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下珠玉暖》 第1章 第 1 章 上元佳节,京都一片月,万户阖家团圆时。 国公府前厅,数十名仆妇站在前厅大气不敢出,满地的碎瓷片无人敢去收拾。 “你再说一遍!” 宋国公砸了手边的一整套茶盏,气的胡子都起立了,当着众人的面对着自己的嫡女宋云慈大发雷霆。 “把我娘的东西还给我,我要离府。”宋云慈漂亮的双瞳此时冒着火,毫无惧色重复刚才的话,削肩细腰,身板站得笔直,但是手里攥着的手绢微微发抖。 眼看着父女两人互不相让,宋老夫人赶紧出来打圆场: “好了好了,此事是薛姨娘掌家不严所致,祖母给你做主,慈儿莫要气你爹了,来,坐在祖母身边。” 宋老夫人示意身边的常嬷嬷走过去把宋云慈搂着过来,毕竟是个娇生惯养的小小姐,被软声细语地哄了几句就软下了态度,脸上还挂着清泪。 宋老夫人拉着穿粉嫩袄子的嫡亲孙女,看着气鼓鼓的小脸,耐心地哄着,顺便一记眼刀飞过去给自己那老大不小的儿子。 宋国公极孝顺,见状瞬间态度软下来,指着跪在上的薛姨娘和众多仆妇,有些无奈地向自己的女儿解释道: “慈儿,这次你姨娘动了你娘的东西是爹的首肯,不怪她,你就饶她一回吧。” 薛姨娘低着头,手上的翠绿对镯磕在地上,宋云慈看着母亲的嫁妆被这么轻视,火从心起,起身走到薛姨娘身前蹲下。 在众目睽睽之下,把这对镯子小心地撸了下来,薛姨娘捂着红了的手腕子满眼无助地看着宋国公,但是宋国公的有皱着眉头看着发脾气的宋云慈。 站在身旁的婢女红玉非常及时地递上帕子,宋云慈把两个镯子拿在火烛旁仔细查验。 整个前厅鸦雀无声,生怕这个祖宗检查出点什么来。薛姨娘跪在地上,脑门上沁着汗。 宋云慈仔细检查了半天,她比任何人都怕哪里有个磕碰损裂的,确认没有问题后,包好交给红玉仔细收着。 宋国公以为东西还了,这个小祖宗可以消停了,正准备招呼众人起身,宋云慈脆生生的声音在这个时候响起: “姨娘,红玉去支银子,下人们说家中要节俭百般刁难,为什么我常用的牛乳糕厨房说没有却出现在姨娘的房中!连我母亲的嫁妆也在你的腕子上!” 薛姨娘已经开始拿着手帕在抽噎抹泪了,身后跪着的宋绚烟忍不住要站起来理论,被亲娘薛氏摁住,只得恨恨地绞着帕子像往常一样低头隐忍。 薛姨娘扶着胸口缓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却是转过身对着宋国公: “确实是妾身的不是,管教下人不力,竟然让他们怠慢了小姐,只是这府上的吃穿用度终是有限,全京都都在效仿皇后娘娘节俭之风,那一盘牛乳糕原本也是最后一盘,是妾身等着老爷用膳所以才叫人送来的,至于这镯子……” 薛姨娘突然一改刚才的蹙眉可怜样,转而脸上露出了害羞的小女儿姿态,言语中藏不住的欣喜幸福,看向宋国公,娇滴滴道: “是老爷要妾身陪同打扮一下,妾身才敢开库去取来的。” 宋国公虽然为高官,但是为官清廉,像宋云慈母亲嫁妆里面的一对价值连城的满绿翡翠镯放眼整个京都也是十分罕见的物件儿,怪不得薛姨娘费尽心机也要求来。 薛姨娘出阁之前也是官宦女子,其父为上都仪鸾局司正,家境其实不差,但也没见过这么好的东西。 当时的宋国公和发妻恩爱异常,还是薛姨娘使了些手段,其父实在抵不住女儿的哭求,在贵妃面前求了这一桩婚事,甘愿做妾,即使宋达已有家室,云廷已经满地跑,云慈已出生,一家人刚刚搬进新赐的状元邸里面。 “廷儿慈儿,你们乖乖的,听爹爹的话,娘会回来接你们的。” 小小的宋云慈被亲娘钱佳姿抱在怀里,宋云廷七八岁也不过半人高,已经意识到什么,红着一双眼紧紧抓着钱佳姿的裙摆,眼神不停地在父亲和母亲之间来回看,要哭不哭的样子。 眼瞅着怀中的小人嘴一撇,豆大的眼泪就要落下,小肉脸憋得发红也没有哭出声来,宋达心疼坏了,看着自己夫人沁着汗的侧颜,有点生气地问道: “你的自由就那么重要吗?连你亲生的一双儿女都不要了?让薛氏当你的婢女还不行吗?状元夫人还是你啊!” “谁爱要谁要,不让我带走你就照顾好孩子们,还有我的嫁妆,留给慈儿吧。” 