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对头求我嫁给他》 第1章 楔子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快!别让她跑了!”官兵的吆喝声越来越近。 车前的女子身着帷裳,策马狂奔,衣袂在夜风中猎猎作响。 耳畔那缕小辫子随风飞扬,发髻间细碎的小铃铛发出急促的清脆声响,与身后追兵的火把呼啸声交织成一片。 风柠月抿紧嘴唇,手中的缰绳又紧了几分。 马车在崎岖小路上颠簸前行,轮下扬起一片尘土飞沙。 前方忽然闪过一道人影。 风柠月还未来得及反应,一柄铁扇已然横在路中央,扇身上的利器在血色月光下泛着冷冽寒光。 那人站在路中,一身破碎的锦衣上染着深色血迹,胳膊上的伤口仍在汩汩流淌鲜血。 高马尾发髻散落几缕碎发,贴在汗湿的额角,明明是狼狈不堪的模样,却偏偏生出几分凄美之感。 “要么捎我一程,要么我拆了你这马车。”他的声音清冷如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风柠月蹙起秀眉,余光瞥见身后越来越近的火光,只得压低声音:“上来!” 那人收扇,快步走向马车。就在他伸手要抓住车辕跃上之时,风柠月忽然抬脚猛地一踹,正中对方胸口。 “敢拦本姑娘的马车,你以为你是谁?”她冷哼一声,语气中满是讥讽。 谢非晚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击踹得连退数步,眼中闪过惊愕。他勉强稳住身形,看着马车绝尘而去,咬牙道:“你!” 风柠月却早已不顾他的反应,扬鞭策马,将追兵和那个莫名其妙的男子一并甩在身后。 她耳畔的铃铛随着马车颠簸叮当作响,很快与风声没于深夜。 第2章 人面兽心 暮色四合,犬吠零星。 夜市茶铺一往如既的热闹。 灯笼在晚风中轻轻摇曳,晕开一圈圈暖黄的光。刚沏好的茶雾氤氲升腾,混着说书人中气十足的嗓音,还有糖炒栗子的甜香,好一个人间烟火。 就在这片暖融融的喧嚣里,一个佝偻的身影逆着人流,是位布衣老人,他走得很慢,每至一桌茶客旁便停下,微微俯身,双手局促地搓着,声音沙哑地重复同一句话: “叨扰一下,可曾见过一只黄狗,尾巴尖有点白?” 有人随意摆手,有人继续高谈阔论,那点询问声瞬间便被更大的声浪吞没。 他蹒跚着,从一桌热闹问到另一桌喧嚣。 跑堂的伙计端着热气腾腾的茶盘,灵巧地从他身边掠过。他望着那些畅快谈笑的面孔,眼神空茫,仿佛与这满堂的热闹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厚障壁。 说书人醒木一拍,满堂喝彩。 而在那最热烈的彩声里,老人默默转过身,独自走入灯火阑珊的暗处,继续他那没有回音的寻觅。 近日,镇子里流浪的狗儿接连失了踪影,起初并未掀起太大波澜,直到今日王老伯家的狗儿也丢了。 待老人的身影离开,底下的茶客开始了几声零星的议论。 正坐在临街的茶铺二楼的女子,单手托腮倚在半开的窗扉上,楼下街市的动静与流言,丝丝缕缕地透了上来。 “听说没?朱老爷家的小公子,前阵子病得都快见阎王了,这几日竟又能下地走动了,真是奇了。”一个茶客压着嗓子说道。 旁边的人接口,声音里带着一丝忌讳:“是奇……可西头丢的那些狗呢?怎么就那么巧?朱家那高墙里头,夜里总听得见些不安生的动静,唉……” 先前那人立刻“嘘”了一声,警惕地左右看看,声音更低了:“莫谈,莫谈。这话切忌不能让王老伯听了去,他家那只狗,看的比自己还要重要,况且朱爷家的事,也是我们能嚼舌根的?小心祸从口出。” 对话戛然而止,只剩下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阁楼上 风柠月的目光落在窗外,看着街角一个孩童低声啜泣,被母亲匆匆拉走。她端起的茶杯停在唇边,那清亮的茶汤,映不出她眼底渐深的寒意。 “朱森……”她轻声吐出这个名字,若有所思。 白清清抬眼望去,囔囔道:“作为一个修炼几百年的猫妖来说,”白清清打了个哈欠,“倒有个血狗续命’的邪法,古籍有载。以犬之精血,偷渡生机,损它命,延己寿。” 