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赘冲喜?我科举连中六元》 第1章 夫君,该吃药了…… “夫君,该吃药了……” 半梦半醒间,林砚隐约听到有人在自己耳畔呼唤。 声音清灵悦耳,却仿佛来自另外一个时空。 疑惑睁开双眼,声音瞬间变得清晰,可他却愣在了当场。 屋顶是挂着蛛网的黢黑椽木,也不知是碳化防腐,还是烟熏所致。 四周是糊着一层黄泥的墙壁,墙面斑驳龟裂,还能看到掺杂其中的稻草。 寒风从虚掩的木门灌入,吹得蛛网摇摇欲坠的同时,也让面前端着粗糙药碗的漂亮女孩儿,下意识紧了紧身上单薄的衣服。 “嘿~” “这家剧本杀的服化道还挺用心。” “就是那帮损友挺不要脸,居然让自己这个堪比广大读者老爷的帅哥扮演武大郎。” “这分明就是赤裸裸的嫉妒。” …… 就在林砚心中吐槽之际,目光也下意识看向了面前端着粗瓷药碗的漂亮女孩儿。 女孩儿穿着粗布制成的古装,身形看起来略显消瘦,并没有潘金莲的妖艳和丰腴,反而有种小家碧玉的恬淡清新。 四目相对,女孩儿的脸颊瞬间浮现一抹绯红,不过紧接着就被满满的担忧取代,“夫君,你感觉好些了吗?快把这碗药喝了,里面有我亲自去庙里求来的香灰……” 话未说完,手中的粗瓷药碗,已经迫不及待送到了林砚嘴边。 看着面前漆黑如墨,还泛着腥臭气息的药碗,林砚只觉胃里一阵翻涌。 “那几个损友还有没有底线?” “让自己扮演武大郎也就罢了,居然还在毒药碗里加香灰。” “这是准备让自己表演人造蚊香?” …… 心中吐槽的同时,他下意识就想挣扎起身。 只是下一刻,他的眼睛里就写满了惊愕。 自己的身体……怎么一点儿都不听使唤? 难道一场大酒,把自己给喝中风了? 好不容易才考公上岸,不会这么倒霉吧? 就在林砚愣神之际,那碗加了香灰的中药,已经灌进了他的嘴里。 中药入口,一股苦涩腥臭的气息,瞬间就冲到了天灵盖。 紧接着,他白眼一翻,就再次昏死了过去。 昏迷中,他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的他,出生在一个历史上并不存在的大周王朝。 母亲产后,突然出现血崩之症。 父亲顶风冒雪背着母亲求医,却因为拿不出诊费,被医馆拒之门外。 埋葬母亲之后,悲伤加上寒气入体,原本就身子单薄的父亲,也成了喘如风箱的病秧子。 三年前,父亲终于撑不住撒手人寰。 于是,他彻底成了奶奶和大伯一家眼中的丧门星。 不仅每天吃着残羹剩饭,而且还要像老黄牛一样下地劳作。 若只是如此,倒也勉强可以苟活。 然而,命运似乎非要将他逼上绝路。 为了给堂弟凑齐开蒙的束脩,偏心奶奶果断用二两碎银,将他卖到需要冲喜的人家做了赘婿。 成婚当日,头顶红盖头的他悲愤交加,一口鲜血喷出,然后便昏死了过去。 再醒来,这具身体已经悄然换了灵魂。 “这是……穿越了?” 记忆融合之后,林砚的脸上满是生无可恋。 埋头苦读十多年,好不容易考公上岸,咋就稀里糊涂穿越了呢? 而且别人穿越不是皇子就是王爷,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 就算再不济,也是地主家的傻儿子,衣食无忧,随性逍遥。 自己倒好,不但穿越成了用来冲喜的赘婿,岳丈家也是穷得家徒四壁。 简直可以说是天崩开局。 就在林砚无语望天之际,房门突然被人一把推开。 紧接着,岳母周氏就在小娇妻沈知宁的带领下,急匆匆来到了床前。 见他已经苏醒,两人这才同时松了一口气。 周氏先是满脸关切的摸了摸他的额头,这才语带担忧道:“砚儿,你感觉好些了吗?” 这种发自内心的关心,让刚刚融合两世记忆的林砚一阵恍惚。 传言古代的赘婿不如狗。 可是在周氏的身上,他却真真切切感受到了只有母亲才会有的温暖和关爱。 见他愣神,周氏先是看了一眼旁边的女儿,这才叹息道:“招你入赘冲喜,实属无奈之举。如今宁儿的父亲已然好转,你若不喜这赘婿的身份,自可与宁儿和离,切莫再为难自己……” 和离? 这种事情若是放在高门大户,自然不会对女方有什么影响。 可是以沈家的境况,一旦和离,沈知宁除了再嫁老寰夫,恐怕就只能做那玩物一般的妾室了。 这种情况,岳母周氏不可能不知道。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在为自己考虑。 甚至就连旁边的小娇妻沈知宁,也只是认命般垂下了脑袋。 一时间,原本以为天崩开局的林砚,竟然觉得自己还挺幸运。 不但开局就和原生家庭断绝了关系,而且还白得一个模样身段都堪称上佳的小娇妻。 更关键的是,岳母一家也十分通情达理。 若非着急冲喜,这样的好事儿,恐怕还轮不到自己这棵苦哈哈的小白菜。 俗话说,既来之,则安之。 与其和离后做那无根浮萍,不如继续留在沈家做赘婿。 凭借前世的经验和记忆,还怕闯不出一片天地? 见小娇妻满脸忐忑的卷着衣角,他当即语气郑重道:“之前是我钻了牛角尖,让岳母大人费心了。我既与宁儿拜了天地,自然要与她长厢厮守一辈子。” “长厢厮守……一辈子?” 怀疑自己听错的岳母周氏,下意识看向了旁边的女儿,却见女儿已经俏脸绯红的朝着屋外跑去。 直到此时,周氏这才确定,自己刚才并没有听错。 转头看向林砚,见他脸上满是笃定,她当即语气激动道:“好好好,砚儿你能想开便好。如今宁儿的父亲已然好转,这门亲事就当正常嫁娶。你和宁儿有了孩子,也不必随沈家的姓氏……” 话里话外,既有如释重负的欣喜,又有言辞恳切的安慰。 让林砚更加坚信自己的选择没有错。 就在两人交谈之际,刚刚害羞跑开的小娇妻,居然匆匆折返回来。 她的手中,还端着一个冒着热气的粗瓷大碗。 见她时不时将烫得通红的手指捏向耳垂,林砚也顾不得穿鞋,掀开被子跳下床,伸手就将大碗接了过来。 小娇妻如此贴心的给自己送来饭食,可不能再让她把手指烫到。 旁边的岳母周氏见状,脸上顿时就露出了姨母笑,“砚儿身体刚刚恢复,还是让宁儿喂你进食吧!” 说完,促狭的朝着女儿眨了眨眼,转身就乐呵呵的朝着屋外走去。 原本双手捏着耳垂的小娇妻闻言,顿时闹了个大红脸。 悄悄打量林砚一眼,这才结结巴巴道:“夫君,地上凉,你快快躺下,我……我来喂你……” 第2章 你们……就吃这个? “呃……那个……我不饿……” 母胎单身十多年,林砚连女孩子的手都没有牵过,就更不要说喂饭了。 只是拒绝的话还未说完,肚子就传来一阵咕噜声。 紧接着,虚弱裹挟着饥饿感,瞬间席卷全身。 直到这会儿,他才想起,自己好像已经昏迷了三天。 作为一个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的现代人。 虽然融合了原主的记忆,但他又哪里真正体验过这种抓心挠肝的饥饿感。 也顾不得去管小娇妻惊讶的目光,端起粗瓷大碗就送到了嘴边。 吸溜~ 一口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做成的糊糊入口,他的表情瞬间就变得精彩起来。 这……这是人吃的东西? 苦涩粗糙,入口还有一种难以名状的黏稠感。 再加上碗里残留的中药气息,这一口好险没把他直接送走。 好在饿了三天的身体足够诚实,都还没等他继续品味,就已经本能的将糊糊咽了下去。 随着一股暖流自口腔滑入腹部,就像是干涸的沙漠流入一汪清泉,身体的本能瞬间就占据了上风。 紧接着,第二口,第三口…… 暖流在腹部聚集,然后缓缓流向四肢百骸。 直到一碗糊糊全部下肚,他这才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角。 活过来了。 这才算真的活过来了。 难吃? 不存在的。 只有真正饿急眼之后才明白,什么草根树皮,只要能下肚,就都是好东西。 “夫君,你是不是没吃饱?我再给你盛一碗来。” 小娇妻接过粗瓷碗,转身就朝着门外走去。 林砚见状,连忙大声拒绝,“不用了,我身体刚好,若是一次吃太多,会把胃撑坏……” 只是话还没说完,门口就已经没了小娇妻的身影。 没想到看起来恬淡清新的小娇妻,做起事来居然如此风风火火。 不过想想也对。 生在农家的女孩儿,若是如那些高门大户家的小姐般温吞,可是会挨骂的。 肚子里面有了食物,身体的虚弱感也减轻不少。 只是原主吃着残羹剩饭,还要像老黄牛一样下地劳作,身体早已经亏空到了极点。 若非如此,也不会一口鲜血吐出,就彻底一命呜呼。 看来想要活下去,还是得尽快把身体养好才行。 否则一场风寒,都有可能要了自己的小命。 只是不知道在这个世界死后,会不会重新回到原来的世界。 心中胡乱想着,他抓起衣服就套在了身上。 这是一件已经浆洗得发白的长衫。 原来的主人,是他那个病入膏肓的岳父。 由于原主的衣服,早在劳作中磨得破破烂烂,成亲那天,岳母周氏就把这件读书人才会穿的长衫送给了他。 没错。 岳父沈怀远,其实是个老童生。 据原主所知,沈家祖上也曾出过举人,只是后来家道中落,这才沦落到如今这般光景。 即便如此,沈家依旧没有放弃读书科举。 只是岳父沈怀远足足下场近十次,也没能考取秀才。 这次病入膏肓,也是因为再次名落孙山,伤心郁结所致。 穿好衣服重新下床,林砚的目光就落在了一双草鞋上。 草鞋由芦苇编织而成,鞋底是两块木板,里面还填了芦苇花。 虽然看起来很破,但比起原主那双只有鞋底的草鞋,却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而且他能穿上这双破旧的草鞋,同样还要感谢便宜岳父。 袜子肯定是没有的。 防寒保暖全靠草鞋里面塞的芦苇花。 至于防磨,对于脚上满是老茧的林砚来说,反而成了无关紧要的事情。 穿上草鞋,试着走了两步,除了有些不舒服外,倒也还算可以接受。 走出房门,院子里的场景一览无余。 家里一共三间土坯房,正屋是岳父岳母的卧房,左边则是自己小两口的婚房,至于四个小姨子,则全都挤在右边那间屋子里。 此时的小娇妻,正在茅草搭成的灶房里忙活。 正在帮忙烧火的,是十岁的老二沈知婉。 旁边盯着瓦罐流口水的,则是八岁的老三沈知莹和六岁的老四沈知瑶。 至于年仅两岁,还没来得及取大名的老幺,这会儿正躲在正屋的门口,满脸好奇的打量着他。 “难怪小娇妻容貌身段都堪称上佳,却还要花钱买赘婿冲喜。” “就这样的家庭情况,娶回家都需要莫大的勇气,就更不要说入赘了。” “这开局……还真不是一般的难啊!” …… 心中感慨的同时,他也来到了灶房边。 正在忙碌的小娇妻见状,也顾不得去管火上的瓦罐,急忙上前搀扶住了他,“夫君可是等急了?待我给几个妹妹盛过之后,剩下的都留给夫君。” “你们……就吃这个?” 目光落在瓦罐上,林砚突然感觉眼眶有些热。 什么给几个妹妹盛过之后,剩下的都留给自己。 分明就是把上面的清汤寡水盛给妹妹,好把瓦罐底部为数不多的糊糊留给自己。 回想起刚才喝掉的那碗糊糊,林砚突然很想给自己一巴掌。 那一大碗糊糊,分明就是所有人的食物。 自己多吃一口,家里人就要少吃一口。 她们把能果腹的糊糊,全都给了自己这个赘婿。 可自己刚才居然还在心里抱怨开局艰难。 听到他的询问,刚刚准备盛饭的小娇妻,动作顿时一滞。 神情拘谨的捋了捋额前垂落的发丝,她这才语气嗫嚅道:“父亲生病后,家里的粮食,全都换成银钱抓了药。如果……如果夫君后悔,我愿意与夫君和离……” “傻丫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林砚有心解释,可话到嘴边,却哽住了喉咙。 也顾不得旁边还有三个小姨子,他一把就将小娇妻搂进了怀里,“我不是嫌弃家里条件不好,我是心里感动……你们把最好的食物都给了我,自己却只能喝些清汤寡水……” “夫君吐了一大口血,自然要多吃些东西补补……” 沈知宁脸颊羞红,心里却满满都是感动。 没想到随便挑选的夫君,居然如此体贴人。 只要勤恳些,以后的日子一定能越过越红火。 “羞羞羞,阿姐羞羞~~~咯咯咯~~~” 就在沈知宁畅想美好未来时,躲在正屋门口偷看的幺妹,突然拍着小手笑了起来。 旁边三姐妹见状,也连忙有样学样。 一时间,羞红了脸的小娇妻,也只得把头深深埋进了林砚怀里。 第3章 只要有河就行 “幺妹,看大年哥给你带什么来了。” 就在小娇妻沈知宁不知所措之际,院子外面突然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呼喊。 紧接着,院门就被人一把推开。 林砚转头,就看到一个身材消瘦,但却精神十足的少年。 赫然是小娇妻的堂弟沈知年。 沈知年肩上背着一捆柴,手里还提着两只用草绳绑着的麻雀。 其中一只已经冻得生硬,另外一只还没有完全死透,明显是才刚刚逮到。 估计是觉得一只麻雀太小,这才攒着两只一起送来。 “大年锅锅,你对窝真好~~~” 早在听到呼喊时,幺妹就已经迈着小短腿儿,哒哒哒冲向了门口。 这会儿正盯着两只麻雀狂吞口水。 把柴放到墙边,沈知年一把就将幺妹抱了起来,“你这小丫头,什么时候才能把话说清楚。” “嘿嘿~~~” 幺妹仰头讪笑,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两只麻雀。 早在听到沈知年呼喊时,沈知宁就神情慌乱的推开了林砚。 只是被几个妹妹一番调侃,她的脸颊早就红成了苹果。 沈知年逗弄完幺妹,就看到堂姐眼神闪躲,脸色瞬间就冷了下来,“姓林的,如果你不想娶我堂姐,当初为什么要同意入赘?大伯家的日子本就难过,现在不但损失二两银子,还要借钱给你抓药……” “大年,不是你想的那样,夫君说他愿意留下来。” 见堂弟误会,小娇妻哪里还顾得上害羞,连忙替林砚解释。 幺妹闻言,当即坏笑着补充道:“刚才姐夫还抱了阿姐呢~” “真的?” 沈知年一脸怀疑,下意识就看向了老二沈知婉和老三沈知莹。 这两个堂妹已经懂事儿,应该不会像幺妹那样好骗。 老二沈知婉见状,先是促狭的看了阿姐一眼,然后一把就将老三沈知莹搂在了怀里,“我不是嫌弃家里条件不好,我是心里感动……” 老三沈知莹也是个戏精,学着阿姐的样子羞赧一笑,顺势就把头埋进了二姐怀里。 至于老四沈知瑶,更是直接抢了幺妹的台词,“羞羞羞,阿姐羞羞~~~咯咯咯~~~” “要死啊,你们……” 被几个妹妹当面调侃的沈知宁,俏脸红得几乎快要滴出水来。 也顾不得再给堂弟解释,作势就朝着几人追去。 沈知年见状,脸色这才缓和不少,“既然你已经决定留下来,身体可不能垮掉。趁着天还没黑,我再去打几只麻雀回来给你补身子。” 说着,放下幺妹转身就走。 林砚见状,连忙将他叫住,“村子附近有没有河?鱼应该比麻雀好抓。” “抓鱼?”沈知年神情古怪,“村口河面的冰足有半尺厚,你还想下河抓鱼?” “只要有河就行。” 林砚语气自信,转身就来到了篱笆旁。 从篱笆上抽出一根拇指粗细的竹竿,又来到灶房处用刀削尖,拿在手中做了个刺鱼的动作,确定没什么问题后,就再次来到了沈知年面前,“有没有镐头之类可以凿冰的工具?” 他之所以如此自信,是因为凿冰捕鱼,早就经过了无数钓鱼佬的验证。 至于河里有没有鱼的问题,那就更不用担心了。 按照现代人的惯性思维,古代的穷苦百姓那么多,肯定早就把河里的鱼给捞干净了。 可事实上,除了靠打鱼为生的渔民,和那些饿急眼的人,几乎很少有人刻意下河捕鱼。 毕竟穷苦百姓连吃饭都成问题,又哪里舍得投放饵料。 况且捕鱼的投入产出,不确定性实在太大。 可能忙活一整天,浪费了许多饵料,最终也没能捞到一条。 有这个时间,还不如上山挖点野菜实在。 最关键的是,在没有足够调料的情况下,野生河鱼身上的土腥味,根本就压制不住。 对于穷苦百姓来说,家里能有些粗盐醋布已经算是奢侈,又怎么可能会有其他调料。 正在追逐几个妹妹的沈知宁,其实一直都在关注林砚。 见他手里拿着竹竿作势要出门,她连忙小跑着追了上来,“夫君要出去?” “姐夫说要去凿冰捕鱼。”沈知年抢先回答。 虽然对林砚的称呼变成了姐夫,但语气之中,却是毫不掩饰的怀疑。 “夫君还会捕鱼?”小娇妻满脸惊喜,根本就没有意识到堂弟的用意。 那惊喜中带着崇拜的语气,差点儿没把沈知年给齁死。 不过惊喜过后,她的表情又变成了担忧,“夫君身子刚好,若是感染了风寒……” 后面的话她没说,但拉着林砚的手,已经说明了一切。 正常人感染风寒都可能会要命,就更不要说刚刚醒来的林砚了。 好不容易遇到这么好的夫君,她可不想夫君出事儿。 沈知宁的担忧,林砚自然能感受到。 他先是拍了拍小娇妻冰凉的小手以示安抚,然后才指着旁边正在被迫吃狗粮的沈知年道:“有大年在,他还能让我这个姐夫亲自动手干活不成?” 沈知年:(“▔□▔) 虽然心中无语,但沈知年还真被林砚的自信勾起了好奇心,于是果断拍着胸脯保证道:“阿姐放心,凿冰而已。姐夫若能捕到鱼,不但能给大伯补身子,爷爷奶奶也能喝口鱼汤。” “放心吧!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况且刚才还喝了一大碗糊糊,这会儿全身正热乎呢!” 林砚继续劝说,还悄悄挠了挠沈知宁的手心。 小娇妻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挑逗,只一瞬间,脸上的红霞,就再次飞到了耳后,“那……那你小心一些……” “好,你也赶快把饭吃了,然后回屋等着我回来。” 说着,就率先朝着门外走去。 旁边的沈知年见状,连忙扛起屋檐下的锄头小跑着跟上。 才刚刚走出院门,就看到岳母周氏从远处顶着北风艰难走来。 等到走近一些,林砚这才看到她手里端着的半碗粟米。 不用问,岳母刚才肯定是出去借粮了。 听到林砚要下河捕鱼,周氏自然竭力劝阻。 直到林砚又把沈知年拉出来,周氏这才勉强同意下来。 刚才她转了大半个村子,也才堪堪借到半碗粟米。 若林砚真能从冰河里面捕到鱼,或许可以延缓一下断粮的时间。 第4章 嘿嘿~姐夫,你真是神了 跟着大年一路向前,很快就踏上了通往村口的土路。 土路上覆盖着厚厚的积雪,只有零星的脚印,能证明它的走向。 头顶铅灰色的乌云压得很低,北风裹挟着雪粒钻入衣领,让林砚接连打了好几个寒颤。 用力裹了裹身上的长衫,他这才缩着脖子,打量起了这个不知道存在了多少年的村子。 桃溪村这个名字很有诗意,只是布局却略显散乱。 一座座或新或旧的土坯房星罗棋布,像是随意撒下的雪团,毫无章法可言。 当然。 也可能是大雪覆盖了生活的痕迹。 毕竟老祖宗的智慧,可是经过千百年验证的。 就在林砚的目光,望向村子后面的连绵大山时,突然发现右脚似乎越走越高。 疑惑低下头,就看到右脚的草鞋底上,不知何时已经粘了厚厚的积雪。 用竹竿将积雪吃力的捅掉,又检查了另外一只草鞋,他这才缩着脖子朝大年追去。 根据原主的记忆,现在似乎才刚刚入冬不久。 等到了最冷的时候,积雪甚至有膝盖那么厚。 用力裹了裹身上单薄的衣服,林砚发现除了吃饱,穿暖貌似也是迫在眉睫的事情。 记忆中的原主,过冬全靠一身正气。 不仅每年都会冻伤手脚和耳朵,而且还会感染风寒。 回想起原主苦苦硬撑的场景,他顿时又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哪里是过冬,分明就是在闯生死关。 熬过去,就能再活一年。 熬不过去,明年的今天,就是忌日。 只是以原主的情况,就算被冻死,估计也是草席一卷,抬上山了事。 而结局,十有八九会被野兽拖走分食。 “希望你不是真的死亡,而是和我互换,穿越到了现代。哪怕不能胜任公务员的工作,生活在盛世,至少不用忍饥受冻。” 心里碎碎念的同时,两人也一步三滑的来到了冰面。 用力跺了几下,冰层顿时发出“铮铮铮”的响声,倒是把林砚心中的郁结驱散不少。 见大年抡起锄头就开始凿冰,林砚连忙摆手阻止,“先别急,这里不是最佳位置。” “不是最佳位置?”大年满脸狐疑,“你难道还能算出什么地方有鱼?” “那当然了,凿冰捕鱼,位置的选择十分关键。”林砚点头,语气十分笃定。 前世他可没少刷那些荒野求生的短视频,所以理论经验非常丰富。 不同鱼类越冬时的栖息水层差异极大。 比如河流中常见的鲫鱼,一般生活在水下1.5米到3米。 翘嘴和白条则要更深一些,一般生活在水下2米到3米。 至于鲤鱼和鲶鱼这些底层鱼类,一般栖息在2到4米左右的深水区。 而草鱼和青鱼等中大型鱼类,则需要更深的水层来维持基础代谢。 不过为了获取到足够的氧气,青鱼和草鱼一般活动在水下3到5米,很少会出现在水深超过5米的“死水层”。 因为冰下水深超过5米的地方,氧容量很难维持鱼类生存。 综合考虑小河中的鱼类构成,以及越冬时的栖息深度。 可以确定打洞的最佳位置,就是水深在2到3米的洄湾、深槽等藏鱼区。 将这个结论告诉大年后,两人很快就顺着河道来到了一处水湾。 水湾的岸边横生不少灌木,靠近水面的地方,则是一大片已经被人采摘过的芦苇。 如果不仔细查看,即便站在岸边,也很难发现这里的情况。 倒也勉强可以算是一个秘密据点。 凿冰捕鱼的秘密,自然是能瞒一天算一天。 在没有找到其他经济来源之前,这个洄湾,就是走向美好生活的开端。 圈定好打洞的位置之后,林砚就蜷缩到了芦苇丛里。 虽然剩下的都是芦苇杆,倒也勉强可以遮挡一下寒风。 至于大年,则抡着锄头卖力的敲打起来。 只是寒风呼啸,冰层又实在太厚,再加上锄头用起来并不方便,以至于每敲打十几下,就要停下来搓搓手。 约莫敲打了半个多小时,冰洞才成功打通。 听到招呼,林砚连忙裹着长衫来到近前。 看到丝丝热气从洞口冒出,他当即兴奋的拍了拍大年的肩膀,“小伙子体力不错。若是换成我,估计得忙活半个时辰。” 只是已经快要冻成三孙子的大年,压根儿就不想搭理他。 将锄头往冰面上一丢,转身就钻进了他刚才待过的芦苇丛。 经过半个多小时的铺设,那里已经打造成了舒适小窝,不但能遮挡寒风,身子下方也铺了厚厚的茅草。 将竹竿伸进水里搅和一会儿,人为增加一些冰洞附近的含氧量后,林砚就目不转睛的蹲在了洞口旁边。 虽然是第一次实践,但他却信心满满。 只等着大鱼从洞口露头,然后被自己一竹竿扎个对穿。 然而。 足足等了十多分钟,预想中的大鱼,始终都没有出现。 一时间,就连躲进温暖小窝的大年,也忍不住再次凑了过来,“姐夫,你确定在冰面凿个洞,鱼就会主动游过来?” “当然确定。”林砚依旧嘴硬,干脆给大年科普起了凿冰捕鱼的原理,“水面结冰之后,就会阻断空气中的氧气进入水中。水里的鱼为了能呼吸到足够的氧气,会本能的游向氧容量较高的地方。咱们把冰凿开,这里的氧容量就会增加,那些迫切需要氧气的鱼,自然会朝着这里聚集……” 话未说完,他突然就闭上了嘴巴。 紧接着,手中那根削尖了的竹竿,就猛地朝着冰洞刺了下去。 哗啦~ 竹竿入水,顿时感觉到一道阻力。 不过紧接着,阻力陡然一轻,但却并没有消失。 “刺中了!” 林砚语气激动,用力把竹竿一撅,然后顺势一挑,一条足有一尺的大鲤鱼,就被他甩到了冰面上。 啪啪啪~ 直到此时,被洞穿腹部的大鲤鱼,这才开始奋力挣扎起来。 虽然头顶是铅灰色的乌云,并没有阳光照耀,可大鲤鱼的鳞片,却看起来分外耀眼。 原本还是一脸怀疑的大年见状,也顾不得询问林砚什么是氧气,兴冲冲跑到岸边扯了一把茅草,胡乱拧成一股绳,穿过鱼鳃,就将大鲤鱼提了起来。 “嘿嘿~姐夫,你真是神了。有了这条大鲤鱼,大伯肯定能很快好起来。” 说完,扛起冰面上的锄头,转身就往岸上走。 林砚见状,连忙将他叫住,“你吹着寒风忙活半天,就只捞一条鱼?” “不然呢?”大年一脸茫然,“刚才的动静可不小,其他鱼应该早就被吓跑了吧?” 第5章 二流子拦路 哗啦~ 大年话音刚落,身后的冰洞就传来一道水声。 转过头,就看到一条巴掌大小的鲫鱼,居然奋力跃出了冰面。 啪啪啪~ 回过神的鲫鱼,刚想挣扎着返回水里,就被大年一个箭步冲上前踢飞好远。 这家伙连麻雀那么点儿的荤腥都不肯放过,就更不要说这么大的鱼了。 都不等林砚劝说,他就已经神情激动的蹲回了冰洞旁边。 至于那条被他踢飞的鲫鱼,反正也跑不了,干脆任由它在冰面上折腾。 “姐夫,你是不是跟着老道士学了仙法?别人钓鱼时连话都不敢大声说,你倒好,刚才闹出那么大动静,居然还有鱼自己跳上来。” 大年举着那根用来刺鱼的竹竿,略显稚嫩的脸上满是兴奋与崇拜。 “哪有什么仙法,这叫科学。据说鱼只有七息的记忆,你捂住口鼻一段时间,就明白这些鱼,为什么会前赴后继往这里游了。” 林砚笑着摇了摇头,双手交叉伸进袖中,转身再次钻进了芦苇丛。 随着天色渐晚,就连风雪也比之前大了不少。 有大年这个现成的苦力,自己还是继续猫着比较稳妥。 就自己这刚刚转好的身板,万一真感染了风寒,小娇妻搞不好就要变成俏寡妇了。 才刚刚钻进小窝,大年激动的声音就从冰面传来,“姐夫,我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你懂得可真多啊!堂姐跟着你,肯定能过上好日子。” “那当然了。你姐夫我不但会捕鱼,打猎也很有一手。明天带你进山,让你见识一下我套野鸡兔子的本事。” 林砚缩着脖子,脸上却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没办法。 大年那句堂姐跟着他能过上好日子,简直说到了他的心坎里。 然而。 就在他等着大年继续说好听话时,冰面上却突然没了动静。 还没等他搞明白是怎么回事儿,冰洞里突然传来一阵河水被搅动的声音。 紧接着,就是大年兴奋的叫喊声,“哈哈哈~姐夫,快看,居然又是大鲤鱼。这家伙把脑袋伸出水面呼吸,被我用手捞上来了。” 说话间,这家伙已经提着大鲤鱼,兴冲冲跑到了芦苇丛边。 林砚见状,顿时就乐了,“嘿~这条鲤鱼有点儿意思,鳞片居然还带了点儿金色。” 大年闻言,连忙将鲤鱼提到眼前打量,“姐夫,难道金色鳞片的鲤鱼更好吃?” “好吃倒不见得,但却能卖一个好价钱。”林砚摇头,心里却已经有了主意。 据《辛氏三秦记》记载,黄河鲤鱼逆流跃过龙门后化龙,这一意象被广泛用于比喻科举及第或人生逆袭。 就这条鲤鱼的品相,但凡是个读书人,肯定都非常乐意讨个好彩头。 况且从冰洞出鱼的速度来看,天黑之前绝对能有不少的收获。 反正野生河鱼也不好吃,倒不如拿去城里换些银钱。 心中打定主意,他也顾不得寒风刺骨,起身就来到了冰洞旁边。 大年见状,也连忙有样学样。 通过凿冰捕鱼,他已经彻底服了这个二两碎银买来的便宜姐夫。 既然姐夫说鲤鱼能卖个好价钱,那就肯定不会错。 至于原因,他已经懒得追问。 反正姐夫懂得多,只要听姐夫的就行了。 随着冰洞凿开的时间越来越长,洞口附近水域的氧容量也越来越高。 从最初隔几分钟才会上一次鱼,到后来同时游过来好几条。 为了利益最大化,林砚果断决定抓大放小。 而且为了保证鱼的品相,只要是鲤鱼,就由大年用手抓。 虽然偶尔会有失手的时候,但架不住河里的鱼确实很多。 甚至有些鱼被惊走后,在水下转了一圈,还会再次折返回来。 这也让大年越发崇拜林砚这个便宜姐夫。 毕竟在遇到姐夫之前,他从来不知道鱼的记忆居然只有七息。 再次捞出一条半尺长的草鱼后,林砚果断叫停了意犹未尽的大年,“时间不早了,把冰洞堵上,咱们回家吃鱼。” 刚才沉浸在收获的喜悦中,并没有感觉到身体的异样。 这会儿上鱼的速度开始变慢,他这才发现,自己早已经被寒风吹了个透心凉。 再看大年,因为徒手捞鱼的缘故,双手早已经冻得青紫。 如果不及时保暖,两人肯定得一死一残。 死的是感染风寒的自己,残的是冻坏双手的大年。 “好,姐夫你先上岸,我把这些鱼挂到锄头上。”大年点头,三两下就把之前刨出来的碎冰,重新填回了冰洞。 虽然心中不舍,但他也懂得适可而止的道理。 况且两人已经足足捞了二十多条鱼,再继续捞下去,想要带回家都是问题。 反正凿冰捕鱼的方法,目前只有姐夫和自己知道。 只要不被别人发现,河里的鱼就都是姐夫和自己的囊中之物。 “我来帮你。” 林砚并没有独自上岸,而是和大年一起,分成几趟把鱼全都提到了岸上。 二十多条鱼,目测至少得有近百斤。 好在之前已经用草绳串了起来,这会儿刚好可以挂在锄头上。 起初大年还想独自扛着,被林砚严词拒绝后,这才勉强同意抬着回家。 即便如此,他仍固执的把大鱼全都放到了自己那边。 对此林砚虽然并没有多说其他,但却把这一切都默默记在了心里。 本以为风雪渐大,回去的路上不会遇到其他人。 谁知才刚刚进村没多久,就迎面撞见一个流里流气的身影。 那家伙起初还在哆哆嗦嗦搓着手,在看到两人抬着的鱼后,顿时就变得兴奋起来,“大年,这些鱼是替你大伯家赔礼道歉的吧?来来来,不用你们抬去我家了,我刚好带去城里当做赌资。” 嘴里说着,那人二话不说就要去抢两人抬着的锄头。 林砚闻言,眼睛顿时就眯了起来。 虽然他并不清楚这个二流子的身份,但这家伙口口声声让自己岳父家赔礼道歉,还要把自己的鱼抢去做赌资,可见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对于这种人,林砚又怎么可能会给什么好脸色。 侧身让对方抓了个空,他这才语气冰冷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居然敢当街抢东西,难道就不怕被抓去衙门打板子吗?” 第6章 将计就计 “你是老沈家那个二两银子买来的赘婿?不是说已经吐血而亡了吗?咋还活蹦乱跳的?难道老沈家当真要悔婚?” 面对林砚的质问,二流子非但没有半分惧色,反而像是受到欺骗一般,瞪起了吊三角眼。 大年闻言,也顾不得去管锄头上挂着的鱼,脖子一梗就冲到了对方面前,“王老二,你休要胡说,我堂姐何时与你有过婚约了?” 他的声音很大,唯恐林砚误会。 自己堂姐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有本事的夫君,眼看好日子近在眼前,可不能让王老二坏了好事儿。 然而。 面对他的质问,王老二却是一脸的吊儿郎当。 眼神轻蔑的上下打量林砚半晌,这才一脸挑衅道:“小时候过家家,沈知宁哪次不是我娘子?当时她还说过,长大一定会嫁给我。” “你放屁!堂姐是怕你欺负二妹三妹,这才和你虚与委蛇。”大年气急,同时还不忘和林砚解释,“姐夫,你不要听他胡说。他如此败坏堂姐的名声,就是想让堂姐嫁不出去,好便宜他这个狗东西。” “沈知年,你居然敢骂我?信不信今晚我就带着周少爷去你大伯家讨债?” 被大年说破心思,王老二顿时就变得色厉内荏起来。 搞清楚状况的林砚,眼神之中满是冷意。 连自己的小娇妻都敢惦记,真以为自己穿着长衫,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了? 也不管对方的威胁,一记撩阴腿踢出,直接给他来了一个“鸡飞蛋打”。 看到王老二如同烧红的大虾般蜷缩在雪地上,大年眼中的崇拜差点儿溢出来。 然而。 一击得手之后,林砚却并没有停手,而是一脚踩在了王老二的脑袋上,“还想带人来我家讨债?你说我若是把你送去县衙,你还有没有机会见到那个周少爷?” 木板做成的鞋底,带着雪水和污泥踩在脸上,让原本还在挣扎的王老二,瞬间就流下了冷汗。 别看他张口闭口周少爷,好像两个人很熟一样,其实不过只是在赌坊碰过几次面而已。 况且周少爷家里,顶多就是养了三五个仆役,还有几十亩良田收租。 和高高在上的县太爷相比,根本就不值一提。 听说衙门那地方,吃人根本不吐骨头。 只要上了堂,先要挨上三十大板。 就自己这小身板,搞不好板子还没打完,小命就先交代了。 想到此处,他顿时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连忙大声求饶道:“别别别,我刚才只是在说笑,大家乡里乡亲,千万别送我去衙门。” “你话里话外都在败坏我娘子的名声,我为什么要饶过你?” 林砚踩着王老二的脑袋,心里却在思考,到底该怎么处置这家伙。 说要把他送去县衙,不过是在吓唬他而已。 大周王朝可没有抢劫未遂的罪名。 若真到了县衙,搞不好还会给自己定个诬告的罪名。 可就这么放了这家伙,又实在不甘心。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这家伙以前肯定没少欺负小娇妻。 还有他口中那个周少爷,应该是岳丈家的债主。 如今自己的赚钱大业才刚起步,万一这家伙真把债主叫来,指不定会闹出什么麻烦。 对上林砚寒意森然的目光,王老二只觉后背凉飕飕的。 他发现林砚身上的气质,似乎和村子里的其他人都不一样。 这种气质,他只在城里那些大人物身上见到过。 若不是知道林砚的底细,他都要怀疑林砚是不是哪个豪门富户家的少爷了。 目光看到旁边锄头上挂着的鱼,他眼珠子一转,心里顿时有了主意,“我知道你岳丈家已经揭不开锅了,看你狩猎的本事不错,不知道对熊瞎子感不感兴趣儿?” “你知道哪里有熊?” 林砚闻言,先是一愣,不过很快就明白王老二在打什么主意了。 熊瞎子可是敢和老虎硬刚的猛兽。 冬眠中的熊瞎子,恐怖程度还要更胜三分。 与蛇和乌龟等真正冬眠的动物不同。 熊瞎子在冬眠的时候,虽然心跳能从每分钟五十五下掉到八到十下,呼吸频率也从七八次变成一两次,但体温和代谢水平,却依旧维持在正常状态。 若受到侵扰或威胁,几乎可以瞬间爬起来发动攻击。 这个王老二怂恿自己去猎熊,摆明了是想让自己去送命。 林砚能想到的事情,旁边的大年同样也能想到。 都不等王老二回答,他就语气焦急道:“姐夫,王老二他不安好心,你可千万别被他骗了。” “大年,你这可就冤枉我了。这位兄弟既然能在大冬天捕到鱼,可见狩猎的本事绝对不一般。若真能猎到熊瞎子,也显得他这个赘婿有本事不是。” 被林砚踩着脑袋,王老二依旧巧舌如簧,甚至还用上了激将法。 见他表演得如此卖力,林砚也乐得配合。 移开踩着他脑袋的草鞋,又呵呵笑着把人扶起来,这才故作得意的转头对大年道:“王兄弟眼光真好,才刚刚见面没一会儿,就能看出我狩猎水平不一般。” 大年闻言,当即就想提醒姐夫,不要相信王老二的花言巧语。 谁知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看到姐夫在悄悄冲着自己眨眼睛。 于是干脆冷哼一声,故意装出一副生气模样。 林砚见状,这才拉着王老二的手,继续乐呵呵道:“烦劳王兄弟告诉我哪里有熊瞎子,待我猎到之后,一定亲自把熊掌送到你家里。” “好说,好说。” 王老二眯着吊三角眼,心里满是得意。 敢对老子动手? 看老子坑不死你。 把熊瞎子冬眠的位置,详细讲述一遍后,王老二就捂着裤裆,跌跌撞撞朝家走去。 没办法。 林砚那一脚,可是下了死力气。 即便再怎么好赌,这会儿也没了心思。 他现在只求那玩意儿没被林砚踢坏,否则就算林砚真被熊瞎子撕了,沈知宁那个小妖精,也得便宜别人。 直到王老二走出很远,满心疑惑的大年,这才一脸担忧道:“姐夫,王老二明摆着就是在坑你,你可千万不能上当。他爹王猎户本事那么大,还不是折在了那头熊瞎子手里。” “放心好了,我知道他没安好心。” 林砚拍了拍大年的肩膀,心里却已经给王老二判了死刑。 这家伙不但惦记自己的小娇妻,还想鼓动自己去送死。 若不想办法把他处理了,鬼知道会发生什么让自己抱憾终生的事情。 他林砚自诩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王老二既然敢做初一,就别怪自己做十五。 重活一世,可不能眼睁睁看着抱憾终身的事情发生。 又小声安抚了大年一番,保证自己绝对不会冒险,两人这才重新抬起锄头,快步朝家走去。 今天收获了这么多鱼,他还等着看小娇妻惊喜的表情呢! 第7章 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 沈家小院。 岳母周氏正在灶房处理两只麻雀。 小馋猫幺妹,则眼巴巴蹲在旁边流口水。 衣服单薄的老三和老四,这会儿已经被周氏赶回了床上。 如此既能靠着打满了补丁的薄被保暖,又能让肚子饿得慢一点。 只不过今天的两姐妹,并没有如往常那般听话,而是时不时从屋子里面探出脑袋,望向那扇虚掩着的院门。 作为年龄夹在中间的两个孩子,她们上要紧着已经可以干活的姐姐,下要让着年龄尚小的妹妹。 就算家里有点儿好东西,也根本轮不到她们。 也正因为如此,两个平时连麻雀汤都喝不上一口的小可怜,对林砚这个姐夫的收获充满了期待。 哪怕依旧吃不上鱼,能像幺妹那样喝口汤也是好的。 相较于两个妹妹的期待和向往,沈知宁的脸上,则满是焦虑与担忧。 与年纪尚小的妹妹不同。 早早协助母亲当家的她,自然清楚家里的境况。 为了给吐血昏迷的夫君抓药,母亲又从周员外家借了一贯钱。 加上父亲生病和自己成亲时借的钱,如今家里已经欠了足足五两银子的外债。 而这些外债的抵押物,正是旁边陪着自己缝补衣服的二妹沈知婉。 一旦到期还不上钱,年仅十岁的二妹,就要被送去周员外家做丫鬟。 听说周家少爷周康,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纨绔,不但吃喝嫖赌俱全,还经常祸害家里的丫鬟。 二妹的容貌丝毫不输自己,一旦去了周家,定然逃不过周康的魔爪。 想到那些周家丫鬟的结局,拿在手里的针,突然就不受控制的扎向了手指。 看到大姐指尖绽放的一抹殷红,老二沈知婉连忙放下线团,将大姐的手指含在了嘴里。 等到血彻底止住,她这才一脸促狭的打趣儿道:“姐姐若是想姐夫了,大可去河边看看,何必如此魂不守舍呢!” “你这傻丫头,净说些浑话。”沈知宁俏脸微红,伸手就在二妹的手臂上拍了一下。 就在两姐妹嬉闹间,原本虚掩的院门,突然被人一把推开。 紧接着,两个呼着白气的身影,就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率先看到两人的,是小馋猫幺妹。 其他人都还在满脸不可置信的揉着眼睛,小丫头已经迈着小短腿儿,哒哒哒冲到了近前,“哇~好多鱼吖~窝要吃鱼,窝要吃鱼……” 说话间,就已经将最大的那条鲤鱼,吃力的抱在了怀里。 听到动静的老三和老四,这会儿也从屋子里面冲了出来。 待看清楚鱼的数量后,两姐妹相视一眼,竟哇的一下抱在一起哭了起来。 姐夫捕到这么多鱼,就算母亲再想节省,自己也肯定能吃上一口鱼肉。 心中如是想着,口水竟比泪水还要汹涌。 两姐妹闹出来的动静,也终于让其他人从震惊之中回神。 见两个女儿又哭又笑,周氏瞬间就红了眼眶。 老三和老四的委屈,她这个当娘的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只是她就那么点儿本事,不仅要支撑丈夫读书科举,还要尽全力养活五个女儿。 好在老沈家从不重男轻女,公婆和小叔子也时常接济,否则家里这些孩子活下来都是问题。 “姐夫真厉害,大冬天居然能捕到这么多鱼,这下终于不用担心被卖去周家做丫鬟了。” 沈知婉俏皮的朝着大姐眨了眨眼睛,转身就朝着灶房跑去。 平日里都是由她负责烧火,想要快点儿吃上鱼,自然要先把水烧上才行。 沈知宁没想到二妹什么都知道,再次看向锄头上挂着的鱼,她原本写满了担忧的俏脸,也跟着绽放了笑意。 三两步来到近前,也顾不得害羞,一把就将林砚冻得通红的手护在了怀里,“夫君,在外面冻坏了吧?” “还行,现在暖和多了。”林砚任由小娇妻护着自己的双手,冻得通红的脸上满是笑意。 旁边正在哆哆嗦嗦搓着手的大年见状,白眼儿差点儿翻到天上。 自己顶风冒雪忙活半晌,没想到刚回来就给自己看这个。 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 就在他准备躲进灶房,来个眼不见心不烦的时候,正在享受小娇妻温暖服务的林砚,却毫不客气的叫住了他,“大年,先收拾两条鱼出来,这鬼天气不喝点儿鱼汤暖暖身子,可是要生病的。” 沈知年:(ーー゛) 汝听人言否?! 好在岳母周氏已经收拾好了情绪,招呼老三老四回被窝等着,她连忙拦下一脸无语的大年道:“鱼我来收拾,你和大年赶快围着灶台暖暖身子。” 说着,就麻利的解开了两条巴掌大小的鲫鱼。 怀里抱着大鲤鱼的幺妹见状,顿时就急了,“娘,窝要吃介个,窝要吃大鱼……” “这两条鲫鱼已经足够我们吃了,剩下那些……可以拿去城里换些银钱……” 岳母周氏拒绝幺妹的同时,语气里还带着小心与探寻。 在她看来,这些鱼都是林砚带着大年捕到的,该怎么处置,自然要听女婿的。 岳母的心思,林砚自然明白。 自从决定留在沈家做赘婿,他就已经把自己当成了这个家的一份子。 都不等幺妹继续哭闹,他就语气认真道:“娘,我和大年抓这些鱼,就是为了给家里人吃。至于拿去城里换钱,有这几条鲤鱼就够了。” 说着,他就把那几条品相和个头都很不错的鲤鱼,挑出来挂到了南墙上。 反正现在的气温足够低,只要注意不被老鼠啃到,就算多放上几天也没事儿。 然而。 听到他安排的周氏,却顿时着急起来,“这些草鱼的个头比鲤鱼还大,咱们自己吃掉就可惜了。” 