孩子们被老夫人身边的嬷嬷婆子带走了,哭声越远越歇斯底里,钱佳姿看着孩子们消失的方向忍不住滚下泪来。 转头白了一眼宋达,把手中的包袱一甩,踏出府门,留宋达在身后面色铁青的看着,一次都没有回头。 思及以往,宋云慈感觉一阵胸闷,母亲离去时一身银白素衣,让人想起那晚窗外的月亮,也如今日一般又圆又大。 “今天是上元佳夜,团圆的日子,你不要闹了,咱们要向皇后娘娘学习,家风节俭,不得骄奢。” 宋国公板着脸说完,环视一圈,这是作为宋家的家主说给所有人听的。 夜已深,外面的欢声笑语渗透不进国公府里面来,老太太已经坐不住要回去歇着了,吩咐了一句薛姨娘,又安抚了一句宋云慈,便在众人的“送老夫人”声中回屋去了。 薛氏缓缓站起身来,拂了拂身子,和宋绚烟不着痕迹地站在宋国公身后,面对着宋云慈。 好像能体会为什么娘要离开了。 宋云慈脸色如霜,径直转身出了前厅,宋国公抬了抬手,想抓住什么,但是又哽在喉头。 红玉垂眸跟上,感觉一闪而过盈盈水光,意识道是什么以后,担忧地看着自家小姐。 “小姐,这大晚上您要去哪儿?” 红玉收拾好夫人的一对翡翠镯子后准备打水给小姐洗漱,没想到回来看见平时娇嗔的小姐竟做一身男儿打扮。 宋云慈一边整理宽大的衣袍一边回答道: “我要去兄长之前带我去的地方喝花酒,他不在我就自己去!” 红玉放下铜盆,擦擦手赶忙去换衣服,嘴里还在喊着: “小姐等等我,奴婢和您一起去!” 虽然已是深夜,但是烟花柳巷之地还是一如既往地莺歌燕舞,灯火通明。 “小姐,咱……” 红玉刚想开口,宋云慈低头咳嗽了一声。 “少……少爷,咱们银钱没剩多少了,等下一定更要控制一下,毕竟在这里没办法回去喊府上来赎人啊。” 宋云慈手里揣着手炉在街上和红玉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红玉拿着糖葫芦跑来,塞进自己小姐的手里,然后头也不回地去买街边的热烧饼。 两人在街上吃的很是开怀,刚才的阴霾在吃了一碗热乎乎的扁食后一扫而空,身上也不冷了。 走到留芳楼时被里面的雅致摆设吸引了目光,这里和别处的花楼有点不一样,安静许多。 甫一站定,门口站着的热情的小倌迎上来,一掀门帘迎面而来的几个清丽歌姬,在两人面前挥舞了几下带着毛毛边边的袖子,脂粉香气充斥口鼻,那味道是两个久居深闺的女子是没有闻过的。 几个歌姬围着宋云慈转了一圈,便捂着嘴偷偷笑,搞得两人一头雾水。 “她们为什么看着咱们笑啊,红玉,我脸上有东西吗?” 宋云慈脸上有点发烫,耳朵也红红的,越发显得憨态可掬,惹的周围姑娘们都上手来摸,其中一个年纪稍大一些的紫衣的歌姬直接上来揽着她的肩膀落座,使了个眼色给伙计。 “两位,大厅有点吵闹,楼上还有厢房,请随我来。”从众多妙龄少女中走出一位灰青纱衣裙的女子,看不出年纪,但是身上毫无风尘气息,眼神没那么热络,看着清冷儿超脱。 “哎?程娘子,刚才我问有没有厢房你怎么没说有啊?现在这两个小白脸一来你就有了?我不管,这个厢房我要……” 宋云慈看到一双大手想要去摸程娘子的腰,但是被身边的其他姑娘一把拉了回去,程娘子回头,淡淡地对着那几个姑娘说道: “望您海涵,今天的酒钱免了,招呼好公子。” 那几个姑娘对这个程娘子非常的恭敬,连忙福身应下。 留芳楼是京都第一名馆,东家竟然如此年轻。 她的视线在宋云慈的脸上停滞了一瞬,便微笑着招呼小倌带客进厢房。 宋云慈手里揣着手炉暖手,上次进来的时候根本不敢到处看,只记得这里的饭菜非常好吃,这次自己来,没有哥哥的庇护,脸上不自然地绷着,和红玉使眼色。 红玉比宋云慈高一点,梳成男子发髻看起来十分俊俏,看到自家小姐转过头来,这唇红齿白的模样,不禁莞尔: “少爷,您唇上的……还没擦。” 宋云慈下意识去拿手帕擦,才发现手上没有手帕,赶忙换成手背,看了一眼手背上的一抹艳色后脸上的表情十分精彩。 第2章 第 2 章 沈青泽刚好在另一边的楼梯上拾阶而上,余光有一个一晃而过的熟悉的白皙面庞,转头定睛,对面已将厢房的门关上。 