比难咽。 因为离的近,江无月甚至可以闻到阿池身上淡淡的香气。 江无月心跳加速,他还从未与人离得这么近,远远超出了江无月的正常社交范围。 危险。 江无月感觉。 此时,哐当一声,江无月的门被推开。 赵有福穿的破衣烂衫,灰头土脸的就进来了,看见阿池手里的汤眼里直放光。 身轻如燕夺过阿池手里的汤仰着头一口闷。 刚入口就喷射出来,还吐了口唾沫:“江无月你口味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清奇了?!” 来不及阻止的江无月一把捂住脸。 阿池皱眉看着江无月,神情委屈。 此时赵有福还没完没了的叨逼叨。 说来也惨,赵有福回来时被山匪给劫了。许是太饿了,他忍着恶心还想再喝。 但被阿池一把拦住,抢下他手里的碗,然后一脸委屈的看着江无月。 赵有福眼见情况不对,拍拍屁股走人了。溜得比来得还快。 江无月看着逃跑的赵有福暗骂狗东西,又看着眼前的阿池不知如何是好。 阿池不说话,只是皱眉看着他。 江无月:荀大小姐你又怎么了? 不过只是想着,江无月不敢说。 端午过后天气见暖,但还是有点凉风的,江无月床边的窗户没关,清风徐来,吹的江无月直冒冷汗。 阿池的眼睛很好看,总是带着淡淡的笑意,可是现在,有一种淡漠疏离感,那种气场不是普通人能装出来的,而是从小养尊处优受万人瞩目而养出来的高贵。 江无月看着眼前人觉得陌生。 阿池没在说话,端着自己的汤就走了。 只留下一阵花香。 江无月懵逼了一上午,百思不得其解。 阿池一上午只做自己的事完全不理江无月。 江无月:“……” 药娘发现了两人奇怪的氛围问道:“你怎么阿池了?” 江无月:“…………我能把他怎么。” 药娘似乎想到了什么:“我管不了你俩,晚上不和好都给我出去住。” 江无月尝试过和阿池搭话,但都被阿池无视了,他也是年轻人,好面子,自然是拉不下脸再去哄阿池。 直到现在江无月也没弄懂阿池究竟在生什么气。 他感觉阿池的思维和同龄人不一样,像个小孩子一样无理取闹。 于是江无月去向赵有福表妹请教去了。 表妹今天五岁。 江无月路上看见卖蜜饯的特意买了点去贿赂,最终在五岁小女孩那里得出了结论——欠什么还什么。 江无月是个执行能力超强的人,几乎得到解法就去时间。 在太阳落山前,江无月终于折腾出来一碗汤。 色香味俱全,最后江无月又点缀了葱花,就给阿池端去求和了。 第10章 太子 当阿池看见江无月端一碗汤站在自己面前时,他忽然想回家。 天底下怎么会有江无月这样的木头! 偏偏江无月木而不自知,一脸真诚,似乎真的以为一碗汤就能哄好人。 阿池接过江无月手里的汤,气得礼仪全废一口喝完,然后啪的一下放下汤,从床上坐起来,双手捆住江无月,眼神晦涩不明:“你不会真以为我会为了一碗汤生气?” 江无月一点懵,下意识问:“不是吗?” 阿池气极反笑:“江无月你知道吗,只要是我想要的,哪怕是天上的星星,都会有人想尽办法地送到我面前,一碗汤而已能稀奇到哪去?” 寂静的空气里燃烧起来诡异的气息。 “我生气的是那碗汤根本不好喝,你依旧哄骗我,我不需要你这样,我想知道你真实的感受!”阿池每说一句话就靠近一分。 江无月眼见马上阿池要贴上来了,一把隔开:“你……说话就说话,离我这么近做什么?” 阿池瞰江无月这样就知道眼前这人是没听进去,但他不能急功近利急于求成,他退了几步:“你还没有答应我。” 果然江无月一脸懵逼:“答应什么?” 阿池做出一副委屈模样,他吃定了江无月会心软,果不其然,江无月立马改口:“知道了,我答应你还不行吗?” — 江无月师父自从端午见过那一面后就不见踪迹了,阿池担心提议要不要找找,江无月却不甚在意,还安慰阿池道:“我师父人如清风,他自己不想出来,没人找得到。” 于是不了了之了。 那天下午,江无月与阿池来茶馆听书。 忘忧茶馆来了一位说书先生,嘴下就没有无聊之事,原本快要倒闭的茶馆一夜之间爆红。 江无月与阿池二人也是慕名而来。 这说书先生不露面,坐在幕后,只听见青松般的声音,爽朗的笑声简直让人如沐春风。 声音娓娓道来,从古至今,从画本到现实,最后话题落到了当今太子祁槐序身上。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说书先生先给太子一句判词。 当今的璇国,几乎把全部的希望都压在了太子身上,太子人如其名,人如槐树,静默矗立,心系苍生。 翩翩君子,温润如玉,完全不像他爹,也就是当今圣上。 当今圣上是个昏庸无能之人,倒也不能说完全无用,璇国本是边陲小国,多年受少数民族与他国侵犯,是当今圣上带着两位重臣拼出来当今大一统的局面。 年轻时也是个不可一世的明君,只是龙椅坐久了,八方朝拜惯出的臭毛病,居然有违天理,寻求长生不老之道。 不顾朝廷反对,大兴土木修建神殿,寻求仙道,成仙不老。 百姓们敢怒不敢言,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但凡说出来那都是要掉脑袋的,不久前老皇帝还要砍一位谏臣的首级。 要不是太子千求万求,那人的脑袋早就搬家了。 因此,在璇国百姓的心中,太子地位比皇帝高。 政治问题不得多讲,说书先生话锋一转,讲到了五日后的皇家围猎。 阿池发现江无月一直在出神,直到听见皇家围猎才打起精神听得认真。 茶馆里的茶不比家里,但阿池喝得津津有味,感觉比太子表哥赏赐的龙井还要好喝。 “我要走一段时间。”阿池喝完一碗茶道。 不言而喻。 皇家围猎,身为内阁重臣荀阁老的儿子怎么可能不去。 “好。”江无月简单道。 “等我回来。”阿池道。 江无月这次没再回话,而是默默的吃茶。 — 荀秋池小时候在家里翻出过一本书,这本书很是不同,因为是一本剑法。 看多了家里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偶然发现带图的书还不错。 虽说荀家是文臣出身,但也很注重体魄训练,因此荀秋池也略懂一二。 