风柠月低头望向茶汤,轻笑一声:“古籍确有记载,但换命的前提……是同类。” “那如此一来,这朱森究竟是人是鬼?”白清清摇身一变,变回了一只猫咪,狸花纹理,迈着步调,越过桌子跑到风柠月身上。 “困了?”风柠月看着怀里清清柔声问。 “先养足了精神,再去闯祸。”清清翻身找了一个舒适的姿势。 风柠月略带疑问地看向她:“?” “我还不了解你?”猫猫得爪子挠了挠风柠月手心,“这些妖魔鬼怪,你什么时候停止管过?” 风柠月捋了一把胸前的小辫子,看向清清,抿嘴一笑,感慨的点了点头:“谁让我古道心肠呢。” 她今日编了几股细小的发辫,混在乌黑的长发间,发梢束着水蓝色的细带。发间别着几个的小银铃,随着她说话的动作轻轻晃动,却奇异地并未发出声响。 身上是一袭水蓝色的衣裙,款式利落,并非广袖长裙,而是束袖收腰,便于行动,裙摆处绣着流云暗纹,腰间系着两枚更小些的银铃。这一身打扮,既有少女的灵动,又不失行走江湖的便捷。 清清看着她这身装扮,眼中掠过一丝了然,又带点无奈,喵了一声。 前几日初到镇子上,便听到了这些风言风语,她熟知风柠月的习惯,这身打扮,尤其是那些看似装饰的铃铛,意味着她已打定主意要亲自去“听听”消息了。 那些铃铛并非凡物,是特别的“听风铃”,在某些时候,能捕捉到常人难以察觉的声息。 “你这铃铛一响,怕是方圆三里内的猫猫狗狗都要竖耳朵。”清清身上一闪,化作一缕星光消失了,“先睡了。” 风柠月弯起嘴角,指尖不经意般拂过腰间的银铃,铃身微颤,只有她自己能感知。“就是要它们听见,才好找到想找的‘路’。” 风柠月起身下楼,汇入街上的人流。 风柠月先是在西市口的几个茶摊前驻足,拿起些针头线脑或小玩意儿询问价钱,声音清脆,腰际的银铃随着她的动作发出细碎清音,引得旁人不由多看这俏丽活泼的少女几眼。 偶尔又与摊主或同样买东西的妇人搭一两句话,问的多是些本地风物,言语朴实,不着痕迹地将话题引向近日镇上的琐事,尤其是关于牲畜丢失的传闻。 有人见她面生,又听她问得在理,便也打开了话匣子。 “可不是嘛,丢猫丢狗的,这阵子忒邪门!” “听说朱老爷家还加强了护院,怕是也担心吧……” “嘘!小声点,莫牵扯朱家……” 月黑风高,万籁俱寂。 风柠月指尖轻抚过腰间的银铃,眼中闪过一丝灵动的光。 这听风铃,方圆三里内有些灵性的猫儿狗儿都能感应到。寻常人听来不过是细微铃声,但在那些小东西耳中,却清晰得很。 她抬眼望向西边朱府的方向,心中暗道:“若那些被囚的狗儿尚存一丝生气,铃音便能给它们一线支撑。再者——” 铃铛在她掌心发出一阵轻轻的震颤,如涟漪般荡开:“这镇上的流浪猫狗,或许能告诉我们更多朱府的事。” 风柠月走到镇口的槐树下,三四只流浪狗从不同巷口钻出,小心翼翼地保持着距离,却又忍不住追随着铃音。 风柠月停下脚步,蹲下身轻轻摇动铃铛。最胆大的那只黑狗上前两步,用鼻子指向西边一条荒草丛生的小径,发出低低的呜咽声。 那条路,正通向朱府的后山。 第3章 初见端倪 月黑风高,万籁俱寂。 黑狗呜咽声落,尾音散在夜风里,带起一股寒意。它回头望了风柠月一眼,随即转身,率先扎入那片荒草丛中。 余下的几只狗儿也低低吠叫几声,相继跟上,隐没在深沉的夜色。 风柠月身形一动,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小径久未人行,碎石与荆棘遍布,草叶划过衣袂,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越往深处,空气愈发潮湿阴冷,先前的喧嚣已被隔绝,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若有若无的**的味道。 风柠月腰间的银铃不再摇响,余下微微震颤,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场牵引。 四周虽虫鸣依旧,却显得格外压抑。 风柠月脚步轻盈,扫视着周围的一切。她注意到,路旁的草丛里,偶尔可见一些零散的毛发。 约莫一炷香后,小径蜿蜒向上,通往一座不算高的山坡。坡顶,朱家那高耸的院墙在稀疏的月光下显露出轮廓。 引路的狗群在山坡下的一片矮林前停了下来,不再前进,只是焦躁地原地踏步,呜鸣地低叫。那只领头的黑狗再次看向风柠月,用鼻子使劲朝山坡上拱了拱。 