有些恍惚,刚刚那张脸怎么这么眼熟? “公子,乌达大人已经在厢房内等候。” 沈青泽身边的何其小声地提示道,看着沈青泽的眼神停留在对面的厢房上,请示道: “需要属下去查一下对面是什么人在此饮酒吗?” 沈青泽摇摇头,提起下摆上楼去了。 程娘子站在下看着宋云慈进去的那间厢房,有点意外,沉吟半晌招呼了一个跑堂的过来,在耳边说了什么,是夜,留芳楼便有一只信鸽飞出顶楼的窗户。 厢房里面燃着上好的沉香,用刻着兽纹的香炉煨着,宋云慈一进门就感到浑身舒展,刚一坐下,小馆的声音传来: “客官想要喝些什么,需要哪位姑娘唱曲作陪?” 小倌递上两份折页文册,打开里面是一份图文并茂的酒菜说明,另一份是各位姑娘们对应的才艺以及小像。 宋云慈细细翻阅,看得津津有味,这个留芳楼的菜单有意思,像是在看话本一样,久久没有回复小倌的问题,后面的红玉上前,按照日常小姐在外面吃饭的习惯道: “把你们这里最好的菜品各上一份,再来一壶上好的的陈皮白茶。” 宋云慈一想到自己被克扣份例,就有点兴致缺缺地翻完手里面的两个折子,一脸局促地问红玉: “咱们的银子够不够我叫个竹叶青尝一尝?那个酒兄长很是爱喝,我想尝一尝。” 宋云慈从小养尊处优,自从夫人离开后,国公府由薛姨娘执掌中馈,宋国公政事繁忙,祖母年事已高,对宋云慈的生活没法细致的照顾,薛姨娘时常有克扣份例的事情发生,只是这次的格外严重。 红玉心疼地看着自家小姐,欲言又止,心里已经拿定主意要用自己的积蓄来补,自家的小姐自己来宠: “够的,小姐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婢子这就去喊那小倌加菜。” 外面传来鞭炮的声音,两人闻声望去,夜空中绽放了几朵焰火,楼下男女的嬉笑打闹,周围路人的阵阵惊叹。 宋云慈走过去,凭栏而望,圆月当空,万里无云,因为放烟花,楼下聚集了一堆人,净是一些周围花楼里面的姑娘,还有一些恩客出来看热闹。 等到宋云慈看了一会儿从观台上下来,整张桌子上已经摆满了精致的酒菜,宋云慈端起手边的一壶酒闻了闻。 “嗯,好香,是桃花雪?” “我去给姑娘点竹叶青的时候,老板说那酒太烈了,怕您年纪小伤身子,这个桃花雪可是稀罕玩意儿,是从南边运过来的,统共就剩两坛了,婢子就自作主张给点上了,还请小姐不要怪罪。”红玉递上白玉筷子。 宋云慈的注意力都在这壶酒上面了,颔首啜饮了一口,甜丝丝的清冽口感瞬间传入灵台,微微惊艳,就是一口接一口。 “哎呦姑娘,您就着点菜吃,别空腹喝酒,刚才在家宴上也没怎么吃……”红玉一边着急去抢宋云慈的杯子,一边去给她碗里布菜。 “红玉你也坐下一起吃啊,这么一桌子菜我一个人怎么能吃得完,你晚上也没吃呢,别忙了,坐。” 一想起刚才老爷给薛姨娘撑腰的样子,红玉就气不打一处来,看着埋头在桌子上吃得不亦可乐乎的小姐,神情上又有些松动。 管她呢,小姐高兴就行。 “红玉,你再算算,带的钱够不够付酒钱的,我还是想喝竹叶青,你去给我点一壶来。” 红玉看着酒意有些上头的小姐,有些担心地安顿了几句“小姐您别乱跑,婢子很快就回来。” 宋云慈觉得厢房里面越来越热了,吃的也撑,想着红玉也得在菜凉掉之前吃点,于是打开厢房的门,倚着楼梯上的栏杆迷迷糊糊地到处看。 在眩晕之际,宋云慈只觉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抬眼便和一双探询的目光对上。 对面厢房门口也站着一男子,待到宋云慈看过来的时候,仰头喝酒,宽大的玄色袖子随着他仰头喝酒抖散开来,形成一个扇形,这个扇形的最边边上是锋利的下颌线和一张极为英俊的侧颜,这样长的袍子,也只有身量极高的人才敢穿了。 只见那高大的男子一手执壶一手捏杯,刚饮尽杯中酒后,放下酒杯继续看过来。 宋云慈的注意力被他手里的酒吸引了过去,看着他手中的绿色酒壶,又看看自己手中的粉色酒壶,心中推测,这颜色该不会就是用作区分“竹叶青”和“桃花雪”的吧。 楼下传来红玉和小倌的交谈声引得两人低头向楼下看去: “客官,这个酒太烈了,真的不适合你家小……公子喝啊,你们喝桃花雪不好吗?