看完后他才后知后觉疑惑书是哪里来的,他问父亲,父亲没告诉他。 他又问母亲,母亲眼里闪过哀伤,闭口不提。 荀秋池不是个老实孩子,对此更加好奇了,他冥冥之中感觉事情不简单。 他旁敲侧击去套话,终于在一个老奴才嘴里打听到了。 — 这次的春猎格外盛大,近几年边塞游牧民族不太安稳。 老皇帝褪去平日里的道袍换上了骑射服倒也能看出昔日的影子。 不知道老皇帝抽的是哪辈子的风,让一众小辈跟在身后。 荀秋池也在其中。 昨天他回家先是被他爹一顿家法伺候,拿着鞭子抽了十八下,又在祠堂跪了三个时辰。 要不是他母亲叫停,别说参加今天的春猎了,他活着都费事。 好在多年的礼仪没白学,装摸做样的穿着骑射服也看不出和旁边人有什么两样。 除了太子。 太子本来离老皇帝最近,一道白色身影闪过,老皇帝的视线被吸引,纵马而去。 太子因此抽空到荀秋池面前,问道:“怎么了?” 斑驳的树影落在太子身上如一棵玉树,声音温润。正直而立,几乎是整个京城的男孩儿的偶像。 当然了,也包括荀秋池。 不过荀秋池今年十七八面子比天高的年纪,不想在偶像面前说出自己的难堪,只是笑道:“太子表哥我无事,只是昨晚没休息好而已。” 太子笑而不语,转头不知看见了什么,荀秋池看着太子提起弓箭,一箭发出,可是终点却打在了一棵树上。 同时,太子的这只箭刺穿了另一只箭。 荀秋池望向第二支箭射出的方向,那里有一只灰色的兔子。 “这只灰兔已有身孕。”太子和另一只箭的发出者解释道。 荀秋池看过去,马上的人皮肤是小麦色,剑眉星目,此人是秦阁老的儿子。 起初内阁共有四位大臣,荀、秦、卫、贾。 不过贾家自从爱女与女婿被灭门后就告老还乡了,这内阁如今只剩三家。 荀家是开国功臣,荀阁老的姐姐是如今的皇后,荀家地位非同一般。 不过能坐上内阁位子的人都不一般,卫家的女儿是当今的贵妃,为皇帝诞下了三皇子,康王殿下,不争不抢倒也安稳着。 秦阁老是状元来的,与妻子恩爱非常,家里儿子是老来得子,不过秦阁老并为此放松管教。 虽然文臣之子喜武倒也是个文质彬彬的公子。 “太子殿下仁慈之心。”秦家公子道。 秦公子的确没有注意到母兔的异常,单纯以为是一只肥硕的兔子,也非恶意,太子轻松翻过此片。 此时老皇帝已走得远了,身边只跟着几个侍卫。 猎物丢了。 老皇帝并不打算就此放弃,猎物就如同他当初夺下来皇位,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老皇帝驾马往山里走去。 太子为首的一众小辈们正在追随皇帝的步伐,刚走到山腰上,忽然老皇帝所去的方向山鸟四起。 继而传来一阵马鸣兵刃之声,嘈杂间有人高呼“护驾”! 第11章 心疼 太子他们离得近,很快赶到。 场面一度混乱,荀秋池不打算上前拼命,因为咱们荀家大少爷他看不上当今圣上。 于是他悄悄地躲在了一个无人在意的角落。 文臣的骑射服是浅绿色,文臣之子亦是如此,正值春末,绿色自然是天然的保护色。 眼前场面混乱不堪,但荀秋池却看出了一些名堂,老皇帝也是个杀千刀的,居然引来了两伙人,一批黑衣,一批紫衣。 黑衣组织不似紫衣组织那般谁来杀谁,畏手畏脚的,只有剑指道皇帝时才下狠手。 尤其是碰上太子,几乎是绕着太子打的。 黑衣组织里有一个宽肩窄腰的少年,虽然带着面纱与斗笠,但是看起来年纪不大,不过整个局面却是他在主导,一看就是主心骨,可荀秋池只觉得他特别眼熟。 荀秋池正奇怪着,忽而黑衣组织的头儿提剑冲向皇帝。 剑身带起来一阵风,那黑衣头儿脸上的面罩随风翻飞,四下忽然起风,尘土飞扬,吹进了荀秋池的眼睛里。 但是,不用再看了。 那少年的剑法他看见过,在那本所有人都闭口不提的、微微泛黄的秘籍里。 那是裴家留下来的。 尘土散去,荀秋池睁开眼,少年没有得逞,脸上的 面纱却掉了。 只一眼,少年就把面纱带回去了,可惜这几秒让紫衣人钻了空子。 此时,秦家的公子注意到了一旁的荀秋池也不装模作样地打打杀杀,驾着马从纷乱中脱身到荀秋池身边。 然而寻荀秋池却没准备搭他的腔,荀秋池抽风似的驾着马上前,看似不经意的抵挡住了紫衣人给少年的致命一击。 少年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下意识想上前去看他的情况,却被荀秋池一把推开,少年看清了荀秋池的口型,他说,快走。 少年立马比手势,全员撤退,少年临走前不舍的回头看向荀秋池。 一旁的秦公子看了被惊的说不出话。 荀秋池刚刚倒地援兵就到了,紫衣人见形势不对抓紧撤退。 场面逐渐稳定下来,一窝蜂的人才注意到地上荀秋池。 他又做梦了,模糊的身影向他伸出手。 他一如既往地搭上了他的手。 荀秋池再次醒时,眼前是熟悉的场景,他生活了十多年家。 不同的是,床边还坐着一位身穿龙袍的老皇帝,他的父母站在一旁,父亲面色如常却紧皱眉头,母亲没忍住掉了两滴眼泪,却并不失礼。 “池儿护驾有功,朕定不会放过那群贼人!”老皇帝信誓旦旦,却没发现床上的人刚刚睁开过眼睛 刚醒来的荀秋池一听这话就不想醒了,干脆装睡,终于把那烦人的老皇帝熬走了。 说来这老皇帝也是能装,这一待就待到了大晚上,荀秋池装着装着就睡着了。 当再次睁开眼睛时已经是第二天了,刚起身就疼得满头大汗。 腰上的伤口又被撑裂了,血浸透了衣衫。 一旁守着的小厮急忙去禀告家主与夫人。 不一会儿荀夫人就坐在荀秋池的床头,看着自己儿子这副虚弱的样子眼里满是心疼。 一旁的荀阁老皱眉不语。 “池儿受苦了。”母亲舀了一勺药递到他嘴边。 荀秋池张开苍白干裂的嘴唇喝下去。 “能为天子挡剑是臣子的荣耀,何来吃苦一说?”荀阁老发话。 荀夫人忍了忍最终看着自己可怜的孩子没忍住,语气极其不好道:“少说两句!” 荀阁老:“……” 夫人发话倒也好使,荀阁老没在说过话。 荀秋池此时却没心思管这些,他在意的是皇帝是否能查出来背后的行刺的人。 “池儿是可有心事?”荀夫人道。 