风柠月凝神望去。 月光勉强透过浓密的枝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破碎的光影。 山坡的另一侧,似乎紧邻着朱府的后院。她指尖拂过银铃,集中意念,试图捕捉更细微的声息。 起初,只有风声过耳。 但渐渐地,一些微弱的声音,如同沉在水底的泡沫,一点点浮了上来。 是犬吠。 并非充满活力的吠叫,而是断断续续的哀鸣,还有铁链拖曳过地面的声音。 除此之外,还有一种更轻的声响——像是许多细小的爪子踩过落叶,带着迟疑,从四面八方的黑暗里围拢过来。 风柠月微微侧头,低语道:“有很多‘朋友’来了。” 黑暗中,亮起了一双双颜色各异的眼睛。 绿的、黄的、蓝的,属于猫。 它们悄无声息地蹲踞在枝头,静静地望着山坡上的朱府高墙,又偶尔将视线投向风柠月腰间的银铃,眼神复杂,既有野性的警惕,又似乎掺杂着一丝寻求庇护的期盼。 这些镇上的流浪猫,也被听风铃引来了。 风柠月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布囊,打开,里面是一些散发着淡淡肉香的干粮碎屑。她将碎屑轻轻撒在身前的地上,并未试图靠近那些猫儿。 做完这些,她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朱府的高墙上,她深吸一口夜气,眼中那点玩味的光芒早已敛去。 “看来我们今晚,非得翻一翻这朱家的墙头了。” 她话音未落,不远处朱府侧门的方向,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 风柠月立刻隐入一棵大树后的阴影中。 只见那扇小门“吱呀”一声开了一道缝,两个家丁打扮的人鬼鬼祟祟地探出头来,左右张望一番,随后抬着一个用草席裹缠的东西走了出来。 那草席的缝隙间,隐约渗出暗红的色泽。 两人一言不发,步履匆匆,朝着后山更深处走去。 这时,腰间的乾坤袋动了动,白清清摇身一变,化为人形。 “需要我打架还是做贼?”白清清言简意赅。 风柠月:“……说的这么难听做什么。” 风柠月指尖在白清清腕间轻轻一压,“分头。”她声音极低,“我进去,你跟着他们,风铃为信号,记住,务必先保证自己安危。” 清清立刻明了。 朱府内部情况不明,需要柠柠这身便于感知的功夫,而外面这两个抬着“东西”的家丁,踪迹易失,清清身手敏捷,追踪更为稳妥。她点头,指尖在风柠月掌心飞快一划: “小心”。 下一刻,清清的身影便悄无声息地缀在了那两个家丁后方数丈之外,融入更深的夜色。 风柠月则深吸一口气,沿着墙根阴影,寻找着更隐蔽的入口。 最后她在一处墙角停下。 这里藤蔓丛生,墙体略有剥蚀,墙内是一丛茂密的竹林,正好遮蔽视线。 就是这里了。 风柠月足尖一点,身形轻飘飘拔起,手在墙头生着青苔的砖瓦上一搭,借力翻身,裙摆如水波荡漾,却未发出半点声息,人已如一片落叶,悄无声息地落入了竹林深处的阴影里。 风柠月屏住呼吸,借着夜色的掩护,缓缓移动。银铃在这里变得有些紊乱,接着又循着那声音集中的方向望去—— 那是院落深处一排低矮的房舍,看起来像是废弃的仓房,但此刻门窗都被木板钉死,只在下方留有仅供食物递送的开口。 但她的注意力,很快被另一个方向吸引。 在院落的正中央,有一片空地,空地中央,绘制着一个诡异的图案。 图案的周围,摆放着七盏的油灯,灯焰并非寻常的暖黄,而是幽幽的碧绿色,在夜风中明明灭灭。 而最令人心悸的是,在那图案的核心处,地面明显向下凹陷。 风柠月眼神一凛。这图案,她曾在某部记述巫蛊的残卷中见过类似的变体,是以生灵精血为引,强行扭转生机的邪阵。 “嗡——” 腰间的银铃发出一声只有她能听见的轻鸣,不是指向那邪阵,而是指向院落一座亮着微弱灯火的小楼。 风柠月念头一转,正欲向那小楼潜去,却忽然听得一阵脚步声。 她立刻缩身藏入一丛茂密的冬青之后,将身形彻底掩住。 来的是两个提着灯笼的护院,一边走一边低声交谈。 “今晚还要再送一只过去吗?库房里剩的也不多了。”一个声音略显担忧。 “老爷吩咐了,不能断。”另一个声音沙哑,“小公子这两日脸色是好了些,可离‘稳妥’还差得远。外面那些野狗抓起来越来越费劲,不过王老伯家那只精壮的自己送上门来,倒是顶了好几天……” “唉,作孽啊……” “闭嘴!