那个甜。” 红玉扯着小馆的袖子,不让他走,急切道: “我家小……公子说想尝尝竹叶青,你就给我上一壶,你快少废话,给我们上一壶,我可以加钱!” 小倌很是为难,嘴里怯懦道: “不是不给,主要是我们东家她不让啊,您就饶了小的吧,小的做不了主啊,” 小倌快速溜走,红玉一边追一边问: “你们东家?是程娘子吗?她在哪里,带我过去!” 沈青泽饶有兴致地看着楼下的对话,看见对面娇小男子满脸的郁闷,手上的粉色酒壶衬着他的红扑扑的脸蛋,显得十分的灵动,还带着些柔美,但是更重要的是这个人给他的感觉十分的熟悉,但一时又捕捉不到。 这边沈青泽还在思忖,那边宋云慈因为等不来竹叶青已经没了耐心。 她不悦地仰头将自己酒壶中的桃花雪一饮而尽,壶口洒出不少,沿着下巴流进了脖子里面,还举着酒壶在仰着甩了甩,确定没有了才放下。 沈青泽看到她懊恼地放下手里的壶,准备回自己的厢房的时候,沈青泽晃晃酒壶,看宋云慈脸上还是懵懵的样子,故意朝楼下喊了一嗓子: “店家,再加一壶竹叶青,要烫过的。” 很是干净清冽的嗓音,宋云慈被吸引过来,看向他手里的壶,拎着酒壶,晃晃悠悠地下楼,脚步虚浮地穿过一楼大厅的一众花红柳绿声色犬马,目标是对面的楼梯。 沈青泽嘴角含笑,盯着宋云慈的身影,身后厢房门在这时打开,黑色的影子站定在男子的身旁,小声来报: “主子,都已经安排好了,乌达大人拿了信物就匆匆离开了,很快我们就能看到结果了。” 沈青泽点点头,黑衣人闪身离开。 宋云慈晕晕乎乎气喘吁吁地爬上楼,走近才发现这个玄衣男子高大的很,简直就是一堵黑压压的墙,玄色的衣袍把周围的光吸走了。 宋云慈下意识地已将双手放在身侧准备行一个小万福礼,突然反应过来赶快改为揖礼: “请问这位兄台,你手中的竹叶青,能否割爱于我?” 沈青泽眯着眼睛看着眼前唇红齿白,双颊泛起不自然潮红的面庞,还有行礼露出的藕一样的那一小截雪白手腕…… 那阵熟悉的感觉就在宋云慈抬眼的一瞬间,在记忆的大海中找到了锚点,比记忆来的更早的是桂花香气。 是她吧?那个桂花树下的小姑娘。 宋云慈两臂有些沉得端不住这个礼了,正纳闷这人怎么回事,便感到手臂被一个力托了一把,宋云慈不着痕迹地放下手,向后一步。 “看你年纪尚小,这个酒不适合你,所以店家都不愿意卖给你,怎么?桃花雪不好喝?” 沈青泽手里的青壶已经空了,推门去取房中桌子上刚刚向店家刚刚温好的那壶热酒。 沈青泽看着门口站着的宋云慈,只好拿出来给她斟满一杯,示意道: “尝尝。” 宋云慈像个小狐狸似的,虽然一双桃花眼已经水雾迷蒙了,但还是机警地观察着这个陌生的男子。 沈青泽耸耸肩,抬手给自己也斟了一杯,和她手中的粉色酒樽轻轻一碰,仰头干了还在回味似地咂咂嘴。 宋云慈有被馋到,不知怎的,眼前这个人虽然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但是自己对他有一种莫名的信任,心中大安便低头把杯中酒尝了一口。 沈青泽非常满意地看到了意料中场面,宋云慈一张小脸被浓烈的酒气呛得眼泪花直冒,只觉得有一阵烈火,从口鼻之中喷出,完全睁不开眼。 “嘶,哇,怎么这么辣,你喝的时候一点表情都没有,而且我和兄长之前来喝的没有这么辣啊?” 宋云慈皱巴巴地看着手里的酒樽,又看看被逗笑的沈青泽,脸上还保持着被辣到的狰狞表情。 缓了缓好多了,咂咂嘴,有点回甘的味道,便又有点不怕死地去啜饮剩下的半樽酒。 沈青泽伸手去拦,只看到某人扬起的脖子已经彻底变红了。 放下酒樽,果不其然,这个小家伙又是和自己面目狰狞的对视,被辣地浑身打了一个抖,嘴里还在小声地问: “嘶嘶嘶,兄长骗我,上次给我喝的一定是果子饮!” 宋云慈有点愤恨地揭露自家兄长的欺骗行为,沈青泽笑得开怀。 第3章 第 3 章 沈青泽嘴角上还挂着笑意,看某人已经有点愠色了,赶忙正色道: “在下姓沈青泽,这位小……公子该如何称呼?” 宋云慈已经酒意上头了,脸颊都已经红扑扑的了,舌头都有点打结: “在下宋云……嗯,多谢沈兄,桃花雪在此。” 