荀秋池摇摇头,接过母亲手里的汤药一口气都喝了:“母亲我没什么大碍,不用担心我。” 荀夫人还欲再说,荀秋池挤出一个笑容,悄悄说:“母亲我找到我要找的人了。” 于是,荀夫人就被转移了注意力,后来有人找荀氏夫妇一同走了。 荀秋池却犯了难,因为他受着伤老皇帝看得格外紧,他不能去找江无月,否则老皇帝那疑神疑鬼的性子必定会查到江无月身上。 荀秋池欲打算写信让人带给江无月,于是开始持笔书写,但是写了一张仍一张,一天的时间几乎都在写信。 中午的空挡他忽然想起来江无月那套剑法,于是他让人去查了江无月的师父。 荀秋池吩咐完后,静静地坐在桌前发呆,窗外树木欣欣向荣,小鸟时来啄食。 荀家手下的人办事快,但这次却无比之慢,等再次回来时已经是傍晚。 “禀告少爷,江无月的师父十七年前才在江湖上名声鹊起之前并无此人的踪迹。”暗卫道。 “属下觉得此事可能与十七年前裴家灭门惨案有关,于是暗中调查了,结果线索引到了江湖药娘身上。” 裴家与荀家一样,是开国的功臣。荀氏是纵横家,而裴氏是武将。 后来,裴家不知是惹到了谁,一夜之间惨遭灭门。 可是裴家安分守己,从来不曾招惹江湖势力,皇帝曾说要给裴家一个公道,但直到今日,这件事仍然没有结果。 满门忠烈,皇帝却无动于衷,不言而喻。 当时裴将军的夫人正临产。 荀秋池收紧手里的茶杯:“怎会与药娘有关?” “当年裴夫人肚子里的孩子活下来了,如今被药娘抚养长大,名唤江无月。”暗卫道。 一字一句如同一座座大山压下来,荀秋池喘不过气来。 “行了,你退下吧。”荀秋池道。 “是。”暗卫说完就消失不见。 既然如此,那江无月的师父必定是裴家人,按年龄算应该是裴将军的表弟裴璨。 荀秋池心里一阵后怕,连他手里的笔都在颤抖。 终于在晚上时他写完了,刚刚把信装好,窗边就传来了撬锁的声音。 荀秋池看过去时江无月已经推开窗,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地上。 月光照在了江无月的身上。 冷硬的,偏偏眼神又无比担心。 荀秋池跪坐在桌案前,蹭的站起来继续走向江无月。 那人胆子够大,还穿着上午行刺皇帝的那套衣服。 荀秋池一把抱住他:“江无月为什么?” 江无月无措地被抱在怀里,双手不知该放在哪里,最终垂下来。 “我是来看你的伤的,这是我娘给你的药,没事我就走了。”江无月冷漠地挣脱开他的束缚。 “江无月,你不是说过会等我回去的吗?”荀秋池被推开,但手死死拉住江无月,眼神也渐渐变得平淡,语气平静得不正常:“为什么啊……” “这是我的事,和你无关。”江无月用力挣脱开,“做你的臣子就好。” 荀秋池打了手势,阴影处的暗卫会意,立马关上了门窗守着。 江无月不屑一顾的笑了:“你觉得他们能拦住我?” 荀秋池没回答,而是说:“江无月你不能意气用事,你就没想过,你如果回不来呢?” 江无月怔愣一瞬,但转眼怒意上头:“当初狗皇帝杀的又不是你家,你才能说出这种风凉话!” 喊完后他的怒气一点点消减,后知后觉相互眼前的人调查他了,但他的怒意似乎消耗殆尽,看着眼前的荀秋池脸色惨白,他渐渐的攥住了手,想一走了之。 既然路不同不相为谋,那以后就不必再见了。 荀秋池见人要跑,立马从身后抱住他:“我知道!我知道当朝天子是个什么东西,我知道你这些年不好过,但如果连你也死了呢?” 江无月停住脚步:“……” 荀秋池:“你要的报仇难道就是杀了他吗?那谁来给裴家正名?!” “……”江无月道,“太子我了解过,他不似当朝皇帝一般。” 荀秋池明白了,眼前这人好像没有线的风筝,唯一的牵挂最后剩下了复仇,至于是否能活下来,活下来又该去哪儿似乎完全不在意。 “如果你出意外了那药娘怎么办?”荀秋池道,“你的祖父,贾大人他还活着,你不想去看看吗?” 江无月:“……” 荀秋池将人转过来,直视着他:“那我呢?” 江无月不解的看着他,接着就听荀秋池接着道:“还有赵有福呢?” 江无月眼神闪躲:“你们没有我也能活下去。” 荀秋池:“不能。” 他说的决绝,这其中的含义也超出了江无月的理解范围。 “我以为我们算是朋友了。”荀秋池,“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的朋友去赴死。” 荀秋池把头靠在江无月的肩上,声音几乎是请求:“江无月,我求求你了,别再这样吓我了,好吗?” 江无月微微低头看着荀秋池的发顶默默问一句:“伤口还疼吗?” 荀秋池没回答。 比起伤口,他心更疼。 [狗头叼玫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心疼 第12章 来信 “废物!”祁浅川扔了手里的玉盏,水溅到一旁的紫衣男子身上:“你手底下养了一群废物吗?这点事情都办不好!现在父皇在调查,查到我头上怎么办?!” 祁浅川生的漂亮,发怒时上挑的眼尾泛着淡淡的红晕,在他白皙的脸上尤为明显。 紫衣男子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的人,面对六皇子的羞辱完全没有生气,倒是有些宠溺:“你求着我去刺杀皇帝的时候可没像现在这么窝囊。” “韩深!”祁浅川又抄起桌上的砚台朝韩深砸去。 “谁允许你跟我这样说话的~”韩深阴阳怪气的接上祁浅川的话,“这次行动的不只我们,另外还有两伙人。” “什么?” 荀秋池看着错愕的江无月道:“春猎行刺的不止两伙人,还有一伙。” 那天行刺的场景在脑海里不断重现着,忽然他想起来,有一个黑衣人光影浮动下左肩上没有竹叶的暗纹。 当时他只以为是组织里做衣服的偷工减料。 “谁的人?”江无月良久问道。 “西域。” 六皇子微怔,随后眼神一变,玩味的笑道:“机会来了。” 荀秋池受伤后,江无月每晚都会偷偷的来看他,每次手里都拿着一些新奇的小东西,今晚他拿的是个竹蜻蜓。 双手一搓,竹蜻蜓就会旋转起来,脱离双手的掌控,飞上半空之中获得自由,但是每当旋转到头就像失去脱离掌控的意义。 