不想活了?老爷的事也是你能议论的?赶紧巡完这一圈,天爷的,这地方呆久了,浑身都不舒服。” 两人说着,脚步声渐渐远去。 风柠月从冬青后缓缓探出目光,落在他们来的方向——那座独立的小楼。朱森,可能就在里面。用这些无辜狗儿的性命,为他那病弱的儿子“续命”。 她指尖拂过腰间的银铃,感受着它细微震颤。那楼里,究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紧接着,风柠月身形一矮,越过栅栏,向那小楼深处而去。 与此同时,镇外荒山。 清清跟着那两个家丁一路深入,越往山里面走,越静谧荒芜。 最终,两个家丁在一处隐蔽的山坳前停下,山坳里里外外皆是一些动物尸身,血迹外露,显然是来不及掩埋。 家丁二人将草席一卷,扔到了一处新的坑洼,草席散开,露出一只体型较大的黄狗尸体,干瘪僵硬显然是被榨干了精血。 “赶紧埋了,这地方真晦气。”其中一人啐了一口,拿起铁锹就开干。 另外一个却有些犹豫,颤颤巍巍的声音环绕在四周:“你说这些真的能保住小公子的性命吗,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老爷找高人说的,这还有假!别废话,赶紧干活。” 清清藏身暗处,正凝神观察,怀中的一片风铃闪着微光。 是柠柠的信号。 白清清随即转身,朝着朱宅的方向,疾驰而去。 夜风卷起她的衣诀,带起一股寒意。 清清身形如风,几个起落便已逼近朱府高墙。她心中记挂着风柠月传来的信号,气息微促,扫向风柠月之前潜入的方位。 朱府后院墙外,月光清冷,树影婆娑,一片诡异的宁静。 就在那片竹林投下的阴影边缘,一个熟悉的水蓝色身影正静静而立,不是风柠月又是谁? 清清心下稍安,身形一闪,已至风柠月身侧。 风柠月见她归来,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并未询问她追踪的结果,而是先指了指高墙之内,声音压低:“里面,确是血狗续命的邪阵。” 她语速平稳,将潜入小楼后的所见清晰道来:“阵眼困着一只奄奄一息的黄狗,旁边榻上的应该是朱家小公子,面色诡异的红润。” “那大狗,绝非寻常犬只,”风柠月语气肯定,“虽被邪法折磨得形销骨立,灵智将散,但我与它对视那一眼,其眼中残存的悲鸣。它,怕是已开了灵智,至少也是半只脚踏入灵兽门槛的存在。也唯有这等生灵,才堪堪能支撑这般逆天续命的邪术,吊住那朱家小儿一口残气。” 清清静静听着,她想起荒山乱葬岗那的邪阵轮廓,心知此事牵连恐怕更深。 她问:“朱森之子,状态如何?” “看似‘好转’,实则是被强行灌输生机,如同无根之木,邪气已深入肺腑。离了那阵法与大狗,顷刻间便会被打回原形,甚至更糟。他本身,病弱不堪,若无此术,早已夭亡。” 风柠月顿了顿,补充道,“我退出时,朱森已闻声赶来,但我并未与他照面。” 清清随即简略说了自己追踪家丁的发现:“那二人去了乱葬岗,那里是一些动物的尸身,数量之多,土不掩身。” 两人对视一眼,朱府之事,已不仅是杀狗续命那么简单,牵扯上了开启灵智的生灵的阵法,其背后隐藏的阴影,令人心惊。 “当务之急,是确认那大狗的来历,以及朱家是如何寻到它的。”风柠月思路清晰,“镇中近日丢失的狗儿,精血恐怕多是初期为那朱家小儿吊命所用。而阵眼核心那只开了灵智的大狗,才是关键。” 清清突然想到那日茶楼的对话:“王老伯常年养狗,对镇上犬只乃至周边可能出现的特殊狗儿,应最为了解。他丢失的狗,或许也与这事有所关联。” “不错,”风柠月眼中光芒一闪,“先去拜访王老伯。他丢了视若性命的狗儿,心中悲愤疑虑最深,或能从他口中,问出些最近丢失的线索。” 此时,东方已隐约泛起一丝鱼肚白,暗夜将尽。 两人不再耽搁,身形一动,悄然离开了朱府后墙,向着镇中王老伯家的方向,疾行而去。 清冷的晨风拂过,带起风柠月腰间银铃,清脆响亮。 第4章 风起云波 晨光熹微,天际却积聚起铅灰色的浓云,不过片刻,细密的雨丝便飘洒下来,将青石板路染得深一块浅一块。 风柠月赶到镇西头时,雨势已有些绵密。远远便看见一座茅屋孤零零立在雨幕中,屋前泥泞的小路上,一个佝偻的身影正撑着一把破旧的油纸伞,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正是昨日在茶铺见到的王老伯。 