说罢就要给沈青泽斟满,壶口晃晃悠悠,沈青泽拿着自己的酒樽也跟着晃晃悠悠,但是在两人的注视中,粉色壶口连一滴都没有倒出来。 沈青泽笑笑,把粉色的壶从白嫩的手里接过放在一旁,再伸手把人扶正,宋云慈对于男子的触碰,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沈青泽没什么反应,转而接着刚刚的话题聊起来: “宋家?你是国公府的人?” 宋云慈差点自报家门,还好灵台剩余的一点清醒,本想报兄长的名讳,但是兄长前些年刚刚博取了功名,被圣上外派南下任扬州州监,已有好多年回过家了。 宋云慈不置可否,打了一个酒嗝,努力地让自己看起来十分清醒的样子,但是实际上目之所及已经在像在水里面一般,看不太真切了,心里感到燥热难安,扯了扯衣领,嘴里不小心吐露了心声: “南下,又是南下,母亲南下,兄长也南下,南边到底有谁在啊!” 越想越生气,越想越委屈,宋云慈靠着柱子呼吸沉重,眼睛红红地看着沈青泽手里的酒壶。 沈青泽眼神忽明忽暗,看着她忍着哭的模样,正准备安慰几句,看到人已经举着酒樽像一只小猫一样扑过来了,只好下意识地伸手去接。 宋云慈本打算伸手请沈公子再来一杯,没成想一站起来便感觉天旋地转,刚迈出一步就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失去意识前宋云慈感觉自己被一张被子接住了,有一种非常安心的包裹感,耳边仿佛还有红玉急切地呼唤。 冬日的被窝暖暖的,宋云慈翻了个身悠悠转醒,准备再睡一下,今日宋云慈院子里面安安静静,因为主子在休息,院中的众人都是静悄悄地干活,有什么想说的想笑的都是在悄悄的进行。 饶是层层叠叠的青纱也遮挡不住泄入的日光,意识还想睡,但是耳朵已经在探索周围的声音了。 喏,这一定是红玉轻手轻脚地进屋了,还放下一碗什么,应该是热汤,因为放下的声音非常的急切,而且还红玉“嘶”的一声,应该是已经在摸耳垂降温了。 这边红玉看到自家小姐动了动了,轻轻地问: “小姐你醒了,你有没有不舒服啊,要喝水吗?” 宋云慈撑着手臂坐起来,只觉得天旋地转,还没有完全坐起来就又重重地摔了回去。 “哎呦,我的头,红玉我昨晚怎么回来的啊,最后酒钱够吗?” 声音沙哑的像砂纸,宋云慈一开口就给震惊到了,赶忙清嗓,挣扎着要起来喝水。 红玉赶紧伸手去扶,宋云慈软绵绵的,平日里丰润气血充盈的脸,今天有点发白。 “小姐放心,昨日的酒钱程娘子给咱们免了,还派人送我们回府,路上无人瞧见您哭的样子,就是您一直抱着那个沈公子不撒手,被他给……看到了,您还哭着说要南下,他还一直问为什么。” 宋云慈把碗里的解酒汤喝干净后,把空碗放回到红玉的手里,满脸黑线: “幸亏他不知道我是谁,那我怎么回答的?” 怪不得感觉自己眼睛一直睁不开,在抚摸着胸口顺气,一口气还没顺上来,就听见院子里面有人嚷嚷着走进来了。 “哎呦我的慈姐姐,你怎么还没起,又有人来你们府上提亲了,快随我去看热闹。” 赵汀兰风风火火地推门进来,接过红玉手里准备递给宋云慈的水,一饮而尽,有点急切地拨开层层纱帐去,拉还躺在床上的宋云慈。 宋云慈早就已经到了议亲的年纪,按理来说宋国公的独女,容貌又在京中数一数二,本应该提亲的人不在少数,但多亏了薛姨娘长期有意在各大社交场所有意无意地抹黑宋云慈,全京都的世家子弟有贼心的都被自家主母摁熄火了。 宋云慈被拉着坐起身,开口声音闷闷的: “这事儿跟我关系不大吧,来提亲的不都是找宋绚烟的?” 赵汀兰找了个椅子坐下,一边看着红玉给宋云慈收拾,一边嘴上说着: “是沈将军府,将军府的两位公子都是人中龙凤,尤其是沈家大郎,这次本来是等着大伯回来在前厅接待的,但是那个薛姨娘一看是沈将军府的人,立马带着宋绚烟过去了。” 薛姨娘不止一次地要抢着给宋绚烟定一门好亲事,每次宋国公给宋云慈找的议亲对象都会被薛姨娘横插一脚,要是抢不过来就诋毁男方,总之就是宋绚烟不能嫁的不如宋云慈。 宋云慈原本不以为意,但是一听是沈家,立马爬起来穿衣服,要去前厅听墙角。 