已经蹲在灶台边的大年闻言,连忙站起来劝说道:“大伯娘,你就听姐夫的吧!有了凿冰捕鱼的法子,今后保证能让你们吃鱼吃到吐……” 或许是因为性格本就外向,也可能是被林砚彻底折服,大年滔滔不绝讲述凿冰捕鱼经过的同时,还时不时夸赞林砚两句。 起初林砚还是一脸得意,可是听着听着,就算他的脸皮足够厚,也不免有些脸红起来。 倒是小娇妻和几个小姨子,听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儿。 吱呀~ 就在大年夸完林砚,再准备自夸几句时,正屋的房门突然被人拉开。 林砚回头,就看到一个身形消瘦,但容貌丝毫不弱于自己的老帅哥,正倚着房门看向自己。 第8章 来自岳父的考校 “爹,你怎么起来了?” 还没等林砚想好该怎么和岳父打招呼,沈知宁就神情紧张的跑到了近前。 “听到外面甚是热闹,就出来看看。”岳父沈怀远摆了摆手,并没有让女儿搀扶,而是再次看向林砚道:“你……可曾读过书?” 啥? 可曾读过书? 对上岳父似要把自己看穿的目光,林砚的心里满是问号。 他想过岳父会询问凿冰捕鱼的事情,也想过会询问自己的家庭情况,唯独没有想过会问到这个问题。 直到现在他才明白,为什么仅仅只是名落孙山,岳父就会一病不起。 敢情读书这件事情,已经成了他的执念。 见旁边的小娇妻,正神情紧张的朝着自己眨眼睛。 林砚略作思考,就大致猜到是怎么回事儿了。 以岳父对读书科举的执着,十有八九是想让女儿嫁个读书人。 当初着急冲喜,这才无奈选择了自己。 如今岳父病情好转,岳母和小娇妻自然想着能瞒一天是一天。 想清楚其中关键,他先是朝着岳父行了一礼,这才不徐不疾道:“我幼时随父亲开蒙,只是由于家贫,并没有去过私塾。” 说话的时候,他始终都在关注着小娇妻的表情变化。 见对方如释重负的同时,俏脸上满是惊讶,他顿时得意的挑了挑眉。 看来自己的猜测没有错,岳母和小娇妻肯定就是这样介绍自己的。 以沈家的境况,能招到赘婿已经实属不易,就更不要说还会读书识字了。 再加上岳父沈怀远自己都还是个老童生,所以即便岳母周氏再怎么扯谎,也不至于太过离谱。 然而。 听到他回答的岳父,却瞬间皱起了眉头。 他先是饶有深意的瞥了旁边的女儿一眼,这才再次追问道:“你当真读过书?” “大伯,姐夫他确实读过书。我们就是靠着那个什么氧容量,还有鱼只有七息的记忆,这才捕到这么多鱼。” 大年说着,还指了指南墙上挂着的一排鱼。 岳父沈怀远闻言,只是朝着南墙看了一眼,就再次转头看向了林砚,“‘经既明,方读子。’出自哪本启蒙书籍?它的下句是什么?” 林砚:(#-.-) 不是…… 这婚都已经结了,咋还考校上了? 自己若是答不上来,岳父该不会真让自己与小娇妻和离吧? 见小娇妻神情紧张,好几次都欲言又止,林砚顿时明白,貌似还真有这种可能。 好在“三百千”自己读幼儿园的时候就已经背熟,否则仅凭原主的记忆,能答得上来才有鬼。 眼见小娇妻似乎下了什么决定,他连忙抢先开口道:“‘经既明,方读子。’出自《三字经》。下句是:撮其要,记其事。” 岳父沈怀远闻言,脸上明显闪过一抹惊讶,不过紧接着便再次开口道:“匡国文寇,广禄阙东。” “‘匡国文寇,广禄阙东。’出自《百家姓》,下句是:欧殳沃利,蔚越夔隆。” “物有本末,事有终始。” “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此句出自……出自《大学》。” 林砚怎么都没有想到,岳父居然还是个老六。 自己刚才明明说只是开蒙,并没有去过私塾。 这老登考校完《三字经》和《百家姓》,居然不考《千字文》,而是给自己来了一段《大学》。 也怪自己大意,以为随便回答几句就能应付过去。 等意识到问题的时候,答案已经脱口而出。 好在最后这段只是《大学》的开篇,岳父也并没有特别惊讶,而是语气认真道:“你的底子比我想象中要好很多,年纪倒也不算太大,若能潜心学习几年,还是有机会下场试一试的。” “试什么试?难道你也想让宁儿和我一样担惊受怕?” 刚才丈夫盘问林砚的时候,周氏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唯恐撒谎的事情露出马脚,再让丈夫气坏了身子。 谁知林砚不但全都答了出来,而且似乎回答的还挺不错。 为了避免说多错多,她也只得故作泼辣的胡搅蛮缠起来。 岳父闻言,脸上的严肃,顿时就变成了讪然,“咳咳……我也只是说说而已。这小子既然能学以致用,想来以他的本事,支撑自己读书应该并不算什么难事儿。” “这话倒是不假。”周氏白了丈夫一眼,这才看向林砚找补道:“若砚儿有心科举,我自然是支持的。” 刚才她也是一时着急。 若女婿真有读书科举的想法,刚才那番话,可能就会徒增龃龉。 好在林砚对参加科举并没有什么执念。 未来他或许会下场一试,但绝对不是现在。 而且岳母刚才那番话并没有错。 若是不能保证丰衣足食,贸然下场参加科举,纯粹就是自讨苦吃。 古代为什么会有穷秀才富举人一说? 除了中举之后的阶层跃迁,更关键的原因,还是读书的成本非常高。 根据原主的记忆,他对这个世界也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如今的大周王朝,立国不过二三十年,外有强敌蠢蠢欲动,内有世家门阀掌控国家经济,政治文化倒是和唐朝初年颇为相似。 只不过这个世界的科举制度,却已经延续了好几百年。 仅从科举制度和考试内容来看,倒是和明朝差不多。 不过大周王朝对科举的限制条件,要比明朝宽松很多。 按照《大周律》,除娼、优、隶、卒等四类贱籍禁止参加科举外,其他诸如商贾、僧道等法无禁者,皆可报名。 只要身份审核通过,就可以通过科举入仕为官。 换句话说,只要不入贱籍,哪怕出身商贾之家,也丝毫不影响参加科举。 这对林砚来说,倒也算是一个好消息。 就在林砚准备安慰岳母几句时,院门突然被人一脚踢开。 紧接着,乌泱泱一大群人,就挤进了小院。 “族长你看,这里挂的全都是大年和沈家赘婿偷来的鱼。” 说话的是刚才挨了林砚一记撩阴腿的王老二。 这家伙双手捂裆,脸上满是怨毒。 原本正蹲在灶台旁烤火的大年闻言,噌的一下就站了起来,“王老二,你休要血口喷人。这些鱼都是我和姐夫顶风冒雪从河里抓来的。” “我血口喷人?”王老二一脸狞笑,“如今天寒地冻,河里的冰足有半尺厚,你告诉我如何抓鱼?” “我们……我们……” 大年想要辩驳,又担心凿冰捕鱼的秘密暴露。 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人群中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见状,顿时装模作样道:“大年,你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孩子,什么时候学会说谎了?莫不是被这个不知道哪里来的便宜赘婿给教坏了?” “没错,我们桃源村民风淳朴,可不能让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人群里有人跟着附和,话里话外,矛头全都直指林砚。 第9章 顺势承认 “你们胡说,我姐夫是好人!” “没错!王老二才是老鼠屎,他不但偷鸡摸狗,还偷看寡妇洗澡!” “嗯呐,王老二系坏银,窝姐夫系好银!” …… 面对七嘴八舌的污蔑,都还没等林砚开口,老三老四和幺妹就梗着脖子辩解起来。 刚才大年滔滔不绝讲述了半天,即便年纪最小的幺妹,也知道这些鱼都是姐夫凭本事从河里捞上来的。 对于这个能让她们吃上鱼肉的姐夫,姐妹几个打心眼里佩服,自然见不得他被人污蔑。 只是几个小丫头,又怎么可能明白这些人的真正意图。 面对她们的辩解,王老二非但没有半分气恼,反而故作疑惑的大声质问道:“既然你们说那个便宜赘婿是好人,那这些鱼又作何解释?” 话音刚落,顿时就引来身后人群一阵附和,“王老二说得没错,若你们说不出这些鱼是怎么来的,那就一定是这个便宜赘婿偷的。” 对于王老二可能会伺机报复这件事儿,林砚其实早有预料。 只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些跟着前来的村民,仅仅只是为了得到凿冰捕鱼的方法,就不惜颠倒黑白,凭空污蔑自己的清白。 更让他不能接受的是,这些人居然当着自己的面针对几个孩子。 都说人性贪婪。 见识过这些人的嘴脸之后,他这才明白什么是穷山恶水出刁珉了。 如果村子里面全都是这样的人,那他真要考虑一下今后的去留问题了。 或许是猜到了他的心思,不知何时已经站得脊背挺直的岳父沈怀远,居然露出了孩子般狡黠的笑容,“别担心,他王氏族人,还欺负不到我沈家人的头上。” 话音未落,院子外面突然再次传来一阵喧哗。 紧接着,一大群扛着镰刀锄头的汉子,就义愤填膺的涌进了院子。 都还没等林砚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儿,这群汉子就把王老二等一众王氏族人围了起来。 “王三刀,你带人来我怀远侄儿的家里闹事儿,莫不是欺我沈氏一族没人?” 说话的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 刚才混在那群壮汉中间,林砚还真没有注意到他。 此时看到他奇特的造型,林砚差点儿没忍住直接笑喷。 老者的个头儿并不高,不仅光着膀子,肩膀上还扛着一把弯刀。 那霸气侧漏的造型,像极了港岛电影里的古惑仔。 或许是因为老者的气场太大,也可能是因为四周的壮汉太多,原本还在叫嚣的王氏族人,这会儿就像是受惊的鹌鹑,全都缩成了一团。 直到对上光膀子老头儿霸气十足的目光,那个被王老二称作族长的家伙,这才硬着头皮站出来辩解道:“沈族长先别急,我们也是听说沈家赘婿偷了不少鱼,这才过来了解一下情况。” “偷鱼?偷了谁家的鱼?就算我沈氏族人真偷了人家的鱼,那也应当由我这个沈氏族长执行家法,何时需要你王三刀带人来质问了?老头子我有些时日没活动筋骨,你是不是忘记你王三刀名字的由来了?” 光着膀子的沈族长气场一米八,喷了对面的王三刀一脸口水,对方硬是连个屁都不敢放。 这有些荒诞的场景,让原本还感觉有些搞笑的林砚,都忍不住一阵啧啧称奇。 重新倚靠在门上的岳父沈怀远见状,当即神情得意道:“当年王氏一族妄图霸占水源,三叔只用了三刀,就把王氏一族的族长震得吐血三升。从那以后,王氏一族的族长就得了个王三刀的绰号。” 林砚:(“▔□▔) 好家伙! 敢情王三刀的绰号是这么来的。 若不是有岳父解释,他还以为那家伙是个用刀的高手呢! 就在翁婿两人小声嘀咕之际,顶不住老族长气场的王三刀,果断把躲在人群中的王老二扯了出来,“沈老三,你沈氏族人犯错,由你这个族长执行家法确实没错,可若苦主是我们王氏族人呢?难道我这个王氏族长还不能过问了?” “这个二流子就是苦主?”老族长上下扫了王老二一眼,也不等对方回应,就转头看向林砚道:“小子,你可曾偷了他王老二的鱼?” 说完,还不忘悄悄朝着林砚眨了眨眼。 虽然才刚刚见面,可林砚居然瞬间就读懂了老族长的意思。 这老头儿分明是在告诉自己,你小子只管否认,剩下的全都交给我。 虽然心中感动,但林砚却并不想这么做。 这些人之所以跟着王老二前来,并不是真的相信自己是偷鱼贼,而是想要浑水摸鱼,弄清楚自己大冬天捕到这么多鱼的方法。 如今天寒地冻,猫冬的人没有其他东西果腹,就只能消耗存粮。 若是能像自己这样捕到鱼,就算不怎么好吃,也能省下不少粮食。 如此一来,即便家里粮食短缺,撑到明年开春,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只可惜,这些人并没有态度诚恳的上门讨教,而是选择接受王老二的蛊惑,妄图通过逼迫的手段让自己妥协。 今天幸好有老族长带着一众沈氏族人及时赶来,这才让对方有所收敛。 否则不论自己怎么应对,都会落入对方的圈套。 想要证明自己不是偷鱼贼,就得证明自己是凭本事捕到的鱼。 如此一来,凿冰捕鱼的法子,势必会被这些人知道。 这种甚至连饵料都不需要的捕鱼法子,一旦被这些人知道,势必会影响自己的收获。 毕竟河里的鱼就算再多,也终究是有数的。 当然。 也可以咬死不说捕鱼的方法。 只不过那样一来,偷鱼贼的帽子,恐怕就要死死扣在脑门儿上了。 到了那时,众口铄金之下,可想而知自己会是什么结局。 林砚自诩不是什么良善之人。 既然这些人想要害自己,那这件事情就没有轻易揭过的道理。 只有把这些抱着歪心思的人整服整怕了,今后再遇到类似情况的时候,他们才不敢轻易跳出来。 否则三天两头来上这么一出,就算老族长再怎么护短,也终究会有厌烦的时候。 打定主意,他当即恭敬的朝着老族长行了一礼。 就在光着膀子的老族长,准备撇开老脸再次开喷的时候,却听到林砚语气认真道:“其实这些鱼并不是我从河里捞的,而是以每条三十文的价格,从王老二手里买回来的。” 第10章 反将一军 “买……买来的?” 老族长一脸懵逼,身上的气场差点儿都有些不连贯了。 好在他也是人老成精,仅仅只是愣神片刻,就明白了林砚的意图。 于是。 也不管一脸愕然的王老二,大手一挥,直接开喷,“好你个王三刀,自家族人高价卖鱼不说,还敢带人来污蔑受到欺骗的买主? 咋滴?真当我怀远侄儿膝下无子,就能任由你王氏族人欺辱? 不怕告诉你,我们老沈家就是稀罕闺女。 今儿个要是不说出个子丑寅卯,你们一个也别想囫囵个儿出去。” 话音未落,手中的大刀,呼的一下就架到了王老二的脖子上。 感受到脖颈处传来的冰凉,王老二小腹一热,瞬间就感觉一阵尿意汹涌。 仅有的理智告诉他,一定要努力憋住尿意。 奈何不久前才刚刚挨了林砚一记撩阴腿,还没开始用力,下身就传来一阵剧痛。 紧接着,一股带着腥臊气味的尿液,顷刻间就顺着大腿流到了地上。 见此情形,沈家的姑娘们全都忍不住轻啐了一声。 甚至就连王三刀,也下意识朝着旁边挪了挪。 没办法。 那股子尿骚气着实有些辣眼睛。 当然。 即使心中万分嫌弃,作为王氏一族的族长,王三刀依旧还得硬着头皮替王老二出头。 他先是装模作样朝着老族长拱了拱手,这才一脸严肃的望向快要哭出来的王老二质问道:“沈家赘婿说的可都是真的?” “这……这怎么可能。我若真有这么多鱼,早就拿去城里换成赌资了。” 王老二扯着裤裆,想要摇头,却又担心肩膀上的大刀。 那委屈的模样,像极了受到欺负的小媳妇儿。 只可惜,他这副惨样并不能博取林砚的同情。 都不等王三刀开口,他就再次语气铿锵道:“把鱼拿去城里换赌资,哪有卖给我的价格高,而且还不用一路背着进城。 他王老二听说我岳母借了半个村子,才堪堪借到半碗粟米,于是就咬死三十文一条,少一条他都不卖。 当时大年还劝我放弃,可是我和岳父全都大病初愈,若是不能尽快养好身子,保不齐就会落下病根儿。 为了不拖累一大家子,我这才咬牙拿出了成亲前积攒下来的全部积蓄,买下了他手中的鱼。 谁知他王老二不守信用,转头就污蔑这些鱼是我偷来的。 不仅如此,这些王氏族人也是霸道至极,不但是非不分,还强闯到家里威胁我们。 幸亏老族长及时带人赶到,否则我这个可怜的赘婿,恐怕得让他们冤枉死……” 林砚说着,还装模作样抹了抹并不存在的眼泪。 一时间,不仅对面的王氏族人,就连岳父一大家子,也全都目瞪口呆的愣在了当场。 特别是滔滔不绝讲述了半天凿冰捕鱼的大年,这会儿都已经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神经错乱了。 没办法。 林砚讲述的这个版本,不但合情合理,而且还能逻辑自洽,比起凿冰捕鱼,可信度高了不止一星半点儿。 特别是周氏出去借粮这段儿,村里大部分人都可以证明。 虽然只借来半碗粟米,可这已经算是天大的恩情。 毕竟如今这年月,哪家的存粮不是捉襟见肘?! 听了林砚的讲述,那些举着镰刀锄头的汉子,顿时就杀气凛凛的望向了王老二。 甚至就连王氏族长王三刀,看向王老二的目光都带上了怀疑。 王老二是个什么货色,他这个当族长的可太清楚了。 若不是王老二他爹活着的时候,经常给族里贡献猎物,他早就把这个败家玩意儿踢出族谱了。 今天他也是鬼迷了心窍,听说沈家赘婿知道一种神奇的捕鱼方法,连具体情况都没问,就带着几个族人找上了门。 谁知好处没捞到,还惹了一身骚。 若不是旁边还有一众沈氏族人,他都恨不得亲自动手削王老二这个兔崽子了。 直到此时,满脸不可置信的王老二,这才回神。 对上一双双杀气凛凛的目光,他的小腹顿时又涌起一阵尿意。 只不过这个时候的他,哪里还有心思去管这些。 让脖子离老族长的弯刀远一些,他这才满脸委屈道:“你……你这是污蔑……” “污蔑?”林砚挑了挑眉,然后突然厉声道:“这些鱼若不是你卖给我的,又如何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我……” “我什么我?!” “你……” “你什么你?!” 林砚接连打断王老二开口,然后转身朝着院子中的众人拱手道:“王老二若是能拿出证据,我林砚当场认栽。 可他若是拿不出证据,我也不介意把这件事情闹到县衙去。 到时候让青天大老爷看看,你们王氏一族,到底养出来一个什么玩意儿!” 这番话说得那叫一个咄咄逼人,可偏偏就震慑住了以王三刀为首的王氏族人。 没办法。 王老二是个什么德性,他们这些王氏族人可太清楚了。 如今林砚以其人之道还至其身,非要逼着王老二自证。 除非时间能倒流,否则这件事情就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届时一旦去了县衙,搞不好连他们这些人也得栽进去。 一时间,原本还是一副咄咄逼人架势的王氏族人,看向林砚这个赘婿的目光,都带上了几分惧意。 这是传说中克死双亲的可怜虫? 明明就是弹指间翻云覆雨的煞星好不好! 得罪这种动不动就要闹去县衙的人,那和找死有什么区别? 真当县太爷的三十大板只是说说? 于是,都不等王老二再次开口,王三刀的大脚就踹到了他的屁股上。 好在老族长反应快,及时收回了弯刀,否则王老二的小命,指不定就得交代在这里。 有了王三刀带头,那些想要撇清关系的王氏族人,再也没了顾虑。 也不管王老二尿湿的裤子,一窝蜂全都涌了上去。 一阵拳打脚踢,看得四周的沈氏族人都忍不住直咧嘴。 最后还是老族长开口,才终止了这场闹剧。 “咳咳~沈族长,误会也解除了,你看这天寒地冻的,我们就先回去了。” 也不管地上死猪般哼哼唧唧的王老二,王三刀朝着老族长拱了拱手,转身就往外面走。 林砚见状,当即朗声阻拦道:“王族长莫急,事情闹到这种地步,这些鱼我是断不敢再买了。刚好你和我们族长都在场,还是让王老二把鱼拿回去,把我的钱退回来吧!” 第11章 尘埃落定 “你……你……你……族长啊!我真的没有卖给他鱼啊!呜呜呜……” 也不知是被林砚的骚操作乱了心神,还是被族人拳打脚踢心里委屈。 原本还在地上哀嚎的王老二闻言,神情悲愤地嚎了一嗓子,居然以头抢地,就那么委屈地哭了起来。 那期期艾艾的哭声,当真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王老二是个丢了清白的小媳妇儿呢! 只可惜,面对这个一再挑衅自己的家伙,林砚根本没有半分心软。 也不管旁人古怪的目光,就那么一脸认真的盯着早已经懵逼了的王三刀。 经过王老二这么一嚎,王三刀几乎可以确定,林砚之前那番说辞,根本就是在颠倒黑白。 可事已至此,真相还重要吗? 只要人家一口咬定,鱼是从他王老二手里买的,那他就算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毕竟人家不但有沈知年这个人证,还有二十多条鱼作为物证。 更关键的是,人家的说辞完全可以逻辑自洽。 除此之外,两个人的名声和人品,也是天壤之别。 就算换成自己是县太爷,面对身世可怜的沈家赘婿和二流子王老二,也会相信沈家赘婿多一点儿。 到时候一通杀威棍打完,王老二能不能挺过去都不一定,就不要说其他了。 想清楚其中关键的王三刀,看向林砚的目光都带上了畏惧。 可怕! 实在太可怕了! 王老二只是想要捕鱼的方法,顺便恶心一下对方。 可沈家赘婿这个煞星,那是真的想要王老二的命啊! 不仅如此,事情一旦闹到县衙,就连自己这些跟着一起前来的王氏族人,也全都脱不了干系。 王三刀能想明白的事情,身边那些王氏族人自然也能想到。 或许他们看得没有王三刀透彻,但也知道这件事情一旦闹到县衙,他们全都落不到好。 一时间,有些胆小的王氏族人,差点儿就步了王老二尿崩的后尘。 “族……族长,我们可是听了你的招呼才来的……” “是啊!若不是看在族长你的面子上,谁愿意管王老二这个二流子的破事儿!” “族长,我儿子才刚出生不久,可不能去蹲大狱啊!” “这件事情是王老二惹出来的,还是让他赶快把钱还给沈家吧!” …… 耳边王氏族人七嘴八舌地吵闹,让王三刀这个族长彻底失了方寸。 沈家赘婿三言两语就扭转了乾坤,若他真把自己这些人记恨上,鬼知道会不会被抓去大狱。 转头看了一眼依旧还在哭哭啼啼的王老二,他下意识就想赶紧撇清关系。 只是话还没有说出口,就又被他强行咽了回去。 作为王氏一族的族长,还是得注意一下影响。 若是没了威信,今后谁还会把他这个族长当回事儿?! 想到此处,他先是挥手制止族人的吵闹,这才硬着头皮讪笑道:“他三叔公,今天这事儿都是误会。 你也知道,老二这孩子沉迷赌博。 估计卖鱼那点儿钱,早就被他拿去赌坊挥霍干净了。 若非如此,这小子也不会闹这一出不是? 反正这些鱼都还在,怀远侄儿也刚好需要这些鱼补身子。 要不……这件事情就这么算了?” 说完,他还一脸讨好地朝着林砚笑了笑。 那近乎低三下四的模样,哪里还有之前踹门而入的嚣张。 其实他这也是无奈之举。 身为王氏一族的族长,他不能不管王老二的死活,否则就会失去人心。 可让王老二一下子拿出五六百文,都不用想,也知道根本就不可能。 莫说他王老二没有卖鱼给沈家赘婿。 就算真的卖了,这会儿估计也全都输光了。 这种情况下,除了低头认怂,王三刀也想不出其他主意。 总不能让他这个族长掏钱,替王老二这个二流子平事儿吧?! 至于族长的威信。 自己都如此忍辱负重护佑族人了,相信族人肯定能理解自己的一片苦心。 心中如是安慰着自己,王三刀竟隐隐有些自我感动。 光着膀子的老族长闻言,并没有直接表态,而是饶有兴致地看向了林砚。 作为沈氏一族的武力担当,他这个族长的处事风格,主打一个以势压人。 然而。 林砚今天的表现,却让他眼前一亮。 从顺势承认,到反将一军。 没有滔滔不绝的絮叨,也没有歇斯底里的辩解。 有的只是有理有据的反驳,和弹指间翻云覆雨的手段。 能用寥寥几句话,就把和自己斗了半辈子的王三刀逼到主动认怂,足以证明林砚这个便宜赘婿,绝非池中之物。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并没有贸然替林砚做决定,而是想看看林砚接下来会如何应对。 面对老族长欣赏中还带着考校的目光,林砚只是微微一笑,就恭敬行礼道:“此事全凭三叔公做主。” 事到如今,该出的气已经出了,该立的威也已经立了。 若是继续逼迫下去,搞不好会适得其反。 毕竟好赌成性的王老二,根本就不可能拿得出钱来。 如果自己坚持要把这些鱼“还”回去,最终肯定需要这群王氏族人一起凑钱。 如此一来,可就真的把这些人给得罪死了。 自己和岳父一家还要在村子里生活,一下子得罪这么多人,并不是明智之举。 当然。 经过今天这件事儿,哪怕这群王氏族人心中仍有不服,想来也绝不敢再轻易招惹自己。 如此一来,凿冰捕鱼这件事儿,就还可以再做一段时间。 等到手里有了启动资金,再做有技术壁垒的东西,就不怕其他人惦记了。 至于王老二这个始作俑者,今天的事情就当先给他一个教训。 等自己抽出时间料理那头熊瞎子的时候,肯定会把他给捎带上。 这狗东西不但惦记自己的小娇妻,而且还敢带人来家里挑事。 若不是有老族长镇住场子,即便自己再怎么能言善辩,今天这件事情也肯定难以善了。 对于王三刀这种人,放过他就等于是在为难自己,林砚又怎么可能妇人之仁。 第12章 老族长的智慧 林砚进退有度的回答,让光着膀子的三叔公老怀大慰。 朗声大笑三声,这才拍着已经冻得发紫的胸膛保证道:“既然你小子相信三叔公,三叔公定然不会让你受委屈。这些王家的杂碎敢登门闹事儿,就没有轻易揭过的道理,否则岂不是显得我老沈家的人好欺负?!” “三叔公说得在理,此事全凭三叔公做主。” 林砚再次行礼,不过却面带疑惑地看向了旁边的岳父沈怀远。 他本以为光着膀子出场的三叔公,是什么寒暑不侵的武林高手。 直到这会儿他才发现,敢情这老头儿为了装逼,纯粹就是在硬扛。 若是继续耽搁下去,再把这老头儿冻出个好歹,那乐子可就大了。 然而。 岳父沈怀远似乎并不担心,反而还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儿。 就在他心中疑惑之际,三叔公已经再次朗声开口道:“这件事儿虽因王老二所起,但你们这些人打上门是不争的事实。想要既往不咎也很简单,每人送来三碗粟米,这件事情可以就此揭过。” “他三叔公,每人三碗粟米是不是有些多了?”王三刀一脸为难,“你也知道秋收时的光景,若是每家拿出三碗粟米,那些老人和孩子,很可能撑不到开春啊!” “那你们就把买鱼的钱给砚小子退回来!”三叔公根本不为所动,就仿佛吃定这些王氏族人一般。 虽然就连林砚也觉得,每人三碗粟米有些多,但三叔公是在为他出头,他自然不会做那拆台的事情。 而且他隐隐觉得,三叔公之所以这么做,似乎还有别的用意。 果然。 这个念头才刚刚冒出,三叔公就装作不经意道:“今天的事情,你们都是受了王老二的蛊惑。赔偿的事情,他这个始作俑者总得表示一下才对吧?” “没错,如果不是王老二,我们又怎么可能顶风冒雪来到沈家闹事儿!” “此言在理!依我看,所有的赔偿,都应该由王老二一力承担!” “我同意,咱们这就去王老二家取粟米。这小子虽然好赌,但也怕挨饿,家里肯定还有不少存粮。” “对对对,他王老二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就算拿出些粟米赔偿沈家,也不至于饿死人,顶多是少吃些罢了。” …… 随着一个个王氏族人开口附和,就连原本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对的王氏族长王三刀,最终也选择了默认。 毕竟他家里的存粮也不富裕,能省下三碗,终究是好的。 然而。 地上的王老二听了,哪里还躺得住。 都不用人搀扶,噌的一下就跳了起来,“明明是你们贪心,非要跟着一起来,凭什么要用我家的粟米赔偿?” “因为我们都是受了你的蛊惑!” “对,如果不是你,这件事情何至于此?” “你们和他一个二流子废什么话,他要是敢阻拦,就揍他丫的!” “对,揍他丫的……” …… 为了能省下三碗粟米,王氏族人哪里还管什么脸面。 说话间,就已经有心虚的家伙动了手。 于是,才刚刚站起来的王老二,眨眼间就又被踹倒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有头脑灵光的人,已经争先恐后朝着王老二家跑去。 虽然大家猜测王老二家里有不少存粮,但那也仅仅只是猜测而已。 万一存粮的数量有限,又被别人抢了先,那自己岂不是要亏死? 只是这些人没有注意到的是,被他们打倒在地的王老二,委屈的眼神中,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些难以遏制的怨毒。 那些王氏族人的动作很快,没过多大一会儿,就提着半袋子粟米匆匆折返回来。 老族长接过袋子,只是在手里掂了掂,就直接断言,根本不够每人三碗。 然而。 就在那些反应迟钝的王氏族人,一脸肉疼的时候,老族长又故作大度地摆了摆手,“让你们赔偿粟米,只不过是想让你们长点儿教训。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我也不想把事情做绝。既然也没差多少,此事就这么算了。” 王氏族人闻言,脸色瞬间转忧为喜。 唯独地上的王老二,看向他们的目光越发怨毒。 锅是他一个人背的,赔偿也是他一个人出的。 这些族人非但一丁点儿损失都没有,居然还联手对他拳打脚踢。 此时此刻,就连他对林砚的恨意,都只能排在这些人后面。 当然。 也并非没有人注意到王老二的表情。 王氏族长王三刀将这一切全都看在眼里,可最终他还是选择站在了大多数族人那边。 刻意挑起这一切的老族长也看在眼里,已经有些冻僵的老脸上,满是掩饰不住的得意。 回过神的林砚,在感叹老族长人老成精的同时,心中也对王老二越发警惕。 这家伙孤家寡人一个,还被族人揍了好几次。 万一突然发疯,对付王氏族人的同时,自己也绝对是他的首要目标。 家里除了自己和岳父两个病号,其他全部都是女眷。 还是得提前做好防范才行。 老族长这边刚松口,王氏族人瞬间做鸟兽散。 好在族长王三刀还顾及脸面,没有把王老二丢下。 等到所有外人全都离开,刚才还是一副不惧严寒的老族长,嗖的一下就窜到了灶台前。 那哆哆嗦嗦牙齿打颤的模样,差点儿没让林砚直接笑喷。 好在沈氏族人似乎已经有了经验,变戏法般找来一套衣服给老族长套上,众人这才开始寒暄起来。 “小……小子,老头子的处理你可还满意?”老族长哆哆嗦嗦裹着衣服,脸色却是掩饰不住的得意。 林砚闻言,毫不吝啬地竖起了大拇指,“姜果然还是老的辣!三叔公一番连削带打,顺便还来了一手分化挑拨,手段之老练,小子着实佩服。” “哈哈哈~也没有你小子说得那么玄乎。”老族长难得老脸一红,不过紧接着就指了指南墙上挂着的鱼,“大家伙儿为了你小子忙活了半晌,你小子总不至于让我们白忙活吧?” “这个自然。”林砚郑重点头,然后朝着院子里正在相互攀谈的汉子们拱手道:“诸位叔伯兄弟,今日承蒙大家帮忙,客套的话我就不多说了。我这就把鱼收拾了,大家一起吃口热乎的。” “咱们沈氏一族同气连枝,你小子就别瞎客气了,赶快去杀鱼,老头子我好久都没吃过肉了。” 老族长玩笑般在林砚的屁股上踹了一脚,顿时惹来一阵哈哈大笑。 “这小子刚和宁儿成亲,还不清楚咱们老沈家的规矩呢!” “别的不说,这小子还挺对爷们儿我的脾气。” “对对对,面善心黑有手段,可比怀远兄弟强多了。” “有这小子在,宁儿那丫头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 第13章 竹雪橇 杀鱼的过程十分简单。 刮鳞,开膛,摘苦胆,剩下的全部都是可以吃的。 什么? 鱼鳃难吃,还可能有寄生虫? 不好意思,就算有寄生虫,那也是肉。 大不了多煮一会儿,丢掉是不可能丢掉的。 至于内脏,把鱼肠子里面的东西挤出来,用水简单冲洗一下,就连同鱼鳔一起丢进了锅里。 什么葱姜蒜去腥,花椒大料增香,通通都没有。 唯一的调味品,就是黄澄澄的大粒盐。 就这还是为了招待客人,岳母周氏才舍得敲下一小块儿。 若是只有家里人,十有八九会拿醋布应付了事儿。 虽然鱼汤的腥味儿很大,但长时间猫冬的人,肚子里哪有什么油水。 瓦罐的盖子刚掀开,一群大汉就眼冒绿光地围了过来。 家里仅有的几副碗筷轮着用,唏哩呼噜吃完一大碗,撂下一句有事儿打招呼,就扛着镰刀锄头各自朝家走去。 趁着肚子正热乎,刚好回去躺被窝,一觉睡到大天亮。 老族长是最后一个走的。 林砚原本给他取了一条大鲤鱼,可老头儿说什么都不肯要。 最后还是幺妹抱着他的大腿不松手,这才勉强取了一条巴掌大的鲫鱼,挂在了自己的刀柄上。 “姐夫,鱼,鱼,窝要吃大鱼~” 刚送走老族长,幺妹儿就迫不及待跑到了南墙边。 小丫头虽然嘴馋,但却十分懂规矩。 知道要先招待客人,即使口水打湿了衣衫,她都没有哭闹。 岳母周氏见状,当即就想板起脸训斥小女儿。 只是还未开口,就被林砚抢先道:“娘,这些鱼不值什么钱,抓起来也容易,刚好可以给家里人补补身子。你看幺妹头发枯黄,一看就是营养不良。” “她一个丫头片子,能填饱肚子就是幸事,哪里有那么娇贵。”岳母依旧嘴硬,但不知不觉间却红了眼眶。 当娘的,又怎么可能不心疼自己的孩子。 只是以前没这样的条件,习惯了斤斤计较而已。 这次的鱼,林砚处理得格外认真。 不但仔仔细细刮干净了鱼腹里面的黑膜,就连鱼鳃和内脏,也被他以需要饵料为由挖了出来。 可即便如此,只加了盐巴的鱼汤依旧很腥。 以至于刚刚喝下第一口时,他差点儿没忍住直接吐出来。 虽然鱼汤难以下咽,但他依旧硬着头皮吃了两大碗。 不为别的,只因为鱼肉是目前唯一的蛋白质来源。 只有多吃一些,身体才能快点儿恢复。 若是像原主父亲那样落下病根儿,到时候连哭都没地方哭。 相较于他的勉为其难,其他人就吃得香多了。 不只是幺妹儿,甚至就连小娇妻沈知宁,也吃得嘴角油乎乎的。 见大年正心满意足的揉着肚子,林砚当即朝他招手道:“趁着刚吃饱,身体正热乎,带上柴刀跟我去趟后山。” “去后山?这会儿天都快黑了,可不能去那么危险的地方。”岳母周氏神情紧张,手中的碗都放到了地上,唯恐来不及阻拦林砚。 岳父沈怀远也是一脸疑惑,“你小子有干劲儿是好的,但可千万不能冒险,否则岂不是要害宁儿守寡?!” 小娇妻的俏脸,因为岳父这番话臊得通红,却依旧还是神情紧张的扯住了林砚的衣袖。 见众人误会,林砚先是轻轻拍了拍小娇妻依旧还有些冰凉的小手,这才解释道:“我去后山只是想砍些竹子,并不是想要进山打猎。” “砍竹子?”大年一脸茫然,转头指着篱笆道:“这里就有很多竹子,何必要去后山?” “我要用竹子做雪橇,这些竹子韧性不够。”林砚摇头,然后详细讲述了雪橇的用途与优势。 天气晴朗的时候,村子里面隔三岔五也会有牛车进城。 如今天寒地冻,想要进城只能靠走。 以他目前的身体状况,自己走路都费劲儿,就更不要说背着那么多鱼了。 好在地上的积雪很厚,把鱼放在雪橇上拉着,能省不少力气。 听完林砚的解释,大年瞬间来了兴趣儿。 询问过竹子的长短粗细后,把柴刀往后腰一别,揣着手就往外面走,“天冷路滑,砍竹子我一个人去就行。” 说话间,人已经走到了门外。 林砚见状,倒也没有逞强,而是借着灶台的余温搓起了麻绳。 搓完一根用来拉雪橇的麻绳后,他又搓起了细麻绳。 虽然他自信“鱼跃龙门”的噱头肯定有用,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况且鱼肉的口感和营养价值,终究要比红肉差上很多。 若是能用陷阱套些野鸡野兔,也能多份保障不是。 吃饱喝足的幺妹见状,顿时满脸好奇地凑了过来,“姐夫,你这系在做什么吖?” “我在做套索,到时候给幺妹套只小兔子好不好?” “好吖,好吖~” 幺妹闻言,顿时兴奋地拍起了手。 丝毫没有注意到爹娘和姐姐们古怪的眼神儿。 最后还是小娇妻沈知宁欲言又止地提醒道:“夫君,就算麻绳能套到兔子,它们也可以把麻绳咬断逃跑啊!” “放心吧!我做的陷阱和别人不一样。”林砚语气自信,手上却不自觉把麻绳搓得粗了些。 他也想用铁丝或钢丝,可老沈家煮饭用的锅,都还是陶土烧制的瓦罐,就更不要说其他东西全部都是榫卯结构了。 好在前世没少刷那些荒野求生的视频,用麻绳做陷阱,理论上还是可行的。 大概搓了十几根麻绳,大年就拖着两棵竹子,气喘吁吁地折返回来。 林砚大致看了一眼,就把长短粗细差不多的地方砍了下来。 又往灶台里面加了一些柴,等到火苗重新燃起,他连忙将竹子的一端放到了火上。 想要雪橇拉着省力,前端肯定得翘起来才行。 不然时不时顶到地面,非常影响行进的速度。 等到两根竹子受热均匀之后,林砚迅速将它们放到了门槛上。 再让大年搬来一块石头压上,他这才借着灶台的余温,用剩下的竹子制作起了雪橇的上半部分。 确定尺寸,砍断修整,凿孔定位,再插入提前削好的竹楔子,雪橇的上半部分很快成型。 虽然看起来略显粗糙,但坐上尝试了一番后,发现居然还挺结实。 又在已经定型的底座上凿出孔位,把上半部分往孔位一插,一架通体绿色的竹雪橇,就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从头到尾都盯着的幺妹见状,二话不说就爬了上去。 等林砚把麻绳系好,拉起幺妹就在院子里跑了起来。 一时间,整个院子都是幺妹银铃般的笑声。 直到所有人全都尝试了一遍,大年这才拉上两条鱼,一溜烟朝家跑去。 第14章 夫君不行? 太阳完全下山后,风雪都变得更大了些。 岳母周氏收拾完灶房,就把几个小姨子,全都赶回了屋子。 等林砚收拾完残留的竹子,突然发现院子里居然只剩下了自己和小娇妻。 对上夫君疑惑的目光,小娇妻顿时脸颊羞红的垂下了脑袋,“夫……夫君,天黑了,我们……我们也回屋休息吧……” 小丫头声若蚊蝇,若非林砚耳力好,可能都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看了一眼房门紧闭的两间屋子,林砚哪里还不明白岳母的用意。 原主成亲当天吐血昏迷,自然不可能与小娇妻圆房。 如今自己鸠占鹊巢醒来,在岳母眼中,就是身体已经恢复的表现。 再加上自己已经明确表达了和小娇妻白头偕老的心意。 而且还有本事给家里搞来这么多鱼和粟米。 岳母周氏肯定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 只是若按照前世的《婚姻法》,自己和小娇妻妥妥都是未成年。 甚至小娇妻的年纪,给自己判个三年起步都绰绰有余。 若是现在就圆房,万一小娇妻早早怀上孩子,鬼知道生产时会出现什么意外。 史书记载,长孙皇后十三岁嫁给李世民,三十六岁崩逝于立政殿。 长孙皇后本身患有气疾不假,但林砚觉得和她连续生了七个孩子,也有很大关系。 古代女人生产,就是在闯生死关。 贵为皇后尚且如此,万一小娇妻出现什么意外,自己岂不是要后悔死? 想到此处,林砚心中顿时有了决断。 就算真要圆房,也得先把小娇妻的身体调养好才行。 寒风卷着小娇妻额前的发丝,她却仿若未觉,依旧眉眼低垂地卷着衣角。 林砚裹了裹身上单薄的衣服,拉上她有些冰凉的小手,就钻进了屋子。 就在脸颊羞红的小娇妻,一脸不知所措时,却发现林砚并没有做那些阿娘说的事情,而是语气认真的讲述起了太早生孩子的危害。 林砚本以为只要把话说清楚,小娇妻肯定会满心感动。 谁知听完他的想法,小娇妻居然一脸认真地告诉他,“即便夫君身体有毛病也没关系”。 作为一个正常的男人,怎么能说不行。 自觉尊严遭受挑衅的林砚,果断向小娇妻展示了自己的实力。 直到小娇妻羞得钻进了被窝,他这才志得意满地沉沉睡去。 还真别说,搂着一个软萌可爱的小娇妻,居然一点儿都不觉得冷。 第二天,一大早。 外面天都还没亮,林砚就被一阵敲门声吵醒。 盯着房梁愣神半晌,他这才想起自己已经穿越了。 “夫君,什么时辰了?” 同样被吵醒的小娇妻,睡眼惺忪地朝着他的怀里拱了拱。 憨态可掬的模样,像极了一只慵懒的小猫儿。 林砚见状,哪里还有心思去管什么时辰,抱怨一句敲门的家伙没公德,一把将小娇妻搂进怀里,就准备继续睡觉。 只是还没等他睡着,院子里就响起了脚步声。 再然后,大年咋咋呼呼的声音,就从窗户传了进来,“姐夫,都已经卯时了,咱们再去河里捞会儿鱼,天亮后也好一起带去城里。” 林砚:(╯‵□′)╯︵┴─┴ 什么叫都已经卯时了? 现在是大冬天好不好! 谁家好人大冬天五点钟就起床? 虽然心中无语,但对上小娇妻鼓励的目光,他还是磨磨蹭蹭穿起了衣服。 打着哈欠拉开门,就看到顶着俩黑眼圈的大年,他顿时忍不住吐槽道:“鱼就在河里,又跑不了,你至于起这么早吗?” “你以为我愿意?”大年伸手在脸上搓了搓,这才语气幽怨道:“自从我回去说了你的事情后,爹娘爷奶就像是魔怔了一般。 一会儿说你是老沈家的福星,一会儿又叮嘱我好好跟你学。 特别是我爹,大半夜不睡觉,在屋子里转悠也就罢了,居然从寅时开始就催我起床来找你抓鱼。 若不是我一直拖着,你以为你能睡到现在?” “咳咳咳~你受苦了!”林砚一脸同情的拍了拍大年的肩膀,转身来到了水缸旁边。 敲碎水缸上面结的冰,用木盆打了半盆冷水,将脸埋进水中,头脑这才清醒了些。 正在生火的岳母见状,顿时一脸紧张道:“你这孩子,身子才刚好,咋能这样埋汰自己。” 说话间,一块浆洗得发白的帕子,就递到了林砚面前。 林砚倒也没有扭捏,接过帕子擦干脸上的冷水,这才讪笑道:“没事儿,这样能快些清醒。” 说完,将帕子挂在木盆边,叫上大年就准备出门。 只是才刚刚走了没几步,他又停下来朝着岳母道:“娘,宁儿昨天睡得有些晚,你不要叫她太早。” “娘是过来人,都懂,都懂……”岳母朝他摆了摆手,脸上笑得格外亲切。 甚至就连大年,也在旁边嘿嘿傻乐。 唯独林砚一脸愕然。 岳母该不会是误会了吧? 算了。 误会自己已经和小娇妻圆房,总比误会自己不行强。 