在他身后不远处,一位身形瘦弱的老妇人,正拄着一根木棍,一瘸一拐地艰难跟着。 她身上衣衫单薄,已被雨水打湿了大半,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汗水,神色焦急,却又因腿脚不便,怎么也追不上前面的老伴。 王老伯继续往前走,背影在雨中显得冷模。 风柠月与白清清对视一眼,快步上前。 “老伯伯。”风柠月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雨声。 王老伯闻声停下,转过身,浑浊的眼睛带着警惕看向这两位陌生的女子。他身后的夫人也停了下来,扶着木棍微微喘息,好奇又有些不安地望着她们。 风柠月上前一步,微微颔首,语气放缓:“老伯伯,夫人,冒雨打扰。我们是为镇上近日丢失的狗儿而来,听说您家那只黄狗也丢失了。” 王老伯眼神一凝,握着伞柄的手紧了紧,声音沙哑带着疲惫,再三犹豫,问:“你们……是官府的人?”他打量着二人,二人打扮灵秀却不失江湖气,怎么看都不像官差。 “并非官差,”清清坦然道,“只是途经此地,听闻此事蹊跷,或有邪祟作乱,不能坐视。” 王老伯脸上皱纹更深了,他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一种认命般的愤懑:“不是邪祟,是被人偷了!定是那起子黑了心肝的贼人,瞧着我家阿黄壮实……” 他说着,声音有些哽咽,抬手用袖子擦了擦眼角,不知是雨水还是泪。 “老头子,”身后的王夫人忍不住开口,声音虚弱却带着一丝急切,“前几天,咱家小子不是还说,看见……” “妇道人家懂什么!”王老伯猛地打断她,语气带着罕见的烦躁,以及一丝恐慌,“孩子家家的胡话也能当真,阿黄就是被偷了,莫要在外人面前胡说八道!” 王夫人被他吼得一缩,剩下的话咽了回去,低下头,默默用袖子擦着湿漉漉的脸。 风柠月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转,将王老伯那过激的反应,以及王夫人未尽的言语看在眼里。 她柔声道:“老伯伯莫急,我们只是想知道真相。若真是人为,或可帮您寻回阿黄。” 王老伯却像是被触及了什么痛处,连连摆手,语气生硬:“不必了不必了,丢了就是丢了,找不回来了!你们……你们快走吧!” 他说完,竟不再理会二人,撑着伞,脚步蹒跚地朝着茅屋走去,背影竟有些仓皇。 雨越下越密,打在油纸伞上噼啪作响。 王夫人看着老伴离去的身影,又看了看留在原地的风柠月的白清清,她腿脚不便,站在原地没动。 风柠月上前一步,将手中的伞倾向王夫人头顶,为她遮住风雨。白清清也走近,声音放得极轻:“夫人,方才您想说什么?可是家中孩子看到了什么与阿黄丢失相关的线索?” 王夫人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两位容貌气度皆不凡的女子,尤其是风柠月眼中清澈的关切,她犹豫了片刻,终于压低声音,几乎是耳语般说道: “两位姑娘……不是我们老头子故意隐瞒,他是……他是怕啊。” 她喘了口气,继续道:“前些天,我家那半大小孙子夜里上厕所,回来偷偷跟我说,他看见……看见阿黄,被一个穿着黑袍子的人抱着,那个人的眼睛还是血红色……。” “那孩子还说,那些个人瞧着像是鬼神……”王夫人声音更低了,带着恐惧,“老头子一听这个,脸都白了,死活不让再提,咱家沾惹不起,孩子的话传出去,怕是要招来祸事。他、他宁愿相信阿黄是被人偷了,也不敢往那鬼神上头想啊……” 王夫人说着,眼中涌出泪水,混着雨水流下:“阿黄灵活的紧,一般人抓不着它,阿黄跟了我们十几年,通人性的,前些年还救过我那溺水的小孙子,若真是被弄去,我……”她哽咽着说不下去。 风柠月与白清清心中一凛。 风柠月轻轻握住王夫人冰凉的手,低声道:“夫人,您的话很重要。放心,我们不会说出去,也会尽力查明真相。” 清清也沉声道:“此事我们既已插手,便会管到底。您先回屋,莫要淋雨着了凉。” 王夫人感激地看着她们,点了点头,拄着木棍,一步一挪地朝茅屋走去。 