宋云慈小时候走丢过,是沈介将军救回了她,在看见她的第一眼就喜欢的紧,说什么都要认作干女儿,但是一听是宋达的闺女,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是武将,和宋达这个文官在朝堂上非常合不来。 当时的沈青泽站在沈介身后,看着脸圆圆的小女孩,哭的眼红红,肉呼呼的脸颊因为皮太嫩,多次擦泪磨损皮肤也是红红的,被赶来的宋国公抱走的时候,父子两个盯着他的眼神都能将他灼穿一个洞了。 “凭什么他能有这么好看的闺女,老子没有!” 转头看见自家儿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沈青泽扯了扯嘴角,难得地对自己爹表示了赞同,沈家没有女儿,由于是世代的武将,家中的女眷基本上都是习武之人,不讲究那些胭脂水粉,锦衣玉食的,平时都是一身素色衣裳装扮。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白白嫩嫩的小女娘,圆乎乎地像他去年冬天走丢的小雪狐,让人想搂在怀里紧紧贴贴。 宋云慈穿着明黄色的裙子,和远房表妹赵汀兰一起蹲在前厅门口,支愣着一只耳朵听里面的动静: “沈小将军,您刚才说求娶谁?” “沈将军,我家这个女儿生母没有在身边教养,十分的骄纵,实不相瞒,这次上元夜还和我家老爷大吵一架,性格没那么好相与的,你不如看看我家二姑娘,来,烟儿,过来,见过沈小将军。” 沈青泽站在屋内,看着墙上的挂着的画作,有点疑惑地转身道: “没有生母教养的人?” 沈青泽手里转着茶杯,看着里面浮浮沉沉的茶叶,若有所思地回答。 宋云慈已经习惯被这个薛姨娘到处抹黑了,但是沈家大郎君不是沈夫人所出,正好踩中了这位年少将军的痛处。 薛姨娘谄媚的笑容一顿,飞快地拍了自己一巴掌,习惯性地柔弱,凄凄惨惨地赔不是。 宋云慈在门口听着不小心“噗呲”一声笑出声来,沈青泽看向门口,看到站在窗边的袅袅倩影,头上的发髻随着她的笑一晃一晃,十分灵动。 “谁在门外?” 宋绚烟走出门轻声质问,语气中带着平时薛姨娘让她常年练习的温婉语气,站在门外的三人对视了一眼,更是抑制不住地笑出声来。 藏不住了,宋云慈缓缓从门后站出,披着晌午的阳光出现在沈青泽的视野里面,走进屋内微微行礼后,直起身终于看清楚了而他的脸,恍惚了一瞬,按捺下心头的微震,垂下眼道: “云慈见过沈小将军,经过门外无意探听,还请将军莫要怪罪。” 沈青泽一瞬不瞬地盯着宋云慈,他生的高,双肩宽阔,现下站在不远处,双手背在身后,显得腰腹紧窄,嘴角带着的浅笑若隐若现。 这张有点惨白的小脸,和昨晚红扑扑沁了满脸的泪的脸完美重合。 昨天沈青泽对此人十分好奇,是什么原因让国公府的嫡女在上元夜花楼买醉,还哭成小哭包,今日来国公府一见,心下了然了大半。 薛姨娘眼神凉凉地看着沈将军,又看了一眼温柔沉默,腮凝新荔的鹅黄色身影,又看看自家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儿,心下一叹: 沈家又没戏了,绚烟这孩子可真是不给我省心。 接下来就是不遗余力地搅局了,薛姨娘开始发力了。 只见刚刚还是谨小慎微的薛姨娘大大咧咧地往椅子上一坐,也不招呼其他人,自顾自地端着还在冒热气的茶水,递到嘴边吹了吹,缓缓吐出一口气道: “云慈姑娘既然来了,正好一起让沈家大郎相看相看,要是看中了,今天就把日子定下来,你爹早就想把你嫁出去了。” 宋云慈知道她是在挑拨她和父亲,但是听到的一瞬间还是眼神一暗,脸上却不显,沈青泽嘴角的笑意渐渐消失,眼中的墨色渐渐变浓。 “那还得多谢薛姨娘,次次都助我在府中多留几年,好陪伴父亲,那我作为长姐还不出嫁的话,又怎能轮到绚烟妹妹相看呢?”宋云慈还是心软了一些,没有点明嫡庶之分。 薛姨娘脸上表情瞬息万变,正欲开口,只听见沈青泽开口道: “确实,理应姐姐出阁在先,所以今日我求娶的是宋家嫡女。” 第4章 第 4 章 宋云慈抬头看了一眼沈青泽,鼻梁高挺,但是却有着温和的眉眼,乍一看上去有点温和良善,但是眼底深不可测。 