这种事情能和小娇妻证明,若是换作别人,还真是百口莫辩。 两人再次来到昨天那个洄湾,发现原本的洞口已经重新冻在了一起。 好在冰层并不是很厚,大年拿着锄头敲了几下,就重新打开了洞口。 将已经冻成冰坨的鱼鳃和内脏,用麻绳绑着吊进冰洞,又用芦苇杆搅动了一会儿河水,两人就静静等着鱼来了。 可能是因为鱼饵起了效果,也可能和早上的氧容量有关,才刚刚等了没一会儿,就陆陆续续开始上鱼。 依旧还和昨天一样,鲤鱼用手抓,其他鱼类直接用竹竿插。 不到一个小时,两人就抓了三十多条。 抬头看了眼天色,林砚果断选择封洞走人。 先不管一次捞太多能不能卖出去,仅仅只是被别人看到,都是不小的麻烦。 两人拉着雪橇回到家,岳母和小娇妻已经把早食做好。 鱼汤里面加了粟米,还有两个刚刚贴好的饼子。 林砚和大年每人一碗鱼汤一个饼子,唏哩呼噜下肚后,一抹嘴巴,就再次拉着雪橇出了门。 雪橇上除了鲤鱼外,还有好几条个头儿不小的草鱼。 用岳母的话说,反正家里也不缺,倒不如拿去城里卖掉,能换些盐巴也是好的。 两人一路小跑着出了村子,这才稍稍放慢了脚步。 通往县城的道路,早已经被积雪覆盖。 人走在上面,不停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 望着一望无际的雪白,林砚突然觉得这个世界貌似还挺不错。 环境优美,空气清新,简直就是养老圣地。 然而。 才刚刚走了没多久,他就发现自己有些天真了。 第15章 城门风波 一望无际的积雪,看似赏心悦目。 可是积雪下方,却是坑坑洼洼的泥巴路。 再加上芦苇编织的草鞋,不但走起路来十分笨拙,而且鞋底还容易粘上积雪。 以至于两人远远看到临江县城的城墙时,居然已经临近正午。 目的地近在眼前,大年也不再节省体力,把林砚往雪橇上一按,拉起绳子就跑。 原本林砚还想拒绝,可是看到雪橇飞一般快速向前,最终还是老老实实闭上了嘴巴。 俗话说,望山跑死马。 剩下这段路程,若是让自己走,没有半个小时,估计很难走到城门口。 好在临近县城,路上的积雪已经被行人踩实。 即便雪橇上加了自己,大年拉起来也不算吃力。 仅仅只用了盏茶工夫,两人就来到了城门前。 临江县城的城墙,并没有想象中高大巍峨。 走近之后再看,甚至还有些岁月侵蚀的破败感。 或许是因为天气原因,城门外也没有想象中排队进城的场景。 甚至就连守城的官差,也不见了踪影。 就在林砚感叹少了进城的仪式感时,两个躲在城门洞里避风的官差,突然风风火火跑了出来。 林砚见状,当即就准备从雪橇上下来接受盘查。 谁知才刚刚起身,就听到跑在前面的官差一声大喝,“别动,坐在那里别动……” 同样准备接受盘查的大年闻言,神情明显一愣。 不过紧接着,就迅速挡在了林砚身前。 看着大年并不算高大的背影,林砚心里满满都是感动。 真要算起来,自己和这小子相识不过一天。 而且自己还只是他的堂姐夫。 可他不但敢替自己阻挡官差,甚至连原因都不问一句。 有这样的小舅子在身边,简直安全感满满。 大年的表现,也让两个官差神情一愣。 不过他们并没有说什么,而是饶有兴致地打量起了雪橇。 “这东西连轮子都没有,却能在雪地上跑得飞快,肯定能满足粮料使的要求。” 年轻官差率先开口,脸上满是兴奋。 年老一些的官差闻言,先是看了坐在雪橇上的林砚一眼,然后直接从大年手上抢过了绳子。 大年见状,当即就要开口,不过却被林砚用眼神制止。 俗话说,民不与官斗。 这两个官差明显只是对雪橇感兴趣儿。 虽然没了雪橇,两人肯定得扛着鱼赶路,但损失些身外之物,也好过得罪他们。 毕竟古代的官差,可不会讲什么文明执法。 若是惹恼了他们,一顿拳打脚踢都是轻的。 好在事情并没有朝不好的方向发展。 老官差抢过绳子之后,直接就搭在了自己肩膀上。 随着他开始发力,雪橇也再次朝着城门的方向滑去。 一直走到城门口,老官差这才皱着眉头停了下来,“这东西确实能在雪上行走,可若是拉上重物,恐怕也会和车轮一样陷进雪里。” “那咱们岂不是白高兴一场?” 年轻官差一脸失望,连带着态度都冷了下来。 林砚见状,顿时暗道一声不好。 大冷天闹这么一出,自己和大年搞不好要受到牵连。 想到此处,他也只得硬着头皮询问道:“两位官爷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儿?” “难事儿确实有,不过和我们两个关系不大。”老官差将绳子还给大年,顿了顿这才继续道:“方便打听一下,这东西是谁打造出来的吗?” “这东西是我姐夫亲手做出来的。” 大年指了指林砚,稍显稚嫩的脸上,满是与有荣焉。 在他看来,姐夫随随便便做出来的东西,都能让官差如此感兴趣儿。 若是姐夫认真起来,岂不是要惊动县太爷。 老官差原本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打造雪橇的人就在眼前,于是瞬间又变得热情起来,“公子居然还懂得格物之术?” “呵呵~略懂,略懂!” 林砚矜持的整理了一下身上的长衫,故意装出一副读书人的派头。 这两个官差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 万一自己不能帮他们解决问题,读书人的身份,或许还能让他们有所顾忌。 “那你能不能打造出一种不会陷进雪里的车?”年轻官差明显没什么耐性,直接问出了心中所想。 老官差闻言,顿时蹙了蹙眉,不过转瞬就很好的掩饰了起来。 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林砚,并没有着急回答,而是故意露出了茫然和疑惑的表情。 老官差见状,先是不着痕迹的瞪了年轻官差一眼,这才解释道:“自从入冬之后,北方蛮族不断袭扰我大周边境,并连破数城。 这些城池不但负责边军的补给,甚至本身就屯有军粮。 蛮族入城后,不仅烧杀掳掠,还焚毁了数座粮仓。 朝廷为了保证边军的粮草供给,只能紧急从江南调粮北上。 谁知运粮的船队行至临江县后,却发现上游的江面早已结冰。 逆流而上本就难行,如今又被坚冰所阻,无奈之下,粮料使也只得下令靠岸转为陆运。 只是路面积雪同样很厚,装满粮草的牛车刚碾上去,车轮就陷进了积雪里。 为了解决粮草运输的问题,粮料使已经联合县令发出悬赏,凡能解决粮草运输问题者,赏银……十两。” 说到悬赏金额的时候,老官差明显顿了顿。 旁边年轻的官差闻言,先是愣了愣神,不过随即就露出了不以为然的神情。 林砚见状,整颗心顿时就提了起来。 粮草运输受挫或许是事实,只不过官府的悬赏,肯定不只十两。 当然。 不论悬赏是十两,还是二十两,都不能把雪橇改进的方法告诉这两个官差。 他们既然敢在赏银上面耍心眼,人品如何,可想而知。 大周王朝普通农民家庭的年收入,大概在两千到三千文铜钱。 扣除基本生活开支后,实际的储蓄能力,只有五百文到两千文。 就算按照两千文铜钱算,也不过只是二两银子。 虽然这两个官差都是编制内的衙役,但是能被派来守城门,可见也不是什么重要角色。 收入自然不会比普通百姓高多少。 十两银子,足够他们存上好几年了,又怎么可能舍得分给自己和大年。 倘若自己告诉他们雪橇的改进方法,轻则被他们昧下承诺的十两赏银,重则可能因此遭来灾祸。 到时候随便扣个太平教或者山贼的罪名,往县衙大牢里面一丢,就算不死也得脱层皮。 第16章 脱身 意识到所谓的悬赏,很可能是个火坑后。 林砚眉头一挑,拉住老官差的手,就故作激动地演了起来。 “十……十两?” “我爹到死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官爷,我就只会做这个,要不你们帮忙问问,看这个能不能领赏?” “要是真能领到十两赏银,我给两位官爷二两……不,四两!” “嘿嘿……就算只剩下六两,也够买上一亩水田,顺便娶个媳妇儿了……” …… 说到最后,他更是仿佛陷入幻想一般,兴奋地手舞足蹈起来。 起初见他神情激动,老官差还以为他真有办法。 谁知听了后面的话,整张脸顿时就黑了下来。 只是还没等他挣脱,就被手舞足蹈的林砚拉了一个趔趄。 若不是年轻官差眼疾手快拉了他一把,这会儿铁定摔一个四仰八叉。 被老官差挣脱,处在“幻想”中的林砚,这才猛然回神。 见老官差面色铁青,他连忙装出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道:“对……对不起官爷,我实在太激动了。要不……要不我只要四两,另外六两两位官爷平分?” 说完,也不等老官差开口,就冲着大年迫不及待道:“还愣着干什么?快把鱼卸下来。没想到随便捣鼓出来的东西,居然能值十两银子,可不能给官爷压坏了……” 大年原本还在期待姐夫大展身手,成功领取十两赏银。 谁知聪明自信的姐夫,就好像突然受了刺激,居然开始胡言乱语起来。 正当他一脸懵逼地站在那里不知所措时,忍无可忍的年轻官差,终于黑着脸训斥起来,“粮料使要的是不会陷进雪里的车,就你这破玩意儿还想领取赏银?!” “这雪橇只要少装点儿,就不会陷进雪里……” 林砚故作害怕地小声解释一句,然后又“不死心”地嗫嚅道:“难道就不能通融通融?哪怕只分我二两……不,一两银子也行……” “去去去,哪凉快哪待着去!”年轻官差不耐烦地推了他一把,翻着白眼儿的脸上满是嫌弃:“你把粮料使当傻子,我们可还没活够呢!赶快给老子滚,否则抓你们下大狱!” 听到要下大狱,被大年搀扶住的林砚,这才“一脸不甘”地闭上了嘴巴。 不过依旧用希冀的目光望着老官差。 见此情形,原本还有所怀疑的老官差,顿时一脸晦气道:“本以为捡到个宝贝,没想到是个棒槌。” 说完,转身就往城门洞走。 林砚见状,把手腕往大年手里一放,顺势摆出了一个想要追,却被死死拉住的姿势。 为了看起来更加逼真,他还一脸浮夸地伸出了“尔康手”。 两个官差见状,脚步都不自觉快了几分。 直到两人重新钻回城门洞,他这才朝着一脸懵逼的大年低声道:“快,拉上鱼,咱们进城。” “啊?哦!” 大年虽然茫然,但还是果断听话照做。 把麻绳往肩膀一搭,拉起雪橇就往城门走。 走到城门洞的时候,林砚还刻意做出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两个官差见状,连忙将脸转向一旁,唯恐再被他缠上。 进了城,热闹和喧嚣瞬间扑面而来。 沿街看去,点心铺、绒线铺、水粉店、布庄、粮店、菜摊、肉档……各种铺面琳琅满目,不时有顾客进进出出,好一派热闹景象。 再回头看身后的城门洞,林砚竟有种穿越时空的错觉。 同样都是古代,城里城外的差距,咋就这么大呢? 忍不住吐槽的同时,他的心也变得火热起来。 城中如此繁华,岂不是意味着到处都是赚钱的机会? 只要找准商机,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正当他迫不及待,想要寻找商机的时候,却被大年拉着来到了一个没人的角落。 左右打量一圈,确定没人注意后,他这才压着声音语气激动道:“姐夫,你先在这里等着,我去打听一下县衙怎么走。” 说着,把拉雪橇的麻绳往林砚手里一塞,转身就要走。 林砚见状,连忙将他叫住,“你打听县衙做什么?” “你不是故意糊弄那两个官差,准备自己去县衙领赏吗?”大年回答的那叫一个理所当然,吓得林砚连忙往城门的方向看了一眼。 确定那两个官差并没有跟来后,他这才一脸古怪道:“你确定我刚才的表现,有这方面的意思? “是啊!”大年理所当然地点头,“姐夫不但懂得凿冰捕鱼,而且还能随手做出雪橇,要解决粮料使的问题,还不是轻而易举。你刚才之所以糊弄那两个官差,肯定是不想他们分赏银。” “咳咳咳,原来你是这么想的啊!” 林砚长舒一口气的同时,心里竟还有些小得意。 没想到几件在自己看来再简单不过的小事儿,居然就把大年这小子折服了。 只可惜,这小子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再次朝着城门的方向看了一眼,他这才压着声音道:“我确实有办法解决悬赏问题,但不能今天去领赏。” “为什么?” “你确定那两个官差被我糊弄过去了?” “难道不是吗?”大年挠头,“刚才我都看见他们躲着你了。” “你怎么确定他们不是将计就计呢?万一他们懒得和咱们多费口舌,干脆放任咱们去领赏,然后等出城之后再半路劫杀呢?” 林砚语气平静,可是接连两个问题,却让大年瞬间紧张起来。 他先是四下打量一圈,这才语气焦急道:“难道咱们已经被人跟踪了?” “现在应该还没有,但保不齐那两个官差,什么时候就会回过味儿来,咱们不能冒险去赌。” 林砚说得笃定,似在说服大年,又像是在提醒自己。 没办法。 十两银子已经足够诱人,就更不要说官府给出的悬赏,还很有可能会更多了。 可就算赏银再多,有命拿没命花,也全都是枉然。 天底下聪明人那么多,他可不敢把别人都当傻子。 万一猜测应验,不但小娇妻可能要守寡,就连大年这孩子,也可能会因此没命。 况且自己可是穿越者,脑子里赚钱的东西那么多,真没必要为此冒险。 当然。 如果做好万全的准备,这个馅饼,倒也不是不能吃。 毕竟现在的自己,也算是大周王朝的一份子,只有国家安定,未来的日子才有盼头。 一旦蛮族真的杀到中原,到时候天下大乱,受苦的还是自己这些老百姓。 就在他权衡利弊之际,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一步三晃地从城门口走来。 刹那间,一个主意就从他的脑海中冒了出来。 第17章 设套 昨天挨了好几通胖揍的王老二,被族长王三刀送回家后,又硬生生听了一个多时辰的说教。 至于说教的内容,翻来覆去其实只有一个意思,那就是大家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你王老二好。 若不是还需要王三刀帮自己上药,王老二都恨不得直接给这个虚伪的老帮菜一刀。 好不容易打发走了絮絮叨叨的王三刀,躺在床上的王老二,却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他是越想越气,越气越恼,以至于家里的老鼠,都被他的磨牙声吓得躲了起来。 今天早上天刚亮,他就忍着全身伤痛,从一整夜都没有暖热乎的被窝里面爬了起来。 他王老二要报仇! 他要让林砚那个便宜赘婿,和那些敢让自己背锅的王氏族人知道,敢对他王老二动手,就要有付出代价的准备。 昨天的好几通胖揍,已经让他深刻认识到,想要报仇,仅凭自己肯定不行。 所以他要进城找帮手。 作为十里八乡有名的二流子,几个偷鸡摸狗臭味相投的朋友还是有的。 既然是朋友,爱好肯定都差不多,所以王老二此行的目的地,就是临江城最大的鸿运赌坊。 平日里就算手上没钱,他和他的那些朋友,也会混进赌坊看热闹。 万一碰巧捡到一文钱,没准就能赌运亨通,赚他个盆满钵满。 饿着肚子的王老二,已经幻想了一路。 等自己带着那些朋友杀回桃溪村,一定要让林砚那个便宜赘婿学狗叫。 到时候不但要把林砚揍成太监,还要当着他的面抢了他的小娇妻。 等自己和兄弟们爽完之后,就把他们全都卖掉。 男的卖去伢行,女的卖去勾栏,到时候有了钱,带着朋友们去赌坊,连赌他个三天三夜。 就在他幻想自己在赌坊大杀四方时,却看到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仔细辨认,不正是林砚那个便宜赘婿,和他的新晋狗腿子大年。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王老二眼红了一下,然后就只是红了一下。 林砚的战斗力,他昨天已经亲身领教过了。 现在帮手还没找到,还是暂避锋芒比较好。 就在他以袖掩面,准备悄悄溜走时,却被一句“赏银十两”定在了当场。 鬼使神差之下,他下意识就悄悄跟了上去。 然后。 林砚那个便宜赘婿嘚瑟的声音,就传入了耳中,“消息是守城门的官差告诉咱们的,难道还能有错?他们说赏银最低十两,没准还会更多呢!” “姐夫你真有本事,随便做个拉鱼的物件,居然就能被官府看上。”大年一脸恭维,然后压着声音继续道:“为了避免夜长梦多,要不咱们还是赶快带着雪橇去领赏吧!” “急什么?这些鱼也能换不少钱呢!咱们先把鱼卖了,然后再去县衙领赏。”林砚故作不满的看了大年一眼,然后突然就加快了步伐。 已经搞清楚“事情原委”的王老二,这会儿满脑子想的都是赏银十两。 若是自己得了这十两赏银,鸿运赌坊还不把自己当大爷供着。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就一发不可收拾。 暗骂一句林砚这个便宜赘婿小家子气,他转身就朝着鸿运赌坊跑去。 隐隐作痛的下半身,让他清楚地认识到,自己并非林砚的对手。 想要把这十两赏银搞到手,还得去鸿运赌坊,叫上那群狐朋狗友才行。 直到看着王老二走远,大年这才有些不确定道:“姐夫,这家伙会上当吗?” “会不会上当,看他走路的姿势不就知道了。” 林砚强行憋着笑,语气之中满是自信。 王老二身上带着伤,都还能跑那么快,可见十两赏银的诱惑,到底有多大。 只是听了他回答的大年,并没有像他一样开心,反而变得神情凝重起来,“若是如你所料,王老二十有八九是去找帮手了。咱们只有两个人,到时候会不会有危险?” “既然给王老二做局,主动权肯定在咱们手里。况且城中还有巡逻的官差,就算真的动起手来,打不过跑还是没问题的。到时候把雪橇一丢,就不信他王老二还有心思追咱们。” 林砚指了指人来人往的大街,示意大年放宽心。 大年闻言,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不过转瞬又语气急切道:“既然如此,那咱们还是赶快去集市上把鱼卖掉吧!万一待会儿要跑,这些鱼十有八九得丢掉。” 说完,都不等林砚回应,就迫不及待地拉着雪橇往前走。 林砚见状,连忙将他叫住,“咱们不去集市,直接去城里生意最好的醉仙楼。” “去醉仙楼?”大年脚步一顿,然后连忙提醒道:“酒楼的食材都有专门的商家供应,上次我逮到两只兔子,他们非但不要,还把我给撵出来了。” “放心好了!如果一切顺利,没准你沈知年,今后就是醉仙楼的供应商了。” 林砚玩笑似的拍了拍大年的肩膀,率先朝着前方走去。 大年见状,连忙拉着雪橇跟上。 反正姐夫比自己聪明,自己只管听姐夫的就对了。 醉仙楼一共三层,在并不算很大的临江县城中,可以称得上是鹤立鸡群。 两人顺着街道一路向前,很快就来到了醉仙楼前。 看着一个个衣着华贵的食客,被店小二热情的迎进门。 刚刚还选择相信姐夫的大年,连忙拉住了林砚,“姐夫,想要去醉仙楼的后厨,得走旁边那条街。” “去后厨?去什么后厨?”林砚一脸疑惑。 “去后厨卖鱼啊!”大年回答的理所当然。 见林砚头上已经走出了不少汗,他又连忙改口道:“姐夫要是累了,就先在这里等着。我先去后厨问问,没准他们今天刚好就缺鱼呢!” 说着,转身就准备往旁边那条街走。 有过之前被撵出来的经历,大年对把鱼卖进醉仙楼,并不抱什么希望。 不过既然姐夫坚持要试试,那自己进去问一下又何妨。 大不了像上次那样被人家赶出来。 只是还没等他走出两步,就被林砚叫住,“咱们要卖鱼,肯定得在人多的地方才行。这里人来人往,绝对是个卖鱼的好地方。” 说完,也不管一脸懵逼的大年,一撸袖子,就扯着嗓子,朝衣着华贵的食客们喊了起来。 第18章 小子,你还说自己不是读书人?! “卖鲤鱼喽~~~ 走过路过莫错过,新鲜捕捞的金鳞鲤鱼哟~ 您瞧这鱼摆尾似游龙,鳍展鳞光映日红。 买条回家烹鲜汤,鱼跃龙门就是香。 小孩儿吃了最是妙,补得脑瓜灵光冒。 三岁开蒙认千字,五岁七步能作诗。 笔墨落纸就成文,从此跨进圣贤门, 上了考场笔如刀,一举就把童生考。 街坊邻里都来夸,鱼跃龙门顶呱呱。 中了童生莫心焦,秀才功名看今朝。 三条五条下了肚,秀才功名没难度。 秋闱赴考定中举,琼林宴上择佳妻。 姑娘小姐尝一口,良婿自会上门求。 琴棋书画样样通,针黹女红更出众。 媒婆踏破你家门,枝头凤凰俏佳人。 已婚娘子炖碗汤,来年抱个聪明郎。 娃娃生来眼睛亮,一岁学语二岁唱。 从娃抓起养得好,将来还把状元考。 哎—— 不多剩,不多留,新鲜鲤鱼快下手! 错过今日没这趟,再想沾彩等下回哟!” 在醉仙楼门前卖吆喝的,林砚还真是头一个。 最关键的是,他满嘴顺口溜,小词一套一套,听得众人那是一愣一愣的。 其中几个身穿长衫,头戴方巾的读书人,更是眼神冒光,跃跃欲试。 甚至就连几个锦帽貂裘,身份一看就不一般的贵人,都忍不住驻足调侃:“说你是走街串巷的货郎,可偏偏身上穿着长衫。说你是腹有诗书的读书人,可偏偏这小词儿一套一套,又全都是为了卖你的鲤鱼。小兄弟如此优秀,不知教你读书识字的夫子知道否?” “哈哈哈~他那夫子若是知道,他把功夫全都用在了卖鱼上,估计做梦都得骂一声逆徒。” “不不不,我若是他的夫子,一定会告诫他,出门在外,切莫道出为师的姓名。” “我倒是很想知道,他的夫子听到这段顺口溜时,会是个怎样的表情。” “能是什么表情,肯定是那种眼前一黑,感觉天塌了的表情。” “嘿嘿嘿~只有我觉得他这段小词儿还挺朗朗上口吗?” “同感,同感,从读书科举到结婚生子,全都被他这段小词儿给囊括了。搞得我都觉得,若是不买条鲤鱼尝尝鲜,运气都会比你们差上一些。” “没错,我也有这种感觉。正愁今天中午不知道吃什么,干脆就来条大鲤鱼讨个好彩头吧!” “是极,是极!我也来一条,看能否金榜题名,迎娶我那表妹。” “你这一条鱼还想许两份愿,比那些烧着一文钱香烛的佛门信徒还贪心啊!” “哈哈哈……” …… 众人七嘴八舌,气氛那叫一个热络。 有调侃林砚夫子的,有想碰碰运气的,也有人说话的同时,已经不自觉挑选起来的。 直到有人询问价格,一脸懵逼的大年,这才猛然回神。 满脸崇拜的看了一眼神情自若的姐夫,他把胸膛一挺,当即故作淡定道:“我姐夫说了,鲤鱼三十文一条,概不还价。” 说完,就故意梗起了脖子,根本就不敢看围观众人的反应。 听到河鱼居然卖如此高的价格,原本跃跃欲试,想要买一条沾沾喜气的人,动作明显一滞。 虽然鲤鱼的寓意很好,但终归也只是土腥味儿浓郁的河鱼。 除非浓油赤酱,或者用油来炸,否则味道还真说不上有多好。 而且三十文确实不是个小数目,就算放到醉仙楼这样的高档场所,都能点一两道不错的菜肴了。 当然。 有人追求性价比,自然就有人只看重寓意。 那条最大的黄金鲤鱼,才刚刚被人放下,几只手就同时抓了过去。 动作最快的,是一个年纪并不是很大的青衣小厮。 几乎就在前一个人放下的同时,他的手就抓向了穿过鱼鳃的草绳。 其他稍稍迟了半分的人见状,顿时一脸的失落。 而那个抢到黄金鲤鱼的小厮,这会儿已经一脸邀功的来到了一位老者身前。 老者身材消瘦,须发花白,虽穿着一身寻常衣衫,但一看就知道气度不凡。 老者提着鱼打量片刻,突然玩笑似的朝着林砚询问道:“这位小哥儿,方才听你叫卖时,似乎并没有提到如我这般的老朽。难道你这鲤鱼,老朽吃不得?” “呵呵~老人家说笑了。刚才没说,可不代表没有。”林砚拱手行礼,也不等老者好奇追问,就语气自信的笑着补充道:“黄金鲤鱼带回家,全家老小乐哈哈,孙贤子孝福临门,世间无我这般人。” “哈哈哈~好一个世间无我这般人!” 或许是这几句话说到了心坎里,原本只是开玩笑的老者,看向林砚的目光都变得不一样起来。 盯着林砚上下打量半晌,他这才语气认真道:“你若把这等急智全都用在读书上,将来未尝不能有所建树。” 林砚没想到,老者对自己的评价,居然会如此高。 于是连忙讪笑着自污道:“呵呵~多谢先生谬赞。 我不过只是一个被祖母二两碎银卖掉的赘婿。 若非岳父不嫌弃,将这身长衫让给我穿,我这会儿肯定还是一身破衣烂衫呢! 当然。 我之所以运气这么好,肯定和这些鲤鱼脱不开关系。 我这么衰的人都能转运,大家肯定比我强。 不分大小,三十文一条。 三十文你买不了吃亏,三十文你买不了上当。 三十文买一次鱼跃龙门的机会,从此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自污的同时,林砚也不忘把话题转到鲤鱼上面来。 开玩笑。 自己浪费脑细胞编顺口溜是为了什么? 当然是想把这些食客全都哄开心,好高价把鲤鱼卖给他们。 这老头儿本就气度不凡,如此高看自己,把其他想要讨个好彩头的读书人置于何地? 这不是明摆着给自己树敌吗?! 只是他这一番话说完,现场却突然安静了下来。 甚至就连忙着收钱的大年,也是一脸的古怪。 都还没等他搞明白是怎么回事儿,对面的老者就神情玩味儿的笑了起来,“好一个二两银子卖掉的赘婿,好一个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小子,你还说自己不是读书人?!” 第19章 咋这么喜欢揪人小辫子呢?! 最后一句谚语刚出口,林砚就暗道一声不好。 明明自己正在塑造贫穷可怜的苦情人设,咋就没有注意一下说话的习惯呢! 看来穿越之后,身边并没有原主的熟人,让自己不自觉忽视了许多本该注意的细节。 如今的大周王朝,政治文化发展,和前世的大唐贞观时期差不多。 自己刚才说的那句谚语,据说出自北宋阮阅的《诗话总龟》。 再加上赘婿和鱼贩身份带来的反差,周围众人不被震惊才有鬼。 意识到问题后,林砚下意识就想补救。 奈何还没想好怎么糊弄,就被对面的老者点了出来。 于是也只得一脸讪讪道:“咳咳咳……不过一句从说书先生那里听来的谚语而已,大家该不会以为这是我能说出来的吧?” “说书先生能说出这种志存高远的佳句?” 老者的脸上,带着早已经洞悉一切的戏谑,就像家中长辈,在看一本正经扯谎的孩子。 对上老者睿智的目光,林砚莫名一阵心虚,不过还是硬着头皮道:“兴许是话本里的句子,被说书先生讲出来了。” 然而。 他的话音刚落,都还没等老者开口,人群中一个衣着华贵的小胖子,就语气笃定地叫喊起来,“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整个宁江府还没有我胡耀祖没读过的话本。如果真有这句话,我不可能不知道!” 小胖子胡耀祖面色涨红语气笃定,就好像自己的权威遭受挑衅一般。 若非他和林砚之间还隔着数人,这会儿恐怕已经冲上来扯住他的衣领了。 林砚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随便扯个谎,居然能碰到胡耀祖这种话本死忠粉。 别人或许会怀疑小胖子胡耀祖在吹牛逼,可他却丝毫都不怀疑。 穿越前,他一个肥宅室友就是二次元死忠粉,那家伙如数家珍的场面,他至今都历历在目。 当时他还调侃,如果肥宅室友把精力放在追女生上面,即便条件再差,也肯定能俘获姑娘的芳心。 而且对于胡耀祖这种一看就是富二代的家伙而言,喜欢收集话本,绝对可以说是积极健康的兴趣儿爱好。 至于购买话本的花销,对于他这样的家庭来说,更是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甚至都不用他自己花钱,家里就已经把最新的话本买回来了。 毕竟喜欢看话本,总好过跟狐朋狗友一起吃喝嫖赌不是? 所以。 面对这种非人生物,林砚唯一能做的,就是避其锋芒。 否则一旦对方较真,搞不好还真有可能一本一本去翻找。 然而。 就在他准备继续找借口的时候,对面的老者却率先开口道:“你该不会想说,刚才那句话,可能出自某部孤本吧?” 林砚:(ーー゛) 不是…… 这老头儿,咋这么喜欢揪人小辫子呢?! 没错。 他确实想这么说来着。 毕竟孤本之所以是孤本,就是因为除此一家,别无分号。 只要自己一口咬定,刚才那句话可能出自某部孤本,这件事情基本上就算糊弄过去了。 谁知老头儿根本不按套路出牌,直接预判了他的预判。 不仅如此,老头儿还学着小胖子胡耀祖的口吻自信道:“孤本虽然珍贵,但终究是拿来读的。小哥儿刚才那两句话气势恢宏,志存高远。若真有人读到,又怎么可能直到现在都还没有流传开来?” 一番话有理有据,都不给林砚开口的机会,周围的读书人,就纷纷出言附和起来。 “老先生说得没错,此等佳句,我等读书人若是读到,肯定会学以致用,又怎么可能藏着掖着。” “此言在理,小哥儿刚才那两句似诗词,又似谚语。若真的出自某本古籍,定然可以流传于世。” “依我看,小哥儿刚才那两句,更像是他的内心写照。” “是极!是极!赘婿如何?贩鱼又如何?他日一朝中举,岂不就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小哥儿无须为出身介怀。我大周本就不禁商贾科举,更遑论小贩而已。至于赘婿,那就更不算什么事儿呢了!” “没错!君不见帝师庄静庵庄大家,不也是从赘婿一路成为文坛巨擘……” …… 许多人原本只是想看个热闹,听到一众读书人如此推崇林砚,顿时纷纷将刚才那句话默默记在了心里。 面对一众读书人的分析和宽慰,即便林砚脸皮再厚,也忍不住老脸一红。 只是让他不解的是,原本不断拆台的老头儿,这会儿脸上同样写满了尴尬。 对此,林砚倒也没有多想,只以为老头儿是因为有这么多人附和,一时兴奋所致。 事已至此,继续否认只会显得自己虚伪。 可若是任由他们继续把自己当成焦点,那雪橇上的鲤鱼也就不用卖了。 转头见大年也是一脸的崇拜,他干脆破罐子破摔道:“诸位,正所谓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 以前我一读书就春乏、秋困、夏打盹,冬天睡到来年春。 自从开始吃鲤鱼,整个人就好像焕发了新生一般。 不仅体弱嗜睡的毛病全都好了,就连脑子也灵光不少……” 面对一本正经推销鲤鱼的姐夫,大年脸上的崇拜很快就变成了懵逼。 不是…… 姐夫是怎么做到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 昨天吃鱼的时候,他不但把鱼鳃和内脏全都丢弃,甚至就连鱼腹的黑膜,也是洗了又洗。 可即便如此,姐夫喝下第一口鱼汤时候的表情,他依旧历历在目。 他相信,若不是还有其他人在场,以姐夫的秉性,十有八九会把那口鱼汤吐掉。 如此不待见鱼腥味儿的姐夫,为了把鱼卖掉,居然昧着良心说了这么多。 可自己呢? 除了在旁边当透明人,一点儿忙也帮不上。 一时间,大年脸上的懵逼,又变成了愧疚。 至于老者和周围那些读书人,在听到林砚那句“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时,就开始兴奋起来。 本以为这句之后,后面林砚肯定能说出更加发人深省的至理名言。 谁知这小子才刚刚吊起大家的胃口,居然就又扯起了他的鲤鱼。 如此神转折,差点儿闪到老者和一众读书人的腰。 一时间,在场众人的脸上,就像是打翻了的颜料盘,那叫一个精彩。 第20章 小子,年轻人不要太气盛! 醉仙楼内。 吴掌柜依旧如往常那般,装模作样捧着一把紫砂壶。 时不时对着壶嘴轻嘬一口,再半眯着眼睛,装出一副细细品味的姿态。 那副刻意装出来的派头,不但给人一种沐猴而冠的滑稽,而且也和喧嚣吵闹的酒楼显得格格不入。 然而。 不论小二跑堂,还是往来食客,似乎都已经对此习以为常。 甚至有些前来就餐的食客,还会刻意凑上来恭维两句。 而吴掌柜也仅仅只是点头应付了事。 作为临江县城最好的酒楼,醉仙楼从来都不缺少客源。 甚至许多时候,酒楼还会出现一席难求的情况。 为了能随时在醉仙楼定到位置,那些达官显贵家的管家仆役,可没少给吴掌柜送好处。 长此以往,也就让吴掌柜养成了目空一切的优越感。 直到一壶茶喝完,吴掌柜这才起身看向了酒楼大堂。 然而。 仅仅只是一眼,他的脸色顿时就阴沉了下来,“人呢?都死哪去了?大堂还剩这么多位置,怎么不给客人安排上?” 有小二听到呵斥,匆忙从外面跑了进来。 见吴掌柜面色阴沉,连忙小心翼翼解释道:“掌柜明鉴,不是小的不安排客人,实在是因为客人这会儿都在外面看热闹呢!” “看热闹?看什么热闹?” 吴掌柜把紫砂壶往桌上一放,脸色顿时又阴沉了几分。 敢在醉仙楼外面搞事情,这明摆着是不给他吴掌柜面子。 能在醉仙楼做小二,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吴掌柜的秉性。 于是连忙将前因后果,简明扼要地讲述了一遍。 当听到那些食客,围观的是两个卖鱼的土包子时。 他阴沉的脸色,突然就变成了不屑与讥诮,“卖鲤鱼?不过是哗众取宠而已。那些食客为什么来咱们醉仙楼?除了体面,当然是咱们独一无二的味道。把鱼卖给那些食客,难道让他们带回去自己做?” “掌柜说的是,那些食客之所以被吸引,不过只是因为一些俏皮话而已。那小子这会儿正被众人质疑呢!” 小二跟着附和,同时也在暗暗祈祷,希望自己翘班看热闹的事情能糊弄过去。 “被质疑就对了,雕虫小技也敢班门弄斧,且看掌柜我如何赶他们离开。” 能做到醉仙楼的管事,吴掌柜也是正经读过书的。 这会儿刚好有卖弄的机会,他大袖一挥,就迈步朝着外面走去。 在他看来,一个卖鱼的赘婿,又能有多大的本事。 只要自己出面,不但能赶走这个耽误酒楼生意的家伙,还能顺便宣扬一下自己的学问。 心里打着小算盘,刚好就听到了林砚最后推销鲤鱼那段。 于是,也没看围观众人古怪的表情,当即开口贬低道:“还以为我醉仙楼外,真来了哪家的才子。原来只是个凭借两句毫无章法的词句,就敢在这里哗众取宠的骗子。” 围观众人闻言,先是一愣,随即便议论纷纷起来。 “听吴掌柜这么一说,小哥儿那几句确实没什么章法可言,该不会真是偶尔听来的吧?” “先不提‘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仅仅只是那句‘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都足以惊艳世人了吧?” “这两句确实很惊艳,可小哥儿似乎也只说了这两句。若是整篇文章或诗词,那才叫惊艳。” “此言差矣!你我都是读书人,自当清楚此等佳句,妙手偶得已是罕见,又怎么可能通篇都是如此。” “就算这几句真是他妙手偶得,凭他三句话离不开卖鱼,也和骗子差不多。” …… 林砚没想到,除了刚才那位老者,居然还有人跳出来刻意针对自己。 如果刚才那位老者只是恶趣味儿,那这位醉仙楼的吴掌柜,就是明晃晃的贬低和挑衅了。 倘若只是贬低自己的学识,他倒也不怎么在意。 可是自己好不容易才把话题转到卖鱼上面,这家伙就跳出来拆台。 这不是明摆着不想让自己把鱼卖出去吗? 回想起出发前小娇妻期待的目光,他眉头一挑,当即语带讥讽道:“我不止一次言明,那些词句都是我偶然间听来的,奈何大家不相信啊!” 大家不相信? 吴掌柜闻言明显一愣。 刚才小二讲的非常简单,这些细节并未提及。 不过在吴掌柜看来,大家相不相信,根本就不重要。 重要的是,自己才刚一开口,对面那小子就急忙解释,明显是已经被自己震慑住了。 只要自己再略施小计,想来一定能顺势扬名。 一念至此,他当即神情傲然道:“既然大家不相信,那我便考校你一番,只要你的回答能让我满意,这些鱼我醉仙楼包了。” “这恐怕不妥吧?” “难道你怕了?” “怕倒不至于,就是让你满意这一条,貌似有些问题。” “你在怀疑我的人品?” “我可没这么说。” 林砚摆手,可任谁都能听出他语气里的讥讽。 小心思被林砚戳破,吴掌柜的脸色,顿时就阴沉了下来。 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又不敢发作出来。 于是只能硬着头皮道:“那好,只要你的回答能让在场大多数人满意,我就买下你所有的鱼。这样总可以了吧?” “可以是可以,就是我这鱼卖的有点儿贵。咱们还是先谈好价格,免得到时候徒生龃龉。” “哈哈哈~小子,你知不知道我是什么人?就算你这鱼再贵,又能贵到哪里去?” “一条五十文,概不还价!” 回答吴掌柜的是大年。 五十文一条的价格刚喊出,围观众人的表情,就再次变得古怪起来。 原本以为这小子沉默寡言,是个忠厚老实的。 现在看来,这哪是什么忠厚老实,分明就是面善心黑好不好。 直到这会儿,众人才想起,刚才的三十文一条,貌似也是这小子喊出来的。 吴掌柜也没想到,大年会喊出如此离谱的价格。 见林砚点头确认,他顿时语气阴冷道:“小子,年轻人不要太气盛!区区河鱼也敢要五十文一条,你们就不怕有命拿,没命花?” “呵呵~年轻人若是不气盛,那还叫年轻人吗?莫非……吴掌柜买不起?” 林砚声音平淡,可是说出来的话,却让现场瞬间安静了下来。 第21章 诗是这条鲤鱼作的 “哈哈哈~好一个年轻气盛!好一个意气少年!小哥儿此言大善,当浮一大白!” 就在众人愣神之际,那个喜欢揪林砚小辫子的老者,突然神情激动地大笑起来。 老者的笑声,就像是滴进油锅的水花,瞬间就让围观的人群沸腾了起来。 “老先生说得对,何谓少年意气?当如是也!” “对对对,所谓少年老成,不过是压抑天性,回去我就把小哥儿的话,转述给我爹听。” “哈哈哈~兄弟真勇士也!相信你爹听完之后,肯定会和你来上一场父慈子孝的友好交流!” “吴掌柜,你总管醉仙楼一应事宜,难道连五十文一条的鲤鱼都做不了主?” “说什么呢!人家吴掌柜执掌醉仙楼,逢年过节连我的管家都要登门送礼,又怎么可能做不了几条鱼的主。” “那吴掌柜还不赶快答应他,大家都还等着小哥儿给我们惊喜呢!” …… 有人像老者一样神情激动,有人则揶揄调侃架秧子起哄。 其中几个性格跳脱的家伙,更是直接当着吴掌柜的面贴脸开大。 可偏偏这些人,吴掌柜一个也不敢得罪。 于是,几乎要被气到吐血的吴掌柜,也只能把怒火,全都转移到林砚身上,“黄口小儿,只会逞口舌之利! 既然你不知天高地厚,那我就成全你! 只要你能以鲤鱼为题,做出让大部分人都满意的诗词,我就把你这些鱼全都买下来!” 读过书的吴掌柜,自然知道当众作诗的难度。 以林砚乡下泥腿子的身份,会不会作诗都不一定,就不要说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作出让大部分人都满意的诗词了。 即便林砚真能作出诗来,想要得到大部分人的认可,也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若是放在交流诗会,哪怕林砚作的诗狗屁不通,也可能会有人昧着良心硬夸一通。 可一旦涉及赌约,在场这些学识渊博的读书人,肯定会比自己想象中还要谨慎。 毕竟他们的认可,就代表着他们的水平。 为了自己的名声,他们也会格外严格。 等这个卖鱼的赘婿输掉赌约后,自己再顺势拿出一首鲤鱼诗,这些人顾及自己醉仙楼掌柜的身份,多少应该会夸上两句。 如此一来,自己有学问的人设,也就能立起来了。 然而。 还没等他把得意的笑容挂上嘴角,林砚就抑扬顿挫地开了口。 “年久还求变,今来有所从。 得名当是鲤,无点可成龙。 备历艰难遍,因期造化容。 泥沙宁不阻,钓饵莫相逢。 击浪因成势,纤鳞莫继踪。 若令摇尾去,雨露此时浓。 不知吴掌柜觉得我这首《河鲤登龙门》如何?” 林砚语气随意,就像是在问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 可围观众人,却再次沸腾起来。 “这……这么快就作出来了?” “难道真的有人能七步成诗?” “七步成诗是不是真的我不知道,但七息成诗,我却亲眼见到了。” “作诗哪有这么快,想来是提前作好的,只是不知道这首诗品质如何。” “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这首诗的品质很高的。” “有多高?” “三四层楼那么高!” “哇~那岂不是比在场大部分读书人都要高?” “你这么问,可是会得罪很多人的。” “如此高品质的诗,难道真是一个贩鱼的赘婿能做出来的?” “不然呢?难道还能是他买来的?” “他要是有钱买诗,还用得着大冬天贩鱼?” “那有没有可能,是他从哪里抄来的?” …… 在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中,吴掌柜终于从懵逼之中回神。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林砚这个贩鱼的赘婿,居然也提前准备了鲤鱼诗。 而且这首诗的品质,甚至比自己那首“佳作”还要好。 想到当众输掉赌约后的窘迫,他当即咬牙切齿道:“没错,这首诗肯定是他这个泥腿子抄来的。” 他还真就不信,林砚这个泥腿子,能拿出另外一首鲤鱼诗。 只要一口咬定,他的诗是抄来的,那自己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至于踩着林砚扬名,也只能见机行事了。 几乎只是一瞬间,吴掌柜就做好了盘算。 