竹蜻蜓轻轻的落在荀秋池的掌心。 “江无月,”荀秋池捏着竹蜻蜓。 “怎么了?”江无月道。 “你现在是百步楼的楼主。”荀秋池转而看向江无月,“什么时候?” 江无月摸摸鼻子:“你不用知道。” “可是我想知道。”荀秋池,“我想知道和你有关的一切。” 朋友需要知道对方的一些吗?好像不用。 就像江无月有好多事也没告诉过赵有福一样,他和荀秋池仅仅认识了不到半年。 “我——”江无月话音未落就被打断。 “我以为我们关系更近一点了。”荀秋池说,“既然你不愿意说,那就算了,谢谢你的竹蜻蜓。” 江无月:“……” 荀秋池动作一顿,然后把头转到另一边,很夸张的哼了一声。 江无月:“……” 荀秋池见人不为所动,惊讶对方居然对他这招产生了抗体,立马坐立难安,最终决定大作一场。 他起身把手里的竹蜻蜓还给了江无月,因为动作不小心拉扯到了马上就快愈合的伤口,他隐忍地小声抽泣了一声。 “阿池!”江无月赶紧把人扶到床上。 江无月感觉这几天荀秋池不怎么动好像胖了,不然身上的重量怎么会这么重。 好不容易把人扶到床边,荀秋池坐好,江无月刚想起来却因为衣角被荀秋池压住不慎弹了回去。 眼见要实实在在地压在了荀秋池身上,江无月立马撑住了床,才堪堪停住。 荀秋池受伤的这几天头发都是随便半扎的,浓黑茂密的头发洒了满床,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带着一丝惊讶。 江无月上次见这场景还是初遇那天,不过位置调换。 瞬间,江无月的脸上红色蔓延,耳根红得快要滴血了。 江无月想起身,但荀秋池先行一步,冰凉的手覆盖住了他的半边脸:“江无月,你还没告诉我。” “就,就是那天、我,”江无月艰难地说着,“我回来很晚,带回来一身伤。” 那晚,荀秋池此生难忘。 江无月一个十七岁的少年势力单薄,虽说药娘在江湖上有些名气,但终究是个敬称,那些真正有实力的还是杀手组织。 于是江无月蓄谋许久,找了时机同百步楼主一较高下,一战成名,百步楼改天换地这件事,传遍了江湖,只是没人知道,也没人能够猜到,杀了百步楼楼主的居然是一个十七岁的小屁孩。 可江无月只说了结果,其中过程一嘴带过。 荀秋池收回手,江无月扯出来被荀秋池压在身底下的衣服立马起来。 江无月慌乱的道:“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说着就翻窗逃跑了。 不巧翻窗就撞上了刚刚在偷听墙角的荀家暗卫。 江无月:“……” 暗卫:“……我什么都没听见!” 然后反身涌入夜色,留下江无月一个人凌乱。 那晚过后,江无月就不再来了,荀秋池是在怕这人冲动,就不同的给对方写信,也没什么特别的,无非就是一天到晚的事儿,有时候甚至连院子里长了一个草都要写给江无月。 江无月一开始不会回信,但手里的信一封又一封,他也开始回信,只不过说的很少,因为他不愿意写字,其实根本原因是字丑。 但荀秋池却喜欢得很,看着狗爬的字都能看得心花怒放,满脸痴笑。 荀阁老以为自己儿子疯了,赶紧和夫人说,荀夫人只教她别管。 于是荀阁老就不管了。 天气渐渐回暖,又一场春雨□□院里池塘的荷花都绽放了,蜻蜓落在了莲蓬上,偶尔被风吹过,起起落落。 江无月信里的字也渐渐起来了,甚至字也变得更好看了。 一天中午荀秋池正在看信看得入迷,全然不知背后冒出来一颗插了馒头发簪的脑袋。 看见江无月抱怨雨天忘记收药被药娘骂了一顿后忍俊不禁,一偏头才注意到身后的人,吓得立马弹跳起来,下一秒就把信藏到了袖子里。 “祁漫兮,你什么时候来的?!”荀秋池失礼的大叫出来。 “诶呀,表哥你一惊一乍的干什么呀,”祁漫兮笑嘻嘻的,“放心,我都看见了,保证保密!话说给你写信的是哪家姑娘,既然喜欢怎么不去提亲?” 荀秋池瞬间红晕染上脸庞:“我没有,你别瞎说。” 祁漫兮一脸我懂的表情,装作大人模样摇摇头:“行行行,我不问了。表哥你伤怎么样了?” “好多了。”荀秋池脸色依旧泛红,“承蒙公主关心。” “你刚受伤的时候来看望的人太多了就没来打扰你,”祁漫兮坐在了桌子旁,随手拿起一块糕点塞嘴里,“母后不便出宫,让我把这个给你带过来。” 祁漫兮把手里的东西一抛,荀秋池接住,定睛一看是一个浅蓝色等我护身符,上面绣着一只虎头虎脑的白色老虎。 “母后闲来无事绣的,送到寺庙开过光,送给你护身。”祁漫兮道。 “多谢皇后娘娘。”荀秋池接过,“太子表哥查的案子最近怎么样了?” 祁漫兮愁眉苦脸:“毫无线索,根本查不到,好像有人在故意捣乱。” 春猎行刺后,皇帝将此事留给太子调查,可惜事至如今仍未有线索。 天子动怒,朝廷不太安稳。 刺杀的人都是死侍,受重伤感觉自己不行后都服毒自尽了,没有活口。 江无月消息快还是走了百步楼楼主的身份。 荀秋池思考时,窗边传来小鸟啄窗的声音,他以为又是江无月的来信赶紧查看。 不曾想,来信的人是太子。 荀秋池展开后,瞳孔骤缩。 第13章 探病 祁漫兮敏锐的捕捉到了荀秋池脸上的诧异,即使转瞬即逝,但她依旧能感觉到。 “谁啊?”祁漫兮漫不经心问一嘴。 谁知她表哥却把手里的信折上,然后打开火折子,信被燃烧殆尽,灰烬散落,落在了白色的衣服上。 “没什么。” 祁漫兮不服气的“切”一声,到底没追问。 — 自从那天过后,江无月好久没有去真正地看看荀秋池了。 这天他起了个早,天蒙蒙亮。 潮湿的露水,清新的空气,江无月路过池塘时随手摘了一朵荷花。 江无月轻功了得,轻轻落在荀秋池房间里,没有任何人发现。 荀秋池还没醒,他便把花放在了桌子上。 等得无聊江无月趴在桌子上望向床上的人。 荀秋池的呼吸很平稳,锁骨起起伏伏,江无月的视线向上移,落在了荀秋池的唇上。 是薄薄的,淡淡的粉色像是荷花一样。 江无月收回视线,又去思考自己那苦大仇深的复仇计划了。 但是周围太安静了,渐渐地失去了意识。 等再次醒来时,荀秋池已经洗漱好坐在了他的对面看书。 见江无月有动作,便从书中抬起眼,温柔的看着他。 