风柠月与清清站在原地,望着雨中那扇紧闭的破旧木门,又转头看向朱府的方向,目光穿透雨幕,变得愈发锐利。 黄狗、救人、通人性…… “你说那楼里面开了灵智的大狗,会不会就是王老伯这只?”白清清随口一问。 风柠月与白清清对视一眼,像是想到了一处。 线索,越来越清晰了。 风柠月:“事不宜迟,现下我们去勘察下路线,入夜便行动。” 雨声潺潺,仿佛在冲刷着这镇子隐藏的污秽。 是夜,月黑风高,浓云彻底吞没了最后一点星子。 两道身影,一蓝一青,借着夜色的掩护,悄无声息地落入院内,正是风柠月与白清清。 白日里探查过的路径早已熟稔于心。两人避开零星的守卫,径直朝着那灯火幽微的小楼潜去。 目标明确——那座阵法所在的独立小楼。 风柠月与白清清交换一个眼神,无需言语,白清清身形一闪,已掠至小楼正门附近,指尖寒芒微闪,两名昏昏欲睡的守院哼都未哼便软倒在地。 风柠月则再次来到那扇侧窗下,银针轻拨,窗户无声洞开。两人一内一外,同时潜入。 榻上的朱家小公子依旧昏睡,面色红得不自然。阵眼中心,那大狗似乎感知到有人闯入,猛地挣扎了一下。 “动手。”白清清低喝一声,术法直指地面那邪阵的边缘,试图破坏阵基。 然而,她的术法一触地面的图案,那图案仿佛活了过来,暗红色的光芒大盛,一股吸力骤然传来,瞬间缠住了白清清的手腕,将她整个人往阵中拖拽。 白清清闷哼一声,运功相抗,但那吸力诡异,竟能吞噬她的内力,让她身形不稳,眼看就要被拉入那阵法中心。 “清清!”风柠月脸色一变。 来不及了。 她并指如刀,毫不犹豫地在自己的指尖一划,几滴殷红的血珠洒向阵法。 没有咒文吟唱,没有复杂手印。 只是最纯粹的血脉之力,对邪法最直接的否定。 缠绕白清清的吸力骤然消失,她一个踉跄,向后跌退两步,脱离了阵法范围,惊疑不定地看着自己的手腕,那里只留下一圈淡淡的红痕,邪气却已消散。 “你疯了!”白清清吼道,一边又心急如焚地抓住风柠月的手腕,给她止血,“你知道有多少人觊觎你这身力量吗!” 风柠月抽回指尖,无奈地笑了笑:“下不为例。” 而地面上的邪阵,好似也被掐断了根源,暗红光芒消退,那连接着大狗与朱家小公子的流光也寸寸断裂。 “呜——”阵眼中心,那只大狗发出一声长嚎。 榻上,朱家小公子猛地抽搐起来,脸上的红润褪去,变得惨白如纸,气息瞬间微弱下去。 白清清上前一叹了叹鼻息,摇了摇头:“早就死了,这些阵法所维持的也不过只是一个生机的假象。” “怎么回事?!” “楼上什么声音?!” 楼下传来朱森惊怒的吼声,以及杂乱的脚步声,迅速逼近。 风柠月扫视一眼这些狗儿,紧接着掏出了乾坤袋:“收——” 没了阵法要挟,这些狗儿很快地被收入乾坤袋中。 “走!”风柠月一把拉起清清。 出门前,风柠月念了一个咒,指尖一挥,术法扫过室内那几盏油灯和烛台。 灯翻烛倒,灯油与烛火瞬间泼洒开来,点燃了垂落的帐幔,火苗“轰”地一下窜起,贪婪地舔舐着楼板。 火势借着夜风迅速蔓延,浓烟滚滚而出,映红了半个庭院。 “起火了!快救火!” “有人闯进来了!” 整个朱府瞬间炸开了锅,朱森气急败坏的咆哮声响成一片。 混乱中,风柠月与白清清借着火光与烟雾的掩护,避开慌乱的人群,朝着守卫薄弱的后院墙疾掠。 第5章 穷追不舍 月华如练,忽被黑影侵蚀。 墨色自东缘漫涌,似有无形巨口吞噬清辉。玉盘渐蚀,终化为一轮赤珏悬于玄天。 万籁俱寂,唯闻那更夫惊锣破空:“月旸——!” “哎呀!天狗开始吃月亮了!”街市上小孩惊呼一声。 “我嘞个瓜娃子,快进来!” 一旁的大人忙将孩子拉回,锁好门窗。 城郊十里,野狼长鸣,四处奔逃。 漆黑的竹林下,一行人黑袍加身,与这夜色融为一体。 为首的黑袍子掌间冒着黑色的气息,一双眼睛里透露着阴厉。身后的随从举着火把,想借此来擒获奔逃的狼群。 为首者掌间发力,黑色气息直奔狼群,瞬间,狼群似乎是被掐住了脖子,丝毫动弹不得,只能挣扎发出低低的呜咽。 “摇光·破!” 一道金光划破黑夜,冲着那黑气而去,刹那间,黑气消失的干净,狼群抓住这片刻的喘息,继续向前奔逃。 黑袍者脸色一变,怒道:“来着何人,敢和老子抢东西?” 那道金光还未消失,偷摸着又冲着那黑袍者刺去,黑袍子眼疾手快,挡下了这一冲击。 在那片刻间,他看清了那散发着金光的利器。 “玉面金光,纸间藏刃,刃为扇骨,摇光扇。”