只是他的话音刚落,刚才那名老者,就蹙眉站了出来,“抄来的?这首五言排律,以‘鱼化龙’神话为原型,借鲤鱼逆流跃龙门之景,隐喻科举士人历经艰险终获功名。此等佳作,就连我都没有听过,你又如何确定他是抄来的?” “你不过是年龄大了点儿,难道还能阅遍天下藏书不成?” 吴掌柜依旧嘴硬,已经顾不得给老者面子。 林砚没想到,第一个站出来替自己说话的,居然是刚才那个喜欢揪他小辫子的老者。 他先是朝着老者拱手道了声谢,这才不徐不疾道:“刚才那首诗,确实不是我自己所作,而是从这条鲤鱼口中听来的。旁边这条鲤鱼说,它也作了首鲤鱼诗,想请吴掌柜点评一二。” 林砚能考公上岸,基础知识还是很扎实的。 让他作诗,或许还有难度,可让他抄,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刚才那首作者已经不可考的鲤鱼诗,他都能随口背出来,就更不要说那些名人佳作了。 起初听到林砚承认,吴掌柜还是面色一喜。 可是当他听完后面的揶揄和调侃后,哪里还不知道林砚是在故意捉弄自己。 只是对上林砚自信的表情,他莫名一阵心虚。 万一林砚再拿出一首鲤鱼诗,自己恐怕就真的没有退路了。 一念至此,他也顾不得颜面,当即咬牙切齿道:“听来的不算!” “哎,怎么能不算呢?鲤鱼作的诗,那也是诗不是?” “对对对,长这么大,我还从来没有听过鲤鱼作诗,吴掌柜可千万要给我这个机会。” “小哥儿你只管把诗诵来,只要诗好,吴掌柜不认,我们认。” “没错,不过是些鲤鱼而已,我们五十文一条买了。” …… 事到如今,围观众人也全都回过味儿来。 林砚好像并没有陷入吴掌柜挖好的自证陷阱,而是准备凭实力力破谣言。 这种当众打脸的剧情,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围观众人,又怎会愿意错过。 见吴掌柜拒绝后,他们顿时就神情激动的跳了出来。 第22章 小哥儿,这你能忍? 刚才之所以藏拙,就是为了能把鱼卖出去。 如今有人愿意高价买鱼,林砚又哪有拒绝的道理。 也不管吴掌柜阴沉的目光,他自信一笑,当即乐呵呵道:“这条鲤鱼刚才作了一首七言绝句,既然大家感兴趣儿,我且诵来,也好请诸位评判一二。” “哈哈哈~小哥儿且快快诵来,我猜这条鲤鱼的诗才,定然比刚才那条还要高。” “如果这首鲤鱼诗比刚才那首还好,我愿意出五十文买下这条鲤鱼。” “呵呵~这可不是一般的鲤鱼诗,这是鲤鱼作的鲤鱼诗,所以,得加钱~~~” “没错,一条会作诗的鲤鱼,五十文怎么够,我愿意出六十文。” “那我就出七十文好了,多出来的十文,算是给小哥儿诵读诗词的辛苦费。” “对对对,钱可不能让鲤鱼全都赚了。” “哈哈哈~鲤鱼自己作诗卖自己,还要被小哥儿拿抽成……” …… 林砚的俏皮话刚出口,都还没来得及诵读诗词,就又惹来一阵哄堂大笑。 此时的众人,哪里还不明白,他分明就是在挤兑吴掌柜。 于是,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家伙,顿时又开始了架秧子起哄。 “咳咳~诸位的报价我可都记得呢!待会儿可不能耍赖哦~” 林砚故作认真地指了几个闹得最欢的家伙,顿时又引来一片大笑。 转头看了一眼脸色早已经阴沉成了锅底的吴掌柜,他这才再次朗声道:“眼似真珠鳞似金,时时动浪出还沈。河中得上龙门去,不叹江湖岁月深。诸位以为这首《鲤鱼》如何?” “呵呵~到底是乡下来的泥腿子,连诗词的好坏都分不清楚,就敢在这里卖弄,当真是不知所谓!” 林砚话音刚落,都还没等围观众人回神,吴掌柜就率先贬低起来。 在他看来,林砚诵读的第二首诗,明显没有刚才那首引经据典,品质肯定要差上很多。 只要把不懂诗词好坏的帽子给林砚扣上,那自己今天就不算出丑。 只可惜,他高估了自己的欣赏水平,也低估了众人对林砚这个赘婿的宽容和喜爱。 虽然也有人觉得,这首七言绝句,比起刚才那首五言排律,似乎确实差了点儿意思。 可是想到作出这两首诗的,只是一个贩鱼的赘婿,他们又不自觉对林砚尊敬起来。 倒是林砚,面对吴掌柜的挤兑,脸上却写满了玩味。 这首《鲤鱼》的原作者,可是曾任秘书省正字等职的唐朝进士章孝标。 就算不提章孝标的进士身份,仅仅只是寥寥四句诗,就能托物言志,将自然物象转化为人生隐喻,水平如何,可见一斑。 而且这首诗被收录于《全唐诗》,也足以证明其品质。 果然。 就在吴掌柜暗自得意的时候,刚才那位老者又一次站了出来。 他先是一脸嫌弃地看了吴掌柜一眼,这才语气认真道:“这首七言绝句虽短,但意境上却要比刚才那首五言排律更胜一筹。 前两句写实,展现了鲤鱼的外形与活力。 后两句写意,借‘跃龙门’典故暗喻科举仕途的艰辛历程,又以‘不叹江湖岁月深’展现对功名追求的执着与豁达。 将自然物象转化为人生隐喻,足以见这首诗的功底。” 老者说完,还给了林砚一个鼓励的眼神儿。 那毫不掩饰的欣赏,搞得林砚没来由一阵心虚。 自己只顾着装逼,差点儿就把老头儿揪自己小辫子的事儿忘记了。 就在他准备激流勇退的时候,听完老者分析的众人,却神情激动起来。 一个靠贩鱼谋生的赘婿,却接连创作出两首佳作,众人惊讶的同时,又开始好奇这个赘婿到底有多大潜力了。 想到从始至终他的目的就是为了卖鱼,有些不差钱儿的家伙,顿时又开始了起哄。 “小哥儿若能让每条鱼都作一首诗,我们就以一百文一条的价格将它们全买下来。” “对对对,这会作诗的鱼,和那些不会作诗的,可不是一个价。” “小哥儿,你也不想剩下那些鱼卖低价吧?” …… 林砚:(─.─||) 这群家伙,听上瘾了是吧?! 自己脑子里的诗词确实不少,可为了卖鱼就拿出来,岂不是白瞎了好东西。 就在他犹豫该婉拒,还是最后再来一首的时候。 旁边被无视的吴掌柜,突然咬牙切齿冷哼道:“他一个乡下来的泥腿子,你们还真当他是诗仙了?今日他若能再抄来一首佳作,只要品质力压前两首,每条鱼我出二百文。” “哇~二百文一条耶,小哥儿,这你能忍?” “从始至终,小哥儿的目的就是为了卖鱼,所以我猜这会儿已经有鲤鱼开始作诗了。” “哈哈哈~也可能是每条鲤鱼作一首,毕竟小哥儿他只是帮鲤鱼诵读而已。” “没错,必须每条鲤鱼一首,不然怎么对得起吴掌柜的二百文。” …… 吴掌柜挑衅意味十足的话刚出口,都不等林砚回应,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家伙,就又开始了架秧子起哄。 林砚见状,先是自信一笑,随后就把耳朵凑到了鲤鱼旁边。 装模作样一阵点头,他这才朝着吴掌柜语气认真道:“这些鲤鱼说了,希望吴掌柜信守承诺,否则子子孙孙都将再无鱼跃龙门的机会。” “你……” 吴掌柜气急,可是恐吓的话到了嘴边,又被他强行咽了回去。 没办法。 谁让围观众人,大部分都对他虎视眈眈呢! 真要把这些人全都得罪了,那他这个醉仙楼的掌柜,估计也就当到头了。 此时此刻,他其实已经有些后悔刚才的冲动了。 可是让他再次食言,他又放不下脸面。 于是也只得硬着头皮道:“只要这首诗的品质不输前两首,鲤鱼二百文一条,当场结清。” “怎么又变成鲤鱼了?刚才草鱼不也是每条二百文吗?” “也可能是怕亏太惨吧!毕竟二百文一条的价格着实不低。” “你们说,小哥儿还能作出力压前两首的佳作吗?” “我看有点儿悬,毕竟前两首诗的品质摆在那儿。” “想要作出和前两首品质差不多的诗词,对小哥儿来说应该没什么问题,可要力压前两首,难度着实不小。除非……小哥儿真是诗仙转世。” “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小哥诵读的诗词,真的是这些鲤鱼所作。” …… 第23章 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围观众人的不看好,并没有影响到林砚分毫。 甚至这会儿他都在犹豫,要不要继续和吴掌柜比下去了。 并非他抄不来品质更好的鲤鱼诗,而是因为王老二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街角。 不仅如此,他的身边还跟着四五个流里流气的家伙。 只不过那些家伙并没有贸然靠近,而是贼眉鼠眼的观察起了四周的情况。 略作犹豫之后,林砚最终还是决定,继续刚才的赌约。 一方面,县衙的悬赏虽高,但却无法百分百保证能够拿到。 另一方面,也要给王老二等人“创造”动手的机会。 装着鱼的雪橇,这会儿还是众人关注的焦点。 万一王老二等人动手的时候被抓到,自己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打定主意,他当即不再犹豫,直接再次朗声诵读道: “鲤鱼财三尺,浅水不覆脊。 虽怀江湖乐,已叹刀几赤。 长鲸之长几千丈,雪蹴山倾万重浪。 纵游不厌沧海宽,一跃已在青天上。 身世局促古所哀,噞喁贪饵胡为哉? 人间沟渎莫更顾,夜半变化乘风雷。 吴掌柜以为这首《鲤鱼行》如何?” 林砚询问吴掌柜的时候,目光却看向了之前那位老者。 如今王老二已经上钩,他也懒得再多费口舌。 只要围观众人认可,就不信他吴掌柜还敢耍赖。 果然。 他的话音刚落,都不等面色阴沉的吴掌柜开口,老者就神情激动地站了出来,“好好好,好一首《鲤鱼行》,好一个贩鱼谋生的赘婿。看来老夫的眼光没错,小哥儿胸有凌云志,他日定能青云直上!” “不是要点评诗的品质吗?老先生怎么夸起小哥儿来了?” “是啊!小哥儿满脑子想的都是卖鱼,哪里看出有什么凌云志了?” “你并非读书人,自然不知道这首诗的精妙。小哥儿这首诗看似写鲤鱼,其实写的是他自己。” “没错,全诗开篇虽写的是鲤鱼困于浅水,实则是小哥儿在讲述自己目前的处境。” “虽身处浅水,却心如长鲸,没有自怨自艾,有的只是待时而动,直上青天。小哥儿之境界,我不如也!” “我吃喝不愁,甚至还有银钱出来消遣,可是学业却一塌糊涂……” “我只是两次不第,就自怨自艾,和小哥儿相比,实在愧对父母妻儿……” …… 眼见在场的读书人越说越离谱,原本还有些沾沾自喜的林砚,脑门儿上很快就挂满了黑线。 自己都已经穿越了,这里的读书人,咋还是这么喜欢做阅读理解? 为什么是《鲤鱼行》,而不是其他鲤鱼诗? 当然是因为,这首由南宋著名诗人陆游创作的鲤鱼诗,比记忆中其他鲤鱼诗的品质都要好。 至于什么凌云志,什么待时而动,直上青天,自己压根儿就没有想过好不好。 虽然心里吐槽,但林砚的脸上,却始终挂着自信的微笑。 转头见王老二等人已经悄然混入了人群,他也顾不得和围观众人客套,当即再次朝着面色阴沉的吴掌柜道:“这首《鲤鱼行》的品质,应该能满足赌约吧?” “何止是满足,小哥儿这首诗不但直抒胸臆,而且发人深省,堪称不可多得的佳作。” “没错,小哥儿诗才,我不如也。今日回去后,我就闭门谢客,不中举人,绝不出户。” “小哥儿这首诗的品质毋庸置疑,吴掌柜还是赶快拿钱买鱼吧!” “让他买鱼?那岂不是便宜他了?!” “就是,小哥儿能有如此诗才,没准就是因为鲤鱼。能用二百文沾沾小哥儿的文气,简直不要太划算。” “对对对,小哥儿那些俏皮话,我到现在可都还记得呢!” “小哥儿,我要买一条……” “我要两条……” “明日是我家乖孙的周岁宴,这些鲤鱼我全包了……” “凭什么?我儿子可是秀才,这鲤鱼必须给我一条……” …… 在场除了读书人,最疯狂的当属那些妇人。 她们能出入醉仙楼,身份自然不一般。 头脑发热之下,哪里还管什么价格。 特别是最初想要买下鲤鱼,最后又放弃的人,这会儿更是悔得肠子都青了。 也不管矜持和身份,全都急不可耐地挤到了近前。 不知是谁先动的手,几乎只是眨眼间,雪橇上的鲤鱼,就全被一抢而空。 至于一直守在雪橇旁边的大年,这会儿早就不知道被挤到哪个犄角旮旯去了。 见到那些没有抢到的人,居然跃跃欲试,想要从别人手中争抢。 林砚连忙站出来大声阻止,“诸位,鲤鱼虽好,但最初的售价也不过三十文,还请大家理性消费。” “我理不理性,自己还不知道?” “就是,小哥儿,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儿!” “今天的鲤鱼我要定了,就算县太爷来了也留不住,我说的!” “三十文的时候我没买,五十文的时候我在观望,一百文的时候我嫌太贵,如今已经涨到两百文,我怕再不出手,就再也没机会了。” “二百文而已,哪里贵了,小哥儿大冬天捕鱼很难的。” “嫌贵我们会在自己身上找原因,这么多年儿子为什么屡试不第,女儿为什么没有相看到合适的人家……” …… 林砚劝说的话刚出口,就被神情激动的众人,反向教育了一通。 一脸懵逼半晌,他干脆一把将还在强压嘴角的吴掌柜拉到了身旁,“诸位,这些鲤鱼可都是我和吴掌柜的赌注,你们也不想我违约吧?” “我不介意,我一点儿也不介意……” 吴掌柜疯狂摇头,可惜却被林砚及时打断,“不,你介意,你肯定很介意!这会儿你可能已经想好,我若拿不出鲤鱼,要怎么针对我了!” “不,我没有,我对天发誓!” 吴掌柜差点儿没忍住指天跪地,可林砚却仿若未见,干脆化身情深深雨蒙蒙表情包,“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然而。 就在他卖力表演的时候,突然被人扯住了衣袖。 用力拉扯了几次,都没有挣脱,他这才疑惑转头。 然后就看到了衣服凌乱,神情焦急的大年。 “姐夫,雪橇已经被王老二悄悄偷走了?” 第24章 或许会是一枚不错的破局棋子 “已经偷走了?” 林砚闻言,瞬间出戏。 转头见身后的雪橇,居然真的已经消失不见。 他顿时忍不住感慨道:“那几个家伙还真是人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居然连一点儿动静都没闹出来。” “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难道真要把这些鱼高价卖给他们?恐怕不等咱们收完钱,王老二就已经把雪橇送去县衙了。” 大年神情焦急,恨不得现在就往县衙赶。 万一有人赶在姐夫之前,想到了改进雪橇的方法,那可真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别着急,看我的。” 林砚拍了拍大年的肩膀,然后朗声朝着众人道:“诸位,俗话说,人无信不立。 既然我和吴掌柜的赌约已成,大家把鱼抢去,岂不是要陷我于不义? 大家想要鲤鱼的心情,我完全可以理解,但真的没必要花这个冤枉钱。 明天一早,还在这里,不但鲤鱼三十文一条,还赠送御厨独家卤料,不知诸位以为如何?” “御厨独家卤料?那不是皇宫里面才有的东西吗?” 林砚话音刚落,一个衣着华贵的妇人,就忍不住询问出声。 林砚闻言,先是自信一笑,这才语气认真道:“这位大姐说得没错,我林家祖上,还真出过御厨。虽然是在前朝,但那卤料方子,却是实实在在的好东西。” “小伙子嘴真甜,我家孙儿都周岁了,哪里还能叫大姐。” 妇人虽然嘴上否认,可嘴角抑制不住的笑意,还是出卖了她的心情。 “哎呀!原来你就是那个要给孙儿办周岁宴的夫人啊?你要是不说,我还真没看出来呢!” 林砚装模作样给妇人道了声歉,然后才朝着众人继续道:“诸位放心,就算通宵达旦,明天一早,我也一定把鲤鱼给大家送来。” “既然小哥儿如此说,大姐我也不让你难做。这一百文就当作定钱,我先预订二十条。” “河鱼的腥味儿确实有些大,既然有御厨的独家卤料,我也等明天再买。” “左右不过等一天,我也等明天。” “我也一样……” …… 有了妇人带头,一条条鲤鱼很快就被他们塞进了吴掌柜怀里。 时刻关注这边情况的醉仙楼小二见状,连忙小跑着上前帮忙。 都不给吴掌柜继续拒绝的机会,一条条鲤鱼,就被小二麻利地送进了后厨。 “我刚才替小哥儿数了一下,一共三十二条鲤鱼,总计六千四百文。吴掌柜,赶快拿钱吧!” 开口催债的,是刚才那个被林砚叫做大姐的妇人。 就因为一句“大姐”,妇人俨然已经将林砚当成了自己人。 其他人闻言,也全都目光灼灼的看向了吴掌柜。 这种装逼反被打脸的桥段,可是所有人喜闻乐见的剧情,自然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吴掌柜赖账。 于是。 面色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的吴掌柜,也只得咬牙切齿拿出了六两银子和四百文铜钱。 面对如此多的银钱,大年那叫一个激动。 不但在银子上留下了好几个牙印儿,就连铜钱都被他连续数了好几遍。 那副认真谨慎,唯恐被骗的模样,看得一脸肉疼的吴掌柜,忍不住嘴角直抽抽。 好在他心里还惦记着王老二,确认银钱无误之后,顺势就“寻找”起了雪橇。 再然后,他就无师自通的表演起了川剧变脸,“姐……姐夫,咱们用来拉鱼的雪橇被人偷了!” “什么?有贼?大家快看有没有丢其他东西。” 林砚闻言,并没有去管雪橇,而是第一时间提醒众人。 这个举动,让某些酸他轻松赚到六两银子的人,瞬间露出了汗颜的表情。 也让他在众人心里,再次刷了一波好感。 一通翻找查看之后,还真有不少人丢了东西。 林砚没想到,王老二那些家伙,还真是贼不走空。 于是也只得提醒众人,赶快前往县衙报案。 见他和大年也要跟着前往县衙,之前那位老者连忙将他们拦下,“我看那东西做得很是粗糙,应该是你们随便捣鼓出来的吧?如今你们身上揣着不少银钱,依我看,还是赶快回家比较稳妥。” “多谢老先生提醒,只是这县衙,我们还真的非去不可。” 林砚诚恳道谢,但语气却很坚决。 虽然六两银子不少,可接下来不但要买各种生活物资,还要购买承诺给顾客的卤料。 若是不能拿到县衙的悬赏,仅凭手里这点儿银钱,还真有些捉襟见肘。 老者闻言,先是一愣,不过随即就露出了恍然的表情,“你们此去县衙,该不会是为了悬赏吧?” “你怎么知道?” 大年一脸惊讶,不过话问出口,他就一脸懊恼的捂住了嘴巴。 见他如此反应,老者先是忍不住笑了两声,这才轻抚胡须道:“其实早在看到雪橇时,我就已经想到了县衙的悬赏。只可惜,你们那东西拉些鱼倒还行,若是用来转运粮草,肯定会和车轮一样陷进雪里。” “多谢老先生提点。只是村里人本就没什么家产,东西丢了,还是要找一找的。” 林砚拱手道谢,语气之中却透露着坚决。 见两人直奔县衙而去,率先帮老者抢到鲤鱼的仆役,顿时没好气道:“还以为这位小公子是什么了不得的人才,没想到居然真是一个满脑子都是银钱的俗人。” “俗人吗?至少比那些道貌岸然的家伙真实。就是有些太过滑头。” 老者闻言笑了笑,抬脚便往县衙的方向走。 仆役见状,明显一愣,“老爷,咱不是要去醉仙楼赴宴吗?” “赴宴哪有热闹好看。况且咱都已经买了鱼,总不能浪费不是?等看完热闹,回去再让慕言把鱼炖了。” 老者回答仆役的时候,人已经走出很远。 提着鲤鱼的仆役,先是看了看醉仙楼的招牌,又看了看手中的鲤鱼,左手在右手上狠狠拍了一巴掌,随后也只得哭丧着脸跟上。 走在前面的大年,并不知道老者已经跟了上来,此时正神情激动地询问林砚,“姐夫,你家先祖真的出过御厨?” “别人想不到,难道你也想不到?” 想到什么?” “我一个赘婿,就算祖上真有什么秘方,难道还能传到我手里?” “啊?那……那你刚才……” “放心吧!秘方是真的,但不是祖上传下来的。当时我若不那么说,估计这会儿还在那里扯皮呢!” 林砚语气自信,根本就没有半分说谎后的负罪感。 将这一切听在耳中的仆役,当即就想出言抱怨,不过却被面色古怪的老者用眼神制止。 直到双方拉开一段距离之后,老者这才含糊不清地嘀咕道:“有才学,有手段,持身方正,处事圆滑,若能送去那里,或许会是一枚不错的破局棋子。” 第25章 老人家,背后偷听,可非君子所为 林砚和大年来到县衙的时候,那些被偷了东西的人,已经把负责盗窃案件的衙役围了起来。 面对一众身份不凡的苦主,衙役也是一个头两个大。 街面上到底有多少窃贼,他心里比谁都清楚。 就算把苦主的损失,全都登记在册,能够找回来的机会,也十分渺茫。 即便运气好,能碰巧抓到窃贼,这些赃物,也肯定早就被他们挥霍一空了。 看到衣着寒酸的林砚和大年也来凑热闹,本就心烦气躁的衙役,顿时没好气训斥道:“你们这样的,一看身上就没几个铜钱,窃贼又怎么可能会看得上眼。识相的赶紧离开,若想浑水摸鱼,小心抓你们去打板子。” “你这官差惯是会以貌取人的,连问都不问就要赶人离开,这是哪家的王法?!” 都没等林砚开口,刚才那位“大姐”就正义感十足地站了出来。 其他人闻言,也纷纷跟着附和。 “这位大姐说得没错,若非小哥儿提醒,我们还不一定能发现东西被偷呢!” “小哥儿自己丢了东西,还能第一时间提醒我们,你不帮忙寻找也就罢了,居然还要赶人离开。” “乡下人本就没什么家产,东西丢了,自然是想找回来的。你怎能因他的身份,就用这般态度对人。” “小哥儿一个读书人,尚且被你如此对待,若是换了其他人,岂不是真要被抓去打板子?” “你这官差如此行事,想来也不会尽心尽力帮我们寻找贼人,我们还是去面见县太爷吧!” “对,你快去通传,我们要见孙县令。” …… 负责登记盗窃案件的衙役,怎么都想不明白,自己不过只是训斥了两个土包子一句,咋就突然犯了众怒呢? 虽然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但衙役却非常清楚。 这些身份不凡的人,一旦闹到县令那里,自己绝对落不着好。 他也是个心思活络的。 知道事情全因林砚两人而起,也不管什么身份颜面,直接来到近前赔笑道:“方才是我一时情急,态度有些粗暴了,我给小哥儿赔个不是,还望小哥儿勿怪。” “大人客气了。我想打听一下,刚才是不是有人拉着一个竹子做的物件,前来县衙这里领赏?” 林砚并没有和衙役废话,也没有接他的话茬,而是直奔主题,询问起了王老二等人的行踪。 众人都是在替他出头,他自然不可能背刺他们。 况且对于这种狗眼看人低的家伙,不落井下石都已经算是仁义,还想让他帮忙解围? 衙役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都已经给林砚递了台阶,这小子居然还敢蹬鼻子上脸。 就在他准备用眼神威胁林砚的时候,刚才那位“大姐”,却再次忍不住惊呼出声,“什么?那些窃贼偷了小哥儿的东西,居然还敢拿到县衙来领赏?” “小哥儿那东西不过只是些新鲜的竹子,随着竹子逐渐变干,十有八九会变形,难道还能用来转运粮草不成?” “那些窃贼能有什么见识,或许见那东西新奇,拿来县衙碰运气也不一定。” “此言在理。这位官差,还请告知方才是否有人前来领赏。” …… 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让原本准备恐吓林砚的衙役也变了脸色。 因为就在不久前,还真有几个二流子,拉着一个竹子做的东西来了县衙。 当时其他人还未上值,那几个家伙就找到了他这里。 起初听到那几个家伙大言不惭,想要领取十两赏银时,他着实激动了好一会儿。 可是试过那东西之后,几个二流子就被他连骂带打的赶了出去。 现在看来,那几个蠢笨的家伙,分明就是这些人要找的窃贼。 想明白前因后果的衙役,差点儿没忍住给自己一巴掌。 明明功劳都已经送上了门,却被自己亲手赶了出去。 难道自己的运气,真的已经差到了这种地步? 衙役的神情变化,林砚全都看在眼里。 见他一脸懊恼,顿时就猜到,那几个家伙恐怕已经来过县衙了。 以那些家伙的秉性,手里有了银钱,十有八九要去赌坊潇洒。 若是去得及时,没准还能把众人的损失降到最低。 想到此处,他当即凑到衙役身边,将心中的猜测讲述了一遍。 衙役闻言,瞬间转忧为喜。 满脸激动地拍了拍林砚的肩膀,随后当即朗声道:“诸位莫急。贼人虽未来过县衙,但我已经大致猜到了他们的去处。且容我通禀县太爷,这就将他们抓来伏法。” 说完,都不等众人回神,就急不可耐地朝着县衙里面走去。 众人前来报官,只是死马当作活马医。 如今见事情真有转机,顿时就神情兴奋地议论起来。 见林砚并没有提及悬赏的事情,反而把立功的机会,给了刚才那个衙役。 大年不由满脸疑惑道:“姐夫,那人根本就不把咱们放在眼里,你为何还要帮他?” “我看似在帮他,其实帮的是咱们自己。” 看了一眼冲出县衙的七八个衙役,林砚干脆朝着一个背风的角落走去。 大年见状,连忙小跑着跟上,“就算那家伙抓到王老二等人,也不会把功劳分给咱们吧?” “咱们的目标,从始至终都不是什么功劳。只要能把赏银拿到手,顺便再把水搅浑,其他一切都不重要。” 林砚裹了裹身上的长衫,见大年依旧一脸茫然,也只得低声解释道:“咱们费尽周章引诱王老二偷雪橇,不就是为了悄无声息地领取赏银,顺便再摆他一道? 刚才那个官差,明显见过王老二等人。 与其再让其他人掺和进来,不如让他出马,也省得夜长梦多。 至于所谓的功劳,也不过只是心照不宣的交易而已。 刚才被那么多人围着训斥,他的心里肯定憋着一口气。 那些身份不凡的人他不敢得罪,搞不好就会把气撒到咱们身上。 有了这份功劳,刚才的事情,就算揭过去了。 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不用为此感到憋屈。” “这小子说得没错。想要不憋屈,就得做人上人。你的地位越高,这种事情发生在你身上的机会越少。” 林砚解释的话刚说完,身后就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 转过头,就看到那个喜欢揪他小辫子的老者,正用一副欣赏的目光打量着他。 只一瞬间,他的脸色就阴沉了下来,“老人家,背后偷听,可非君子所为。” 第26章 阴谋阳谋 “咳咳,老夫和随从一直都在这里,又何来偷听一说?” 被林砚当众指出,老者那张写满了岁月痕迹的脸明显一红。 不过紧接着,就被他义正词严地掩饰了过去。 “你们一直都在这里?” 林砚狐疑地看向老者,却见对方神态自若,根本没有半分被抓包的慌张与羞赧。 于是也只得语带歉意道:“不知老人家在这里,多有打扰,还请见谅。” 说完,也不等对方回应,拉着大年就准备换地方。 这老头儿着实有些邪性。 明明没有被偷,却一路跟到这里。 而且好巧不巧,还听到了自己和大年的对话。 若非没有在对方身上感受到恶意,他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被跟踪了。 然而。 他才刚走了两步,就被老者叫住,“小哥儿,你确定那个拉鱼的东西能领到赏银?” “这个就不劳老人家费心了。” 林砚蹙眉,语气也冷淡了几分。 自己费了这么大一番功夫,就是为了能浑水摸鱼,顺便坑王老二一把。 如今事到临头,却突然被人撞破,他又如何能不烦躁。 只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老者非但没有半分被拒后的尴尬,反而饶有兴致道:“如果你那东西真的有用,老夫可以直接带你去见县令?” “此言当真?” 林砚闻言,刚刚抬起的脚步,连忙又收了回来。 按照原本的计划,自己需要先向衙役透露有改进雪橇的方法,然后才能见到县令。 至于能不能说服县令配合自己,现在心里还真没底。 可若是能通过面前的老者直接见到县令,先不提知道这件事情的人会少很多,有这层关系在,想要说服县令,应该也会更加容易。 当然。 前提是,老者真有面见县令的本事。 “这有何难,只是见一地县令而已,又不是面圣。” 回答林砚的并非老者,而是他身边提着大鲤鱼的仆役。 那一脸傲娇的表情,看得林砚不自觉就眯起了眼睛。 连身边的仆役都不将县令放在眼里,难道这老头儿,还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 如果真是这样,那可就再好不过了。 县衙的悬赏虽多,但这种大人物,还真不一定能看在眼里。 相较于银钱,他们可能更在意政绩和功劳。 所以相对而言,他们远比贪婪的衙役值得信任。 一念至此,他当即语气认真道:“那个用来拉鱼的雪橇,确实不足以让我领到赏银。不过只需要稍加改进,并更换制作雪橇的材质,用来转运粮草,完全绰绰有余。” “此言当真?” 老者原本还想训斥仆役多言,闻言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 “若没有这个信心,我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林砚声音不大,可是那种由内而外的自信,却让老者下意识就选择了相信。 不过相信的同时,他也对林砚更加好奇。 这是一个被偏心奶奶,用二两碎银卖掉的赘婿? 即便那些京都国子监的监生,也不一定有这等从容与自信吧! 就在他准备追问林砚改进详情的时候,林砚却再次开口道:“在见到县令大人之前,改进雪橇的方法,我不会说出来。不仅如此,我还想请县令帮忙,隐瞒我领取赏银的事情。” “隐瞒领取赏银的事情?”老者一脸疑惑,不过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神情顿时就变得古怪起来,“你该不会是想把领取赏银的名头,按到那个王老二的头上吧?” “没错。” 林砚点头,并没有否认。 刚才和大年的对话,已经被对方听去。 现在否认非但没什么用,还会显得自己没有担当。 反正接下来还需要老者帮忙,不如大方承认,没准还能因此获得老者的好感。 事实也确实如他所料。 听到他大方承认的老者,眼底明显闪过一抹赞许,不过还是好奇追问道:“这种于国有功的好事儿,别人巴不得人尽皆知,你为何却避如蛇蝎?” “名声虽好,可有时候也意味着麻烦。县衙悬赏的消息,我们是从看守城门的官差那里得知的。倘若我们领取悬赏的事情宣扬出去,定然会因此恶了那两名官差。而且这笔悬赏着实不少,我们又来自乡下,带着银子出城,无异于小儿怀金。” 林砚并没有细说城门口发生的事情,但意思却表达得非常清楚。 既然老者身份不凡,相信定然可以理解自己的担忧。 果然。 听完他解释的老者,并没有继续追问,而是一脸赞赏道:“沉着冷静,步步为营,有勇有谋,洞察人心。就是手法略显稚嫩,过程也有太多不可控的因素。除此之外,还有那个叫做王老二的家伙,恐怕也要因此遭罪喽!” “王老二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不但冤枉我和姐夫偷鱼,还对我堂姐有非分之想。况且他若不主动偷我们的雪橇,这件事情自然算不到他的头上。” 大年声音不大,但维护姐夫的意思却很明显。 老者闻言,同样饶有兴致地打量他一眼,这才语气认真道:“你说的没错。 若想不被人算计,首先持身要正,其次还要守得住本心。 能堂堂正正解决的事情,就尽量不要用阴谋诡计。 因为哪怕你谋划得再怎么周密,也总会留下痕迹。 这些痕迹一旦被你的对手察觉,结果如何,可想而知。 即便你做的事情,并没有留下首尾。 长此以往,也极有可能会沦为一个迷失本心的阴谋家。 你们都还年轻,须知这世上除了阴谋,还有堂堂正正的阳谋。 善用阴谋者,如刀尖起舞,一招不慎,满盘皆输。 善用阳谋者,如阳光普照,大势之下,可不战而屈人之兵。” 老者这番话虽是冲着大年在说,但林砚心里清楚,他这是在指点自己。 即便暂时还没有搞明白,老者这么做的用意到底是什么。 他依旧神情恭敬地行了一礼,“多谢老先生教诲,林砚定当铭记于心。” “哈哈哈,人老了,就喜欢多管闲事儿,你们不嫌我啰嗦便好。” 老者大笑抚须,然后拿出一块身份令牌,递给旁边的仆役道:“你且去通知县令,就说粮草转运的事情有眉目了。” 第27章 怎么就入了庄老的法眼呢? 老人从始至终都没有介绍自己的身份,林砚同样也没有追问。 早在穿越前,他就已经深谙一个道理:人脉从来都不是巴结讨好来的,而是靠自身实力吸引来的。 只有自己足够优秀,才会有人愿意在自己身上投入精力和时间。 否则一味的巴结和讨好,非但不会促进人脉的建立,反而还可能会惹来厌烦和不喜。 毕竟身份地位的差距,本身就是一道鸿沟天堑。 穿越前的现代社会如此,穿越后的大周王朝更是如此。 那名仆役的效率很快。 又或者是,那块身份令牌的分量,比林砚想象中还要重。 仅仅只是片刻功夫,几人就被衙役热情地迎了进去。 才刚刚走进县衙,一个头戴幞头,身穿绿色圆领官袍,腰系银銙九环带,脚蹬乌皮靴的胖县令,就神情恭敬地笑着迎了上来,“不知庄老驾临,下官有失远迎,还望海涵。” “孙大人无须多礼,老夫不过一乡野闲人,贸然打扰,希望没有影响到你。” 老者嘴上说得客气,但神情却并没有半分歉意。 孙县令也仿佛没有看到一般,态度一如既往的恭敬。 两人一路寒暄走进后堂,分宾主落座之后,都不等仆役看茶,孙县令就迫不及待道:“方才听差役禀报,说粮草转运的事情有了眉目,莫非庄老已经想到了解决之法?” “解决之法倒是有,不过并非我想出来的。”老者摇头,然后笑着指了指林砚继续道:“这小子连老夫都瞒着,我现在也好奇的紧呢!” “哦?不知这位是?” 孙县令面露惊异,这才开始认真打量林砚。 能让庄老用如此态度对待的年轻人,想来定然有不凡之处。 然而。 细看之下,孙县令的脸上,却露出了疑惑和茫然。 若论身形和容貌,林砚确实非常出众。 可是那一身浆洗的有些发白的长衫,搭配脚上已经有些陈旧的草鞋,怎么看都透露着寒酸。 面对孙县令探寻的目光,林砚却神情坦然。 他先是装模作样朝着孙县令行了一礼,这才不卑不亢道:“草民桃溪村赘婿林砚,听闻县衙悬赏粮草转运之法,特来进献改进版雪橇。” “赘婿?” 孙县令闻言,明显一愣。 下意识看了正在喝茶的老者一眼,这才疑惑道:“不知那改进版的雪橇在哪里?若真能解决粮草转运的问题,本官当场就将二十两赏银奉上。” “二……二十两?不是只有十两吗?” 孙县令话音刚落,一直低眉顺眼的大年,就忍不住惊呼出声。 不过紧接着,他就神情紧张地闭上了嘴巴。 林砚见状,先是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儿,然后才面带歉意道:“我这内弟没见过世面,还请孙大人见谅。至于雪橇的实物,还得等县衙的差役,把窃贼抓回来才能看到。” “这怎么又扯上窃贼了?” 孙县令蹙眉,语气之中既有疑惑不解,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烦。 正常情况下,这批运往边关的粮草,和他这个临江县令,并没有什么关系。 甚至运送粮草的船只,根本就不会在临江县境内停泊。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 随着江面结冰,运送粮草的船只滞留临江县,这个烫手山芋,也就落在了他的头上。 如今这批粮草,已经在临江县耽搁了不少时日。 即便能顺利转运,他最多也就是个无功无过。 可若是继续耽搁下去,一旦因此贻误了北方边关的战机,自己这个县令,搞不好就得被拉出来背锅。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和负责转运粮草的粮料使一起,开出了二十两银子的悬赏。 可即便如此,依旧没能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 方才突然听到差役来报,他还以为想到解决办法的是庄老。 为此,他还激动了好一阵儿。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真正要来领赏的,居然是两个乡下来的毛头小子。 也不知道这两个小子给庄老灌了什么迷魂汤,不提前了解情况也就罢了,连最基本的佐证都没有,居然就把人带到了自己这里。 难道就因为那个身形高大,容貌俊朗的小子,和庄老一样是赘婿? 就在孙县令犹豫要不要委婉提醒庄老的时候,外面大堂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衙役激动的声音,就传入了众人耳中,“大人,好消息!醉仙楼前盗窃的那伙贼人,已经尽数捉拿归案。” “还……还真有窃贼?” 孙县令目瞪口呆,同时也在暗道侥幸。 幸亏属下来得及时,否则质疑的话一旦说出口,得罪的就不只是庄老一人了。 万一这两个年轻的小子心生芥蒂,在那个雪橇的改进之法上藏拙,自己哭都没地方哭去。 心中如是想着,孙县令先是朝着庄老歉意一笑,这才朝着跑到近前的衙役语气急切道:“那些被抓来的窃贼手中,可曾有一个叫做雪橇的物件?” “雪橇?大人说的可是那个用新鲜竹子做成的东西?” 衙役先是愣了愣神,不过很快就想到了县令询问的是什么东西。 孙县令闻言,明显一愣,不过还是面带询问地看向了林砚。 只是还没等林砚开口,老者就放下茶碗迫不及待道:“没错,那个竹子做的东西就是雪橇。你且让人把东西送来,我倒是要看看,这小子要如何解决陷阱雪里的问题。” “好。”孙县令点头,然后朝着衙役催促道:“你快去将那雪橇送来。至于那些窃贼……先就地看押,等候发落。” “是。”衙役神情纠结点头,然后小声提醒道:“县衙外还有不少失主在等待,要不……让他们都先回去?” “不必如此麻烦,只要赃物还在,悉数还给失主便是。” 这会儿的孙县令,哪里还有心思去管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 如今有了雪橇,就看林砚这个赘婿,到底有没有真本事了。 衙役匆匆离开,又很快折返回来。 而他的身后,还拖着一个绿色竹子做成的雪橇。 仅仅只是一眼,孙县令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这个叫做雪橇的东西,非但没有车轮轻巧,还和车轮一样容易陷进积雪里。 如此粗糙的东西,怎么就入了庄老的法眼呢? 第28章 王老二的心机 “大人,由于破案及时,其他赃款赃物,已经悉数归还给失主。唯独这个叫做雪橇的东西,目前尚且存有争议。” 能在县衙当差,自然不缺眼力见儿。 孙县令的眉头才刚刚皱起,拉着雪橇的衙役就主动挑起了话头。 孙县令闻言,下意识就看向了林砚。 见他神态自若,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慌乱,这才蹙眉追问道:“有何争议?你且细细说与本官。” “这个……” 衙役闻言,下意识就看向了后堂其他人。 孙县令见状,先是朝着庄老歉意一笑,这才故作不满道:“庄老不是旁人,你只管说来。” “是。” 衙役得了命令,这才将刚才大堂那边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讲述了一遍。 原来,那群窃贼被抓之后,还想妄图狡辩。 谁知就在这个时候,王老二却站了出来。 这家伙不但亲自指认了窃贼,而且还带着官差,找到了藏匿的赃款赃物。 也正是因为有王老二的指认,案件处理得才会如此顺利。 然而。 被王老二摆了一道的窃贼们,自然不可能善罢甘休,全都异口同声指认王老二是主谋。 只是面对一众窃贼的指认,王老二却一口咬定,自己只是去拿回自己的东西,是那些窃贼见财起意,这一切和他根本没有半分关系。 “那王老二可曾盗窃财物?” 孙县令捻着胡须,并没有追问雪橇的归属。 倘若雪橇真是那个王老二的东西,岂不是当面给受到林砚欺骗的庄老难堪? 衙役也是聪明人,闻言只是顿了顿,就继续禀报道:“这个属下已经调查清楚。 王老二鼓动那些人的理由,是帮他抢回自己的雪橇。 至于盗窃财物的事情,他本人并没有参与。 那王老二还说,他打造这雪橇,是为了领取赏银。 谁知一觉醒来,却被人偷了去。 好在他一路追踪,这才侥幸找回。” “哦?若是按照那王老二的说法,他岂不是有功无过?”庄老轻呷一口茶水,看向林砚的目光满是玩味儿。 “放他娘的狗屁!打造雪橇的竹子,是我亲自去后山砍的,雪橇也是我姐夫亲手打造的,什么时候成了他王老二的东西?!” 自从进入县衙后,就一直低眉顺眼当鹌鹑的大年,在听完衙役的讲述之后,也顾不得还有县令大人在场,就那么梗着脖子骂了起来。 大骂王老二的同时,他心里也满是担忧。 如今带他们进入县衙的庄老,好像突然转变了态度。 万一县令大人再是个昏官,那自己和姐夫岂不是要交代在这里? 而且姐夫的谋划,已经被那个庄老听了去,就算自己想要把罪责全都揽下来都不成。 大年的紧张和焦虑,林砚自然全都看在眼里。 他先是拍了拍大年的肩膀,示意不必着急,而后才朝着孙县令行礼道:“大人明鉴。 既然王老二说这雪橇是他做的,想来定然知道其中原理。 也应该知道这雪橇如何改进,才能用作粮草转运。 大人可派人询问于他,看他的回答,是否与我一样。 当然。 如果大人不怕麻烦,也可派人前去桃溪村。 不论是砍伐竹子的地点,还是制作雪橇后剩余的材料,我们都能一一指认。 