江无月立马移开眼,看见了旁边花瓶里面装着自己早上折来的荷花。 经过专门插花人的手里,那朵荷花静静矗立在玉花瓶内,不见有凋零的趋势。 看着那朵荷花,江无月忽然想起来自己家那只通体乌黑的小荷来:“小荷最近长大了许多,你什么时候能去看看?” 江无月只是随口一说,毕竟荀秋池现在是荀家的大少爷,怎会为了条小狗就…… “我伤好得差不多了。” 听见回答江无月的眼睛瞬间变亮:“小荷胖了很多。” 接着江无月喋喋不休的讲着小荷,荀秋池但笑不语,一双弯弯的眼睛紧紧盯着江无月的脸。 如果可以,荀秋池希望他可以永远活在这一瞬间。 可惜。 可惜他很贪心,他既想要这一瞬也想要江无月的以后。 江无月讲着讲着发现荀秋池不说话了,他忽然停下来。 此时门忽然传来了脚步声,江无月是偷偷前来的,不好暴露身影,只好轻身一跃上了房梁。 来的是送饭的婢女,说是夫人怕荀秋池饿到,亲自下厨做的补汤。 那汤水鲜美,香味直飘,馋的江无月直咽口水。 不过荀秋池却不这样想,他叫人把汤放下然后出去。 “没有我的命令,你们上午不许再来。”荀秋池面无表情补充道。 “是。”婢女回答便退下了。 刚关上门,他就抬眼去看房梁上面的江无月。 江无月这么一会儿居然发起了呆,两眼空空地望着那碗汤。 荀秋池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笑道:“下来吧,一会汤就凉了。” 江无月反应了好久才意识到这是在和他说话,他纵身一跃轻巧地降落在荀秋池身边。 他坐下荀秋池就舀了一勺汤递到他的嘴边,江无月见对方的动作,愣神一下,而后接过对方的勺子,手里捏着勺子,端在嘴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无非就两个选择“喝”与“不喝”。江无月看了汤许久又看了一眼荀秋池,最终欲言又止,喝了一口便放下勺子。 “阿池。”江无月敛起目光。 “怎么了?”声音如同温水,淡淡的。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江无月问出来就后悔了,恼羞成怒,他怎么不知道自己还是这么个优柔寡断的人,对自己好说明他应该还有利用的价值,虽然不知道是什么…… 江无月越想越烦,荀秋池要是知道自己想得这么多,说不定背后要怎么笑话他呢。就在他自暴自弃打算翻篇时荀秋池开口了:“需要理由吗?” 意料之外。 江无月立马抬头,亮亮的眼睛倒映着荀秋池身影。 “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是不需要理由的,如果你非要找我要一个理由的话——”说到这里荀秋池声音拉长一些,又用懒洋洋的声音娓娓道来,“你就当我善性大发吧。” 江无月又拿起来勺子喝了一口汤,热气氤氲了他的眉眼:“阿池,等我解决掉老皇帝后我来给你当暗卫吧。” 江无月说得很认真,因为他一直都想着如何复仇,却从未想过复仇成功后又该何去何从,如今,他仿佛有了去处。 当荀秋池的暗卫,护他一辈子的周全。 “不要。”谁知被荀秋池一口否决掉。 江无月傻愣愣的,被拒绝得干脆导致他没反应过来。 “我不要你当我的暗卫,你应该当将军。”荀秋池说得认真,“你这样的天才当我的暗卫实在屈才,你应该当大璇国的将军,为我们的朝廷稳定边塞,开拓疆土。” 虽然荀秋池很想江无月留在自己身边,可是比占有欲先到来的是希望他好。 好好生活,好好展示抱负,要让万人知晓崇拜才好。 江无月低下头,面前的汤荡起了涟漪。 许久,荀秋池递过去一张手帕,手帕的角落绣着荷花。 江无月接过手帕,却没有擦去脸上的泪水,他抬起头紧紧的攥着手帕:“谢谢你,荀秋池。” 那晚过后,江无月虽然感谢,但好歹是个男子汉大丈夫,当着别人的面流泪面子还是过不去的。 所以一连着好几天都没再去找荀秋池,倒是荀秋池,三天后的雨夜匆匆赶来。 打开门时那人身上还带着湿意。 “阿池?”江无月压低声音问,“你怎么来了?” 荀秋池面色凝重,着急的微喘着:“太子出事了。” —— 不久太子去世的消息传遍京城,天子震怒。 不巧的是**后又遭天灾,春季大旱,土地龟裂,麦子种子没等破土就死在了土地里。 老皇帝派了自己心腹,锦衣卫首领展驰,调查此事。 调查的一切全部指向了五皇子——祁聿凌。 祁聿凌生母卫贵妃是大理寺卿之女,而此刻,五皇子雍王殿下正被关押在自己大理寺的牢房中。 “我要见父皇!”五皇子道。 守卫的不是普通侍卫,而是皇帝亲自派来的锦衣卫。可见皇帝对五皇子的“关心”。 锦衣卫不予理会。 五皇子以前那里受过这种委屈,他气得抓狂,但却不能形于色,种种的“哼”一声,然后窝窝囊囊的回到牢房里边,离那两个冰雕远一点。 越想越气,他一圈锤在了墙上,然后清脆的骨折声传了,接着就是痛苦的惨叫。 窝囊的五皇子的眼泪再也憋不住了,沉默的哭了一会儿,就拎着自己受伤的手又去找人。 “本王的手受伤了,来人给我包扎。”雍王还是要脸的,此刻的眼泪已经擦干,很体面。 但是目睹全过程的锦衣卫:“……” 这脑子真的会害人么? 锦衣卫刚想开口提醒他很快就不是亲王了,说话注意点,就被来人打断了。 牢房外传来声音,锦衣卫望去,来的人身着华服,眉眼动人,身份一看就不简单,身边还带着一位身影高挑的紫衣男子。 不过锦衣卫却对这两张脸不熟悉,安全起见,锦衣卫拔刀阻挡:“牢里关押重大罪人,无天子召令不得靠近。” 那人脚步一顿,示意身边的人。 然后紫衣男子慢悠悠地掏出令牌,懒洋洋的说:“大胆,敢阻拦我们家六皇子——”尾声拉的老长,心不甘情不愿。 说完还回头看着六皇子:“行吗,祁浅川。” 第14章 六皇子脚踏两条船! “六弟!”祁聿凌惊喜地喊着对方。 祁聿凌对这个六弟印象还是不错的,人很漂亮为人老实,说话轻声细语,不慢不急。 可惜,因为生母身份没少受仆人们的冷眼与蜚语。 锦衣卫接过令牌后检查真伪,确认后就就放任过去了。 