沈青泽好似注意到她的视线,带着些许促狭看过来,对视了片刻,宋云慈被抓个正着,赶快移开视线。 “那沈大公子是如何想到要求娶我宋家女的?京都谁人不知沈将军与我家老爷政见不合。” 薛姨娘看着两人眉来眼去的就来气,说出来的话也渐渐有些失礼。 宋绚烟满脸得意地看向宋云慈,赵汀兰和红玉站在后面,一个在翻白眼,一个皱着眉看着作妖的薛姨娘。 “娶宋小姐正是家父的意思。” 沈青泽冷冰冰地留下一句,剩下的话放软了语气,侧身低头看着宋云慈: “我救过她,但是她,可能不记得了吧。” 沈青泽的视线还在薛姨娘的方向,但是视野里面,有一张小脸突然扬起来,被盯着的感觉还挺好。 “我家大姑娘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沈将军什么时候救过她啊?” 沈青泽这个时候回首对上了那张小脸,认真地说: “就在她向我求救的时候。” 薛姨娘满脸茫然,看向自家闺女的时候也是满脸的不争气,什么时候怎么就让宋云慈捞到了这么好的郎君! 但是这位沈小将军确实是惹不起,就算是宋国公来了也不能怠慢。 薛姨娘自己为人妾室是心甘情愿的,但是不甘心让自己的女儿再为人妾,所以看到沈青泽看向宋云慈的眼神也就放弃了。 “沈公子稍安勿躁,这国公府虽仅靠我一人打理,但是云慈姑娘的婚事还得我家国公爷作主,我家老爷随后就来。” 薛姨娘很是得意地说完这一段话,便差人去请老爷过来,看向宋云慈的眼神也充满了不屑。 宋云慈能感觉出来,薛姨娘总是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定定的盯着,有时候会走神。 “国公爷的意见固然重要,但是我更想问问宋小姐的意思,在下冒昧,未事先告知,还请姑娘莫要怪罪。” 沈青泽朝着宋云慈深深作了一个揖,显得十分诚恳。 宋云慈刚刚被激得有点口不择言了,自己什么时候说要嫁人了!必须赶紧和他说清楚! “沈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沈小将军,别来无恙,这是和慈儿要去哪儿啊?” 宋国公踏着四方步走走来,绕过曲水连廊,正好看到自家闺女和沈小将军一前一后往廊前走。 “父亲,您回来了……” 宋云慈还没等说完,被身后飞奔而来的宋绚烟打断,只见宋绚烟冲上前揽着宋国公的手臂,亲昵的喊: “爹,你回来啦,娘等你好久了,快来快来。” 宋云慈的脸色暗淡,被沈青泽全部收进眼中,眼看着宋国公来迎着自己进屋,赶紧低下头低声道: “等下我去找你,你的院子在西南方是吧?” 宋云慈点点头,看着沈青泽转身和宋国公进了大厅。 “刚才下朝,户部袁侍郎找我说想和我结成亲家,我只有云慈和绚烟两个女儿,按道理云慈大一些,应该云慈为先。” 宋国公好似有些踌躇地云慈薛姨娘等人聊起这件事,转而对着左手的沈青泽问起: “贤侄今日怎么有空来府上,上次见你还是你弱冠时。” 沈青泽端坐在一旁,笑着回答,看不出一点两家的老爷在朝堂上是不对付,但是私下对待对方的孩子确实非常喜欢,经常会一边笑着一边说: “不像你那个爹……” 沈青泽回答完宋国公的问话之后,非常自然地提及道自己这次来的目的。 “宋叔伯,小侄此次是想求娶您的女儿。” 宋国公万万没想到,平时媒婆都不登门,今日怎么直接双喜临门。 薛姨娘最先反应过来,一拍手,笑嘻嘻地向着宋国公道: “那真是太好了,咱们宋家正好两个女儿!” 虽说薛姨娘未被宋国公抬为正妻,但是整个国公府上确实只有她一位女主人,平日里也代表宋府去参加官妇们的聚会,岁末进宫时也陪伴在宋国公身侧,和其他的主母们一起觐见圣人。 所以宋绚烟的庶女身份也渐渐无人提及,也难怪敢和宋云慈这个嫡女姐姐争一争姻缘了。 宋国公正好在忧愁宋云慈的终身大事,此时却在捋着胡子沉吟,有些疑惑地抬头问道: “青泽贤侄,我听闻太后有意要为你指婚,虽然懿旨未下,但是若是太后心中已有人选,本官也不好弗了她的意啊,此事你可知?” 