届时只要和王老二所说相对比,谁是谁非,一目了然。” 林砚也没想到,王老二居然还有这等心机。 不过谎言终究是谎言,更何况还如此漏洞百出。 只要孙县令不傻,都不用询问对比,就能判断出谁在说谎。 但是想要因此给王老二定罪,恐怕还有些难度。 毕竟雪橇这玩意儿不值什么钱,而且没有改进方法,本身也不可能领到赏银。 听完他的辩解,都不等孙县令开口,旁边的庄老就放下茶碗故作埋怨道:“孙县令为官数十载,你小子当真以为他看不出那王老二在说谎?如今雪橇已经帮你拿来,还是赶快说说如何改进,才能用作粮草转运吧!” “庄老说得对,小哥儿还是赶快说说,这雪橇如何改进吧!” 孙县令跟着附和,同时示意衙役退下。 对此,林砚只当没有看见。 不论是庄老的故作埋怨,还是孙县令的微笑附和,他都没有当真。 虽然自己说得有理有据,但是在没有验证的情况下,并不足以让庄老和孙县令相信。 他们两人之所以是现在这般态度,无非就是担心太过较真,会引起自己的不快。 万一最后证明自己所言非虚,岂不是凭白给获取雪橇改进的方法增加难度? 当然。 心里清楚归清楚,该谈的条件还是要谈的。 否则绕了这么一大圈,岂不是白忙活了? 他先是朝着孙县令歉意一笑,然后才故作扭捏道:“我可以说出雪橇改进的方法,只是还要请县令大人答应我一个条件。” “条件?你让本官答应你什么条件?” 他的话音刚落,原本一脸和煦的孙县令,就瞬间变了脸色。 不仅如此,就连语气也变得生硬起来。 为官多年,他已经见惯了各种小九九。 那些口口声声喊着不要银钱的家伙,所求所图往往更大。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对林砚从一开始就冲着赏银的坦诚,其实是有些好感的。 可是现在看来,林砚哪是什么真实和耿直,分明就是更加贪得无厌。 孙县令的态度变化,在场众人自然能够察觉到。 就在林砚准备解释的时候,旁边的庄老已经率先开了口,“哈哈哈,这个老夫知道。其实也算不得什么条件,只是这小子谨小慎微,不想暴露领到巨额赏银的事情,就想把这个名头,按到那个王老二头上。” 庄老用调侃的语气,将林砚的盘算抖了个底儿掉。 当孙县令听到他为了给王老二设套,居然兜了这么大一圈后,脸上的表情也是说不出的古怪。 半晌之后,他这才笑着点头道:“难为你这般折腾了。若你真能拿到赏银,本官可以如你所愿。” “多谢县令大人理解。” 林砚拱手道谢,并没有因此感到尴尬。 在监控还没有完全普及的年代,有多少谋财害命的案件,最后都因为没有线索不了了之。 自己如今身处古代,即便不算社会的最底层,也差不了多少。 倘若太过招摇,万一被歹人惦记上,那些赏银就是催命符。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稳健一些呢? 无非就是费些心思,还能摆王老二一道,完全就是一举两得好不好。 心中如是想着,他当即就准备说出提前想好的改进方案。 只是还没等他开口,刚才离去的衙役,就再次匆匆而来。 “大人,王老二的改进之法,小的已经问到了。” 第29章 难道……这老登准备拉自己做壮丁? “不可能,他一个二流子,能有什么改进之法!” 大年语气焦急,恨不得现在就和王老二对质。 虽然他不相信王老二有这个本事,但谁又能保证不出现个万一呢! 一旦王老二那个狗东西真说出个子丑寅卯,局势很可能瞬间逆转。 相较于大年的紧张,林砚却是一脸淡然。 或许王老二真能想到什么改进之法,但这根本就改变不了他盗窃的事实。 况且就算他能想到改进之法,难道还能超越自己? 给了大年一个安心的眼神儿,他便再次朝着孙县令拱手道:“既然王老二也有改进之法,那我和大年就先暂且回避了。” 衙役闻言,连忙摆手,“咳咳,这位小哥儿,不必如此麻烦。” 言罢,他这才面色古怪道:“那王老二所说的改进之法,就算以我的见识,也知道根本就不可行。” “哦?你且说来听听。” 孙县令原本还对衙役的擅作主张有些不喜,闻言态度瞬间转变。 既然王老二的改进之法不行,那粮草转运的希望,十有八九要落在林砚身上。 询问衙役的同时,他还朝着林砚露出了一个自以为和煦的笑容。 “那王老二所说的改进之法,就是用更粗的竹子,把雪橇做得更大一些。他说只有这样,才能装更多的粮草。” 衙役禀告的时候,明显强压着笑意。 说完,他还一脸期待的看向了林砚。 只是孙县令已经答应了林砚的条件,又怎么可能会让他如愿。 挥了挥手让衙役退下,他这才语气郑重道:“这批粮草事关北方战事,林公子若真能解决转运问题,本官定会上疏朝廷为你请功。” “孙大人言重了,我进献雪橇和改进之法,所图只是那些赏银。至于功劳,对我一介白身来说,并没有什么用。” 林砚拒绝得很干脆。 并不是他不想要这份功劳。 相反。 如果真能获得这份功劳,今后再遇到什么事情,或许就不用再像现在这般小心翼翼了。 只可惜,以他现在的情况,根本就没有什么话语权。 万一因为贪图功劳,得罪了这位父母官,那可就真的得不偿失了。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有那个神秘的庄老在场,即便孙县令有心昧下这份功劳,也根本没那个胆。 对上孙县令略显尴尬的目光,庄老只是随意的笑了笑,然后放下茶碗道:“既然事情已经明了,你的条件孙县令也已经答应,那就好好说说,这雪橇到底该如何改进吧!” “是。” 林砚点头,然后拉过雪橇,指着下面两根竹子道:“与轮子需要通过转动前进不同,雪橇主要是靠滑行,这也是前端为什么要翘起的原因。” “前端翘起,能尽可能避免雪橇扎进雪里。”庄老适时附和。 “没错,雪橇的前端翘起,哪怕遇到土石或者陡坡,只要足够平坦,大力推拉之下,也能强行通过。” “为什么还要足够平坦?雪橇下方只有两根竹子,哪怕路面坎坷,只要不翻倒,应该就没问题吧?”孙县令蹙眉,觉得林砚似乎有些小题大做。 林砚闻言,先是晃了晃已经有些松散变形的雪橇,这才语气认真道:“如果只是短距离运输,自然不需要注意太多。可这种用竹子做成的雪橇,不但同样有陷阱雪里的缺点,而且其材质也注定不适合长途运输。” “那要如何改进?”孙县令和庄老几乎异口同声。 “更换成更加结实的材料,同时尽可能把底部做大,还要用木板铺平。除此之外,每个雪橇拉的粮草也不要太多。这样不但能节省人力畜力,而且一旦遇到问题,也方便随时处理……” 林砚一口气把能想到的改进方法,还有各种注意事项,全都事无巨细地讲述了一遍。 不但言之有物,就连其中原理,也讲得深入浅出,非常清楚。 莫说庄老和孙县令这等见识不凡的人物,甚至就连大年听闻,也完全可以理解。 甚至他还举一反三,提出在雪橇底部包上铁皮。 有了大年带头,孙县令和庄老也都开动起了脑筋。 他们对如何改进雪橇,并没有太多突破性的想法,反倒是对粮草转运的具体安排,进行了不少优化和调整。 起初听到两人商讨这些事情,林砚下意识想要回避。 谁知孙县令刚想点头同意,庄老就来了一句:听听也无妨,没准很快就能用到。 孙县令闻言,态度瞬间转变。 不仅安排他和大年就座,而且还贴心的上了茶水。 端着茶香氤氲的香茗,大年接连问了林砚好几句,他是不是在做梦。 倒是林砚,心情却莫名烦躁起来。 什么叫没准很快就能用到? 是说以自己的才学,很快就能科举高中,入朝为官? 还是说,他这个背景强大的大佬,准备举荐自己? 科举虽然考校诗词,但重点还是经义和策论。 所以仅凭三首诗,就断定自己能科举高中,入朝为官,多少有些扯淡。 至于举荐,想来更不可能。 自己虽然解决了粮草转运的问题,但雪橇这玩意儿,最多也就是大雪天应个急。 但凡积雪稍微薄一些,都很有可能要抓瞎。 除非自己进献水车或者曲辕犁这种利国利民的宝贝,否则天下能工巧匠不知凡几,凭什么举荐自己? 难道……这老登准备拉自己做壮丁?! 排除所有不可能,就算剩下的答案再怎么离奇,也很有可能就是真相。 况且雪橇本就是自己捣鼓出来的,若论熟悉程度,非自己莫属。 此去北上,路途遥远,爬山涉水,各种意外都有可能发生。 这老登说很快就能用到,明摆着就是想让自己跟着北上啊! 虽然自己现在的处境并不好,但好歹还有听话黏人的小娇妻,和关心自己的岳父岳母。 可一旦被抓了壮丁北上,就自己这小身板,能不能活着回来,就真的不一定了。 想到此处,他哪里还有心思品茗。 拉起神情依旧激动的大年,抬脚就往外面走。 二十两赏银虽然不少,但和小命相比,根本算不了什么。 况且自己脑子里还有那么多赚钱的方法,真没必要冒这个险。 第30章 心里妈卖批,脸上还得笑嘻嘻 突然被林砚这么一拉,原本正沉浸在县令大人请吃茶喜悦中的大年,顿时忍不住疑惑道:“姐夫,你拉我做什么?咱们赏银还没领呢!” “赏银的事情先不急,待粮草转运的事情结束,再来领取也不迟。” 林砚脚步不停,还一个劲儿朝他眨眼睛,“出来前你堂姐不是交代,说家中还有急事儿,让咱们早些回去嘛!” “啊?哦!对对对,出门前堂姐确实有过交代……” 虽然不明白,姐夫这是在搞哪一出。 但是出于最近两天养成的信任,大年还是很快反应了过来。 说话间,已经反手拉住林砚,准备撒丫子狂奔。 只是才刚刚跑了没几步,庄老有些玩味儿的声音,就从身后悠悠传来,“小子,你就不怕老夫把你领取赏银的事情宣扬出去?” 林砚闻言,脚步顿时一滞,却犹自嘴硬道:“我只是来县衙追讨失物,何时领了赏银?!” “哦?是吗?” 庄老端起茶碗轻呷一口,这才一脸戏谑地继续道:“你说巧不巧,那个王老二,肯定也是这样想的。” 林砚:…… 就知道这老登不是好人,自己咋就没留个心眼儿呢! 心里妈卖批,脸上还得笑嘻嘻。 强行压下口吐芬芳的冲动,他也只得装可怜道:“小的就一赘婿,上有重病缠身的岳父要照顾,下有四个嗷嗷待哺的小姨子要养活,这日子,苦啊……” “既然家境如此贫苦,你难道不应该更加努力?” 面对林砚卖力的表演,庄老根本不为所动。 甚至就连旁边的孙县令,也是一脸的玩味儿。 林砚见状,表情一收,当即故作感激道:“老先生所言甚是,所以我这不就冲着赏银来了嘛! 有了这笔赏银,我不但能买上两亩水田,甚至可能还有余钱买上一头耕牛。 等到来年,我的孩子也该出生了。 到时候我不但要教他放牛,还要从小教他种田。 相信在我的教导之下,他肯定会是一个勤恳的庄稼汉。 你们不知道,我那昨夜刚洞房的妻子,生得那叫一个娇憨可人……” 林砚巴拉巴拉一大通,听得大年频频点头。 在他有限的认知里,姐夫如此安排,简直再正确不过。 只是对面的庄老,却听得嘴角直抽抽。 甚至就连旁边的孙县令,也是一脸的古怪。 虽然他没有说什么,但看向庄老的眼神儿,却仿佛在询问:这就是您老看好的人才? 深吸了好几口气,强行压下骂人的冲动,庄老这才怒其不争道:“你小子就这点儿追求?” “呃……这样的追求还算小吗?放眼整个大周王朝,能做到家有田产,不缺口粮,老婆孩子热炕头的老百姓,应该也不多吧?” 林砚故意装傻充愣,可是说出来的话,却让庄老的气势一滞。 甚至就连旁边的孙县令,也从刚才的看好戏,变成了若有所思。 直到半晌之后,庄老这才重重一声叹息,“罢了,人各有志! 原本看你颇有几分机敏,想给你个出人头地的机会。 既然你不愿意,老夫便不再强人所难。 你且领了赏银,快些回家去吧!” 说完,他便神色颓然地坐回了椅子上。 只是脸上的神情,多少有些落寞。 林砚见状,犹豫片刻,最终还是郑重一揖道:“多谢老先生的好意。 只是我确实胆小惜命,相较于冒着风险去搏前程,我更希望稳扎稳打,步步为营。 等家境变好之后,我应该会读书科举,若侥幸高中,同样会有大好的前程。” “呵呵……好一个大好的前程!怕不是三年穷知县,十万雪花银吧!” 庄老落寞的脸上,又多了一丝嘲讽。 眼神明灭间,林砚甚至隐隐感觉到一丝寒意。 什么意思? 这老登认定自己以后会是个贪官,所以准备将危险扼杀在萌芽之中? 一念至此,他的后背,顿时生出一片白毛汗。 从孙县令的反应来看,这个庄老的身份肯定不一般。 被这样的大佬惦记上,而且还是不好的印象,就算自己本事通天,估计也难有出头之日。 若是再被刻意针对,别说读书科举,估计就连生意也做不起来。 不行! 自己才刚刚穿越,一辈子可不能就这么毁了。 想到此处,他连忙语气郑重道:“老先生说笑了。 若说什么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着实有些大言不惭。 但是圣人所言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一直都是我辈读书人的毕生追求。 特别是像孙县令这等忧国忧民的好官,可是我崇拜学习的榜样。” 林砚暗戳戳保证的同时,还不忘把孙县令带上。 这一记马屁拍出,孙县令多少应该能念点儿自己的好。 然而。 等他看向孙县令时,却发现对方竟一脸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 甚至就连他旁边的庄老,同样一脸的愕然。 那不可置信的表情,并不像是怀疑他的保证。 反倒是像……在看怪物。 就在他一脸疑惑之际,对面的庄老一拍扶手,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好一个‘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天下读书人,皆将圣人之言奉若圭臬,你小子却把为何读书,推向了一个新的高度。 就凭你能说出这四句振聋发聩的豪言,老夫就相信你不会是个贪官。 罢了,罢了…… 既然你有自己的想法,老夫若是强加干涉,对你来说并不一定是好事儿。 希望你能牢记今日所言,不忘初心!” “咳咳,您老放心,我真是个好人!” 见风险已去,林砚顿时长舒一口气。 旁边的孙县令见状,这才笑呵呵道:“庄老眼光独到,善于发现良才,实乃我大周王朝之幸事。诸位稍等,我这就去将赏银取来。” 说着,便朝后衙而去。 见孙县令离开,林砚先是尴尬一笑,然后便朝着旁边的案几走去。 案几上面有笔墨纸砚,刚好可以将雪橇需要改进的地方记录下来。 现在手里有了银钱,肯定要好好采购一番。 所以这个竹子做的雪橇,还是要拉回去的。 否则仅凭自己和大年肩扛手提,又能带回去多少东西。 第31章 全都放了? 赏银到手,林砚一套丝滑的感言和感谢后,就带上大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县衙。 看着他着急忙慌的背影,原本还想交代两句的庄老,嘴角顿时一阵直抽。 旁边的孙县令见状,劝慰庄老的同时,也不免对林砚生出了几分轻视。 作为当朝帝师,庄老虽已无官职和实权,但是对朝堂的影响,却依旧还在。 跟随粮草转运的队伍去边关,确实有不小的风险。 可一旦顺利成行,好处也堪称大破天。 有当朝帝师作保,还有转运粮草的功劳,只要不是草包,怎么着也能捞到一个官身。 到时候再随便历练一番,积攒一些资历和功劳,想要升迁,还不是易如反掌。 可林砚倒好,不但当面拒绝了庄老的好意,而且还扬言要走科举进入仕途。 真以为一个农家子,仗着几分聪明,就能鲤鱼跃龙门?! 倘若读书科举真有这般简单,又怎么会有那么多须发皆白的老童生。 科举诞生之初,不过只是世家门阀分果果的工具而已。 哪怕科举发展至今,几乎已经取消了大部分限制。 可是教育的核心资源,依旧牢牢掌控在世家门阀手里。 不论名师还是书籍,亦或是衣食无忧的学习氛围,都足以让农家子望尘莫及。 即便农家子凭借聪慧和勤奋,侥幸鱼跃龙门,也不过只是得到一个入场的机会。 至于升迁。 没有身份,没有背景,又怎么可能有出色的政绩。 即便有了政绩,谁又能保证不被别人摘桃子? 想自己蹉跎半生,依旧还只是个七品县令。 孙县令心中轻视林砚的同时,又莫名生出一丝难以言喻的快意。 像这等眼高于顶的农家子,给他机会也不中用。 就在孙县令的心思百转千回之际,喝完最后一口香茗的庄老,也起身准备告辞。 孙县令见状,连忙起身相送。 穿过连廊来到大堂,就看到王老二等一众二流子,依旧还战战兢兢地跪在那里。 想到林砚提的条件,庄老的脚步顿了顿,最终还是转头道:“既然答应了那小子,这些人……就全都放了吧!” “全都放了?” 孙县令一脸惊愕,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可是等他回过神之后,却发现庄老已经带着仆役,施施然离开了县衙。 微微愣神片刻,他最终还是朝着不远处的衙役摆了摆手,“都放了吧!” “是!” 衙役领命,丝毫不敢懈怠。 虽然放了人,就意味着到手的功劳飞了。 可是让县令大人都听话照做的人,他一个小小的衙役,又怎么敢得罪。 莫名其妙被赶出县衙的王老二等人,脸上除了茫然就是懵逼。 本以为人赃并获,就算能逃过一顿板子,也免不了被抓去坐牢。 可现在不但屁事儿没有,甚至就连赶他们出来的衙役,都强忍着没有动手。 一群二流子在县衙前愣了好半晌,几番试探都没见衙役再出来抓他们,一颗心这才渐渐放回了肚子里。 紧接着,他们就一窝蜂朝着王老二离开的方向追去。 片刻之后,县衙不远处一个小巷里,就传来了杀猪般的惨叫。 惨叫足足持续了一炷香的时间,王老二这才被人一路拖着来到了鸿运赌坊。 签字画押借钱一气呵成,再然后王老二就被丢了出来。 与他一起丢出来的,还有一张按了他手印的借据。 至于从赌坊借出来的银子,已经被他“自愿”赔偿给了那些二流子。 鼻青脸肿的王老二,很想一把将借据撕掉。 可仅有的理智却告诉他,即便撕掉了借据,也改变不了他欠赌坊五两银子的事实。 如果三天后他还不上钱,那家里的房子和田产,就全都会被赌坊收走。 回想起这一切的开端,全都是因为林砚和大年。 王老二恶狠狠地抹了一把鼻血,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就一瘸一拐朝着城门的方向走去。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他在巷子里面挨揍的时候,一条关于他的小道消息,就已经从县衙传了出去。 等他被丢出鸿运赌坊的时候,一些消息灵通的人,已经知道了他“领走”了县衙的悬赏。 与凄惨的王老二不同。 怀里揣着二十多两银子的大年,脸上却满是不真实。 对于林砚这个成婚当日就吐血昏迷的姐夫,他原本打心眼儿里不怎么瞧得起。 也正因为如此,昨天林砚刚刚醒来时,他才会那般毫不客气地当面挤兑。 然而。 正是这个他瞧不起的姐夫,才醒来不过一天时间,不仅让大伯一家填饱了肚子,而且还轻轻松松赚到了这么多银子。 哪怕从始至终都参与其中,他依旧感觉自己是在做梦。 可是银锭上清晰的牙印儿,还有自己早已经掐得青紫的大腿,无不证明这一切都是真的。 看着目光不断从街边店铺招牌扫过的姐夫,他警惕地四下看了两眼,这才压着声音道:“姐……姐夫,要不这些银子,还是你来保管吧!” “既然喜欢你就拿着,我都说了,放在怀里嫌硌得慌。” 林砚随口应付了一句,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路边店铺的牌匾。 自己一个连现金都懒得带的现代人,除非脑子秀逗了,才会揣着硬邦邦的银锭招摇过市。 没错。 不仅从醉仙楼孙掌柜那里赢来的银钱,就连刚刚领取的二十两赏银,也全都被他丢给了大年。 和影视剧中造型饱满的银元宝相比,大周王朝的银锭,简直可以用不忍直视来形容。 不仅毫无光泽可言,甚至银锭的表面,还有黑芝麻一样的坑坑洼洼。 或许是经手过太多人的缘故,那些坑坑洼洼里面,满是各种难以言喻的污垢。 当时他有劝过大年不要用牙咬,奈何那小子根本不听,最后他也只能放任不管。 毕竟在这个连填饱肚子都成问题的年代,想要让别人重视卫生问题,本身就任重道远。 再次被林砚拒绝,大年也不以为意。 嘿嘿干笑两声,他这才再次疑惑道:“那个庄老居然能让孙县令亲自相迎,想来身份肯定不一般。他要给姐夫你一个出人头地的机会,你为什么要拒绝呢?” 第32章 该省省该花花 “你都说了,那个庄老的身份不一般。难道真以为凭借三首诗,和一个竹子做的雪橇,就能让人家上赶着拉拢提携?” 林砚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随口反问了一句。 大年闻言,明显一愣,“难道不是吗?” “呵呵,如果跟着转运粮草的队伍,毫无波澜地跑趟边关,就能青云直上,一步登天,我又怎么可能会拒绝。” 收回视线,看了一眼面容青涩的大年,他这才语重心长地解释道:“那老头儿想让我跟着去边关,只不过是想给转运粮草的队伍加一道保险。 此去或许真有出人头地的机会,但想要抓住,肯定得付出点儿什么才行。 如今已是数九寒冬,越往北面走,天气越冷。 我的身体才刚刚转好,这会儿顶风冒雪北上,和找死又有什么区别? 况且如今边关战况未知,即便能坚持到边关,又如何能保证转运粮草的队伍,不会被就地征调? 到了那时,就算他真的有心照拂,恐怕也是鞭长莫及。” 说完,他拍了拍早已神情愕然的大年,转身便继续向前走去。 如今手里有了钱,第一件事儿,就是把脚上的草鞋换掉。 虽然原主的脚上,已经布满了厚厚的老茧,倒也不怕磨出水泡。 可是那一步三滑,时不时还要停下来踢掉积雪的笨重,他是真的难以接受。 至于和大年说的这些,或许和这个单纯少年的固有认知相悖。 但让他早点儿认清现实,倒也不算什么坏事儿。 穿越前,他能顺利考公上岸,对人脉这个词的认知,自然不可能流于表面。 其实所谓人脉,本质上只是一场精准的利益算计。 总有人以为,人脉就是自己认识多少人,添加了多少人的联系方式。 直到需要用到这些“人脉”时,才蓦然发现,别人或许早就已经不记得自己是谁了。 即便靠着提醒,勉强有了一些模糊的记忆,最后十有八九,也会打着哈哈应付了事儿。 也正因为如此,哪怕已经猜到,那个庄老很可能就是当朝帝师庄静庵,他心里依旧没什么波澜。 相较于地位尊崇的帝师,他更在意面前铺子里的东西,会比集市上贵多少钱。 如今的自己,虽然也算是身怀巨款,但该省省该花花的道理,他还是知道的。 所以。 当他看到步云轩一双黑色云纹皂靴,居然售价二两银子后。 也不管小二嫌弃的眼神儿,拉起想要拿出银子,证明自己有钱的大年就走。 今天能赚这么多钱,着实有些侥幸在其中。 若真因为意气之争,就花二两银子买双鞋,那他才是脑子有坑。 离开了专门售卖鞋子的步云轩,林砚又接连进了好几家店。 在确定自己以为的“巨款”,真要放开在这些店铺花,根本就买不到多少东西后,他果断叫上大年,朝着集市的方向赶去。 相较于干净整洁的铺面,集市的条件,那叫一个接地气。 除了个别小贩儿有摊位外,大部分售卖东西的人,都是往面前的地上一摆了事儿。 即便稍微讲究一些的,最多也就是在地面铺上一层茅草。 由于刚过正午不久,一些售卖吃食的摊位前,还围着不少人。 两人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挤到一个冒着热气的面摊前。 花了十文钱,要了两碗素汤面。 连汤带面唏哩呼噜下了肚,这才感觉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只是两个人都是半大小子,一碗汤面顶多也就吃个三分饱。 也不管大年的阻拦,林砚又在不远处的摊位买了五个炊饼。 两人一边啃着炊饼,一边在集市转悠。 感觉有些噎到的时候,就跑到路边的矮墙上,抓一把干净的雪塞进嘴里。 起初林砚对此还有些抵触,可是当他知道茶摊售卖的热茶,居然要三文钱一碗后,就果断加入了吃雪的队伍。 在这冰天雪地里烧水确实不易,林砚只能以这个世界,还没有工业污染安慰自己。 就算吃雪,顶多就是拉肚子,不至于患上某些莫名其妙的不治之症。 正当他一口雪一口炊饼猛啃的时候,大年突然把他叫住,“姐夫……嗝……那小女娃儿怀里,是不是抱着一双鞋?” “哪呢?” 林砚停下脚步,连忙朝着大年指的方向看去。 既然遇上了,刚好提前打听一下位置和价格。 省得自己没头苍蝇般乱转。 然而。 当他的目光,精准捕捉到大年口中的小女娃儿时,却发现对方居然瑟瑟发抖地蹲在一个摊位旁边。 摊位的主人,是一个身材瘦小的妇人。 妇人的年纪,看起来也就十六七岁。 一眼看去,还以为是哪家姐姐带着妹妹出来摆摊儿。 就在林砚看向小女娃儿的时候,小女娃儿同样也在看着他。 四目相对,小女娃儿下意识往摊主的身边缩了缩。 只是那双宝石般的大眼睛,却依旧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手里的炊饼。 小女娃儿的怀里,确实抱着一双鞋子。 确切地说,这对母女怀里,全都抱着东西。 可能是为了避免被地上的泥污弄脏,也可能只是为了御寒。 虽然明知道面对这一大一小,自己砍价的本事,肯定发挥不出来。 可是仅仅只是迟疑了片刻,林砚还是转身走了过去。 来到近前蹲下身子,他这才用穿越前逗弄小孩子的语气道:“小妹昧,你今年几岁了?” “我……我今年两岁了。” 小女娃儿闻言,下意识朝着旁边的妇人躲了躲。 虽然神情有些怯懦,但还是仰着小脑袋口齿清晰地给出了回答。 林砚见状,当即故作惊讶道:“原来才两岁啊!那你可比幺妹说话清楚多了。” 一句夸赞的话出口,小女娃儿的怯懦,明显减少了许多。 于是林砚直接趁热打铁道:哥哥手里的炊饼吃不完了,小妹昧如此懂事儿,能不能帮哥哥吃掉呀?” “公子,粮食金贵,这可使不得。” 林砚逗弄小女娃儿时,小妇人并没有阻拦。 可是当林砚要把炊饼递给小女娃儿时,却被她态度坚定地拒绝了。 甚至就连不停吞咽口水的小女娃儿,都摇起了小脑袋,“爹爹说无功不受禄,小小谢谢大哥哥了。” “你的名字叫小小是吗?那你怀里抱着的鞋子,应该是拿来卖的吧?如果穿着合适,待会儿你少收我半张炊饼的钱不就行了。” 林砚看似在逗弄孩子,其实是在说给旁边的小妇人听。 然而。 听到他要买鞋子的小女娃儿,先是愣了愣神,紧接着,就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第33章 该不会他真和小妇人有一腿吧? “呜呜呜~鞋子是阿娘做给爹爹的,爹爹说……爹爹说他好起来后,还要陪着小小玩捉迷藏呢!” 小女娃儿用力将鞋子搂进怀里,梨花带雨的小脸上写满了委屈。 旁边的小妇人见状,面色不由一黯,不过还是面带歉意道:“小孩子不懂事儿,这双鞋……确实是拿来卖的。” 然而。 她的话音刚落,旁边人群中就钻出来一个尖嘴猴腮的妇人。 或许是怕旁人听不到,那尖嘴猴腮的妇人刚一露面,就扯着嗓子嚎了起来。 “哎呦呦~你个克死父母和公婆,害残丈夫和兄弟的丧门星,居然还敢出来卖东西?就不怕把买你东西的人克死,县太爷抓你去坐牢?” 妇人的声音不可谓不大,一嗓子喊完,甚至都让热闹喧嚣的集市安静了几秒。 不过紧接着,四周众人就议论纷纷起来。 “哎呀~这种人出来卖东西,不是明摆着想害人嘛!” “谁知道这妇人说的是不是真的,怕不是往人家母女身上泼脏水吧?” “你个杀千刀的是不是想死?这种丧门星你也敢替她们说好话?老娘三天不发飙,你是不是忘记谁当家了?” “哎呦呦,疼疼疼,夫人息怒,我再也不敢了!” “这小妇人生得确实俊俏,难怪能让赵老七那个粑耳朵替她说话。” “你们说,她该不会是故意出来勾搭野男人的吧?” “这可不一定,刚才我还看见这小伙子,给那小女娃儿送炊饼呢!” “哎哟,这俩小伙儿也不像是什么有钱人,明显是被这个丧门星迷了心窍哦!” …… 或许是被突然出现的妇人吓到了,直到周围的议论声,渐渐开始不堪入耳,那小妇人这才面色涨红地起身反驳道:“嫂子这是霸占我家田产不成,就准备败坏我的名声?” “哎呦呦~你个丧门星胡说什么? 若不是你说娘家是猎户,可以上山打猎赚钱给婆母抓药,公爹和老二又怎么可能冒险上山? 他们若不冒险上山招惹熊瞎子,又怎么可能一死一残? 当初你娘生你的时候难产,你爹又为了给你攒嫁妆,被野豬拱下了山。 若你不是丧门星,这等俊俏模样,又怎么可能会被哥嫂低价卖给我家老二? 我家老二心善,即便你没给他生下儿子,他依旧不离不弃地对你好。 没曾想,你非但不心存感激,反而把家里搅得霉运连连。 如今婆母已经重病不治,我们若是不赶快把家分了,岂不是也要被你克死?” 被小妇人反驳,尖嘴猴腮的妇人,就像是被踩到了痛脚,顿时就双手叉腰数落起来。 听了妇人的讲述,原本围拢在周围看热闹的众人,全都下意识后退了好几步。 丧门星的名头本就骇人,如今这小妇人不但克死了双亲,甚至就连公婆都遭了殃。 万一靠太近沾染了霉运,岂不是连哭都没地方哭去。 大年同样被妇人的话吓得不轻。 也不管对面泪眼婆娑的母女,拉起林砚就要走,“姐夫,鞋子哪里都能买,咱们还是躲远一些吧!你的身子刚转好,可经不起折腾。” “呜呜呜~我阿娘不是丧门星。小小愿意卖掉爹爹的鞋子,大伯娘不要骂阿娘了好不好……” 或许是被大年的反应刺激到了。 原本蜷缩在小妇人怀里的小女娃儿,居然挣扎着站了起来。 可是看到她恋恋不舍递来的皂靴,围观众人顿时又向后退了好几步。 就好像那双皂靴,是什么灾厄的源头一般。 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 这种家长里短的事情,林砚原本并不想掺和。 他心善不假,但绝不是什么烂好人。 所以当大年拉扯他的时候,他并没有挣扎,而是顺势向后退了好几步。 可是当他看到原本怯懦的小女娃儿,因为他和大年这一退,居然挣扎着站起身后,他就意识到,自己还是过不了心里那一关。 一个两岁的小女娃儿,哪懂得什么钩心斗角。 她下意识认为,是自己拒绝卖掉皂靴,这才为阿娘招来了指责和谩骂。 所以哪怕再怎么不舍,她还是拿出了皂靴。 殊不知,这一切都只是尖嘴猴腮妇人的把戏而已。 既然决定遵从本心,林砚也就不再顾忌。 他先是给了大年一个放心的眼神儿,这才语带戏谑道:“你口口声声说她是丧门星,却毫不避讳地和她站得那么近。 莫非……你有什么百毒不侵的法子? 还是说,这一切都是你泼的脏水? 我刚才可是听说,你这个做嫂子的,想霸占人家田产来着。” 林砚的声音并不是很大,也没有妇人的唾沫横飞,可是却让议论纷纷的围观众人,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直到半晌之后,这才有人恍然道:“是啊!她口口声声说人家是丧门星,可咋没见她有半分避讳?” “依我看,这其中定有蹊跷。” “你没听那小妇人说,她这个嫂嫂想要霸占她家田产嘛!” “哎哟哟,小叔子都已经残了,若是再没了田产,这一家子可该怎么活哦!” “小叔子膝下无子,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家里的田产岂不是要便宜她们母女?” “说得也对,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倘若哥嫂仁义,收了田产能照顾残疾的弟弟,倒也说得过去。” “呵呵~就这等败坏别人名声的人,估计连公婆都不可能孝顺,你还指望她能照顾残疾的小叔子一家?” …… 妇人怎么都没有想到,本应无往不利的污蔑,居然会被人当面拆穿。 眼见围观众人议论的风向骤然转变,她面色一沉,当即指着林砚的鼻子喝骂道:“你是何人?为何帮着这个丧门星说话?哦~我知道了,你该不会是她的姘头吧?说,是不是你们里应外合,害了我那可怜的公爹和小叔子?!呜呜呜~我那可怜的公婆啊~~~” 妇人越说越离谱,最后更是一屁股坐在雪地上,玩起了撒泼打滚那一套。 一时间,围观众人的目光,全都再次变得古怪起来。 “我刚才好像看到,这个小伙子给了那个小女娃儿半张炊饼。” “我好像也看到了,他还和那个小女娃儿说了很多话呢!” “炊饼可是能顶饥的粮食,一般人自己都舍不得吃,只会买给孩子,谁又舍得送给别人?” “他看向小女娃儿的眼神儿,确实很是和煦,该不会他真和这个小妇人有一腿吧?” …… 第34章 啪啪啪 “你这妇人胡说什么!我姐夫只是心善,见不得孩子可怜。怎么到了你的嘴里,就变得如此不堪?!” 面对围观众人的指指点点,大年心里那是又急又气。 万一流言传回村子里,不只是姐夫,就连大伯一家,也肯定会遭受白眼。 只是一个心善的理由,又怎么可能让四周八卦的人信服。 都不等撒泼打滚的妇人辩驳,就有人率先跳了出来,“心善?若只是心善,怎么不见他把炊饼送给我们?” “没错,他怎么不把炊饼送给我,我儿子到现在都还没吃饭呢!” 站在最前面的胖妇人也跟着附和,同时还不忘扯一把牵着的小胖墩。 或许是见惯了这些场面,小胖墩非但没有半分扭捏,反而理直气壮道:“娘,我不要吃炊饼,我要吃汤面,你让他给我买汤面吃!” “好好好,娘让他给你买汤面。” 胖妇人一脸宠溺地点了点头,然后转身毫不客气道:“听到没?想要证明他心善很简单,得给我儿子买一碗……不,给我们娘俩每人买一碗汤面才行!” “哼,如果你不给我们买汤面,我就把你是这个丧门星姘头的事情说出去!” 小胖墩仰着脑袋,稚嫩的脸上除了市侩,根本看不出半分天真无邪。 更让林砚没想到的是,母子二人的贪婪,非但没有引来批判,反而让更多人露出了跃跃欲试的嘴脸。 见此情形,刚准备踹飞熊孩子的大脚,又被他收了回来。 一脸玩味儿地扫了众人一眼,他这才转头看向大年道:“咱们刚才吃汤面的摊位,应该在集市那边吧!” “对,那家摊位的汤面确实不错,就是想要吃饱的话,估计得两碗才行。” 和林砚相处久了,都不用刻意提醒,大年就知道该怎么做。 两人一唱一和,听得胖妇人和他儿子,顿时就激动起来。 林砚这番话,明摆着是认怂了。 既然如此,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当然得赶快过去抢位置才行。 这里的人可不少,万一迟了,那小子没那么多钱,岂不是要亏死? 心中如是想着,胖妇人拉起儿子就走。 至于吃完后,林砚会不会赖账的问题,她根本就不担心。 在她看来,林砚之所以认怂,肯定是被自己说中了。 况且还有这么多人在场,难道还怕他跑了? 与胖妇人有同样心思的人,貌似还真不少。 见母子二人抢了先,也连忙争先恐后,小跑着跟了上去。 尖嘴猴腮的妇人,原本只是想往林砚身上泼脏水。 谁知林砚都还没怎么辩解,就直接选择了认怂。 想到林砚的银钱,全都便宜了别人,她再也顾不得撒泼打滚,一骨碌就从地上爬了起来。 连身上的积雪和泥污都顾不得管,三两步就冲到了林砚面前,“还说你不是那个丧门星的姘头?今天你要是不拿出十两银子,我就送你们这对奸夫淫妇去见官。” 说话间,就想去抓林砚的衣领。 在他看来,林砚已经选择认怂,还不是任由自己捏扁揉圆。 就在她暗自盘算,最多给林砚减免几两银子的时候,突然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紧接着,整个人就仿佛腾云驾雾一般,重重向后飞去。 直到身体再次和地上的积雪接触,她那张尖嘴猴腮的脸上,这才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原地愣神半晌,又吐出几颗夹杂着血污的牙齿,她这才满脸不可置信道:“你……你敢打我?” 或许是因为缺了几颗牙齿,也可能是刚才不小心咬到了舌头,妇人的质问含糊不清,一时间竟引来不少同情。 “小伙子看着眉清目秀,没想到下手居然如此狠毒。” “十两银子的赔偿,确实有些多,但这也不是你打人的理由。” “是啊!这件事情原本还可以谈,这么一闹,恐怕难以善了喽~” “我……我从来都没有对不起夫君,你们不要血口喷人,呜呜呜……” “血口喷人?你一个丧门星,不正好配他这个二两银子卖掉的赘婿?” …… 听到小妇人哭诉的林砚,正准备继续“以理服人”。 谁知才刚刚撸起袖子,就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 转过头,就看到原主大伯家的堂弟,正站在人群中伸着脖子看戏。 仅仅只是一眼,他心中顿时无名火起。 也不管依旧还在哭嚎的妇人,一把揪住堂弟林峰的衣领,就把他从人群中扯了出来。 啪啪啪! 接连几道巴掌声响起,林峰的脸,顷刻间就肿了起来。 原本还在哔哔赖赖的众人见状,瞬间全都倒吸一口凉气。 几乎就在眨眼间,围在近前看热闹的人,就向后退了好几步。 甚至就连原本还在地上哭嚎的妇人,也仿佛被掐住了脖子一般,瞬间按下了静音键。 “林砚,你个赘婿居然敢打我?” 啪! “你……你就不怕奶奶找你的麻烦?” 啪! “你要是不想……” 啪啪啪! …… 林砚只觉胸中一道郁结之气直冲脑门儿。 又接连抽了堂弟林峰十几巴掌,他这才甩了甩有些发疼的右手,神情漠然道:“现在知道怎么叫我了吧?” 林峰怎么都没有想到,往日里任劳任怨,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林砚,有一天居然敢对自己动手。 他怀疑这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奈何火辣辣的脸颊和嘴角,却真真切切的告诉他,这一切全都是真的。 面带乞求地看向四周众人,却发现连原本在地上撒泼打滚的妇人,都悄悄躲出了老远。 他也只得战战兢兢地小声道:“堂……堂兄……” 啪! 话刚出口,脸上就再次挨了一巴掌。 与此同时,林砚冰冷的声音,也传入了他的耳中,“叫人都不会?中午没吃饭吗?给我大声点儿!” “我……我真没吃饭……” 林峰委屈辩解,奈何迎来的,却是林砚毫不留情的巴掌。 再次飞出一颗牙齿后,他总算意识到,林砚这个堂兄真的变了。 为了不再挨打,他几乎是扯着嗓子喊了出来,“堂兄……” “这就对了!” 林砚装模作样点了点头,这才用一副语重心长的口吻道:“咱奶为了给你交束脩,把我卖了二两银子。 如今我虽是沈家赘婿,但依旧还是你的堂兄。 你都已经去了私塾那么多天,居然连尊重兄长都没学会。 看来我这个堂兄,得找你的夫子好好聊聊才行。 也不知道是你并非学习那块料,还是教你的夫子是个误人子弟的白痴。” 第35章 请问,你们是来找我的吗? 听到林砚居然还要去找自己的夫子,原本还在心里盘算要如何报复的林峰,神情瞬间就紧张起来,“堂……堂兄,我入学时日尚短,这一切都和夫子无关。不过你放心,今后见到堂兄,我肯定第一时间叫人。” 说到最后,林峰的语气都带上了祈求。 若真被林砚闹到私塾,就算自己把一切责任都揽下来,也肯定会因此得罪夫子。 届时没了读书的由头,自己岂不是要像以前的林砚那般,起早贪黑在田地里忙碌? 想到炎炎夏日毒辣的太阳,还有水田里吸血吸到透明的蚂蝗,他膝盖一软,差点儿直接跪倒在地。 好在大年一直都在盯着他,见状毫不犹豫就一脚踹了过去。 紧接着,原本快要跪倒的林峰,就惨叫一声倒飞了出去。 直到他重重摔在积雪上,大年这才语气愤恨地叫骂道:“你小子还真是歹毒,大庭广众之下,居然还想坑我姐夫。真要被你跪下去,我姐夫还如何自处?!” 大年的声音很大。 大到在场每个人都能听见。 刚才他叫林砚姐夫时,在场大部分人都还有所怀疑。 可是有了李峰这个堂弟“作证”。 如今再听他叫林砚姐夫,众人哪里还不明白,刚才那尖嘴猴腮的妇人,分明就是在污蔑。 一时间,自觉遭受蒙蔽的众人,顷刻间就将尖嘴猴腮的妇人围了起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林砚和大年的启发,有直接抽耳光的,也有直接拿脚踹的。 任凭尖嘴猴腮的妇人满地打滚,凄厉哀嚎,也没有一个人再对她有半分同情。 也不知道是谁没挤进去,一转头,哐哐就给了期期艾艾的林峰两拳。 再然后,一脸懵逼的林峰,就享受了尖嘴猴腮妇人同样的待遇。 面对这场已经渐渐失控的闹剧,林砚并没有感觉有多么解气。 这些动手的人,看似在支持正义,但归根到底,也不过只是在宣泄自己的情绪而已。 倘若自己不够强势,倘若林峰这个“证人”,没有碰巧出现。 现在正在挨揍的,十有八九会是自己和大年。 朝着大年使了个眼色,林砚抱起委屈抽噎的小女娃儿,转身就往集市另一端走去。 泪眼婆娑的小妇人见状,当即就想开口,不过却被大年用眼神制止。 心中忐忑之下,她也只得紧紧抱着怀里的包裹,小跑着跟了上来。 由于众人的注意力,都在尖嘴猴腮妇人和林峰的身上。 以至于几人离开很远,都没有被人发现。 抱着小女娃儿,一路来到集市的另一边,林砚这才在一个背风的角落停了下来。 看了一眼身后,并没有人跟来,他这才朝着一脸忐忑的小妇人道:“你怀里抱着的东西,应该也是拿来卖的吧?若是方便的话,能给我看看吗?” “可……可以。” 小妇人闻言连忙点头,毫不犹豫就把包裹递到了林砚面前。 见林砚伸手要接,她这才语气嗫嚅道:“能……能不能先把小小还给我。” “咳咳~别担心,我不是坏人。” 林砚连忙把小女娃儿递给小妇人,然后才神情尴尬地解释道:“刚才包裹散开的时候,我看到了一支箭矢。