黑袍子缓缓阐述,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嘴角勾起一个弧度,“三家中人,有意思。” “什么这家人那家人,收你的人来了。”话音里丝毫不惧,甚至是狂妄。 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黄毛小儿,未免有些自负了……” 未等他说完,金扇一开,化为数道刺目强光,朝着那黑袍子等人射去。 轰隆一声,烟尘四起。 ……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快!别让她跑了!”追赶的吆喝声越来越近。 车前的女子身着帷裳,策马狂奔,衣袂在夜风中猎猎作响。 耳畔那缕小辫子随风飞扬,发髻间细碎的小铃铛发出急促的清脆声响,与身后追兵的火把呼啸声交织成一片。 风柠月抿紧嘴唇,手中的缰绳又紧了几分。 马车在崎岖小路上颠簸前行,轮下扬起一片尘土飞沙。 风柠月离开朱宅后,后面的追兵源源不断,朱宅不可能会有这么多的人手,瞧那架势,像是官府的人,难道他们早就有朱森勾结在一起了? 前方忽然闪过一道人影。 风柠月还未来得及反应,一柄铁扇已然横在路中央,扇身上的利器在血色月光下泛着冷冽寒光。 那人站在路中,一身破碎的锦衣上染着深色血迹,胳膊上的伤口仍在汩汩流淌鲜血。 高马尾发髻散落几缕碎发,贴在汗湿的额角,明明是狼狈不堪的模样,却偏偏生出几分凄美之感。 “要么捎我一程,要么我拆了你这马车。”他的声音清冷如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风柠月蹙起秀眉,余光瞥见身后越来越近的火光,只得压低声音:“上来!” 那人收扇,快步走向马车。就在他伸手要抓住车辕跃上之时,风柠月忽然抬脚猛地一踹,正中对方胸口。 “敢拦本姑娘的马车,你以为你是谁?”她冷哼一声,语气中满是讥讽。 谢非晚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击踹得连退数步,眼中闪过惊愕。他勉强稳住身形,看着马车绝尘而去,咬牙道:“你!” 风柠月却早已不顾他的反应,扬鞭策马,将追兵和那个莫名其妙的男子一并甩在身后。 她耳畔的铃铛随着马车颠簸叮当作响,很快与风声没于深夜。 …… 第6章 桃花癫 夜风呜咽,残影初现。 风柠月最终在一处山脚停下,背靠石山,石山被野草丛淹没,正好可以挡住那些个眼睛。 白清清随地寻了一些枯枝干叶,指尖一动,捏了一个诀,火堆迅速燃起。 风柠月找了个干净地坐下,取下乾坤袋,将那只大狗放了出来。 大狗奄奄一息匍匐在地上,身挑消瘦,只剩下肉眼可见的皮包骨,想来这些日子吃了不少苦。 火光在夜风中摇曳,映照着风柠月的侧脸。她伸出手,掌心泛起柔和的白光,轻轻覆在大狗干瘪的腹部。 那光芒渗入大狗枯槁的皮毛,腹部渐渐平缓,喉咙里发出断断续续的呜咽。 “别怕。”风柠月低语,指尖光芒更盛。 突然,大狗的身体微微颤抖,一道微弱的金光从它额间浮现。白清清惊讶地睁大眼睛:“它竟真的开了灵智?” 金光渐聚,一个沙哑的声音在火光中响起: “朱家人杀狗取血,行此逆行之术,是为了救他那个病弱的小公子。” 大狗艰难地抬起头,琥珀色的瞳孔里映着跳动的火焰,竟流露悲怆。 “我本是王家看门犬,某天,王老伯抱走了我两个月大的孩子们,说是卖给朱家看家护院。”它的声音颤抖,“可我循着气味找到朱家后院,看到的却是……” 大狗闭上眼,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血腥的午后。 朱家后院,几个家丁正按住一只幼犬,银刀划过脖颈,鲜红的血液滴入玉碗。角落里,还有几只幼犬在笼中瑟瑟发抖。 “它们不是去看家护院,”大狗的声音哽咽,“朱森在寻找灵智的犬妖之血,为他儿子续命。” “而我的出现,刚好撞上了这个缺口,他们发现了我的存在,朱家人会诡术,一路追踪我敌不过,最后被抓去。” 夜风卷起几片枯叶,火堆噼啪作响。 风柠月眸色一沉:“朱家那小公子因何病重?” “听镇上的人说,两个月前朱家小公子上了一趟山,回来便这样了。”大狗微微叹气,“朱家小公子出事后,朱家派人搜遍了附近的山头,说是要找什么……灵草。” “灵草?”