六皇子手里还拎着饭盒,走到五皇子面前缓缓蹲下,一双眼睛满是担忧,看着灰头土脸的皇兄,心里是掩饰不住的窃喜。 “皇兄受苦了,这是我让府里人做的饭,最近你一定没好好吃饭吧,快点吃吧。”六皇子说着打开饭盒把菜端出来,一一摆在了五皇子面前。 虽说这些菜比不上五皇子之前吃的,但是最近几天吃多了牢房菜,在看这些平平无奇的菜居然感觉还好。 但是五皇子吃了两口却停下来了:“六弟,他们不信我,你一定要相信我,往日我待你不薄,你也清楚我的为人,我怎么会是杀害皇兄的凶手!” 六皇子压下眼底的轻蔑,伸出手把五皇子乱糟糟的头发往耳后别:“五哥,我相信你啊。” “可惜发生的一切矛头都指向了你呀。” — 太子一死,太子妃悲痛欲绝,没日没夜地在东宫之中,跟丢了魂儿似的。 幸而有祁漫兮陪着,不能做出什么傻事。 太子的死仿佛蝴蝶振翅,引起了一系列的反应。 天下不可一日无主,江无月的复仇计划是行不通了,眼下最重要的是立新的储君。 说来也巧,皇帝的儿子一共有十个,老大便是太子不久前死了,老二出生就夭折了,老三是个病秧子,本本分分的在封底上吊着一口气,老四是个草包,花天酒地,沾花惹草,最有希望的老五如今在牢里待着呢,眼下年龄合适的就剩下六皇子了。 说到六皇子,生母又是个出生卑贱的婢女,平日里看起来又像颗墙头草一样没脾气。 属实不能担当储君。 剩下的四个孩子,刚出生,路都不会走,更别说当太子了。 皇帝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满朝文武都盼望着,下一任储君抓紧出来。 可惜,老皇帝却不这么想了。一天早朝,一双浑浊的眼睛,盯着眼前直言进谏说选储君人选的大臣。 沉默了一会儿打算不搭理对方,可对方不依不饶,于是老皇帝吩咐下去,直言的大臣当天中午人头就落地了。 “……”江无月看着眼前的场景说不出话。 菜市场上,血顺着地上的坡度往下流,百姓们紧紧闭着双眼,不敢言而敢怒。 江无月混在人群中,望着灰蒙蒙的天,他想着,他想等一个晴天。 当天晚上江无月吩咐下去让手下的杀手搜集情报。 太子是在调查刺杀案的路上,纵马而亡的。 那匹马半路发疯,将太子带进了悬崖,找到时血肉模糊,太子妃当时在场,看见太子死状时,当场晕倒生了一场大病后昏迷了三天,醒来后就像得了失心疯,一直哭也不说话。 那匹马是太子最满意的,从小养到大,从小温顺,不是烈马性子。 在那之前,只有五皇子一人接触这匹马。再加之方方面面都优秀至极,怎么看怎么像是夺嫡之战。 可事实摆在那,五皇子百口莫辩。 五皇子为人刚正,极其崇拜太子殿下,可惜人有个毛病,就是为人太过正直,就算身份高贵可也得罪了不少人,因此,就算明眼人知道怎么回事,也跟着落井下石。 为了更深地了解情况,江无月找上了荀秋池。 “我要当你的侍卫。”江无月道。 荀秋池怔愣片刻,应下了。 他知道他拦不住江无月的,不如让他大胆去做,起码自己还在他身边,能帮他托底。 药娘得知此事也没过多询问,那天之后药娘给了江无月一个锦囊,告诉他一切都尘埃落定时再打开。 江无月接下锦囊后,药娘就不告而辞了。 没人知道药娘去了哪里,江无月看着空荡荡的竹楼怅然若失。 夏季傍晚也闷热,蛐蛐儿在草稞里面嚷嚷着。 江无月嘴里叼了一根草,身上的衣服不再是一味的黑色,而是换成了暗红色的侍卫服。 他百无聊赖地看着月亮想,荀府跟家里的风景差不多,都是一个月亮。 不过,家里那边能听见蛙声,这里却静得出奇。 “江无月。”荀秋池不知何时走到了庭院之中,穿着淡青色的长衫,抬头望着他。 江无月回神,看向下面,而后轻身跳下去,落在了荀秋池身边。 他先是问了一句好,荀秋池的笑忽然僵住了。 “江无月。”荀秋池开口,“你不用和我这样。” 江无月:? 江无月不懂,但是荀秋池说不让他行礼,那就听阿池的。 “阿池。”江无月看着荀秋池你听的扣手背道:“进屋说吧,外面蚊虫多。” 荀秋池停下手中的动作,眼底烦躁散去,渐渐的沾染了一些欢喜。 走的那两步差点飘上天去。 刚坐下想着让江无月多关心关心他,就把手背上被他自己挠的红肿的包搁在江无月眼皮子底下。 江无月也是个上道儿的,从怀里拿出来一瓶药道:“我娘留下来的,给你。” 荀秋池没有接过,而是把手伸到江无月胸前道:“你帮我擦吧,我一只手不方便。” 毫无迟疑,江无月就手打开给他涂上。 冰凉的药膏在江无月温热的指尖融化开,轻柔的在荀秋池的手背上面画圈。 “六皇子不对劲。”荀秋池没再扯淡。 江无月的手一顿:“我知道。” 荀秋池没有诧异,他知道的,江无月很厉害,有时候甚至不需要他。 “围猎那天行动的一共有三伙人,”江无月接着道,“我,六皇子,还有一伙人——” “西域。”荀秋池接着道。 “我派人调查了,太子出事那天并不是无人生还,有一个侍卫阴差阳错地活下来了,我找人在他口中问出来了,追杀太子的脖子上面都有刺青。”江无月涂好药,收回手盖好盖子,接着道:“可是第二天,那个侍卫就中毒了。” “那个毒我也中过,是剑阴阁人动的手。” 荀秋池脸色凝重,敛眸沉思。 剑阴阁,以毒闻名于江湖,阁主身习紫衣,江湖上都传他毒的发紫,更有神人传言说和剑阴阁阁主对视就能被下毒。 “六皇子身世特殊,势力单薄,没有大臣愿意站队,他若是想争一争皇位,定会勾结江湖势力。”江无月说了一顿,“但我不明白百步阁为什么会帮西域人解决那个侍卫。” 侍卫嘴里的口供一出去,便会引人追查西域,而非六皇子身后的剑阴阁。 如此只能有两种可能,第一怕五皇子洗白出狱,龙椅就多了一位竞争对手。 第二—— “六皇子不仅勾结了江湖势力,还勾结了外族。”荀秋池一字一顿。 传谣:六皇子脚踏两条船(∩▽∩)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六皇子脚踏两条船! 第15章 五皇子死了 “祁浅川手段了得,剑阴阁阁主出了名的阴晴不定,我很好奇,六皇子到底是怎么搞定这个毒夫的。”江无月道。 