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包裹里面,应该是一套手弩吧?” 小妇人原本准备接过孩子就走,可是听到林砚询问,心里又莫名升起了一丝期待。 “公子没有看错,这里面确实是一套手弩。我爹爹是猎户,这套手弩,就是他出入山林的倚仗。” 或许林砚是她碰到的,唯一一个对手弩感兴趣的人,所以小妇人讲述得格外认真。 不仅如此,她还熟练地将弩箭上弦,亲自给林砚演示了一遍。 那行云流水的动作,看得林砚一愣一愣的。 男人对武器,天生就没有什么抵抗力。 都还没等林砚开口,旁边的大年就迫不及待道:“这套手弩,你准备卖多少钱?” “这虽是一套旧弩,但爹爹一直保养得很好,如果公子想要的话,三两……不,二两银子即可。” 小妇人神情激动。 像是担心林砚两人嫌贵,还主动降了一两银子。 可即便只是二两银子,对于过惯了苦日子的大年来说,依旧还是天文数字。 几乎想都没想,他就脱口而出道:“这也太贵了,我家一年都存不了这么多钱!” “这套手弩使用的不仅是上好的木材,而且机括也都是精铁打造,就连弓弦,也是野牛的牛筋制成,所以价格……” “价格不是问题。” 都没等小妇人说完,就被林砚出言打断,“用二两银子的弓弩,保护我这个价值二两银子的赘婿,怎么看都划算。大年,拿钱。” 穿越前,他经常看一些荒野求生的视频,所以非常清楚一把上好弓弩的价值。 有了这玩意儿,只要不是正面遭遇,运气好的话,干掉熊瞎子,也并非不可能。 今后免不了上山打猎,有把武器防身,安全性也会大大提高。 况且还有王老二那狗东西,他可不想小娇妻早早变成俏寡妇。 虽然有些心疼,不过大年还是拿出二两碎银,递给了小妇人。 看着递到面前的银子,小妇人一脸的呆滞。 这就……卖出去了? 见她愣在当场,林砚连忙小声提醒道:“赶快收起来,省得被人惦记上。” “谢谢公子,公子大恩,没齿难忘。如果……如果你不嫌弃,这双皂靴,就送与公子吧!” 小妇人接过银子,整张俏脸,都因为激动变得通红。 也不管还在抽噎的女儿,拿过皂靴就递到了林砚面前。 林砚见状,连忙摆手拒绝,“鞋子就算了,小小可还等着她爹爹陪她玩捉迷藏呢!” 小丫头刚才的反应,他可全都看在眼里。 虽然这双皂靴确实不错,但他却不想和一个孩子抢东西。 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 这一次小小并没有哭,反而语气认真道:“小小知道爹爹再也站不起来了。大哥哥你是个好人,小小愿意把鞋子送给你。” 小丫头说着,还伸手把那双皂靴往前推了推。 见她一脸诚恳,林砚也没再扭捏,伸手就将皂靴接了过来,“谢谢小小,不过送就算了,这双皂靴做工不错,就按一百文算吧!可不能推辞哦!推辞我就不要了。” 示意大年再拿一百文,林砚当场就把草鞋换成了皂靴。 在雪地上用力跺了几下,发现大小刚好合适。 就在他准备和母女二人道别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喧嚣。 转头望去,就看到刚才那个胖妇人,正拖着面摊老板,脸色阴沉的朝这边走来。 胖妇人的身后,还跟着不少人。 那些人吵吵嚷嚷,一个个义愤填膺,恨不得把挡路的人一脚踹开。 林砚见状,好心情瞬间荡然无存。 朝着小妇人摆了摆手,示意她们母女先行离开。 然后就将上了弦的手弩,熟练的举了起来,“请问,你们是来找我的吗?” 第36章 你们打了我娘,可就不能打我了…… “你……你不要乱来,杀人……杀人可是犯法的……” 对上闪耀着金属光芒的箭矢,义愤填膺的人群,脚步顿时一滞。 甚至就连神情倨傲的胖妇人,眼神儿都清澈了不少。 林砚闻言,先是戏谑一笑,然后才用手弩指着为首几人的面门道:“你们还知道杀人犯法?那你们知不知道,凭空造谣污人清白,蓄意胁迫抢夺财产,都是什么罪名?哦,对了,还有一个吃霸王餐和威胁面摊老板。” 他的声音并不是很大,可是每一句,都让对面人群的气势弱上三分。 一番话说完,原本跟在后面想要浑水摸鱼的家伙,已经全都悄然躲进了围观人群。 本来想跟着占几文钱的便宜,没成想竟然遇上了狠茬子。 不但一言不合就动家伙,看这意思,还要扣上罪名把人都送进去。 这要是进了县衙,挨板子不说,想要出来,可就不是几文钱的事了。 胖妇人怎么都没有想到,刚才还气势恢宏的队伍,突然就只剩下吃了汤面的几个人。 她心中同样忐忑,奈何刚才就属她和儿子吃得最多。 几十文铜钱真要让她自己掏,简直比杀了她还难受。 见林砚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她嗖的一下就躲到了面摊老板身后。 直到确认安全,这才探出脑袋硬着头皮辩解道:“若不是你答应给我们买素汤面,我们能追到这里找你?” “咱们非亲非故,你们又不叫我爹,我为什么要给你们买素汤面?” 林砚故作不解地扫过众人,眼神之中满是戏谑。 被胖妇人拉着的小胖墩闻言,当即指着角落里的小妇人威胁道:“哼!你要是敢不给我买汤面,我就把你是这个丧门星姘头的事情说出去!” “呵呵,你不是已经说出来了吗?” 林砚看白痴般白了小胖墩一眼,这才朝着胖妇人语气冰冷道:“你们从集市那边而来,应该知道那个污人清白的妇人是何惨状吧?也不知道你儿子这小身板,有没有那个尖嘴猴腮的妇人抗揍。” “他还是个孩子,你不能这样对他!” 胖妇人一把扯过儿子护在身后,语气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林砚闻言,差点儿没忍住直接按下手弩的机括。 就因为一句“他还是个孩子”,有多少小恶魔,逃脱了应有的惩罚。 而他们这些所谓的“孩子”,又给多少家庭带来了不可磨灭的伤痛。 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怒意,他这才语气冰冷道:“他还是个孩子,你应该不是了吧?凭空造谣需不需要坐牢我不知道,但县太爷的板子肯定少不了。走吧!一起去县衙!” “我不去!是你……是你告诉我们在哪里吃的汤面!” 一路从集市那边追来,胖妇人自然看到了尖嘴猴腮妇人和林峰两个人的惨状。 此时听到还要去县衙,顿时就缩着脖子嚎了起来。 有了她带头,那些自认为没有污蔑造谣的人,也连忙跟着附和。 “没错!若不是你告诉我们在哪里吃的汤面,我们又怎么可能一起找过去?” “我可没有造谣污蔑,而且只吃了一碗素汤面,你只需要付了面钱就行!” “我吃了两碗,你只需要付一碗的钱,这件事情我就不追究了!” “我也吃了两碗,但我的钱还要留着,所以你全都要帮我付了!” …… 这些吃了汤面的人,担心事情闹到县衙,还要自己掏钱,所以并不接污蔑的话茬,而是叫嚷着让林砚付素汤面的钱。 面对这群贪得无厌的家伙,林砚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嘲讽,“我告诉你们在哪里吃的汤面?我是和你说的?还是和你说的?又或者是和你说的?” 手弩挨个指向叫嚷最欢的几个人,就像是在施展禁言术一般,所过之处,那些叫嚷的家伙,全都悻悻然闭上了嘴巴! 躲在胖妇人身后的小胖墩见状,当即探出脑袋叫嚷道:“你和你旁边那个人说的,我和阿娘都听到了!” 那些不知道前因后果的人,原本还对林砚这个手持凶器威胁人的家伙颇有微词。 此时听到小胖墩这么一喊,顿时就议论纷纷起来。 “他说什么?我该不会听错了吧?” “你没有听错,人家压根儿就不是和他们娘俩说的。” “啧啧,原来便宜还可以这样占啊!他们若是听到别人谈论醉仙楼,岂不是还要去吃上一顿山珍海味?” “呵呵,你以为醉仙楼的吴掌柜,会像面摊老板这么好说话?他们吃完若是不给钱,铁定要被押去县衙。到时候不只要给钱,还得挨板子!” “咳咳……这件事情并没有你们想的这么简单,不过他们这些人也算是罪有应得。” “没错,事情其实是这样的……” …… 那些一路跟过来看热闹的人,自然清楚这些家伙是被林砚坑了,于是全都滔滔不绝地和身边人讲述起来。 随着知道事情原委的人越来越多,围观众人也纷纷朝着那些贪得无厌的家伙指指点点起来。 特别是被胖妇人当作护盾的面摊老板,更是气得咬牙切齿。 这群家伙冲到面摊之后,就把面摊彻底占领了。 别说后面的客人,就是那些正在吃面的客人,都被他们推搡到了一旁。 自己辛辛苦苦忙活半晌,不但钱没拿到,还被人看猴戏似的数落。 心中越想越气,面摊老板反手就给了胖妇人一巴掌,“你当时可是说了尽管做,若是没人付钱,就算在你的头上。现在你就把钱结了,否则我就去县衙告你!” 意识到被林砚摆了一道的胖妇人,早就已经慌了神。 这会儿又被面摊老板逼迫,一把拉过儿子就想逃,“他说了要付钱的!而且我和儿子只吃了六碗,别人吃的你不能算到我的头上……” 那些跟着她一起吃了汤面的人见状,又怎么可能放任她们母子离开。 都不等面摊老板动手,就自发将母子二人围了起来。 “我们都是受了你的蛊惑,这才去吃的汤面,所以这钱必须你来付!” “没错,当时在面摊你可说了,若是没人付钱,就算在你的头上,你可不能不认账!” “对,我们都可以作证,大不了就把你送去县衙!” “快点拿钱,别逼我们动手。” …… 面对一群凶神恶煞的家伙,原本颐指气使的小胖墩,早就被吓成了鹌鹑。 用力挣脱胖妇人的手之后,他转身就朝着自己老娘拳打脚踢起来,“都怪你,都怪你,你可把我害惨了……” 一番咬牙切齿的发泄,他这才朝着众人讨好道:“你们打了我娘,可就不能打我了……” 第37章 不要再打了,你们不要再打了 小胖墩的行为,着实有些出乎众人的意料。 即便穿越前见识过各种“耀祖”的林砚,也差点儿被他的骚操作闪到老腰。 至于被自己儿子拳打脚踢的胖妇人,更是一脸的不可置信。 她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个自己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宝贝儿子,居然会为了脱身,转头对自己这个母亲拳打脚踢。 也不知道是真的受了刺激,还是想要借机装疯卖傻。 胖妇人愣神半晌之后,突然就呼天抢地地哀嚎起来。 一时间,就连面摊老板都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林砚见状,也懒得再浪费时间。 告诉面摊老板,官府的差役,很快就会来给他做主后,就带着大年转身离开。 如今已是未时,还有许多东西需要采买,若是再耽搁下去,天黑之前肯定赶不到家。 而且之前还承诺出去不少鲤鱼,若是仅靠明天一早捕捞,搞不好就会误了时辰。 所以今天回去,哪怕时间再晚,也得先捞一些回来。 见林砚离开,原本还围着胖妇人不知所措的家伙,全都陷入了纠结。 他们有心阻止林砚离开,奈何却没有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更关键的是,谁也不知道,林砚这个拿着手弩的年轻人,到底讲不讲武德。 万一惹恼了他,真朝着自己的脑袋来上一箭,那可真就哭都没地方哭去了。 可若是任由林砚离开,他们又不确定装疯卖傻的胖妇人,到底能不能把钱拿出来。 心中纠结之下,有些脾气暴躁的家伙,抬腿就给了面前碍眼的小胖墩一脚。 这一脚根本就没收力,只听小胖墩嗷的一声,就朝着已经走远的林砚滑去。 本以为听到动静的林砚,肯定会回头查看。 只是还没等那人看到林砚回头,就突然眼前一花。 紧接着,脸上就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 “你敢打我家耀祖,老娘和你拼了!” 胖妇人偷袭得手,却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嘴里嘶吼着,就想再次往那个人的脸上挠。 只不过下一刻,她肥胖的肚皮上就挨了一脚。 踹倒胖妇人后,那人同样动作未停。 一只手捂着被挠花了的脸,另一只手狠狠抽了胖妇人好几个耳光。 直到把胖妇人抽得嘴角流血,这才一把抓向了她腰间的钱袋。 胖妇人见状,当即就想挣扎闪躲,却又换来重重一脚。 那人抢了胖妇人的钱袋后,拿出十文丢给面摊老板,剩下的连看都没看,就揣进了自己怀里。 其他人见状,顿时就急了。 “明明还剩下不少钱,你这人怎么只付自己那份?” “快把钱袋拿出来,我们的钱都还没有付呢!” “你把钱都拿走了,让我们怎么办?” “我们可都看着呢!你这属于抢劫,是要被抓去吃牢饭的!” …… 那个被挠花了脸的家伙闻言,顿时就被气笑了。 也不管脸上火辣辣的疼,直接拿开捂在脸上的手,指着皮肉外翻的伤口冷声道:“她把我的脸都挠花了,剩下这些钱,当然是赔给我的汤药钱。至于她欠你们的,自己找她要去。” 骤然看到那张血肉模糊的脸,周围众人全都被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唯独那些围着他的家伙,却怎么也不愿让开。 就在这时,被踹倒在地的胖妇人,也终于挣扎起身。 也顾不得去管她家耀祖,踉踉跄跄就朝着那个抢了她钱袋子的人冲去。 当林砚走到一个卖麻布的摊位前时,胖妇人一群人已经战成了一团。 隐约间,还能听到“不要再打了,你们不要再打了”的劝说声。 在集市上摆摊卖布,自然不可能有昂贵的绫罗绸缎。 除了质地最为粗糙的麻布外,也就只有比麻布稍微柔软一些的葛布。 由于葛布更适合春秋季节穿,而且价格也比麻布要贵不少,所以林砚果断选择了价格最便宜的麻布。 反正冬天也不用讲什么好不好看,只要穿在身上能保暖,就是好布。 卖布的是一个已经有些驼背的大娘,听林砚描述完老沈家众人的身高体型后,她瞬间意识到来了大主顾。 不但热情地推荐了合适的尺寸,而且还给林砚介绍了一个购买苎麻碎屑的摊位。 这些苎麻碎屑,就是冬季保暖衣服的填充物。 如今的大周王朝,还没有棉花的种植记录。 富人过冬,一般穿的都是皮毛制成的衣物。 至于穿不起锦帽貂裘的穷人,就只能在衣服里面填充苎麻、柳絮或者芦苇的碎屑。 若是连这些东西都没有,也可以填充稻草。 林砚长衫里面那件衣服,填充的就是揉搓后的稻草。 这玩意儿的保暖效果,只能说聊胜于无。 花了五百文,买了两匹半的麻布。 又花了三百文,把苎麻碎屑全都包圆,林砚两人这才拖着雪橇,朝着卖粮油的摊位走去。 家里虽然有王氏族人“送”的半袋粟米,但真要放开了吃,也撑不了多长时间。 而且粟米不但口感一般,吃起来还喇嗓子。 如今手里有了钱,吃喝方面自然不能太抠搜。 所以林砚十分大方地买了半袋糙米。 植物油肯定是没有的,有的只有夹杂着各种残渣的动物油脂。 虽然鱼肉也能补充蛋白质,但想要补充营养,离开大肉可不行。 现在买肉多少有些奢侈,所以一罐子大油,不但能让饭里有点儿荤腥,而且还能维持身体最基本的营养需求。 买完粮油,林砚又买了红糖和饴糖。 红糖用来给家人补身子,饴糖则用来哄几个小姨子。 在条件艰苦的环境,糖可是绝对的好东西。 不但能快速补充能量,而且还能促使神经元释放多巴胺,让人感到愉悦和幸福。 买完糖,盐巴林砚也买了一大罐。 虽然这玩意儿吃起来发苦,但比起醋布却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而且盐是人类每天都要补充的矿物质。 如果盐分摄入不足,轻则体虚乏力,精神萎靡,重则器官受损,神经紊乱。 极端情况下,还会出现癫痫发作、昏迷,甚至危及生命。 除了盐巴,林砚还买了几盒价格并不算很贵的糕点。 若是放到穿越前,这些糕点他连看都不会看一眼。 可是在大周王朝,却可以称得上是好东西。 除了给幺妹几个小姨子解馋外,剩下的他准备给小娇妻的爷奶送去。 既然决定要做赘婿,人际关系该维护还是要维护的。 况且从大年的表现就可以看出,老沈家绝对没有小说里那些家长里短的狗血桥段。 将买来的东西全都放上雪橇,并用麻绳捆好,两人就朝着最近的药铺走去。 花椒、八角等卤料,在大周王朝都还只是中药。 想要买到这些东西,得去药铺才行。 第38章 城外求救 “姐夫,药铺里的东西可不便宜,咱们真要每个买鱼的人都赠送卤料吗?” 大年拖着已经有些沉重的雪橇,脸上写满了担忧。 虽然鲤鱼是从河里捞上来的,而且售价也比寻常的河鱼要贵很多。 可若是搭配上姐夫说的卤料,搞不好还真有可能会白忙活。 正在后面帮忙推雪橇的林砚闻言,并没有直接回答大年,而是反问道:“你说凿冰捕鱼的秘密,咱们能守多久?” “这个还真不好说。以前我在后山挖陷阱,捕到过好几只野兔。本以为能靠着这个改善一下家里的生活,谁知才刚刚过去没几天,后山就满是村里人挖的陷阱了。” 对于林砚的问题,大年并没有多想。 只是抱怨的话才刚说完,就猛然停下了脚步,“姐夫是担心要不了多久,村里人就会把凿冰捕鱼的法子学了去?可是这和咱们赠送卤料又有什么关系?咱们难道不是应该趁着别人还不知道,尽可能多捞一些鱼赚钱吗?” “别停,咱们边走边说。若是回去迟了,你堂姐可是要担心的。” 林砚先是催促了一句,这才压着声音解释道:“即便咱们全力捕捞,又能赚到多少钱?若能把这卤料秘方的名头打出去,那可是源源不断的生意。” 作为一个来自现代的穿越者,林砚十分清楚,什么样的优势,才是自己的护城河。 相较于凿冰捕鱼这种认知差距形成的优势,他更相信核心技术所能创造的价值。 王守义十三香和老干妈辣椒酱,不正是靠着一个配方,就成了畅销全球的大型调味品企业。 虽然自己记忆里的卤料配方,随便都能在互联网上搜到。 可是放在连精盐都没有的大周王朝,那就是降维打击。 这个配方或许不能和真正的宫廷御膳相比,但是在这小小的临江县,绝对会有广阔的市场。 大年怎么都没有想到,姐夫赠送卤料,并不是为了推销鲤鱼,而是在打售卖卤料的主意。 如果这个卤料秘方,真能像姐夫说的那样打出名头,今后岂不是只靠倒买倒卖,就能把钱赚到手? 想到此处,他脸上顿时担忧尽去。 重重地点了点头,拉起雪橇就快速朝着药铺跑去。 那速度,让原本帮忙推着雪橇的林砚,差点儿摔个跟头。 笑骂了一句臭小子,他这才加快步伐跟上。 为了避免配方泄露,两人不但跑了好几个药店,而且还在卤料配方的基础上,额外买了许多根本就用不到的药材。 正如大年所说,药铺里的东西,还真就没有便宜的。 即便林砚早有心理准备,依旧心疼了好久。 同时这也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不论穿越前,还是穿越后,这世上都只有一种病,那就是穷病。 为了自己的小命考虑,都还没有走出药铺,他就已经忍不住耍起了五禽戏。 当初看《大军师司马懿之军师联盟》的时候,感觉司马懿练习五禽戏还挺有意思,他就专门学习了一下。 起初晨钟暮鼓,还坚持了好一段时间。 后来由于忙着参加公务员考试,就渐渐荒废掉了。 这辈子的医疗条件,比起前世不知道差了多少个档次。 在这个感染风寒都能要命的年代,五禽戏还是得勤加练习才行。 也不求能像司马懿那样,熬死曹家三代人,只要一辈子无病无灾,能寿终正寝就行。 买齐了卤料之后,两人又去铁匠铺买了一口铁锅。 起初听到要买铁锅,大年原本是拒绝的。 毕竟买了卤料之后,今天赚到了钱,已经只剩下不到一半。 最后还是林砚说,明天要现场炖鱼给顾客品尝,他这才不情不愿地付了银钱。 只是如此一来,剩下的钱,也就堪堪够还老沈家的外债。 虽然还完外债之后,同样还是身无分文,可无债一身轻的感觉,却让林砚十分舒心。 而且今天预订鲤鱼的人可不少,明天只要能拉着鲤鱼进城,身无分文的窘境,转瞬间就能改变。 幻想着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美好生活,林砚连走路都轻快了不少。 直到两人拖着雪橇来到城门前,大年这才突然停下脚步,一脸担忧道:“咱们拉了这么多东西,明显花销不少,那两个看守城门的差役,不会为难咱们吧?” 林砚闻言,同样皱了皱眉。 他有心转到其他城门,可一问才知道,通往桃溪村的路,只有来时那一条。 倘若从其他城门出城,想要回到桃溪村,至少也得翻越两座大山才行。 左右也没有想到什么好办法,再加上能做的事情,早就已经做了。 林砚也只得拍了拍雪橇道:“如果他们只是例行询问,咱们就说这些东西,都是帮村里人采购的。 倘若他们真的得寸进尺咄咄逼人,那就实话实说。 他们只是两个负责看守城门的差役而已,就不信敢把事情闹到孙县令那里去。” 说完,换下已经气喘吁吁的大年,拉起雪橇便朝着城门走去。 本以为那两个差役,这会儿肯定还在城门洞里面猫儿着。 可直到两人彻底出了城门,也没有看到任何差役的影子。 对于这样的结果,两人自然求之不得。 也没心思去管到底怎么回事儿,拉着雪橇一口气就跑了二里路。 直到彻底下了官道,两个人这才喘着粗气,一屁股坐在了雪地上。 等喘匀了气息,林砚这才好奇道:“难道临江城的城门,只需要看守半天?” “这怎么可能!”大年摇头,语气十分笃定,“只要开了城门,就必须有人看守,这是规矩。我猜那两个家伙要么是因为尿急暂时离开,要么就是躲到哪个犄角旮旯避风去了。” “就算尿急,也不应该两个人一起才对。至于躲到哪个犄角旮旯避风,就更不应该了。城门那里除了门洞,根本就没有其他避风的地方。除非……” “除非他们两个擅离职守!”大年语气激动,“姐夫,该不会是你的计策奏效了吧?你说他们两个是不是跟踪王老二去了?” “这个还真不好说。” 林砚摇头,并不是很确定这个猜测。 主要是自己的计策,漏洞实在太多。 然而。 他的话音刚落,不远处的树林中,就传来一道求救声。 只是那道求救声似乎只喊了一半,剩下那个“命”字听起来含糊不清,就好像突然被人捂住了嘴巴一般。 仅仅只是一瞬间,林砚和大年就同时从雪地上跳了起来。 第39章 林中搏杀 “姐夫,怎么听起来像是女人的声音?” 大年压着声音,语气之中满是紧张。 他也不过十多岁的年纪,突然遇到这种情况,神情慌乱,实属正常。 甚至就连林砚心里,也多少有些忐忑。 虽然现在天还没黑,但架不住城外根本就没有什么人。 万一遇到那种不把人命当回事儿的狠人,他们两个还真不一定够看。 心念急转之间,林砚很快就做出了决断。 如今情况不明,没必要为了不相干的陌生人冒险。 虽然自己有手弩防身,但鬼知道对方有多少人。 万一林子里面是一群悍匪,自己两人贸然冲过去,岂不是上赶着去找死。 对还竖着耳朵倾听的大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林砚拉起雪橇,就准备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然而。 两人才刚刚走了没几步,树林里就再次传来一道哭声。 哭声凄厉,声音稚嫩,一听就是个孩子。 林砚闻言,原本已经开始加速的脚步顿时一滞。 先是女人的求救,后是孩子的哭声,让他莫名就想起了卖给他手弩和鞋子的小妇人母女。 万一树林里面真是两人,那自己买了她们的手弩,岂不是等于断了她们的生路? 这个念头乍一冒出,就再也挥之不去。 对于陌生人,他可以强迫自己见死不救。 可若真是两人,自己十有八九会内疚一辈子。 犹豫片刻,他把身上的麻绳一丢,随手就从怀里掏出了手弩。 迅速给箭矢上了弦,又扯下一块布遮住半张脸,他转身就朝着哭声传来的方向快步跑去。 大年见状,当即就想跟上。 可是看到装满东西的雪橇,又再次停了下来。 不是他心疼雪橇上的东西,而是因为这架雪橇,实在太有辨识度了。 万一被里面的歹人看到,即便他们蒙着面,对方也能凭借雪橇猜到他们的身份。 等他把雪橇拖进山坳藏起来,哪里还能看到林砚的影子。 好在树林里面满是积雪,跟着林砚留下的脚印,倒也不用担心找不到方向。 刚开始,地上的脚印跨度很大,明显是在竭力奔跑。 不过随着渐渐深入树林,脚步也渐渐变得细密起来。 大年见状,提着的心,这才放下不少。 他还真担心姐夫不管不顾直接冲过去,那样估计都还没有冲到近前,就会被对方发现。 又向前走了一段距离,大年这才隐约看到了林砚的影子。 就在他以为姐夫会借着树干的遮挡,查看前方的情况时,却突然听见一道箭矢的破空声。 紧接着,姐夫就丢下手弩,径直朝着前方冲去。 见此情形,大年顿时心中大急。 也顾不得会不会闹出动静,抬脚便快步跑了过去。 等他来到近前,神情却明显一愣。 与想象中的生死相搏不同,姐夫这会儿并不是在和歹人拼命,而是死死压在一头野猪的头上。 而另外一个不认识的男人,已经将手里的匕首,狠狠刺入了野猪的腹部。 随着匕首在野猪的腹部搅动,吃痛的野猪,顿时就剧烈挣扎起来。 即便身上同时压着两个人,依旧有随时挣脱的可能。 在野猪的不远处,还有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 或许是因为受了惊吓的缘故,瑟瑟发抖的妇人,死死捂着孩子的嘴巴,以至于孩子整张脸都出现了青紫色。 见此情形,大年也只得暂时放弃上前帮忙的想法,一把扯开了妇人捂在孩子口鼻上的手。 突然被大年拉扯,妇人顿时一个激灵。 可是当她看到怀里已经瘫软的孩子后,嗷的一声就哭了起来,“我的孩儿啊!你可不能死啊!你死了娘亲可怎么活啊!” 妇人的哭嚎,顿时就引起了压在野猪身上的男人的注意。 等男人回头看清楚孩子的情况后,哪里还有心思去压野猪,噌的一下就站了起来。 失去了男人的压制,原本已经被按倒在地的野猪,后腿瞬间就站了起来。 好在林砚及时调整了身形,这才没有被野豬拱翻。 可即便如此,想要仅凭他一个人的力量,就将彻底激发了凶性的野猪压制,也是痴人说梦。 眼见野猪已经疯狂甩动起了脑袋,大年再也顾不得去看孩子的情况,身体向前一扑,就重重压在了野猪的身上。 或许是因为惯性,也可能是凑巧野猪刚好失去了平衡,大年这一压之下,居然真的再次将发了狂的野猪压在了地上。 看到大年,差点儿以为自己要去见太奶的林砚,这才长舒一口气。 也顾不得和大年交流,他顺势就拔下了野猪腹部的匕首。 匕首在手,他顿时一声暴喝。 紧接着,本就鲜血淋漓的匕首,就被他狠狠插入了野猪的脖颈。 都不给野猪反应的机会,他借着身体的重量,就在野猪的脖子上,划出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下一刻,带着腥臭气息的鲜血,就宛如打开的阀门一般喷涌出来。 直到这时,野猪才再次开始挣扎。 只不过现在的它,就好像一个破了洞的气球,越挣扎力气越弱,直到渐渐没了气息。 “姐夫,你没事儿吧?” 看到野猪没了动静,大年连忙将瘫软在地的林砚拉了起来。 见姐夫满身是血,他的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林砚见状,连忙强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没事儿,这些都是野猪的血。” “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该怎么和堂姐交代。” 大年一脸庆幸,不过转念就想到了那个已经瘫软了的孩子。 顺着大年的目光,林砚这才明白那男人为什么突然起身。 见孩子躺在男人怀里面色青紫,而旁边的妇人则是一脸自责地不停哭泣,林砚也顾不得手臂的酸痛,一个箭步就冲到了近前。 “把孩子给我,或许还有救!” 说着,也不顾男人想要吃人的目光,一把就将小女孩儿抢了过来。 迅速查看了孩子的脉搏和瞳孔,他连忙将孩子平放到地上。 按压了几下胸部之后,他下意识就打开了女孩儿的口腔。 转瞬想到这里并非现代,他急忙转头朝着妇人吼道:“别哭了!如果不想你女儿死,就按我说的做!” 第40章 你是不是还要再杀她一次? 本以为听到女儿还有救,妇人肯定能从伤心自责中回神。 可是林砚又做了一组胸部按压,却发现妇人似乎哭得更大声了。 再次转过头,就看到不停哭嚎的妇人,正眼巴巴盯着那个男人。 男人见林砚看向自己,这才故作焦急地询问道:“这位公子,我女儿她……真的还有救?” 夫妻二人的表现,让正在做胸部按压的林砚,动作顿时一滞。 面无表情地瞥了男人一眼,他这才语气冰冷道:“我若是把她救回来,你是不是还要再杀她一次?” “你……你说什么……” 男人闻言,脸上“焦急”的神情明显一滞,不过紧接着就变成了愤怒,“我们只是遭遇了野猪,孩儿他娘担心哭声激发野猪的凶性,这才不小心失了手。你不要以为帮了我们的忙,就可以凭空污人清白!” “哦,是吗?” 林砚眼神鄙夷,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歇。 转头见妇人依旧还在哭泣,他当即再次冷声道:“现在只有你能救她,若是再耽搁下去,即便华佗再世,也回天乏术。” “我……我救,就算拿我的命来换,也请你一定要把我的孩子救回来!” 也不知是被林砚点破之后的破罐子破摔,还是心中依旧残存着母爱。 妇人也不顾男人阴沉的目光,一下子就扑到了女儿身旁。 林砚见状,心里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如果这对夫妻全都铁了心要让这个孩子死,即便他把人强行救回来,也不过只是让她再承受一次苦难和恐惧而已。 告诉夫人如何做人工呼吸,他就再次全神贯注地做起了胸部按压。 至于大年,早在听到林砚的质问时,就一个箭步拔出了插在野猪脖颈上的匕首。 不仅如此,就连那支插在野猪眼睛上的箭矢,也被他重新上了弦。 虽然直到他把手弩对准男人,也没搞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但却一点儿也不妨碍他相信姐夫的判断。 被大年用手弩指着,原本还想辩解的男人,这才一脸不情愿地闭上了嘴巴。 又接连做了好几组心肺复苏,平躺在雪地上的小女孩儿,却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甚至就连林砚,也有了放弃的冲动。 可就在这个时候,男人却突然跌坐在地上,哭嚎起了孩子的名字。 随着男人一声声哭嚎,原本没有任何动静的小女孩儿,眼皮突然就动了两下。 见此情形,林砚重新加快胸部按压的同时,还不忘转头朝着男人大吼道:“声音大点儿,你女儿听不见!” 被林砚这么一吼,男人的动作顿时一滞,不过紧接着,就再次大声哭嚎起来。 伴随着男人的哭嚎,地上的小女孩儿突然就睁开了眼睛。 紧接着,一道委屈至极的哭声,就传入了众人耳中。 见此情形,已经累得满头大汗的林砚,一屁股就坐在了雪地上。 而那个妇人,则下意识把女孩儿护在了身后。 原本还在哭嚎的男人见状,顿时哭得更大声了。 那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模样,看得林砚直皱眉。 “姐夫,你真是神了,居然连死人都能救活。” 大年神情兴奋地将林砚扶起,眼神之中满是崇拜。 林砚闻言,先是拍了拍身上的积雪,这才解释道:“她刚才只是假死,可如果不救的话,就会真的死掉。只是我虽然救了她的命,却不知道是在救她,还是在害她。” “奶奶说,但行好事,莫问前程,姐夫救人肯定没有错。” 大年语气笃定,不过转瞬又疑惑道:“只是你怎么知道刚才不是意外?” “当时我只是怀疑而已,他一开口,就反而确定了。” 林砚指了指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男人,脸上满是嫌弃,“呵呵,遭遇了野猪?放着大路你不走,偏偏要往树林深处钻,要说没什么古怪,估计连鬼都不信。没准你泯灭人性的行径,连山中鬼怪都看不下去了,这才派了野猪出来。” 林砚嘲讽男人的同时,还给他来了点儿猛料。 这年头儿可不讲什么无神论,不狠狠吓唬他一下,鬼知道这家伙是不是真心悔改。 果然。 听到林砚提起山中鬼怪,男人的脸色瞬间一白。 甚至就连看向野猪的眼神儿,都充满了警惕。 林砚见状,也懒得再多费口舌,走到野猪旁边,拎起后腿就往林子外面拖。 野猪差不多有一百斤,以林砚现在的身体状况,想要扛起来多少还有些难度。 可若是在雪地上拖行,基本上不会影响前进的速度。 大年见状,连忙举着手弩倒退着跟上。 直到走出树林,他这才疑惑道:“姐夫,咱们就这么把野猪拖走合适吗?” “野猪是被我用弩箭射瞎了眼睛后,又被咱们两个联手一起杀死的,咱们不拖走,难道要留给那对黑了心肝的夫妇?” 林砚回答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说话间,还把大年手中那把没有还回去的匕首要了过来。 拖着野猪后腿走,要么得半弯着腰,要么得把野猪提起来。 从林子里面拖到路边,已经让林砚苦不堪言。 为了不把老腰累弯,他果断砍了一根结实的藤蔓。 用藤蔓将野猪捆绑结实,又拖着走了一段距离,他这才指着已经走出树林的一家三口道:“别盘算了,赶快回家。若不是碰上咱们,他们一家三口,说不定全都得齐整整的上路。这头野猪,就当作是买命钱了!” 说完,也不管夫妻二人尴尬的表情,拖着野猪就往家赶。 大年见状,连忙跑到藏雪橇的山坳,将雪橇重新拉了上来。 一口气追上林砚,他这才语气感慨道:“这种事情以前只是听说过,没想到有一天居然会遇上。都是做爹娘的,他们怎么就那么狠心呢!” “还不都是重男轻女闹的,你以为谁都有幺妹的福气?” 想到幺妹那个小馋猫,林砚顿时又忍不住看了野猪一眼。 本来为了省钱,没舍得在集市上割肉。 现在倒好,白捡一头大野猪。 这要是用卤料卤出来,还不得把幺妹馋哭。 心中如是想着,他的脚步不自觉又快了几分。 直到两人离开大约一炷香后,道路另外一侧的林子深处,这才跌跌撞撞走出一道身影。 那道身影浑身血污,脚步虚浮,赫然是被林砚坑了的王老二。 起初看到地上野猪拖出来的血痕,王老二还是一阵紧张。 可是朝着林子深处看了一眼后,他还是硬着头皮,踉踉跄跄朝着桃溪村走去。 第41章 要不你们两个等回去之后再抱? 林砚两人出城的时候,差不多已经是申时初。 期间又在树林里耽搁了不少时间,等回到桃溪村的时候,已经是戌时末。 从远处眺望暮色笼罩下的桃溪村,就好像一幅氤氲在宣纸上的山水画。 静谧朦胧,意境深远。 偶有点点烛火透出窗棂,又给这份静谧,增添了些许灵动的美感。 对于习惯了霓虹闪烁的林砚来说,这种宁静祥和仿佛有种洗涤心情的魔力。 哪怕此刻早已经累得气喘吁吁,浑身乏力,他的头脑却依旧前所未有的清明。 距离村口还有数百米,他就隐约看见一道人影在树下徘徊。 人影时而远眺,时而搓着双手,那萧瑟又不肯放弃的模样,就好像一道光,瞬间就吸引住了林砚的目光。 也不管气喘如牛的大年,他拖着野猪就快速朝着那道身影跑去。 大年见状,顿时忍不住哀嚎道:“姐夫,马上就要进村了,咱能不这样拼命吗?” “你堂姐在村口等我呢!我跑快些,她也能少挨一会儿冻。” 林砚同样气喘如牛,甚至就连音调都变得有些飘忽。 可即便如此,他依旧还在卖力地向前奔跑。 听到堂姐在村口等着,大年当即举目远眺,可看到的,却是一片朦胧的黑夜。 于是忍不住打趣儿道:“姐夫是想堂姐了吧?这里与村口相隔数百米,又怎么可能看得到人。” 说话间,也跟着加快了脚步。 原本他还想着,等到了村口,一定要调侃姐夫两句。 可是等他靠近之后却发现,堂姐居然真的等在村口。 不仅如此,这会儿姐夫正旁若无人地把堂姐搂在怀里。 而堂姐也宛如鹌鹑般,将脑袋埋了起来。 至于那头野猪,这会儿正静静躺在距离两人二十几步的地方。 被两人当众撒狗粮,大年的表情那叫一个精彩。 一方面,他为堂姐能找到林砚这样的夫君而高兴。 另一方面,他到底还是个涉世未深的毛头小子。 面对两人的搂搂抱抱,神情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纠结半晌,他这才忍不住轻咳道:“那个……这里挺冷的,要不你们两个等回去之后再抱?” “这里确实挺冷,我也是见你堂姐冻得发抖,这才想着给她暖暖身子。” 林砚扯起谎来,那叫一个脸不红心不跳。 松开小娇妻的同时,还不忘在她的额头上亲一口。 好在暮色朦胧,只能大致看清楚人影,否则小娇妻肯定羞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松开了小娇妻,林砚这才献宝似的拖来了大野猪。 本以为能给小娇妻一个惊喜,谁知当她看到大野猪时,身形却突然一个踉跄,“夫……夫君,你和大年上山了?你们有没有受伤?我……我这就去县城找大夫……” 说话间,她就要往县城的方向走。 只是地上本就湿滑,她又心神激荡,慌乱之下,脚步一滑,整个人就朝着前方栽去。 林砚见状,哪里还顾得上炫耀大野猪,把手中的藤蔓一丢,就再次将小娇妻抱在了怀里,“我和大年都没事儿,这头野猪是我们在路上捡的。” “捡……捡的?”小娇妻依旧有些懵,不过还是提醒道:“丢了野猪的人肯定很着急,要不咱们还是赶快还回去吧!” “堂姐你就放心吧!我们‘捡’这头大野猪的时候,那夫妻二人就在旁边看着呢!” 说起野猪的由来,大年那叫一个兴奋,当即就滔滔不绝地讲述起来。 当听到林砚冒险闯入树林时,她满心都是担忧。 当听到两人合力杀死野猪时,她又暗暗松了一口气。 当听到那个小女孩儿的昏死并非意外,而是父母痛下杀手时,她瞬间红了眼眶。 当听到林砚不但看破了那对夫妻的真面目,而且还成功救下那个女孩儿时,她又长长舒了一口气。 有了跌宕起伏的故事做铺垫,小娇妻的态度,瞬间一百八十度大反转。 不但觉得这头野猪,本就应该属于夫君,而且还懊恼林砚没有把那对黑了心的夫妻揍一顿。 对于小娇妻的强势带入,林砚并没有多说其他,而是揉了揉她的脑袋以示安抚。 有了野猪做铺垫,再看到满满一雪橇的东西时,小娇妻就平静了很多。 可即便如此,她依旧还是缠着林砚,询问起了各种详情。 对于能在小娇妻面前显圣,林砚自然乐见其成,不过却不会傻乎乎地停在村口这里。 一路上挑重点讲述了今天的见闻,再加上还有大年这个得力的捧哏,当三人一路走到家门前时,小娇妻看向林砚的目光,都带上了小星星。 轻轻敲了几下院门,屋子里面很快就燃起了烛火。 紧接着,就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是砚儿回来了吗?” “是的娘,让你们担心了。” 林砚回答得十分自然,就好像门后面站着的,真就是等自己回家的母亲。 他的话音刚落,院门应声而开。 紧接着,岳母周氏的身影就出现在了面前。 “怎的回来这么晚?莫不是被什么事情耽搁了?” 周氏语气里透着担心,说话的同时,已经上下打量起了他和大年。 确定并没有什么问题后,她这才长舒一口气。 大年见状,顿时忍不住朝着林砚挑了挑眉。 其实杀掉野猪的时候,两人的身上确实沾染了不少鲜血。 还是听了大年的提醒,两人这才用雪仔细清洗了一遍。 虽然清洗过的衣衫多少有些潮湿,但现在看来,还是很有必要的。 林砚给了大年一个鼓励的眼神儿,就开始弯腰去拆门槛。 两人一路走回来,早已经累得筋疲力竭,能把野猪和雪橇拖进院子,就一点儿也不想去搬。 随着林砚弯下腰,身后的野猪和雪橇,也显露在了周氏的面前。 仅仅只是一瞬间,周氏的神情就再次紧张起来。 好在知母莫若女,都不等周氏开口询问,小娇妻沈知宁就滔滔不绝地讲述起了夫君的英勇事迹。 仅仅只是一个野猪的来历,瞬间就让岳母周氏代入了进去。 等几个满脸好奇的小姨子,推推搡搡从屋子里面钻出来的时候,周氏早已经哭红了眼眶。 见母亲如此表现,年龄稍大些的老二、老三和老四,全都是一脸的紧张和不解。 倒是小馋猫幺妹,那叫一个没心没肺。 都不给林砚反应的时间,三两步就扑到了野猪的身上。 紧接着,就流着口水,毫不犹豫朝野猪的耳朵咬了上去。 第42章 砚儿,你可愿继续读书? 野猪在雪地上拖行了一路,耳朵上早已经没有了血污。 可是那些被磨了一路的猪毛,剩下的却全都是最坚硬的部分。 幺妹一口咬下去,兴奋的表情,顿时就僵在了脸上。 紧接着,就苦着一张脸吐起了口水,“噗噗噗……野猪扎嘴……不好七……” 小丫头憨态可掬的模样,瞬间就逗乐了众人。 甚至就连还在心疼那个小女孩儿的岳母周氏,也忍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见到母亲笑出声,老三沈知莹瞬间就暴露了跳脱的本性。 一把将野猪的耳朵扯向旁边,然后强压着笑意怂恿道:“幺妹,野猪的鼻子上面没有毛,要不你尝尝猪鼻子啥味儿?” “嗯呐~” 幺妹闻言,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 两只小手揪着野猪的耳朵一用力,整个人就顺势朝着猪鼻子啃去。 林砚见状,连忙一把将她提溜了起来。 伸手在她的鼻子上刮了一下,这才忍俊不禁道:“你三姐忽悠你呢!野猪要褪毛做熟了才能吃。” 