白清清皱眉,“若真是寻医问药,为何最后用了这等邪术?” 风柠月指尖轻叩膝头,忽然问道:“朱家近来可有什么异常?比如,新来的门客,或是突然往来的故交?” 大狗沉思片刻,琥珀色的瞳孔一缩:“有一个黑袍术士,半月前突然出现在朱府。朱森对他极为恭敬,称他‘铭先生’。” “铭先生……”风柠月轻声重复这个名字,眼底寒意渐深,“取幼犬灵血续命,怕是表面是救那孩子,实则别有所图。” 白清清倒吸一口凉气:“你是说,那小公子根本不是生病,或许是被人下了咒?” “或许那趟上山就是一场精心设计的局。”风柠月站起身,望向黑暗中朱府的方向,“有人借朱森爱子之心,将他幼子炼成了容器。如今需要的,就是足够纯净的妖血来完成最后的步骤。” 风柠月俯身轻抚大狗头顶:“明日我和清清再去探一探。” 她袖中手指轻捻,一缕若有若无的黑气从大狗伤口飘出,在她指尖缠绕。 “这是……”白清清惊讶道。 “追踪印记。朱家的人果然留了后手。”风柠月指尖白光一闪,黑气消散,“正好将计就计。” 风柠月本计划今晚在马车过夜,远处黑暗中传来一阵轻微的轱辘转动声,风柠月眼神一凛,与白清清交换了一个警惕的眼神。 “有人动我们的马车。” 风柠月悄无声息地潜入夜色,几个起落便已逼近马车停驻之处。果然见一个黑影正利落地解开缰绳,试图驾車溜走。 风柠月指尖微动,一颗石子裹挟着破空而出,打向那黑影的手腕。 “哎哟!”那黑影吃痛,闷哼一声,却很快地旋身,另一只手“唰”地展开一物,正是那把眼熟的铁扇,堪堪挡开了随之而来的第二颗石子。 借着朦胧月色,风柠月看清了贼人的脸——竟是之前那个在半路拦车,摇着铁扇,笑着要求载他一程的无赖。 “原来是你,”风柠月眸光一冷,新仇旧怨涌上心头,“偷车贼!” 那公子,谢非晚,见行迹败露,也不慌张,反而扯出一个无奈的笑:“姑娘,江湖救急嘛,何必动手动脚……”话未说完,风柠月已欺身而上,掌风凌厉,直取他面门。 谢非晚嘴上叫着“好凶”,手下却丝毫不慢。 铁扇开合间,如盾格挡,亦如刃横削,身法灵动,竟与风柠月打了个旗鼓相当。两人在狭窄的山道旁缠斗,身影交错,劲风四溢,惊起了林间栖息的寒鸦。 风柠月越打越心惊,此人功力深厚,招式精妙,绝非普通毛贼。谢非晚也同样暗自诧异,这女子年纪轻轻,修为竟如此扎实,攻势强劲,让他不得不全力应对。 他心知久战不利,虚晃一招,铁扇旋出一道气劲逼退风柠月半步,转身便欲遁入更深沉的黑夜。 “想逃?”风柠月岂能让他如愿,立刻追去。 两人一追一逃,就在风柠月即将再次拦住他去路时,不远处山道拐角,突然传来一阵密集的脚步声,间或夹杂着的交谈声,显然是有人正朝这边而来,这大晚上的脚步密集,人数不少,看来绝非善类。 二人同时收势,警惕地望向声音来源,又迅速对视一眼。 “看来今晚,你我都有麻烦。”谢非晚压低声音,脸上那玩世不恭的笑容收敛了些。 风柠月冷哼一声,但眼下情况未明,与这无赖继续纠缠绝非明智之举。她当机立断:“先回去。” 谢非晚从善如流地点头:“正合我意。” 两人暂时偃旗息鼓,暂时返回了之前的落脚处。 重新燃起的火堆噼啪作响,比之前更加明亮的火光,风柠月看清了他的容貌。 只见他身形挺拔,肩宽腰窄,一袭看似寻常的水青色锦袍除了沾染了些许尘土,袖口处甚至有几处伤口,虽透着几分狼狈,却未损他与生俱来的清贵之气。 他的面容极其俊美,眉眼深邃,鼻梁高挺,本是极为张扬夺目的长相,偏偏脸色透着苍白,在火光映照下,几乎能看到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 唇色很淡,嘴角却习惯性地带着一丝仿佛对万事万物都不甚在意的弧度。他一手持着那柄玄铁为骨的扇子,另一只手随意地搭在屈起的膝上,指节分明。 风柠月扫视一眼后,目光最后定格在他手中那柄看似朴素无华的铁扇上。她脑中迅速闪过近几日听到的某些传闻,心中已然有了猜测。 “姑娘这般盯着我看,难不成是喜欢上我了?”谢非晚唇角扯起一个似有似无的浅笑,目光落在风柠月身上。 风柠月冷笑一声,缓缓开口,声音清冷如这山间的夜风:“前几天我听镇上的老人说有一种病,这个病呢,别人多看他几眼,这个人就会以为别人都喜欢他,好像是叫桃花癫,是吧,谢公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