沈青泽闻言站起,转过身就对着宋国公跪了下去,言辞恳切: “叔伯见谅,小侄并非想拉宋家下水,只是太后屡次催婚小侄,还说要是无心仪女子求娶的话,她便要给我指一门婚事了,这下不得不说出心里话,小侄心悦云慈妹妹久矣,还望叔伯考虑将云慈妹妹许配给我。” 宋国公没想到从小看到大的沈青泽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真是非常中听,这么些年,虽然住得不远,但是自从沈青泽被沈介带到军队里面历练,两家小孩子就很少往来了,这么多年,可能就是之前救慈儿的时候见过一面,之后面难道两人还有交集? 一时之间厅内无人作声,红玉和赵汀兰在一旁齐刷刷地看向同样惊呆的宋云慈,难道是昨晚上喝多了,暴露了自己的女子身份后把他给迷倒了吗? 宋云慈脑海中灵光乍泄一般,突然涌进来很多记忆,比如自己抓着人家的领子不撒手,一直上蹿下跳地要去南方,整个轿子都被自己整的来回晃动,何其坐在外面稳稳当当的驭马,身旁的红玉时不时担忧地回头看着车帘晃动中车内的景象。 只见某人一把搂住自己,然后在耳边小声说: “安分点,咱们经过的这段路有不少行人,这马车晃着这个样子会让他们浮想联翩,你想败坏我的名声啊。” 宋玉慈闻言赶紧缩在沈青泽身旁,像个小孩子一样拽着他的袖子,醉醺醺地小声说: “没事,我赔给你,我有钱!我有吗?呜呜呜 ,我现在没钱了,我现在,连例银都要不出来,该死的薛姨娘,赶走我娘还抢我爹,现在连钱都不给我,呜呜呜呜,我要南下!南下!” 然后突然抬起头,对着近在咫尺的脸轻声问:“可是我没钱南下,我爹也不让我去。” 沈青泽看着她的的双唇,突然眼里闪过一瞬光彩,既然这姑娘想离开,正好自己不想被太后赐婚,等婚后走马上任,正好放她自由,于是便抚着她的鬓边轻轻的问: “你要不要我帮帮你,正好你也帮帮我,咱们都能得到自己想要的,钱财和自由我都能给你。” 宋云慈醉的抬不起头来,整个人栽进沈青泽的怀中闷闷的传出一声“好啊。” 何其拽着马上要冲进马车车厢的红玉,看着她又急又气的样子,万年冰山一样的人居然弯了弯嘴角。 回忆结束,宋云慈无助地用手帕遮住自己的脸,没有任何时候比现在更想逃离,南下的信念是越来越强了。 沈青泽好似心灵感应一般,突然回头,带着点促狭地和宋云慈视线交汇,眼神里好像在说: 都想起来了吗? “快快请起,青泽侄儿,你多年未归还能记得我家小女属实让我意外,这不,连慈儿都吓到了。” 沈青泽站起身,逼人身高让倒茶的婢女都忍不住后抬头看去,拿着茶盘惊讶许久,直到被薛姨娘瞪着离开。 “我虽随父去过几年边塞,但是一直记得小时候宋夫人照顾我的恩情,回来总是想要来探望一下,云慈妹妹可能不记得我了,但是妹妹在我的眼里可是生动鲜活的很,还好这次我来的及时,不然就要被别人娶走了。” 宋国公的神色虽然在提及宋夫人的时候有点暗淡,但还是被这一段话说的心坎里面了,有人喜欢自己的闺女是多有面子的一件事,更何况能好好在沈家那老匹夫面前耀武扬威一番更是人间乐事。 不知不觉到了饭点,宋国公越看这沈青泽这仪表才的样子越满意,无论如何都要留人吃饭,沈青泽一开始极力婉拒,连回家找媒人准备三书六聘的原因都说出来了,但是都被送宋国公更为热情地留下了,说是要好好喝一杯。 宋云慈扶了扶额角,宿醉醒来后还没有用过饭,现在有点娇滴发虚,头晕头痛的,渐渐的走在众人的后面,红玉担忧地扶着她,小声问: “小姐,你要不和老爷说一声就回院子吧,婢子给您在小厨房炖了汤,还准备了您爱吃的小排呢。” 云慈还真是饿极了,但是又不好告诉父亲自己昨天去干什么了,正在绞尽脑汁想借口。 这不正好宿醉之后脸色苍白,看起来有点病态,正打算以身子不适为由开口,下一秒就听见亲爹开口: “慈儿啊,你招呼招呼青泽,他挨着你坐。” “哎哎哎,爹,我不舒服,我就不去了吧?” 宋云慈都不用装,小脸煞白,看着确实非常不舒服的样子。 “少用些,不能不吃啊,吩咐厨房,给小姐准备她喜欢的牛乳糕。” 沈青泽笑得很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