只是小吃货哪管什么忽悠不忽悠。 听到野猪要褪毛,顿时就手脚并用地抱住了林砚的腿,“姐夫快给野猪褪毛,窝要七又又,窝要七又又……” 岳母周氏见状,一把就将她扯到了一旁。 啪啪两巴掌打在屁股上,这才指着她的脑门儿教训道:“你姐夫病刚好就拖着野猪走了这么远,你就不怕把姐夫累坏了,以后没有肉肉吃?” 一顿饱和顿顿饱,小丫头还是能想明白的。 扒着眼皮朝周氏做了个鬼脸,转身就朝着屋子里面跑去。 边跑边扯着喉咙大喊,“爹爹,姐夫抓到了大野猪,你快起来,窝要七又又……呜呜呜……” 后面的话还没喊完,就被老二沈知婉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嘴巴。 朝着大门的方向看了一眼,她这才语重心长地教训道:“你喊这么大声,就不怕把村里人招来?到时候爹爹把肉全都分出去,看你吃什么。” 听到要把肉分出去,小丫头的表情,瞬间就紧张起来。 大眼睛咕噜噜转了一圈,转身推着刚刚走出屋子的岳父沈怀远就往床上赶,“爹爹病还没好,窝还是找大年锅锅吧!” 刚才林砚敲门时,沈怀远就想出来看看,不过却被周氏以大病未愈为由,强行留在了屋子里。 这会儿听到幺妹呼喊,自然不可能再折返回去。 伸手在小女儿的脑袋上揉了揉,他这才一脸认真道:“宗族里的人,以前没少帮助咱们。咱送去的那点儿东西,根本就不足以报答他们的恩情。” “可系那些野兔,都系大年锅锅抓给窝的……” 小丫头一脸委屈地辩解了一句,然后就可怜巴巴地垂下了脑袋。 岳父沈怀远闻言,脸上顿时一阵悻悻然,“咳咳……这次的野猪是你姐夫打的,怎么分配都听你姐夫的。” “真哒?” 幺妹闻言,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 也不管老父亲尴尬的表情,迈着小短腿儿就哒哒哒地冲向了林砚,“姐夫,介个大野猪,阔不阔以不送给别人?” 林砚并没有直接答应小丫头,而是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放心吧!你姐夫我的本事大着呢!保证你以后天天都能吃上肉!” 说完,又转头朝着岳父沈怀远道:“别人的恩情咱不能忘,这两天捞上来的草鱼和鲫鱼,就全都给他们送去好了。” “咳咳……这些你来拿主意就成……” 对于林砚这个女婿,沈怀远现在是打心眼儿里佩服,自然不会摆什么老泰山的谱。 神情尴尬地摆了摆手,他就装模作样走向了大野猪。 然而。 才刚刚走了两步,他的目光就被旁边的雪橇吸引。 在看清楚雪橇上拉着的东西后,他顿时一脸不可置信的愣在了当场,“这……这些都是你买的?” “嘿嘿~大伯,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仅一天时间,姐夫就赚了足足二十六两银子,还有四百文铜钱。” 大年语气得意,脸上的神情,那叫一个与有荣焉。 众人闻言,顿时一愣。 紧接着,就满脸不可置信的惊呼起来。 “二……二十六两?” “难道鲤鱼真有这么值钱?” “姐夫也太有本事了吧!” “咱们家现在是不是桃溪村的首富了?” “当家的,要不……叫上爹和老二一起?” “哇~姐夫,你系不系有很多小钱钱?阔不阔以给窝买好七哒?” …… 众人七嘴八舌,脸上全都带着兴奋。 有这一大雪橇的东西在,也容不得他们不相信。 特别是小馋猫幺妹,这会儿已经再次抱住了林砚的腿。 那双眼放光的模样,像极了一只馋嘴的小猫。 到底是个半大小子,大年的心里根本就存不住事儿。 再加上跟着林砚一天的见闻,比他活过的十多年都要精彩。 自然也就激发了他的分享欲。 任由众人议论半晌,他这才嘿嘿笑着解释道:“鲤鱼的价格确实很贵,即便售价三十文,依旧有人争着抢着要买。不过这二十多两银子,可不是靠卖鲤鱼得来的……” 从进城时被守城衙役惦记,到故意引起王老二注意。 从不去集市卖鱼,反而去醉仙楼前叫卖,到凭借三首诗词,轻松赢下赌局。 从在县太爷面前侃侃而谈,到集市上举着手弩震慑众人。 从城外听到动静,到出手救活小女孩儿,并一眼看穿那对夫妻的谎言。 …… 一桩桩一件件,精彩程度,堪比说书先生。 即便早已经提前了解过的沈知宁,这会儿也同样眨着亮晶晶的大眼睛。 至于岳母周氏和几个小姨子,更是听得神情激荡,恨不得当时就在现场。 倒是岳父沈怀远,经历过最初的激动后,看向林砚的目光,就变得欲言又止起来。 对于林砚这个女婿,沈怀远起初其实并不怎么满意。 站在读书人的角度,他固执地认为女儿就应该嫁给读书人。 然而。 这个他并不看好的女婿,醒来不过半天时间,不但在结了冰的河里捞上来那么多鱼,而且还让王氏族人“送”来了半袋粟米。 也正是靠着这个他并不怎么满意的女婿,他吃到了秋收以后的第一顿饱饭。 再加上他亲自考校,发现林砚的基本功非常扎实,所以就动了让林砚读书科举的心思。 当然。 这个想法他并没有说出来。 毕竟读书有多费钱,他比谁都清楚。 本来他还在纠结,要不要自己放弃读书,全力供养林砚。 谁知才刚刚过去一天时间,林砚就给了自己如此大的惊喜。 倘若林砚真能靠卤料赚钱,翁婿二人同时科举,好像也并非不可能。 这个念头乍一冒出,就像野草般瞬间疯长。 心中犹豫半晌,他这才小心试探道:“砚儿,你可愿继续读书?” 第43章 你若会这个,老头子我做梦都能笑醒 林砚原本正洋洋得意地享受着小娇妻崇拜的目光,闻言神情顿时一愣。 转过头,见岳父沈怀远一脸期待,他也只得讪讪道:“我觉得……读书的事情,倒也不用急于一时。反正已经蹉跎了这么多年,倒不如先把赚钱的营生搞定。等家里有了稳定的进项,读起书来才能没有后顾之忧。” “你的想法是好的,可若是任由光阴虚度,岂不可惜?你若愿意,从今晚起,我便亲自辅导你。诗词一道,我或许没有你的灵性。但四书五经,我自问读得还算娴熟。” 林砚没有一口回绝,让沈怀远十分激动。 说话间,就准备拉上他回屋挑灯夜读。 旁边的岳母周氏见状,顿时没好气地拦住他道:“砚儿拖着野猪走了这么远的路,你总得让他先吃点东西填饱肚子吧!” “呃……对对对,是我太心急了。” 岳父沈怀远拍着额头讪笑两声,这才不情不愿地松开了林砚。 被岳父热情吓到的林砚,这会儿哪里还敢再提什么读书。 转头见野猪还静静躺在地上,他连忙转移话题道:“这头野猪虽然已经放了血,但内脏都还没有取出来。若是不尽快处理,搞不好就会影响猪肉的口感。” “你说得对,确实要尽快处理才行。” 岳父沈怀远闻言,连忙跟着附和。 围着野猪转了一圈,又扯着猪耳朵看了好一会儿,他这才神情尴尬道:“那个……我一个读书人,还真不知道怎么处理这玩意儿。” “你要是会这个,老头子我做梦都能笑醒。” 岳父的话音刚落,众人身后就传来一道苍老但却中气十足的声音。 林砚转过头,就看到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儿,不知何时已经走进了院子。 老头儿的长相,和昨天前来帮忙的三叔公有七八分像。 虽然看起来没有三叔公强壮,却也比寻常老者要硬朗。 见到老头儿,不论是小娇妻姐妹几个,还是正在从雪橇往下搬东西的大年,全都齐齐地叫了声爷爷。 林砚见状,也连忙有样学样。 听到林砚叫爷爷,老头脸上的嫌弃,顿时就变成了欣喜。 重重在他肩膀拍了两下,这才笑呵呵道:“你小子不错,比你这个除了读书,其他啥也不会的岳父强多了。” 说完,伸手就将一脸尴尬的沈怀远扒拉到了一边。 若不是岳母周氏眼疾手快,伸手扶了一把,岳父这会儿估计已经一屁股坐在地上了。 或许是习惯了老头儿的行事风格,不论是小娇妻还是大年,都像是没事儿人一般,眼观鼻鼻观心。 倒是小馋猫幺妹,笑得那叫一个没心没肺。 疯狂吞咽了好几次口水,她这才凑到老头儿身边含糊不清道:“爷爷,窝要七又又,你快给野猪褪毛吖~” “咳咳……这个……杀猪是门儿手艺活,你爷爷我也不会……” 老头神情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然后在幺妹的眼泪落下之前,连忙补充道:“虽然你爷爷我不会杀猪,但你爷爷的兄弟会啊!等着,我这就去找你三叔公来。” 说完,看都不看强行憋笑的林砚,转身就大踏步走出了院子。 直到老头儿的身影消失在大门外,林砚强忍着的笑意,这才在脸上绽放开来。 老头儿出场时,言辞犀利,气势十足,一派高人风范。 谁知搞了半天,居然来了一句“我也不会”。 刚才若不是强行掐了自己一把,林砚铁定忍不住笑喷。 转头见岳父沈怀远一脸幽怨,他连忙招呼大年道:“雪橇上的东西,让宁儿她们慢慢往屋子搬。趁着温度还没彻底降下来,咱们得先去河里捞会儿鱼才行。对了,你爹在家有事儿没?若是没事儿就把他也叫上。” 早已经累得全身酸软的林砚,哪里还有心思去管什么晚辈不能使唤长辈。 老沈家这边阴盛阳衰,岳父沈怀远又大病未愈。 现在唯一能帮上忙的人,就只有大年和他爹了。 为了明天不失信于人,现在只能拉大年他爹做壮丁。 当然。 他也不是小气的人,自然不可能让大年父子白忙活。 等捕鱼回来,不但要给他们分猪肉,还会给他们发钱。 岳父两兄弟之间的关系一直很好,他可不想因为钱的事情,让这份亲情变了味道。 大年的父亲名叫沈怀洲,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庄稼汉。 照理说,父母在,不分家,这是传统。 可沈老爷子,却是个心思通透的。 老大沈怀远要读书,花销自然不小。 倘若一直不分家,即便兄弟之间关系再好,时间长了,也难免心生龃龉。 为了家庭和睦,不至于出现兄弟离心,岳父沈怀远刚刚成亲没几天,就被沈老爷子分了出来。 不仅如此,老二沈怀洲成婚后,老爷子同样一视同仁。 如今老沈家虽然分了家,可关系却要比那些没有分家的人家,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听到林砚要叫上自己父亲,同样累惨了的大年,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这个主意好,有我爹帮忙,咱们两个也能多歇会儿。” 说完,把手里的铁锅往林砚手里一塞,撒丫子就往外面跑。 刚端了两碗热水出来的周氏见状,连忙大声提醒,“天黑路滑,你这孩子慢点儿。” “知道了。” 声音传回小院的时候,人已经跑出了很远。 接过周氏递来的热水,一口气喝了大半碗,林砚这才指着雪橇上一个纸包道:“这里是我在药铺买的卤料。待会儿那些猪下水处理干净后,麻烦母亲用这些卤料卤上。等明天进城卖鱼的时候,我准备带去试着卖一下。” “你要拿下水去卖?” 林砚话音刚落,都不等岳母周氏回应,岳父沈怀远就忍不住惊呼出声。 岳母周氏也连忙跟着劝说,“野猪肉的腥臊味儿本就特别浓,猪下水的味道肯定会更重。城里人的口味儿本就挑剔,你做这些乡下人都嫌弃的下水,又怎么可能卖得出去。” 小娇妻原本正抱着盐罐,闻言同样一脸担忧,“要不这些猪下水,咱们留着自己吃,把野猪肉拿去城里卖?” 第44章 媳妇儿,要不咱家以后你来管钱? 相较于已经进化到无脑崇拜的大年,岳父岳母和小娇妻,明显没那么好糊弄。 不过早在返程途中,林砚就已经想好了说辞,此时应对起来自然游刃有余。 将手中的粗瓷碗,递给伸着脑袋凑热闹的老三沈知莹。 又故作神秘地朝着院门的方向看了一眼,他这才压着声音解释道:“我这个卤肉的秘方,是从山上一个老道士那里学来的。那老道士说,此方契合点石成金,化腐朽为神奇的道家真意,用来卤制下水甚至比肉还要香。不仅如此,卤肉之后的老汤,还会越煮越香。只要保存得当,只需加水加盐,就能久放不坏,传承万代。” “当真能传承万代?” 方子的来历和真意,岳母周氏并不怎么在意。 真正让她感兴趣儿的,是这道方子,是否真的能传承给子孙后代。 与现代家长追求稳定工作的执念一样,古人对于能传承给子孙后代的东西,同样执念颇深。 好方子就和轻松稳定的好工作一样。 或许不能让一个家族飞黄腾达,大富大贵。 但却可以让掌握了方子的子孙后代,拥有一技傍身,子嗣绵长。 况且林砚拿出来的,还是和吃食有关的方子。 常言道,灾荒三年,饿不死一个厨子。 仅仅只是这一点,都足以让岳母放下所有疑虑。 与岳母的大家长思维不同。 小娇妻沈知宁看问题的角度,要更加现实。 她先是把盐罐子塞给旁边的老二沈知婉,这才掰着手指盘算道:“这些卤料是从药铺买来的,价格肯定不便宜。 倘若再加上人工和木柴,卤下水的成本肯定不低。 即便这卤肉的秘方,真有夫君说的这般神奇,在价格相差不大的情况下,那些买得起的有钱人,肯定也会优先选择肉类。 至于那些原本吃得起下水的人,由于咱们的售价超出了他们的预期,能舍得花钱购买的又有多少?” 林砚怎么都没有想到,如此短的时间,小娇妻居然就考虑了这么多。 不过他既然做了决定,自然早就想到了这些问题。 其实关于顾客定位,早在逛完集市后,他就已经有了决断。 虽然集市上的人流很大,可购买力却低得吓人。 更有许多乡下赶集的人,还在进行以物易物。 对于这样的群体来说,追求的并不是吃好,而是尽可能少吃或者不吃。 所以。 若想要把卤下水卖出去,就得先选好目标群体。 这个群体首先要有钱,其次又不用太有钱。 给了小娇妻一个赞许的眼神儿,他这才语气自信道:“虽然咱们的最终目的,是售卖秘制卤料,但是在此之前,也确实需要先将卤料的名声打出去。 对于寻常百姓而言,确实很少有人愿意为了更好的味道买单。 可如果咱们的目标客户,是码头下力气干活的搬运工,和往来船只上的船员乘客呢? 如今已是天寒地冻,可粮草转运的事情却不能停。 码头的搬运工要下大力气,在吃的方面自然不会含糊。 可是以他们的收入,又不可能毫无节制地奢侈。 如果花同样的钱,不但能保证身体所需的营养,而且味道还很不错,你猜那些搬运工会不会趋之若鹜? 至于那些往来船只上的船员和乘客,他们一路漂在江面上,大部分人吃的都是自带的干粮。 即便船只会在沿途码头停靠,想要吃上一口热乎且可口的饭食也不容易。 如今江面已经结冰,这些乘船北上的人,必须得在临江县码头下船。 这些人在船上飘荡了这么长时间,肯定想吃一口热乎的。 都说穷家富路。 倘若这时候有飘着香味儿的卤下水送到面前,试问又有几个人能忍得住?” 林砚并没有讲什么假大空的道理,而是直接点明了客户群体。 而且他说的这些,并不是想当然,全都有参考依据。 那些码头的搬运工,就好比前世工地上的建筑工人。 既然工人下工后的首选美食,是啤酒、小菜和卤肉,没道理搬运工不一样。 至于那些船员和乘客,就和前世火车站汽车站差不多。 别管这两个地方的饭菜有多贵,也都会有人去吃。 如果吃了之后,还能让他们觉得物超所值,那卤料的名声,想不火都难。 林砚一番话说得条理清晰,有理有据。 别说小娇妻沈知宁,即便岳父沈怀远这个读书人,也挑不出来任何毛病。 一脸惊喜的盯着林砚打量半晌,岳父沈怀远这才神情激动的大手一挥道:“砚儿胸有丘壑,着实令我惊讶。既然野猪和卤料都是现成的,你只管放心做便是。” “没错,砚儿你也不要有心理负担。就算最后卖不出去,咱们还可以留着自己吃。” 岳母周氏也跟着附和。 只是两人话音刚落,一直偷偷探着小脑袋偷听的幺妹,就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呜呜呜~姐夫骗银,不给窝七又又……” 林砚:╭( ̄▽ ̄)╯ 只顾着说正事儿,把这个贪吃的小丫头给忘记了。 一把将小丫头抱在怀里,又从雪橇上摸出糕点和饴糖,这才重新挽回了幺妹心中的形象。 考虑到卤下水夹在饼子里不但更方便吃,而且味道还有加成,林砚就把贴饼子的事情交给了小娇妻。 至于几个吃到了糕点和饴糖的小姨子,则被他打发进了屋子里。 明天还要给那些买鱼的顾客赠送卤料,为了避免秘方泄露,需要将这些卤料全都碾成粉末。 老沈家本身就有药碾子,这活儿交给几个小姨子正合适。 至于身体尚未恢复的岳父,则在旁边负责监工。 迅速将雪橇上的东西搬回屋里,大年也带着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走进了院子。 汉子一副农家人打扮。 虽然相貌和岳父沈怀远十分相似,可是气质却天差地别。 才刚走进院子,他就一脸欣慰地夸赞起了林砚。 直到夸得林砚都开始有些不好意思,他这才话锋一转,说大年身上带着那么多钱不安全。 这番话里的分寸感,林砚自然能明白。 这位二叔并不是真的担心大年会把银子弄丢,而是想要避免这些银子可能导致的龃龉。 明白二叔心思的林砚,自然也没有扭捏。 大大方方的接过银子,转头就递到了小娇妻的手里,“媳妇儿,要不和娘说一下,咱家以后你来管钱?” 第45章 窝不要七臭臭哒又又…… 突然被林砚塞了个银锭,小娇妻本就有些懵。 又听到夫君居然要让自己管钱,她顿时一脸不知所措地看向了旁边的母亲。 林砚的骚操作,也把旁边的周氏搞得神情一愣。 不过她到底是过来人,几乎转瞬间就想明白了林砚多此一举的原因。 女婿之所以要通过女儿转述,本身就是在表明凡事可以沟通的态度。 如果刚才那番话,他直接对自己说,那就有了逼迫之嫌。 明白了女婿的心意,岳母周氏自然心中欢喜。 见女儿还在眼巴巴望着自己,她当即乐呵呵道:“砚儿这么有本事,还愿意让你当家管钱,娘哪有拒绝的道理。快把钱收起来,准备洗手和面了。” “哦,好……” 沈知宁怎么都没有想到,夫君一句玩笑话,居然就让自己接掌了家里的财政大权。 懵懵懂懂收起银子,她的脸颊早已经绯红一片。 旁边的二叔见状,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拍着大年的肩膀道:“你姐夫还有其他事情要忙,捕鱼的事情,咱们两个去就行。” 言罢,扛起墙角的锄头,就朝着外面走去。 大年看了看堂姐,又看了看林砚,最终也没搞明白,父亲怎么知道姐夫还有其他事情要忙。 听到父亲的轻咳在院子外面响起,他挠挠头,和众人打了声招呼,就拉起雪橇追了出去。 回想着穿越前看过的那些杀年猪的短视频,林砚很快就忙碌了起来。 他先是在灶房旁边的空地上刨了一个土坑,然后又找来几块大石头摆在了土坑周围。 调整好大石头的位置后,他就把洗刷干净的大铁锅放了上去。 确定了一下锅底距离土坑的高度,又用泥巴将石头的缝隙糊住,只留一个小洞做烟囱。 一个简易的灶台,就大功告成了。 绕着自己的杰作打量一圈,确定没有问题后,他就抱来了柴火。 根据原主的记忆一通忙活,灶台里的火焰,很快就将他略显稚嫩的脸,映照成了红色。 就在这时,扛着大刀的三叔公,也跟着沈老爷子姗姗来迟。 老头儿刚走进院子,就被林砚做好的灶台吸引。 绕着灶台转了一圈,又把手伸到灶台边烤了一会儿,他这才伸出大拇指道:“本以为你小子只是嘴皮子利索,没想到手上的本事也不弱。怀远那小子也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居然找了你这个有本事的女婿。” 然而。 他的话音刚落,就被沈老爷子扯住了胳膊。 强行把他拖到野猪旁边,这才神情得意地埋怨道:“行了,行了,我孙女婿的本事还用得着你说。找你过来是杀猪的,再啰嗦下去天都要亮了。” “二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林小子是你的孙女婿,难道就不是我的?你别忘了,咱俩可是亲兄弟。” 被沈老爷子秀了一脸的三叔公,也是个有脾气的。 一把甩开沈老爷子的手,就要和他掰扯。 林砚见状,连忙笑呵呵地打岔道:“爷爷,三叔公,猪血已经放完了,要不咱们先把猪毛烧了?” “放完了?猪血在哪儿呢?那玩意儿处理好了,可是能做血豆腐的。” 三叔公闻言,转头就四下寻找起来。 只不过下一刻,脑袋上就挨了一巴掌,“刚才不是告诉你,野猪是砚儿拖回来的吗?合着你只顾着睡觉,是一句都没听进去是吧?” “咳咳,二哥,这也不能怪我。大冷天的,我不早点儿睡饿了咋办?” 三叔公神情尴尬地辩解了一句,随手就揪住了野猪的耳朵。 只见他略一用力,野猪的脑袋就被他提溜了起来。 不过紧接着,他的脸上就露出了嫌弃之色,“肚子上这一刀纯属多余,杀不死野猪也就罢了,还会激发它的凶性。 眼睛上这一箭也是一样,虽然射得准,但根本没什么用。 唯一有点儿水平的,就属脖颈上这一刀。 快准狠都有了,就是角度还差了点儿火候。 万一野猪濒死反扑,搞不好就是个两败俱伤的下场。” 原本林砚还对自己的杰作颇为得意,此时被三叔公一番点评,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好在旁边还站着沈老爷子,见三叔公又犯了老毛病,他直接一巴掌就呼了过去。 脑袋上挨了二哥一巴掌,三叔公这才一脸悻悻然地闭上了嘴巴。 手中大刀在猪头上一通比划,随后突然发力。 紧接着,一颗硕大的猪头,就滚到了林砚脚边。 看到那整齐的没有丝毫差距的刀口,林砚顿时忍不住暗道一声牛逼。 三叔公并非屠户,却有这等本事,一看就是个有故事的老头儿啊! 自己要是能学上个两三成,以后再遇到野猪,还不是一个手起刀落? 就在林砚幻想的时候,三叔公的大刀,已经再次插进了野猪的肚子。 只见他一手扶着刀柄,一手推着刀背。 几乎眨眼之间,野猪的腹部就被分成了两半。 都还没等林砚叫好,收刀在侧的三叔公,就把手伸进了野猪的肚子里。 一番摸索之后,用力一扯,野猪的内脏就仿佛自动脱落般滑了出来。 林砚见状,下意识就竖起了大拇指。 没办法。 如此干净利落的手法,即便是经验丰富的屠户,都不一定能做到。 没了内脏的野猪,被两个老头抬到了一旁。 至于那些内脏,则全都到了林砚手里。 虽然内脏的腥臊味儿着实有些大,但想到卤好之后的美味,林砚还是捏着鼻子处理了起来。 心肝肺用水冲洗干净,大肠小肠则裹上草木灰反复搓洗。 等彻底清洗干净之后,就一股脑全都放进了铁锅里。 锅里倒入冷水,水中放两块切了片的老姜。 又倒了小半瓶岳父不舍得喝的黄酒,然后就开始生起了火。 随着水温越来越高,内脏的腥臊味儿也越来越重。 即便早有心理准备,林砚依旧被那股子味道熏得不轻。 就在他捏着鼻子撇锅里的血沫时,小馋猫幺妹不知何时凑了过来。 伸着鼻子在锅边嗅了嗅,小丫头嗷一嗓子就哭了起来,“呜呜呜……姐夫系大骗子,又又都系臭臭哒,窝不要七臭臭哒又又……” 第46章 那是,你也不看看他是谁的孙女婿 “你确定不吃?那待会儿做好之后,把你的那份让给我好不好?我可是还嫌不够吃呢!” 将撇出来的血沫倒进泔水桶,林砚就故作激动地和小丫头商量起来。 对于小吃货来说,与其浪费时间解释食物好不好吃,还不如直接和她争抢。 但凡是别人争抢着要吃的东西,哪怕是苦口的汤药,她也会好奇到底是什么味道。 果然。 林砚话音刚落,小丫头的脑袋就摇成了拨浪鼓,“窝不要,窝还系小孩子,姐夫不能和窝抢吃哒~” “你不是嫌弃肉肉臭吗?姐夫不嫌弃,还是让姐夫替你吃吧!” 林砚依旧紧逼,还故意把撇出来的血沫往小丫头面前送了送。 闻到血沫的腥臊味,小丫头顿时就一脸嫌弃的捂住了口鼻,不过依旧摇着小脑袋道:“窝不要,姐夫肯定是想骗窝。现在又又还木有做好,等做好了窝再来。” 说着,都不给林砚再说话的时间,转身就迈着小短腿儿,哒哒哒跑进了屋子里。 那副娇憨可爱的模样,顿时就逗乐了院子里面忙碌的众人。 大家本就知道下水腥臊,自然不会如幺妹那般嫌弃。 相反。 看到林砚处理得井井有条,众人反而开始期待起来。 或许这些连穷苦人家都嫌弃的下水,还真有可能变成不可多得的珍馐美味。 撇干净血沫之后,林砚就暂时熄了灶台里面的火。 把锅里的猪下水全都捞进木盆,他就打来清水认真清洗起来。 接连清洗了好几遍,直到再也没有血沫和杂质,这才放到了一旁备用。 倒掉铁锅里的水,又把铁锅刷洗干净,就到了炒糖色的环节。 正常来说,炒糖色肯定得用老冰糖才最正宗。 只可惜,冰糖这玩意儿,现在还没有被发明出来,林砚也只能用红糖代替。 其实华夏制糖,由来已久。 早在西周时期,华夏百姓就已经掌握了谷物制糖的技术。 到了战国时期,甘蔗制糖的技术,也逐渐发展起来。 后来经过汉代液体糖和晋代固体糖的发展,到了唐宋时期,终于形成了滴漏法制白糖、结晶法制冰糖的成熟工艺,并一直沿用至今。 关于冰糖的制作方法,传说出自蜀地的一座寺庙。 据《新唐书·地理志》记载,全国贡甘蔗和蔗糖的地方一共有四个,其中就有成都府的蜀郡。 当时的蜀地佛教盛行,寺庙众多。 佛寺在医药、膳食、礼仪等方面,都需要使用糖。 据说有一次,寺庙的僧人把已提净、浓缩了的糖液装入瓦瓮中静置。 谁知几个月后打开瓦瓮,居然发现糖液变成了半透明状如霜的糖块。 后来经过多次总结尝试,这才成功掌握制作冰糖的方法。 对于季羡林老先生“冰糖的发明,在中国制糖史上,确实开辟了一个新天地”这句话,林砚是非常认同的。 其他先不提,就炒糖色而言,还是冰糖做起来更容易掌握火候。 烧热了的铁锅,放入两块刚刚切下来的猪板油。 炒出荤油,捞出油渣,然后就到了放糖的环节。 随着红糖在锅底融化,颜色也从最初的红色变成了枣红色。 看着火候差不多了,林砚连忙加了一碗热水。 随着呲啦一声,水气瞬间自锅底升腾而起。 只一瞬间,焦糖的气息就弥漫了整个小院。 不只是岳母和小娇妻,就连忙着分割猪肉的三叔公和沈老爷子,都忍不住耸了耸鼻子。 “啧啧,用油炒糖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不过这味道确实好闻。” “那是,你也不看看他是谁的孙女婿。” 沈老爷子神情得意地挑了挑眉,然后才吧唧了两下嘴道:“野猪肉我这辈子也没少吃,还从来没有如此期待吃猪下水的。” “是吧!我也是这么觉得。要是再能喝上两口,就算今天死了都值得。” 三叔公点头附和,然后就那么眼巴巴看着沈老爷子。 对上三弟近乎赤裸裸的目光,沈老爷子顿时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道:“咱爹没死的时候,天天逼着你学酿酒。可你倒好,净提着你那把大刀晃悠了。现在好了,爹没了,酿酒你也没学会,就算想喝也得馋着。” “嘿嘿~这不是还有二哥你嘛!今天我这个做弟弟得好好陪你喝一杯,保证把你喝舒服喝满意了。” 三叔公嬉皮笑脸,哪里还有对上王氏族人时候的霸气。 对上这个三弟,沈老爷子也是没有一点儿脾气。 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最终也只得点头道:“咱们赶快把野猪收拾了,待会儿提着吃食去你家。” “咋滴?嫂子还不让你喝?我说二哥,你就应该学我,多展现一下男子汉的霸气。” 得了便宜的三叔公,顿时就开始调侃起了沈老爷子。 那老顽童一般的模样,逗得林砚嘎嘎直乐。 这老沈家的家风确实不错。 没有父辈偏心,也没有妯娌间的钩心斗角。 不论是沈老爷子和三叔公,还是岳父沈怀远和二叔沈怀洲,都是兄友弟恭,相互扶持。 生活在这样的家庭,只需要考虑如何让生活富裕起来,根本就不用担心会有人背后捅刀子。 这样的生活,还真是不错。 铁锅里面重新加水,然后将清洗干净的猪下水重新下锅。 把用布袋装好的卤料压到锅底,然后就是酱油和大粒盐。 酱油一词虽然最早出现在北宋,但其实早在秦汉时期,华夏就已经有了类似酱油的东西。 只不过和现代用晒足一百八十天的黄豆酿造不同,大周王朝酱油的用料是肉糜和海鲜。 按照林砚的认知,这玩意儿应该就是酱油和耗油的结合体。 添加完调料之后,就到了卤制的环节。 先是大火烧开,然后转为小火慢炖。 随着卤料和猪下水在铁锅里面沉浮,被逐渐激发的卤料香味儿伴随着肉香,也缓缓飘荡开来。 一时间,不论是忙着贴饼子的岳母和小娇妻,还是忙着收拾野猪的沈老爷子和三叔公,全都不自觉放缓了手中的动作, 至于小馋猫幺妹,早在闻到香味儿的瞬间,就从屋子里面钻了出来。 这会儿正借着帮忙烧火的由头,眼巴巴盯着铁锅流口水呢! 第47章 乖乖!这……谁能顶得住?! 其实不只是幺妹,甚至就连林砚自己,也时不时吞咽一下口水。 没办法。 他虽然拥有现代人的灵魂,可现在这具身体,却并不像穿越前那般不缺油水。 再加上中午吃的那点儿东西,早在拖着野猪回来的时候,就全都已经消化一空。 这会儿肚子空空,对食物的需求也变得更加迫切。 好在这些猪下水,并不像猪头和猪蹄那般,需要卤制很长时间。 而且像肥肠这种容易煮熟的东西,若是煮得太狠,反而会影响口感。 约莫着又炖了半个小时,林砚就迫不及待地掀开了锅盖。 轰~ 随着一团水汽自锅里蒸腾而起,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香味,也霸道地钻进了众人的鼻孔。 卤料的辛香与猪下水独特的肉味融合,形成了一种众人从来都没有体验过的美味。 仅仅只是一瞬间,这个味道就冲破了在场众人对好吃的认知。 特别是口水直流三千尺的幺妹,更是哇哇叫着哭了起来,“呜呜呜~姐夫大骗子,还想骗窝让给他……” 至于其他人,则全都眼巴巴看向了锅里。 经过将近一个小时的炖煮,原本的清水已经变成了浓稠红亮的卤汤。 吸满了汤汁的下水,泛着特有的油光,在糖色和酱油的作用下,早就已经变成了诱人的琥珀色。 又是一阵霸道的香味儿自锅里升腾而起,众人也全都跟着深吸了一口气。 这次因为有了准备,嗅到的香味儿也变得更加层次分明。 有下水的肉香,也有各种卤料混合的芬芳,更有那种独特的泛着微甜的焦香。 这些香味儿就像是诱人的妖精,勾得众人腹中馋虫大动。 一时间,被香味儿吸引到锅边的众人,眼睛都冒起了绿光。 特别是几个小姨子,到底都还是孩子,这会儿全都和幺妹一样抹起了鼻子。 没错。 是被馋哭的。 见此情形,林砚哪里还敢再有半分犹豫。 抄起筷子捞起一根肥肠,在砧板上啪啪啪剁成几段,然后抓起一段最小的,呼哈呼哈吹了两下,就塞进了幺妹手里,“慢点吃,别烫着。” 安抚完幺妹,见其他人全都眼巴巴盯着自己,他顿时嘿嘿笑道:“别愣着了,大家都尝尝好不好吃。” “嘿嘿嘿~都香成这样了,怎么可能不好吃。” 沈老爷子说着,伸手就捞了一节最大的。 旁边的三叔公见状,连忙有样学样,“就这香味儿,给个皇帝都不换。” 两个长辈拿过之后,岳父沈怀远这才搓着手拿起了一节。 就在林砚以为他会塞进自己嘴里时,却发现他居然送到了岳母面前。 见此情形,林砚明显一愣。 这是……撒狗粮? 不对! 这明显是在给自己挖坑好不好。 大家都是结了婚的男人,你这样对自己媳妇儿,不是明摆着要陷我于不义吗? 求生欲满满的林砚,动作自然也不慢。 都还没等小娇妻回神,抓起一节肥肠,就塞进了她的嘴里。 突然被夫君投喂的小娇妻,神情明显一愣。 不过下一刻,唇齿之间那股摄人心魄的香味儿,就彻底让她迷失了心神。 几乎就是下意识,她樱桃般的小嘴,就吮吸住了林砚的手指。 感受到指尖传来的吸力,原本还在为自己的机智沾沾自喜的林砚,顿时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乖乖。 这……谁能顶得住?! 心虚地看了一眼四周,见众人全都沉浸在美味之中,他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将剩下的一根肥肠塞进口中,用力抿了抿嘴,肥肠中的汤汁,顿时就顺着喉咙流进了肚子。 味道不是特别咸,和卤肉店里做出来的口感,还有着不小的差距。 不过这个差距在时代的局限性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这一点,从在场所有人的反应就可以看出。 这会儿的沈老爷子,依旧还半眯着眼睛。 而三叔公,则已经毫不客气地又捞了一节肥肠上来。 甚至就连岳父沈怀远,这会儿也没有了读书人的矜持。 不仅不再去管眼巴巴等着的岳母周氏,甚至就连抱着他大腿求投喂的幺妹,都没工夫多看一眼。 转头见小娇妻同样眼巴巴盯着自己,林砚连忙吩咐道:“快把贴好的饼子拿过来,这些卤肉夹在饼子里面才更好吃。” “嗯呐,窝去拿,窝去拿~~~” 被岳父无视的幺妹,也只得把希望寄托在姐夫身上。 听到姐夫要饼子,她连忙小跑着来到了灶房。 好在小娇妻反应及时,抢在她之前拿起了箩筐。 否则就她那小身板儿,搞不好就得把箩筐扣在地上。 趁着小娇妻去拿饼子的空档,林砚已经再次捞起了两根肥肠。 不仅如此,他还切了一扇猪肺出来。 菜刀在砧板上哐哐一顿切,也不管什么刀工不刀工,差不多切碎之后,就舀了一勺卤汤浇在上面。 接过还带着热乎劲儿的饼子,用刀从中间切开,都不等饼子中间的热气散开,就被刀铲起来的卤肉填满。 紧接着,卤肉里的汤汁,就浸入了散发着面粉香气的饼子里。 一时间,就连还准备偷吃的三叔公,都硬生生止住了伸到砧板上的手,“这……这居然看起来更好吃了。” “再好吃你也吃不上第一个。” 沈老爷子白了他一眼,伸手就把第一个肉夹馍接了过去。 正当他张开大口准备咬下去的时候,目光刚好和口水直流的幺妹对上。 心里纠结半晌,他最终还是把肉夹馍分成了两半。 见此情形,都不等他开口,幺妹就冲到了他的面前,一句谢谢爷爷出口,那半个更大一些的肉夹馍,就到了小丫头的手里。 也不管顺着手指滴下来的汤汁,小丫头嗷呜一口就咬了上去。 下一刻,就眯着眼睛含糊不清的叫了起来,“呜呜呜~好七,实在太好七了,姐夫,你不系骗子,嗷呜~” 被小孙女抢了一半肉夹馍的沈老爷子,原本还是一脸的幽怨,闻言哪里还顾得上其他,直接一口就咬了上去。 在场可不止幺妹一个孙女。 虽然幺妹年纪最小,但老三和老四也比幺妹大不了多少。 若是不抓紧一些,搞不好自己连一口都尝不到。 第48章 大年和二叔被抓 夹着卤肉的饼子入口,一股面粉特有的焦香,瞬间就在舌尖绽放。 若是放在以前,仅仅只是这股子诱人的香味儿,都能成为攻陷味蕾的主力。 然而。 这个曾经毋庸置疑的主力,今天却连小小的斥候都算不上。 因为饼子表皮的焦香,仅仅只是虚晃一枪。 都还没等沈老爷子细细品味,饼子里面浸透了卤汁的部分,就不讲武德的来了一个大军压境。 仅仅只是一瞬间,本就没有多少经验的味蕾,就彻底败下阵来。 可即便如此,沈老爷子依旧还是低估了肉夹馍的霸道。 就在浸润了卤汁的饼子,开始大军压境的同时,肥肠与肺片两个战力担当,也紧跟着来了一场重点爆破。 于是。 在胃里馋虫的诱惑下,沈老爷子一卷舌头,就把嘴里的肉夹馍,急不可耐地咽了下去。 胃里的馋虫得到了满足,自然传来一阵舒服的暖意。 可是空了的嘴巴,却紧跟着提出了抗议。 于是,沈老爷子又毫不犹豫咬了一大口。 如此往复,直到舌头和胃同时开始抗议,他这才猛然发觉,不知何时,自己居然已经吮吸起了手指。 神情尴尬地偷偷看向四周,却发现大家全都在做着同样的动作。 众人视线相对,顿时就讪笑着齐齐夸赞起来。 “老天爷,没想到这些卤下水夹在饼子里,居然会变得如此美味。” “我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刚才差点儿把舌头都吞掉。” “姐夫真厉害,卤出来的下水,竟然比周员外家过年飘出来的味道还要香。” “呜呜呜~姐夫,你做的又又太好七了,窝们能不能不拿去卖吖?” “老大家的,快去把你娘和老二家的都叫来。今晚就算熬个通宵,也要把饼子和卤肉全都做出来。这些东西别说在临江县,就算送到长安城,也绝对不愁卖……” …… 相较于其他人的夸赞,沈老爷子那叫一个魄力十足。 自从被肉夹馍香迷糊后,他就意识到,卤肉的生意,肯定能爆火。 至于幺妹的建议,则直接被大家选择了无视。 这么好吃的东西,能吃到已经是幸事,又怎么能奢求全部吃掉。 把这些卤下水拿去卖成钱,然后换成粮食,才是自己这些寻常百姓最正确的选择。 这会儿的沈老爷子,早已经没有了和三叔公喝酒的心思。 众人重新分工之后,他就急不可耐地烧起了猪头和猪蹄。 火焰烧过猪头和猪蹄,不仅烧掉了难以处理的猪毛,同时也烧坏了猪皮上的毛囊。 如此不但能避免做出来的东西扎嘴,而且还能减少毛囊导致的异味。 至于被火焰烧黑的猪皮,拿着镰刀仔细刮一遍,然后再用清水冲洗干净,就可以解决所有问题。 去毛后的猪头,用斧子劈成两半,然后和同样处理干净的猪蹄一起下锅。 同样的步骤焯水之后,就是再一次的卤制。 考虑到大年和二叔沈怀洲还饿着肚子,林砚把烧火的任务交给几个小姨子后,就揣上两个肉夹馍,快步朝着昨天捕鱼的回弯走去。 本以为过去了这么长时间,大年他们肯定已经收获颇丰。 可是当他深一脚浅一脚赶到地方时,却发现大年父子居然被捆着手脚丢在冰面上。 而那个重新被他们凿开的冰洞旁边,则施施然坐着一个衣服沾满了鲜血的家伙。 那人守着一个火堆,火堆上则是一条烤得焦黑的草鱼。 草鱼足有一尺多长,鱼腹的位置,明显已经被人咬过。 听到动静,那个身穿血衣的家伙,居然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就那么静静地盯着烤鱼。 倒是被丢在冰面上的大年父子,看到来人是林砚后,顿时就神情焦急地挣扎起来。 那模样,分明就是在提醒他,这里危险,千万别过来。 只是看到这一幕的林砚,又怎么可能抛下两人独自离开。 好在手弩还被他带在身上。 见对方如此托大,他果断给箭矢上了弦。 直到听见弓弦绷紧的声音,对面那个身穿血衣的家伙,这才神情冷漠地看了他一眼,“如果我是你,就不会拿这么个破烂玩意儿吓唬人。” 嗖! 噌! 呲! 那人话音刚落,林砚就毫不犹豫按动了手弩的机括。 几乎就在眨眼间,箭矢就带着破空声,狠狠插在了那人脚边的冰面上。 与此同时,一支新的箭矢,也被他重新上了弦。 直到此时,他才语气冰冷道:“我不管你是谁,现在放了我堂弟和二叔,今天的事情可以既往不咎。若你继续一意孤行,我的箭矢,也未尝不锋利。” “呵呵,你当真以为,这东西能对我产生威胁?” 那人语气轻蔑。 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整个人嗖的下,就出现在了林砚面前。 见此情形,林砚的后背,顿时留下一片白毛汗。 正当他想要后退,和对方拉开距离的时候,手臂却被对方一把拉住。 紧接着,刚刚上了弦的箭矢,就嗖的一下,射在了大年脑门儿前三寸位置的冰面上。 刚才但凡他挣扎或者手抖一下,都有可能射中大年的脑袋。 直到这时,林砚才明白刚才大年和二叔,为什么要让自己离开。 面对身手如此了得的家伙,除了逃跑,貌似还真没有什么稳妥的应对之策。 心中惊骇的同时,林砚的右手已经摸向了后腰。 那里插着之前在城外树林抢来的匕首。 可他却丝毫没有半分安全感。 对方能轻松抢过他的手弩,抢一把匕首,还不是轻而易举。 然而。 就在他准备拼上一把的时候,那人居然伸着脑袋,在他身上嗅了嗅。 下一刻,他面无表情的脸上,就绽放了喜色,“你怀里藏着吃的东西?快拿出来,我都快要饿死了。” 林砚:…… 家人们,谁懂啊! 这个身穿血衣的高手,居然还是个女扮男装的姑娘。 若非她闻到肉夹馍的香味儿后,下意识恢复了原本的音色,自己还真一点儿都没有看出来。 就在他愣神之际,对方已经把手伸进了他的怀里。 下一刻,给大年和二叔准备的肉夹馍,就被她拿在了手里。 放在鼻尖嗅了嗅,她顿时就露出了陶醉的神色。 也不管双手捂胸的林砚,张口就咬了上去。 下一刻,她冰冷的脸上,居然有一行热泪滑落。 见此情形,刚刚摸到匕首的林砚,下意识就停下了动作。 第49章 那岂不是大周版的祝英台? 肉夹馍入口,对方的神情明显一愣。 不过紧接着,就饿死鬼投胎般,狼吞虎咽吃了起来。 见此情形,林砚下意识就摸向了后腰。 通过刚才的交手,他已经清楚地认识到,自己根本就不是对方的对手。 所以,即便那把匕首,已经被他不着痕迹地藏进了袖中,他依旧没有轻举妄动。 他的目标很明确,就是带上大年和二叔一起离开。 至于这个看起来略显狼狈的狠人,能不招惹,还是尽量不要招惹为好。 对方满身血污,却并没有受伤,血污来自哪里,可想而知。 只是在一个高手面前逃跑,难度好像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为今之计,也只能赌上一把。 待会儿三人分开跑,应该还是有机会的。 当然。 前提是对方并不想痛下杀手。 心中盘算的同时,他已经不着痕迹地调整了站位。 不仅如此,他还悄悄给大年两人,打了个起身的手势。 两人提前站起来,待会儿割开绳子后,跑起来能节省不少时间。 一切准备就绪,林砚就暗自寻找起了机会。 当对方吮吸完手指,再次大口咬向第二个肉夹馍时,他脚下一用力,整个人瞬间就冲到了大年和二叔身边。 也顾不得会不会伤到两个人,手中匕首一挥,就朝着捆绑着两人手脚的绳子割去。 与此同时,分头跑的指令,也被他清晰地传入了两人耳中。 只是绑着两人的绳子还没有割开,一道破空声就自身后而来。 听到动静,林砚连看都没有多看一眼,就下意识弯下了腰。 下一刻,一根正在燃烧的树枝,就贴着他的额头飞了过去。 