脚踏两只船的六皇子此刻并不好,因为他此刻被毒夫干得直翻白眼。 “韩深!”祁浅川眼尾泛红,“给本王滚出去!” 可惜,声音到尾就变了调。 “忍着。”韩深眼底阴沉,看着祁浅川掉下来的眼泪俯身舔去,声音如同蛇信子一般挑衅着祁浅川,“当初是你先来招惹我的呀。” 祁浅川一口咬在他的肩上,那力道恨不得咬下来一块肉,可惜对常年习武的韩深却微不足道。 “喜欢你就一直咬着。” “叫我殿下!” “喜欢殿下你就一直咬着。” 说完接着顶撞尊贵的六殿下。 六皇子满脑子都是恨自己当初怎么招惹了一个这样的疯子。 如果回到当初……没等想完,六皇子瞳孔骤缩。 然后愤愤道:“谁,谁允许你……she/进/来/的!滚!给我滚!” 说完拼命把人给踢下床。 然后滚烫的液体随着他的动作溜了出来,六殿下浑身发麻,感觉自己脏得不行,恨不得换一具身体活着。 韩深看着发呆的六殿下笑了笑然后提着裤子打道回府了。 他其实挺想留下来的但是他怕他家六殿下半夜囊死他。 …… 屋漏偏逢连夜雨,五皇子在狱中自杀了。 天空忽降大雨,狂风怒号,乌云笼罩着京城。 “皇上,我的儿子!我的儿子啊!”五皇子生母跪在养心殿外,雨水浸湿的头发贴在苍白的脸上。 狼狈。 一旁的宫女撑着伞给自家娘娘撑着:“贵妃娘娘,您不能不打伞,着凉生病奴才也不活了!” 卫贵妃一把推开眼前的伞:“本宫不打,本宫的儿子不清不楚地死了,本宫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撕心裂肺。 “娘娘!”宫女大惊失色:“五殿下福大命大不会出事的,太医一定能救活殿下的!” 可惜卫贵妃听不进去,卫贵妃本就是个跳脱不稳重的性子,遇见这种事只觉得天都塌了,谁的话都听不进去,失控的哭喊着,祈求苍天开眼。 养心殿内—— 皇帝陛下刚刚服下“仙人”炼好的仙丹,闭了好久的眼睛,久到宫殿之内的安神香烧的过半才缓慢的睁开眼睛问旁边笑眯眯的大太监:“福生,外面什么情况啊?” 福生的声音尖细,声音起起伏伏:“回皇帝陛下,外面正下雨呢。” “是吗?”皇帝一双深沉的眼睛看着福生,“朕怎么听到卫贵妃的声音了呢?” 福生脑门直冒汗,偏偏脸上还是笑眯眯:“许是皇上听错了呢。” 皇帝是个自相矛盾的人,明明刚才还不许提卫贵妃,这会儿又自己提出来吓人。 哦,几千年后,我们管着**皇帝叫左右脑互搏。 “你是说朕老了不中用吗?”皇帝收回目光放空。 “哎哟我的皇帝陛下!”福生颤抖着身子跪在皇帝面前,拂尘夹在臂弯,双手上下挥舞,“您九五之尊,真龙天子,老奴怎敢指责陛下您呢!” “算了,传卫贵妃进来。” 福生赶紧起身,走到屏风,不见刚才的低声下气,高高在上的冠冕堂皇地把刚才受的气全部撒给传话的小太监。 卫贵妃进来时嗓子已经沙哑,如同猫爪板子。 “陛下,你要给臣妾做主!五皇子从小就乖巧听话,崇拜太子,怎么可能陷害太子啊!”卫贵妃泪眼婆娑,“如今五皇子用死以证清白,至今生死未卜,陛下明查!” 皇帝看着女人身上滴下来的雨水浸湿了地下的地毯,才淡淡开口:“贵妃未免太失仪态,终是不如朕的皇后。” 即使太子失去性命也从未像卫贵妃这样哭天喊地,一副泼妇作态。 卫贵妃身影恍惚,满是震惊。 她依稀记得当年选秀时,皇帝如何对不情不愿的她赞美的。 即使自己耍着性子讨厌他,他也会好言哄着宠着,当初生五皇子时,皇帝甚至说要立五皇子为太子,还是卫贵妃念在与皇后自小交好才拦下的。 如今,那些欢声笑语,甜蜜恩宠同如今这场雨一样流淌到了深渊,回忆仿佛玉杯从悬崖坠落,摔了个稀碎。 卫贵妃竟然笑起来,隐隐有疯了的架势,她看着皇帝,如今的皇帝不在同年轻时英俊帅气,面色不正常等我泛黄,赫然是吃那仙丹吃的,可惜皇帝全然不自知。 卫贵妃笑着笑着就哭了出来,她恨,为什么要拿她和皇后比,她们本就不同,为什么要比较,她恨,她恨她看过的全部女训女德,不然为什么她恨天恨地却从不敢恨坐在龙椅上的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卫贵妃又哭又笑,满肚子的怨言却无法述诸于口。 “陛下!陛下!五殿下救回来了!”一个太医火急火燎的冲进来禀报陛下,看见狼狈的卫贵妃时怔楞片刻,才继续道。 五皇子用瓷片割了手腕,失血过多如今止住血仍在昏迷,但好在命保住了。 “既然好了就打回天牢。”皇帝道。 太医迟疑一下。 就见旁边失魂落魄的卫贵妃抄起来一旁的香炉,朝着高堂之上的人扔去。 很准,如果没有老太监拼命护着皇帝,一下就能,把皇帝打得头破血流。 老太监痛得哎呦一声,随即就趴地不起。 “你这个贱人!”卫贵妃已经控制不住了,“你也配坐在这上面?!贱人!” 门外的侍卫听见了立马冲进来压制卫贵妃。 一个压不住,三四个才把卫贵妃压住。 “差点忘了,贵妃从小习武。”皇帝说,“要不是朕强迫你进宫,你可能已经成为将军了。” 卫贵妃呸一声道:“你这个扫把星,是你把太子克死的,就凭你剩下的几个儿子,大璇早晚得没!” 皇帝没理他,自顾自道:“朕见过的美人数不胜数,你猜朕为什么偏要你进宫?” 卫贵妃:“……” 权力。那些爱都是假的,这个皇帝要的从来都只是权力。 “如果我没进宫,那我的下场是不是和十七年前的裴将军一样?!”卫贵妃道。 裴将军。 满门忠烈,死于天子猜忌。 听到这个名字皇帝瞬间拉下脸:“念在旧情饶你一命,但即日起将卫贵妃打入冷宫,另外说了不该说的话,舌头就别要了。” 卫贵妃得知真相后出奇的平静,她命令侍卫撒手:“本宫自己会走。” 第二天,雨停了。 卫贵妃被打入冷宫,五皇子依旧没醒,但也没人在意了,因为朝堂之上的雨没停。 储君之位到底该给谁? 先前天子召令全部亲王赶往京城,既然那些大臣想选储君那就让他们选个够。 总之,选谁谁死。 猜猜下次谁die[好运莲莲]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5章 五皇子死了 第16章 储君争霸赛 今天的早朝格外热闹——皇子大臣齐聚一堂。 “众爱卿不是要选储君吗?”皇帝道,“皇子都在这了,你们今天选个够。” 大臣面露难色,然后又纷纷站队。 三皇子一个病秧子说不上什么时候就死了不能站,四皇子一个草包比上一位皇子更没胜算,老五入狱谁敢站,眼下就剩一位六皇子了。 一众大臣纷纷站了胜算最大的六皇子,大部分是一些官品低的大臣,原因无他,今日选对了,明日就是重臣,荣华富贵都不用说。 内阁大臣却迟迟未作出表态,面色发黑,这皇帝明摆着就是给他们颜色看呢。 不仅给他们看还要给他们的孩子看。 没错,不知道皇帝抽什么疯,非要内阁大臣的儿子也要来上朝。 荀秋池穿着紫色的官服,手持象笏,静默的矗立在荀阁老身边。 看着混乱的朝堂,眼里不悲不喜。 直到秦阁老的儿子来鼓捣他。 一下,荀秋池就当不知道,对方回绝了他的沉默并发起骚扰。 荀秋池实在无法微微偏身问:“秦公子可是身体不适?” 那人仿佛天生少根筋:“我没事啊。” 荀秋池:“……” 秦公子似乎终于反应过来,于是道:“说点悄悄话,你们站哪个队?” 此时朝廷上吵得不可开交,要不是天子还在,差点就要抡板子砸死政敌了。 荀秋池:“选储君乃是大事,岂能留存私心,简直胡闹。” 秦公子撇嘴:“就说官话吧。” 虽然荀秋池心里不曾这样想,但是多说多错,这世态炎凉谁知道对方会不会挑到圣上面前。 吵闹的声音越发激烈,荀秋池望去,只见六皇子领着一群狗,在一众大臣中劝架,三皇子和四皇子就这样旁观。 三皇子看的边笑边咳,四皇子似乎还没醒酒,迷迷糊糊的看着眼前的场景。 荀秋池想翻白眼,因为他真的觉得大璇完了。 此时,三皇子注意到他的目光还望了过来,朝他笑了笑。 荀秋池立马收回目光,不想和满肚子坏水的人有任何接触。 这场闹剧被省上打断了,皇帝拍案,他们没停,皇帝再拍案他们依旧没停,于是皇帝派身边的锦衣卫出手了,冰冷的剑刃噗呲一声捅破六皇子身边的一位大臣,鲜血喷射在了六皇子的脸上衣服上。 大臣倒地不起,乌纱帽也摔落了。 吵闹声消减了,然后鸦雀无声了。 六皇子抹去脸上的血抬头看向皇帝,对上了皇帝看狗一样看人的表情。 六皇子茫然一瞬,然后收回目光,眼底满是嫌恶之情。 “殿前放肆,这就是下场。”皇帝慢悠悠的道:“六皇子人气很高啊。” “可朕倒是觉得三皇子也不错。”皇帝把目光转向正在看热闹的三皇子。 三皇子没想到自己莫名其妙被翻牌子,神色茫然的转头看了眼皇帝:“父咳咳咳,皇咳咳咳,您咳咳咳,说什么咳咳咳咳咳咳?” 荀秋池看他一眼,无他就是怕三殿下死这儿。 “朕要立你为太子。”皇帝严肃的道,不见半点玩笑。 三皇子两眼一闭,然后晕了。 装的。 不过一个病秧子,谁会信呢。 下朝后内阁大臣被留下来了,其余人都下朝回家。 那秦公子非要和荀秋池一起走,于是寻求新嗨I听他墨迹了一道,终于出了皇宫,幸好荀府与秦府不顺路,不然荀秋池都怕对方上他家马车。 他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自来熟的人。 马车离宫门还有一段距离,荀秋池选了一条幽静的路,原因无他,烦那些来巴结他的人。 “阿池!” 听到熟悉的声音,荀秋池立马抬头,只见身着红衣的少年坐在左侧的墙头,背后还有一棵开的正盛的梨树。 江无月笑眼盈盈,指尖拈着一朵小小的梨花,此刻发光的好像不是太阳而是他。 “你怎么来了?”阿池快步走到墙边,抬头望着江无月。 江无月轻巧地跳下来,落在阿池身边,:“来接你下朝,小荀大人。” 他轻轻的把手里的花插在了阿池的耳边:“送你。” 江无月沾染一身梨花香,现在也在阿池身上了。 “谢谢,我们回家吧。”荀秋池道。 两人一同坐在马车里,江无月本该策马追的,但荀秋池不让,于是只好同车而行。 走了一半路程马车停了,江无月出于好奇撩开帘子,映入眼帘的是一座破败的宅院,紧闭的朱门上还有黑色的血污,牌匾上的字被风雨侵蚀得只剩下一个掉漆的裴字。 “少爷,前方有些堵,需要暂歇一会儿。” “知道了。” 荀秋池话是对着外面人说的,但是眼睛却一直盯着江无月。 江无月的茫然无措与悲伤他尽收眼底。 可荀秋池目前能做的只有把手覆盖在江无月的眼睛上,安慰他:“裴家一定会洗刷冤屈的,江无月,我相信你。” 回了府上刚好到了午饭时间。 可是荀大人还没回来。 于是一家人便等,终于等到了一个太监,那太监说:“皇上留荀大人午饭了,不必等了。” 荀夫人皱眉,心想这点小事不用让宫里的太监来传话吧,果不其然那人有开口:“陛下还说,小荀大人当时护驾有功,特地追加官职,为三品文官。” 荀秋池:“……谢主隆恩。” 给那太监送走后,荀夫人没胃口吃饭了,荀秋池也是,但想江无月此刻应该还在吃侍卫餐就命人挑了几个江无月喜欢的菜端了过去。 荀夫人见他这样笑道:“对你的小恩人这么上心?” 面对母亲的调侃荀秋池立马红了脸,半天说不出一个字儿。 荀夫人笑得更开心了:“行了,你去陪你小恩人吃饭去吧,母亲不留你了。” 荀秋池正想立刻逃出现场,于是顺势而为,关心了几句母亲好好吃饭就跑了。 荀夫人看着荀秋池着急忙慌的背影笑了笑。 江无月正在同同僚一起吃饭。 “江兄,你咋这么年轻就这么厉害?”一个长得很正气的同僚道。 “也没什么吧,多练练就好了。”江无月道。 “我觉得这还是天赋。”另一个同僚开玩笑道,“你父亲是干什么的?是不是你家族遗传的天赋异禀。” 江无月:“……” “我不知道。” 意料之外地回答,两个同僚一时哑了声。 刚想来解围,就被打断了。 因为送菜的来了,不仅如此,荀秋池是和菜一起来的。 说准确点,是荀秋池端菜来的。 没想到吧[好运莲莲] 三皇子:眼睛一闭一睁这一辈子就过去了,好~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6章 储君争霸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