呲~ 树枝插入冰面,瞬间腾起一片水汽。 而林砚的心,也仿佛熄灭的树枝般,瞬间沉到了谷底。 也顾不得去管对方会不会再次出手,他挥舞着匕首,就朝着两人脚上的绳子割去。 就在此时,女人含糊不清的声音,也从背后响起,“这样的饼子,再给我来三个,否则别想轻易离开。” 啥玩意儿? 只要再给她三个肉夹馍,她就会放了自己三人? 早知道条件这么简单,哪还用得着冒险。 刚才那一下若是躲闪不及,可是真的会受伤的。 一脸后怕地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林砚顿时一脸讪讪道:“这位大侠,我刚才是不是听错了?” “没错,就是三个这样的饼子。我一整天都没吃饭,现在还能再吃一个。至于另外两个,我要留到明天早上吃。” 女子意犹未尽地嗦着手指,丝毫没有感觉尴尬。 可是林砚听了,不由更加疑惑,“除了三个肉夹馍,大侠难道就不要点儿其他?” “你还想送给本公子什么?” “呃……那个……我等都是山野村夫,一个个身无长物。大侠若是缺银子,估计还得去其他地方碰运气。” 林砚没想到自己随便一问,居然让对方兴奋起来。 对上对方期待的目光,他连忙讪笑着摇头。 只是他的话音刚落,对方就瞬间变了脸色,“你什么意思?当本公子是那绑架勒索的贼人了?” “呃……不敢,不敢……” 林砚摇头否认,目光却下意识看向了刚刚割断的绳子。 对面的女子见状,顿时一脸气恼道:“刚才的事情,只是意外。 本公子途经这里,恰好看到他们在捕鱼,就想找他们买上一条,以解腹中饥饿。 谁知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他们扣了一个偷学捕鱼之法的帽子。 不仅如此,他们两个居然还想绑了本公子去县衙领赏。 本公子气不过,自然反手就将他们两个绑了。” 买鱼? 领赏? 林砚一脸懵逼。 敢情闹出这么大阵仗,就只是因为对方想买一条鱼? 等等。 还有领赏是怎么回事儿? 该不会是大年和二叔,见这个女扮男装的家伙满身血污,就把人家当成了“行走的五十万”吧? 不是…… 之前咋没发现,这父子俩居然这么勇呢? 能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还能活蹦乱跳地狠人,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不能招惹好吧! 见大年和二叔沈怀洲全都一脸悻悻然,林砚顿时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转头见对方还在眼巴巴盯着自己,他当即拍着胸脯保证道:“公子放心,肉夹馍我给你五个,只要你不追究我们的鲁莽就行。” 说完,还朝着两人使了个眼色。 两人见状,连忙行礼道歉。 林砚没来之前,他们已经在冰面上冻了好一阵儿,这会儿哪里还有心思去管什么赏银,只求能尽快脱身。 对方闻言,脸上明显闪过一抹惊喜。 不过紧接着,就又被她强行压制了下去,“五个就免了。此等美食,食材定然十分昂贵。倒不如你们给本公子提供一个洗漱落脚的地儿。” “呃……不昂贵,一点儿也不昂贵。公子若是喜欢,再加两个也行。只是我等家中贫寒,并没有多余的房间。所以这落脚的地儿,着实有些难办……” 林砚之所以主动提高价码,就是为了尽快打发走对方。 可是现在看来,自己貌似要被这个狠人赖上。 就这全身血污的模样,鬼知道她经历了什么。 万一后面还有追兵,自己收留对方,岂不是引狼入室? 然而。 被林砚婉拒,对方似乎并没有生气,而是朝着村子的方向看去。 见此情形,林砚整颗心顿时就提了起来。 如今家里正在卤制猪头和猪蹄,那味道不说香飘十里,至少走近一些还是可以闻到的。 万一这狠人真要强行住进家里,自己还真没有一点儿脾气。 就在他犹豫要不要继续加码的时候,对方却随手丢来一块令牌。 见此情形,他下意识就接在了手里。 飞鱼令? 鹿鸣书院? 看着手里非金非玉,两面字迹不同的令牌,林砚一脸懵逼。 对方给自己这个令牌是什么意思? 在表明自己的身份? 还是有什么其他的用意? 鹿鸣书院倒是好理解。 据说这家书院是由世家门阀联合创建于前朝,如今已经有近百年的历史。 与鹿鸣书院相比,大周王朝的国子监,自立国之日起,就只有官学之名,而无官学之实。 这也是大周两代帝王都为之忧虑的事情。 只是这飞鱼令又是个什么玩意儿? 难道是什么学生社团? 还有对方明明是个女子,却拥有书院的令牌,如果不是抢来的,那她岂不是大周王朝版的祝英台? 第50章 这年轻人,睡眠质量真好…… 见林砚拿着令牌翻来覆去,神情满是古怪。 女子下意识裹了裹身上的衣服,这才神情傲然道:“此乃鹿鸣书院的飞鱼令牌,由五姓七望十二家族联合铸造。 持此令牌不但可以免试进入鹿鸣书院学习,而且束脩和日常所需的笔墨纸砚等,也全都由五姓七望免费提供。 不仅如此,甚至就连书院的一日三餐,也无须再花一文钱。 倘若考核成绩优异,每月最少还能再领二两银子的补助。 除此之外,各种奖励也是层出不穷。 一旦科举高中,最差都能娶到一位五姓七望的庶女为妻。 若能获得殿试前三,五姓七望十二家族的适婚嫡女,更是可以任君挑选。 而且最关键的是,鹿鸣书院只认令牌不管其他。 假如你们中的一人,持此令牌进入了鹿鸣书院,即便连个童生都考不中,也能在学院逍遥过完这一生。 此物于我来说无用,你们若能给我提供一个落脚的地方,这块令牌就是你们的了。” 女子讲述飞鱼令的价值时,就一直在暗中观察着林砚和大年的反应。 起初,大年的反应倒还算正常,甚至有些蠢蠢欲动。 可是当他听到成绩优异者,还能娶五姓七望的女子时,神情顿时就变成了警惕。 不过当他看到林砚从始至终都没有任何反应后,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没错。 任凭女子讲述得如何诱人,林砚就好像事不关己一般,丝毫不为所动。 待女人讲述完,他毫不犹豫就把令牌送还到了对方面前,“这东西确实很有吸引力,不过我们家确实没有地方住。趁着时间尚早,你还是去其他地方看看吧!” “你难道一点儿都不心动?” “我为什么要心动?” 林砚并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而是语气平淡地反问了一句。 莫说已经和小娇妻成亲,就算没有,他也不会接这个劳什子飞鱼令。 这玩意儿看似好处多多,但其实就是一个大坑。 真当世家门阀是开善堂的? 他们之所以搞出这么一个飞鱼令,不就是想提前拉拢和投资年轻一代的人才? 只要使用了飞鱼令,就等于加入了五姓七望的阵营。 除非心甘情愿给这些世家门阀做狗,否则就是在给自己找罪受。 如今的大周王朝,刚刚立国不过数十年。 五姓七望仗着绵延数百年的底蕴,事事都想和皇室角力。 加入了五姓七望的阵营,就等于直接站到了正统的对立面。 先不提自古以来和皇室对着干,到底能有几成胜算。 即便真的娶了五姓七望的嫡女,棋盘上的棋子,难道就能摇身变成棋手? 只要有需要,哪怕是六元及第的状元,这些世家门阀也会毫不犹豫牺牲掉。 而这,就是他们提前拉拢投资人才的作用之一。 况且世家门阀养出来的女子,哪怕是庶出的女儿,又有几个不是从小荣华富贵,锦衣玉食? 把这种娇生惯养的女人娶回家,和给自己娶个祖宗,又有什么区别? 估计就连什么时候同房,都得提前和她们申请,就更不要说什么三妻四妾了。 自己好不容易重活一世,老婆孩子热炕头难道不香吗? 为何非要去给世家门阀当狗? 以小娇妻的秉性,只要家里有足够的财力,估计都不用自己考虑,三妻四妾的事情,她都会替自己张罗。 所以这上赶着给人当狗的书院,谁爱去谁去,他林砚肯定不会去,也肯定不会让大年去。 当然。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大年貌似同样不感兴趣。 倒是对面被他理直气壮反问的女子,闻言神情明显一愣。 不过紧接着,她就一脸如释重负地笑了起来,“哈哈哈,果然天不亡我……” 对方这一笑,倒是把林砚搞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只是都还没等他搞清楚状况,对面的女子身体一软,扑通一声就倒在了冰面上。 林砚见状,下意识就来了句:“这年轻人,睡眠质量真好……” 旁边的二叔沈怀洲闻言,嘴角顿时忍不住抽了抽,“她这是昏过去了。” “那咱们要不要救他?” 大年挠了挠头,下意识就看向了林砚。 “救什么救,趁着她还没醒,咱们赶快收拾东西开溜。” 林砚摇头,转身就来到了冰洞旁边。 三两下把凿出来的冰屑填回冰洞,拉起装着鱼的雪橇就走。 大年见状,连忙小跑着跟上。 倒是二叔沈怀洲,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压着声音道:“如果咱们就这么把他丢在这里,估计要不了多久,他就会被冻死。” “嘿~巧了,杨康他娘包惜弱也是这样想的。” 林砚翻着白眼儿,无力吐槽。 二叔闻言,顿时满脸疑惑道:“杨康是谁?这关他娘包惜弱什么事儿?” 关包惜弱什么事儿? 那可大了去了! 如果包惜弱没有圣母心泛滥,不分敌我地救下受伤的金国六王子完颜洪烈,就不会有后来的牛家村血案。 如果牛家村没有被血洗,郭靖他爹郭啸天就不会被杀,他娘李萍就不会被掳走。杨康他爹杨铁心也不会生死不知,她包惜弱自己也就不会被拐到大金国。 可以说,整部《射雕英雄传》的起因,就是包惜弱的圣母心。 如此惨痛的教训在前,你让我去管这个女扮男装家伙的死活? 自己和小娇妻可是还没圆房呢! 万一因此招来祸患,自己岂不是连郭啸天和杨铁心都不如? 转头见大年同样满脸疑惑,他也只得叹息一声道:“你们有没有想过,什么人能搞成她这副模样?能把她这样的高手逼成这副狼狈样,她的敌人得有多强大?万一我们前脚刚救下她,她的敌人后脚追来,你们难道有信心和对方解释清楚?” “呃……你说得倒也对。只是他昏迷前,明显把生的希望,寄托在了我们的身上。若是把他丢在冰面上,是不是多少有些说不过去?” 二叔沈怀洲神情纠结。 这个庄稼汉子,明显有点儿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旁边的大年闻言,脸上同样闪过一抹犹豫。 看了一眼旁边的芦苇丛,他这才小声提议道:“要不……咱们把他拖到那里?如此不但能遮挡些许风雪,而且也不至于让他冻死在冰面上。” 第51章 我们是县衙的差役 林砚最终还是没能拗过两人。 不过他并没有把对方丢进芦苇丛,而是塞进了一个远离村子的草垛。 这并不是他圣母心泛滥,而是回弯这里有太多活动痕迹。 万一真有人追到这里,搞不好就会连累到自己。 而且明天一早还要来这里捕鱼,这个女人若真冻死在这儿,岂不是给自己增添麻烦。 为了营造出女人独自钻进草垛的假象,他不但阻止大年和二叔跟上,而且还刻意换上了对方的鞋子。 甚至就连步伐的距离,也格外注意。 从掏空草垛到把女人塞进去,他都尽可能减少活动的痕迹。 等重新虚掩住草垛的洞口后,他更是一路倒退着回到了路边。 确定雪地上的脚印,并没有什么破绽之后,他这才带着二叔和大年,一路小跑着回到了家里。 轻手轻脚地关上院门,三人这才长舒一口气。 今晚发生的事情,着实有些刺激。 先不提被捆在冰面上的二叔和大年,就连林砚自己,后背也早已经被冷汗打湿。 刚才提着一颗心,倒也没有太大的感觉。 这会儿刚放松下来,就感觉一阵阵寒意,直往骨头缝里面钻。 下意识打了个寒颤,林砚也顾不得去管旁边的二叔和大年,三两步就跑到了灶台边。 正在烧火的小娇妻见状,连忙往旁边让了让,“夫君冻坏了吧?快好好烤一下,可别再感染了风寒。” “嘿嘿~确实冻得不轻。” 林砚说着,伸手就捧住了小娇妻的脸颊。 小丫头在灶台边烘烤了这么长时间,脸颊早已经变得滚烫。 被林砚这么一捧,整个人瞬间打了个激灵。 下意识看向旁边的母亲,就见母亲同样也在看着自己笑。 心中羞赧之下,她连忙垂下了脑袋。 林砚见状,这才嘿嘿笑着松开了手。 在灶台边烤了好一会儿,他这才想起二叔和大年好像还饿着肚子,于是连忙又夹了两个肉夹馍。 等他把做好的肉夹馍,递到二叔和大年面前时,发现两人全都有些魂不守舍。 转头看了一眼其他人,见大家全都在忙活,他这才压着声音道:“那人和咱们本就没有任何关系,救她是情分,不救是本分。况且有那个草垛在,她也不一定会冻死。可若是把她带回家里,鬼知道会有什么祸事。” “道理我们都知道,可是……” “别可是了。一人一个肉夹馍,吃完赶快回去躺被窝。今晚没捞到多少鱼,明天五更天咱们准时集合。” 说完,把肉夹馍往两人手里一塞,他就再次蹲到了小娇妻旁边。 只是别人不知道的是,盯着灶台里面不断跳动的火焰,他也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告诫自己,千万不能有圣母心。 然而。 就在此时,院门突然被人敲响。 众人转头,就看到两个身穿衙役服饰的人,笑呵呵地走了进来,“不好意思,打扰了。我们是县衙的差役,出来办差迷了路。见贵宅还亮着光,就厚着脸皮来讨口吃的。” 两人说话的同时,目光却在院子里面四处打量。 当他们看到三叔公那把粘着丝丝猪血的长刀,还有劈砍过野猪脑袋的斧头后,脸上的笑容,顿时更盛三分。 看到两人身上穿着差役的服饰,老沈家众人顿时长舒一口气。 唯独林砚、大年和二叔沈怀洲三人,瞬间就紧张起来。 二叔沈怀洲紧张,是因为那个藏在草垛里面的人。 而林砚和大年,则完全因为对方身上的衣服不对。 昨天他们两个刚去过县衙,自然清楚守城差役的衣服,和其他差役根本就不一样。 这两人身上穿着守城差役的衣服,却口口声声说自己出来办差迷了路。 要说这里面没有鬼,傻子都不信。 当然。 若是寻常百姓,肯定不会注意到这些细节。 就算有注意到,也肯定不会当回事儿。 就比如原本正眼巴巴等着猪头肉的三叔公,见到来人是官差,顿时就热情了迎了上来,“两位官爷客气了,咱农家只有粗茶淡饭,你们不嫌弃才好。” 说着,就要把两人往灶台边上领。 只是那两人并没有动,而是看向了老沈家的三间屋子。 林砚见状,顿时就猜到了他们的意图。 这两个家伙,明显是在找人。 如果不能让他们放心,搞不好家里人睡着之后,他们还会折返回来。 为了避免出现什么意外,他当即故作热情地起身道:“贵客上门,哪能让他们待在外面。来来来,我带两位官爷屋里坐。” 林砚如此安排,让老沈家众人明显一愣。 对方又冷又饿,难道不应该在灶台边上烤烤火吗? 可就在他们心中疑惑之际,那两个官差居然毫不犹豫就应承了下来。 见此情形,人老成精的三叔公,顿时就眯了眯眼睛。 不着痕迹地给沈老爷子使了个眼色,他这才乐呵呵道:“对对对,是我这个老家伙考虑不周,两位官爷快屋里请。” 说着,直接小跑两步,推开了几个小姨子的房门。 几个丫头这会儿依旧还在碾着卤料,见门被推开,顿时全都好奇地抬起了脑袋。 等两个身穿差役服饰的家伙,彻底看清楚屋子里面的情况后,林砚这才故作埋怨道:“三叔公,这间屋子现在是几个女娃儿在住,怎么能让两位官爷在这里歇脚呢!” “对对对,你看我都老糊涂了。” 三叔公十分配合地拍了一下脑门儿,转身就推开了旁边的屋门。 下一刻,听到动静的岳父沈怀远,就面色苍白的从屋子里面走了出来。 两人四目相对,三叔公悄悄眨了眨眼睛,然后再次拍着脑门儿道:“嗐,怀远还生着病,也不能让两位官爷在这里。来来来,两位官爷快这里请。” 岳父沈怀远见状,连忙朝着两人行了个书生礼。 趁着他弯腰的空档,两人也把房间看了个一览无余。 最后一间是林砚和小娇妻的房间,里面除了一张床,连把椅子都没有。 好在两人的目的,也不是真的要在屋子里面歇脚。 确定屋子里面没人后,就以坐到床上不合礼数为由,重新回到了院子里。 等两人回到院子里的时候,岳母已经夹了两个饼子。 或许是真的饿了,两人接过饼子,就直接咬了一大口。 下一刻,两人的眼睛就同时亮了起来。 “这饼子里面夹的是什么?竟然如此美味。” “快快把制作方法书写与我,我要带回去给……给县太爷品尝。” 第52章 一口肉,一口酒,我爹活了九十九 岳母周氏原本还在乐呵呵等着两人夸赞,闻言脸上的神情顿时一僵。 她现在对这份卤肉秘方,可以传承给子孙后代,可谓是深信不疑。 谁知美好的生活还没开始,秘方就先被人给惦记上了。 这要是真被对方学了去,以他们的权势,哪里还会有自家什么事。 一念至此,神情焦急的岳母周氏,当即就想出言拒绝。 林砚见状,连忙抢先道:“不过只是些下水做成的乡野粗食,着实有些上不得席面。承蒙官爷看得上眼,我这就找岳父将制作方法书写下来。” 说完,装模作样行了一礼,转身就往屋里走。 只是转过身的瞬间,他连忙给在场众人使了个眼色。 小娇妻算是除了大年外,和他相处时间最久的人。 见状只是微微愣了愣神,就一把拉住了想要再次开口的母亲。 旁边前来帮忙的奶奶王氏和二婶李氏,早在三叔公给沈老爷子使眼色的时候,就发现了异样。 此时见林砚居然答应给对方秘方,她们顿时就意识到,事情应该不简单。 于是连忙以饼子火候到了为由,把岳母周氏叫了回来。 按照林砚的想法,只要能把这两尊煞神,平安无事的打发走,区区卤肉配方,给了也就给了。 自己一个从现代穿越而来的灵魂,就算没了一个卤肉的配方,难道还能被饿死不成? 唯一需要注意的是,不能引起对方的怀疑。 所以他已经打定主意,待会儿写好配方之后,就故作懵懂地找对方讨要银钱。 届时对方若愿意花钱,自己就装傻充愣接下来。 倘若对方变脸耍横,自己就顺势装作被吓到了事。 然而。 就在他暗自盘算的时候,沈老爷子却故作得意的开了口,“两位官爷眼光真好。 这十里八乡谁不知道,我老沈家除了美酒,就属这卤肉的手艺最好。 我爹还在的时候,每天就喜欢一口酒一口肉地吃。 嘿~你猜怎么着,他老人家一口气活到了九十九。” 听到二哥眼睛都不眨一下的信口胡诌,三叔公的嘴角,顿时忍不住抽了抽。 自家老爹若真能活到九十九,自己还用得着眼巴巴找二哥讨酒喝? 不过到底是亲兄弟,都不用眼神儿交流,他都知道二哥在打什么主意。 于是,当即故作埋怨道:“二哥,你别只顾着吹,赶快给两位官爷上酒啊!” “这还用得着你说,我早就让乖孙取去了。” 沈老爷子梗着脖子一脸得意。 说话间,大年已经抱着一个酒坛子,气喘吁吁回到了院子。 沈老爷子见状,一把接过酒坛,随手就拍掉了泥封。 两个假扮差役的家伙,心里原本还抱着警惕。 可是当他们闻到诱人的酒香后,瞬间就对沈老爷子的吹嘘,信了一个十成十。 卤肉本就好吃,若是再配上这美酒,那滋味,光想想就流口水。 哗啦啦~ 拍开泥封后,沈老爷子就亲自倒了两大碗。 把酒坛子往砧板上一放,端起两碗酒,就送到了两人面前。 而三叔公,则从卤汤里面捞了一根肥肠。 经过一段时间的浸泡,肥肠已经开始呈现诱人的酱红色。 看着色如玛瑙般的肥肠,两个家伙顿时齐齐吞了吞口水。 也顾不得再管其他,端起酒碗就直接灌了一大口。 酒液入口,两人的眼睛明显一亮。 正当他们准备夸赞两句的时候,却发现三叔公居然又把肥肠放回了卤汤。 都还没等他们想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一阵天旋地转的感觉就席卷而来。 紧接着,两人就直挺挺躺在了地上。 三叔公见状,上去就是哐哐两脚,“哼~两个狗东西,居然敢打我们老沈家的主意。” “行了,行了,要不是有砚儿提醒,你能发现这两人的异样?” 沈老爷子一脸嫌弃。 起初,三叔公并没有发现这两个人有问题。 直到两个人不去烤火,而是一门心思要往屋子里面钻,他这才察觉到异样。 也正因为如此,当时他才会给沈老爷子使眼色。 只不过,那会儿他依旧没有意识到差役的身份有问题,只以为两人是在寻找什么。 直到两个家伙一开口,就要抢夺卤肉秘方,他这才确定,这两个家伙的身份有问题。 与三叔公不同。 从两个差役进门说迷路起,沈老爷子就对他们的身份起了怀疑。 也正因为如此,他早早就安排了大年回去取酒坛子。 有如此美味的卤肉在,想要让两人喝酒还不容易。 所以当他确认两个差役的身份真的有问题后,几乎毫不犹豫就开始了表演。 而事实也确实如他所料。 两个家伙几乎没有任何怀疑,就直接把老沈家祖上传下来的蒙汗酒喝了下去。 伸手将三叔公扒拉到一旁,沈老爷子扯过一根麻绳,就准备将地上昏迷的两人绑起来。 林砚见状,连忙上前询问道:“爷爷,咱这蒙汗药的药效怎么样?” 他原本想的是,用卤肉的秘方,换老沈家的安全。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老沈家居然还有这种威力超凡的蒙汗药。 如今闯进家里的两个家伙,已经被蒙汗酒迷倒。 可是鬼知道他们还有没有其他同伙。 为了避免乐极生悲,还是警惕一些比较好。 “嘿嘿~只需要一小口,就能迷倒一头牛,你说效果如何?” 沈老爷子神情得意。 还不忘将两人喝剩下的酒,小心翼翼地倒回酒坛里。 林砚闻言,心里顿时有了底。 他先是朝着大门的方向看了一眼,这才小声道:“既然蒙汗药没问题,那我和大年就先去村子里面转转。 如果他们还有同伙,我就以他们醉酒为由,把人叫回来。 如果没有,咱们再商量这两个家伙该怎么处置。” “行,都听你的,你们两个小心些。” 沈老爷子点头,捡起地上的麻绳,就揣进了怀里。 旁边的三叔公见状,蹲下身子,就开始在两人的身上摸了起来。 直到半晌之后,他这才拿着两块黑色的腰牌和几两碎银一脸凝重道:“从两人手上的老茧看,明显不是县衙的官差,而且衣服的大小也有些不对。” “那他们岂不是在冒充官差?” 二叔沈怀洲突然神情激动地凑了过来。 见亲爹和三叔全都看向自己,他连忙补充道:“如果咱们把他俩送去县衙,能不能像砚儿那样领到赏银?” 第53章 蠢死你算了! “赏银?老子看你个龟儿子像赏银!” 沈老爷子原本正拿着腰牌打量,闻言抬脚就踹在了二儿子的屁股上。 旁边的三叔公见状,顿时呵呵笑着调侃道:“怀洲啊!当初你爹把老大分出去,我还以为他是偏心你这个老幺。现在看来,他也算是用心良苦啊!” “什么意思?” 屁股上挨了一脚的沈怀洲,一脸懵逼。 明明说的是赏银的事儿,咋还扯到当年分家了呢? 说起来,当初老爹执意要把大哥分出去的时候,自己确实也是这样想的。 为此,自己当初还和老爹闹了一段时间的脾气。 直到后来自己成亲,老爹把自己也分了出来,自己这才明白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儿。 可是听三叔公这意思,莫非当年的事情,老爹还藏着什么深意? 见二儿子居然一脸探究地望向自己,刚刚才压下怒意的沈老爷子,抬腿又给了他一脚,“蠢死你算了!” “呃……爹的意思是,不能送他们去领赏银?” 屁股上接连挨了两脚,就算沈怀洲的反应再怎么迟钝,这会儿也终于意识到问题出在哪里了。 只是见他居然还有脸追问,沈老爷子顿时又抬起了脚,“先不提他们有没有同伙,仅仅只是冒充官差,就绝非善类。 一旦你把他们送去县衙,势必会暴露自己。 倘若他们还有其他同伙,你猜他们会不会找你报复? 死你一个蠢货,老子一点儿都不心疼。 可若是连累了你哥和砚儿,那你就是咱们老沈家的罪人!” 沈老爷子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若非旁边还有个嘎嘎直乐的三叔公,他今天无论如何都要让二儿子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呃……没想到领个赏银居然如此凶险。” 二叔沈怀洲一脸讪讪地挠了挠后脑勺,不过转瞬又皱眉道:“可若是不把他们送去县衙,难道咱们要私下里把他们处理掉?” 说着,他还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沈老爷子闻言,顿时又没好气地在他脑袋上拍了一巴掌,“处理什么处理。咱们老沈家的蒙汗药,可是有消除记忆的功效。待会儿把他们绑了送上后山,等醒来保证他们什么都不记得了。” 沈老爷子说完,还朝着在场其他人看了一眼。 见除了三弟外,其他人全都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他这才将地上的两个家伙扶起,放到了旁边的凳子上。 如此一来,就算林砚和大年真带他们同伙过来,短时间内也不会发现什么异样。 桃溪村并不是很大,不过一炷香的时间,林砚就和大年匆匆折返回来。 三叔公见状,连忙迎上来压着声音道:“怎么样?他们还有没有其他同伙?” “我和大年在村子里面转了两圈,目前看来应该只有他们两个人。” 林砚同样压着声音,只是脸上的担忧,却并没有减少半分。 按理说,一不做,二不休,让这两个家伙彻底消失,才能将隐患降到最低。 可是作为一个从法治社会穿越而来的现代灵魂,即便知道对方肯定不是什么善类,可真到了要杀人的时候,他的心里依旧发怵。 或许是看出了他的担忧,刚刚挨了好几脚的二叔沈怀洲,当即神情得意地凑到近前炫耀道:“我爹说了,老沈家的蒙汗药,有消除记忆的功效。待会儿咱们把这两个人绑起来往后山一丢,保证他们醒来什么都不记得。” 林砚:??? 啥玩意? 蒙汗药还能消除记忆? 古代的东西,当真有这么神奇? 等等。 好像哪里不对。 如果蒙汗药真能消除记忆,为什么还要把这两个家伙绑起来? 这两个家伙本就已经昏迷,再被绳子绑起来,这么冷的天被丢到后山,还能有机会醒过来? 啧啧~敢情所谓的消除记忆,是彻底把所有的记忆都消除啊!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不用自己亲自动手了。 见二叔似乎对此真的深信不疑,林砚也只得故作配合道:“原来老沈家的蒙汗药还有这样的功效,这倒是能避免不少麻烦。” “谁说不是呢!” 二叔沈怀洲点头,然后拍着林砚的肩膀道:“放心吧!你的身体刚恢复,待会儿送他们去后山的事情,交给我和大年就好。” 说完,他还朝着自己老爹挑了挑眉。 沈老爷子见状,眉头顿时一阵狂跳。 可是顾及到还有其他人在场,他也只得强行压下了动手的冲动。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众人选择说做就做。 用绳子将两人捆好,又各自套了麻袋,就由二叔和大年背着,悄咪咪朝着后山而去。 跟着他们的,有林砚和三叔公。 林砚是不放心,三叔公则负责挑选地方。 作为沈老爷子的亲兄弟,三叔公能配合把人迷晕,可见同样清楚蒙汗药的功效。 有他在,林砚也放心不少。 将两人背上后山,三叔公又带着众人走了很长一段时间。 直到看见一棵枯萎的大树,他这才示意众人停了下来。 小心翼翼靠近枯树,又将火把丢进树洞,直到确定里面没有动静,他这才示意把两个家伙送过去。 众人来到树洞前,林砚顿时就闻到了一股尿骚味儿。 疑惑地朝着树洞看了一眼,他的眼睛顿时就眯了起来。 这个树洞,好像是某个猛兽的巢穴啊! 啧啧~还是老一辈儿的人谨慎。 心中感慨的同时,林砚的动作却一点儿都不慢。 帮忙把两人塞进树洞后,他就学着电影里的样子,仔细清理起了附近的脚印。 虽然只要一场大雪,一切都会了无痕迹,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谨慎一些还是好的。 等几人从后山下来,猪头和猪蹄也已经卤好。 围着尚未熄灭的灶台,几人吃了猪头肉,又每人灌了好几口酒,这才各自回家。 林砚搂着小娇妻,翻来覆去却怎么都睡不着。 若是算上那个被自己塞进草垛的女子,今晚很可能要有三个人死去。 虽然他们都不是什么善类,但到底不是一只鸡一条鱼。 哪怕明知道这么做没问题,可他心里就是拧巴。 好在忙碌了一整天,身体确实已经到了极限。 拧巴一阵后,他就迷迷糊糊进入了梦乡。 梦里,他参加了科举。 从县试到殿试,一路过关斩将,连中六元。 正当他身穿状元喜服,骑着高头大马游街的时候,突然感觉旁边好像多了个人。 迷迷糊糊睁开眼,就发现原本两个人的床上,不知何时,居然真的多了一个人。 只是一瞬间,他的睡意就消散了大半。 伸手朝着床头一摸,一把匕首就架在了那人的脖子上。 第54章 其实……她是个女人 林砚的动作很大,原本被他搂在怀里的小娇妻,瞬间就被惊醒。 迷迷糊糊转过头,眼前看到的场景,差点儿让她惊呼出声。 “夫……夫君……” “别怕,去把灯点上。” 此时的林砚,已经从最初的紧张中恢复过来。 虽然神经依旧紧绷,但头脑已经恢复了清明。 床上这个人的状态明显不对。 不仅皮肤发烫,甚至就连呼吸,都带着灼热的气息。 可即便如此,他依旧不敢大意。 打发小娇妻下床点灯,除了想要看清楚状况,还有让她避开的意思。 如此就算要和对方搏杀,也不用担心伤到她。 神情紧张的小娇妻,明显想不到这么多。 听到夫君让点灯,她连鞋子都顾不得穿,就赤脚跑到了窗台边。 手忙脚乱拔开火折子,吹了好几次,才把油灯点上。 随着油灯开始燃烧,林砚也终于看清了床上之人的长相。 一身血衣,头发上还插着几根茅草。 除了脸颊多了一抹酡红外,和被自己塞进草垛时别无二致。 赫然便是那个非要到家里借宿,后来不知怎么又突然晕倒的女子。 “该死!!!” 心烦气躁地怒骂一声,林砚翻身就跳下了床。 扯过衣服给小娇妻披上,搂着她就往外面走,“你先去幺妹她们的房间,等我清理完外面的痕迹再来叫你。” “那他……” “等我回来再说。” 用力搂了搂小丫头的细腰,林砚转身就锁上了房门。 屋里的人已经昏迷,倒是可以稍后再处理。 可是她在外面留下的痕迹,却需要尽快清理掉。 万一有人循着踪迹追到家里,先不提能不能解释清楚,就算为了保守秘密,自己一家人估计也很难活下去。 “好,夫君你一定要小心。” 虽然小娇妻的心里有很多疑问,可是林砚不容置疑的语气,却让她莫名安心。 看了一眼不断飘落雪花的院子,她转身就朝着几个妹妹所在的屋子走去。 林砚并没有从院子里面开始清理,而是直接走出了院子。 出了院门,他很快就在雪地上,看到了一排凌乱的脚印。 在这些凌乱脚印经过的地方,偶尔还有挣扎的痕迹,想来应该是那个女子摔倒时候留下的。 看着这些脚印,一路绵延到自己家里,林砚刚刚强行压下的火气,噌的一下又冒了起来。 假如自己没有被惊醒,那女人的对手又刚好追过来,自己一家,岂不是平白无故跟着遭殃?! 再次暗骂一声,他连忙清理起了雪地上的痕迹。 好在这会儿天上正飘着雪花,倒也不用清理得如何仔细,只要把大的痕迹处理掉,剩下的很快就会被雪花掩盖。 哆哆嗦嗦清理完痕迹,怒火中烧的林砚,就匆匆回到了家里。 临睡前那点儿愧疚和不安,这会儿早已经荡然无存。 他已经打定主意,待会儿就去叫上大年,把这个女扮男装的家伙,也丢到后山的树洞里面去。 然而。 等他再次打开房门时,却看到原本昏迷的女子,这会儿正裹着被子盯着自己。 见此情形,他顿时忍不住恶狠狠道:“你知不知道,这么做很有可能会害死我们?” “现在……已经不会了……”女人声音虚弱,但脸上却绽放了笑意,“那两个追杀我的人……这会儿就算没有被野兽吃掉……也应该已经被冻死了吧……” “你怎么知道?”林砚闻言,顿时一愣,不过紧接着他就想到了一种可能,“你……你当时在装昏迷?” “呵呵……没想到你一个农家子……不但能经受得住诱惑……而且还如此聪慧……倘若进入鹿鸣书院……定能一飞冲天……” “你都已经躲进我家里来了,居然还在试探,莫非真把人都当傻子不成?” 林砚翻了个白眼儿,心里却在盘算,到底该怎么处理这个女子。 这女子年纪不大,心思却九转十八弯。 先是丢出飞鱼令诱惑,然后又故意装昏迷试探,直到确定自己真的对五姓七望不感冒,这才趁着夜色悄悄钻进自己房间。 很明显,追杀她的人来自五姓七望。 自己虽然对五姓七望不感冒,但也没必要为了她这个陌生人得罪他们。 所以最稳妥的处理方式,就是送她去陪那两个人。 心中打定主意,他当即就要起身,谁知那女子却嫣然一笑道:“我知道以你的谨慎……肯定不会轻易救我……所以来你家之前……我就做了布置……如果我能活下去……可保你荣华富贵平安无事……我若出事儿……你们做的这些事儿……全都会宣扬出去……” 或许本就是在强撑,最后一个字刚出口,女子就再次昏迷了过去。 直到半晌之后,林砚才恶狠狠地骂了一声草。 他有心扛起女人丢去后山,又担心对方真的有所布置。 毕竟以对方的谨慎,还真有可能做出这种事情。 一脸烦躁地在屋子里面转悠半晌,他最终也没敢冒这个险。 恶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他裹了裹身上的衣服,就再次走了出去。 直到他敲门的声音传来,床上再次陷入“昏迷”的女子,这才长舒一口气。 嘴角挑起一抹得意的弧度,她脖子一歪,就真的昏了过去。 吱呀~ 房门打开,林砚就看到了神情严肃的岳母周氏。 而她的旁边,则站着一脸焦急的小娇妻。 对此,他并没有感到意外。 刚才一番折腾,动静着实不小,岳母被吵醒再正常不过。 将两人带回房间,又简单讲述了事情的原委,他这才揉着眉心道:“事情就是这样,现在这人咱们是不救也得救了。” “救他倒也不是不行,可他一个男子,却三更半夜爬上你们夫妻的床,事情若是传出去,宁儿还怎么做人?!” 岳母神情凝重,言语间是掩饰不住的愤怒。 旁边的小娇妻闻言,也瞬间羞红了脸。 倒是林砚,神情尴尬地挠了挠头,这才小声解释道:“其实……她是个女人。之所以女扮男装,想来应该是为了躲避追杀。” 第55章 这娘们儿,还真是个狠人啊!!! “女人?” 岳母周氏闻言,神情明显一愣。 也不管林砚还在旁边,伸手就抓向了女人的胸部。 下一刻,她愤怒的表情,就变成了如释重负,“还真是女人,那就没什么事儿了。” 林砚:??? 没事儿了? 怎么会没事儿呢? 男人会影响到小娇妻的名节,女人难道就不会影响自己的名节? 这件事情要是传出去,自己还怎么安安稳稳地做赘婿? 就在林砚一脸无语之际,岳母周氏已经摸向了女子的额头。 只不过下一刻,她就仿佛触电般收回了手,“我的老天爷,怎么会这么烫?这样下去,估计都撑不到天亮。” “那怎么办?要不……给她找个大夫?” 小娇妻转头看向林砚,脸上满是担忧。 只是林砚想都没想,就直接摇了摇头,“不能找大夫!她在咱们家的事情,一定要严格保密!否则一不小心,就有可能引来杀身之祸!” 开什么玩笑! 自己藏她都来不及,还给她找大夫? 这要是被大夫见了,哪里还会有什么保密性可言。 届时只要有心人稍一打听,还不是分分钟暴露? “可是她都已经烧成这个样子了,万一真的死在家里,岂不是更加麻烦?” 刚才林砚说必须要救对方的原因时,小娇妻可是听得分明。 此时听到夫君说不能请大夫,她顿时更加焦急起来。 万一这女子真留有什么后手,到时候岂不是要同时面对双方势力的针对? 林砚同样十分烦躁。 对方这一招,简直吃定了自己。 用一个不知道真假的后手,逼得自己不但要救她,而且还要救活她。 若是孤家寡人,他绝对丢下对方转头就走。 即便躲到山上去,也比现在的处境要好。 可是他现在不是一个人,不但有岳父岳母和小娇妻,还有四个小姨子。 除此之外,桃源村还有不少帮助过他的沈氏族人。 即便他能带走小娇妻一家,这里还有那么多沈氏族人。 万一对方真有什么后手,到时候会连累到很多人。 一脸烦躁地挠了挠头,他也只得硬着头皮道:“想要降温,首先得先找到发热的原因,然后才能有针对性地处理。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她的身上应该有伤。你们先帮她检查一下,我去烧点开水。” 说完,他转身就往外面走。 只是才刚刚走了两步,就被岳母叫住,“把她送到婉儿那个房间吧!幺妹先和我们睡,这样也方便一些。” “好。” 林砚点头,来到床边,扛起女子就往外面走。 把她留在自己和小娇妻的房间,确实不方便。 不知情的情况下,三个人躺一张床也就算了。 这要是养病期间,都住在这间屋子里,自己还用不用上床睡觉了? 将人扛到小姨子的房间安顿好,林砚就来到了灶房。 给对方检查身体的事情,自己帮不上忙,但物理降温肯定要提前准备。 至于其他,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抓了把雪抹到脸上,让自己清醒一些,林砚就点燃了灶台里的茅草。 随着茅草开始燃烧,灶台也渐渐有了温度。 只不过下一刻,屋子里面就传来一声惊呼。 紧接着,老三沈知莹就急匆匆跑了出来,“姐夫,她的左腹插着一支弩箭,娘让你进去看看。” “插着一支弩箭?” 林砚一脸懵逼。 他猜到女人高烧可能是因为身上有伤,却没想到居然会伤得如此严重。 身上插着一支弩箭,当时面对自己手弩威胁的时候,居然能面不改色地和自己动手? 身上插着一支弩箭,居然说装晕就装晕,就那么直挺挺地摔倒在冰面上? 身上插着一支弩箭,被自己扛去草垛的时候,装昏迷的她,愣是哼都没有哼一下? “这娘们儿,还真是个狠人啊!!!” 恶狠狠地骂了一句,林砚起身便往屋子里走。 既然岳母叫自己进去,想来情况肯定非常棘手。 事实也确实如此。 当他走到床榻前时,即便早有心理准备,依旧感觉一阵生理不适。 或许是为了避免二次伤害,露在身体外面的弩箭,已经被利刃削断。 如今不断往外渗血的伤口里,依稀可见断掉的箭杆。 这样的伤势,就算放到现代,没有一场大手术都搞不定,就更不要说缺医少药的古代了。 就算自己敢做这个手术,又怎么能保证伤口不会感染? 而且她还发着高烧,估计自己才刚开始动刀,她就直接咽气了。 烦躁地搓了搓脸,林砚当即就想破罐子破摔。 只是话还没有说出口,床上的女子就发出一道申吟。 林砚转头,就看到她已经再次睁开了眼睛。 看了一眼被扯开的衣服,她先是苦笑一声,这才声音虚弱道:“我知道这样的伤势……对你们来说很难救治……我只想……最后再拼一把……请你们……一定要帮我……药……我藏在了……篱笆旁边……” “这臭娘们,脑子真他么有病!明明带的有药,居然还藏起来。这要是昏过去醒不过来,岂不是要把命搭上?!” 林砚骂骂咧咧的同时,心里却暗暗松了一口气。 现在的他,还真怕这女子的后手生效。 急吼吼跑出屋子,很快就在篱笆旁边找到一个包裹。 打开包裹,就看到一个个瓷瓶和纸包。 有金创药,有退烧药,有人参,还有灵芝…… 林砚大致看了一眼,发现只要是能用上的,她几乎都有准备。 看来早在遇到自己之前,她就已经洗劫了某个药铺。 不过这样也好,有了这些东西,手术成功的几率也会大很多。 重新回到屋子,将药分门别类摆放好,他就切了一片人参,直接塞到了女人嘴里。 都说人参能够吊命,具体真假他也不知道,现在主打一个死马当作活马医。 塞完人参之后,他就开始分起了工。 小娇妻负责熬药,几个小姨子负责烧水,至于岳母周氏,则负责清洗干净她做女红的针线和剪刀。 而他自己,则深一脚浅一脚,朝着沈老爷子所在的老宅而去。 想要做手术,麻醉可少不了。 这年头也没有什么高度酒,就只能寄希望于老沈家祖传的蒙汗药了。 第56章 大周王朝第一例外科手术 来到老宅,讲述完事情的原委,沈老爷子的眉头,早已经皱成了川字。 示意奶奶王氏去取酒坛,他这才裹了裹身上的衣服,沉声道:“既然不救不行,那就尽全力救治。至于到底是福是祸,就只能看天意了。待会儿你先带着酒坛回去,我先去找你三叔公合计合计。” 说完,弯腰提了提鞋子,转身就要往外走。 林砚见状,连忙将他叫住,“爷爷,这件事情,就不烦劳三叔公了吧?” 虽然三叔公是沈老爷子的亲兄弟,可信度方面肯定没问题。 可是这种事情,少一个人知道,安全方面就多一份保障。 若非手术需要用到老沈家祖传的蒙汗药,他甚至连沈老爷子都想瞒着。 然而。 听出他话里意思的沈老爷子,却神秘一笑,“老三看似不靠谱,当年也是军中有名的悍卒。只可惜,他是前朝的兵,因不想和义军厮杀,这才假死回了村子。” 啥玩意儿? 老顽童似的三叔,居然还有如此硬核的过往? 这要是写成小说,妥妥的主角模板好伐! 兵王假死脱身,归隐山林。 然,树欲静,而风不止。 某日两股势力厮杀至此,殃及兵王后辈。 兵王一怒,长刀出鞘,一人一刀,镇压诸方邪祟,守护一方安宁。 只是想想,都莫名心安好不好。 想到此处,林砚哪里还有什么担忧,几乎下意识就将沈老爷子搀扶出了屋子,“请爷爷务必把三叔公叫来坐镇,好酒好肉管够。” “你们家里有酒?” 沈老爷子笑着指了指林砚,然后又转头朝着奶奶王氏道:“把咱爹在世时,酿的那坛酒,也让这小子带回去。省得到时候遭了难,这好酒却没喝上。” “呸呸呸,想喝酒就直说,快闭上你的乌鸦嘴。” 奶奶王氏没好气地白了沈老爷子一眼,不过还是转身搬出了一坛酒。 抱着一大一小两个酒坛,林砚很快就回到了家里。 刚才只顾着想麻醉的事情,都忘记手术还需要消毒了。 只是现在情况紧急,就算想要蒸馏出酒精,时间方面也来不及。 为今之计,只能先用开水烫煮,然后辅以汤药消炎。 至于手术之后的恢复期,再搞出酒精也不迟。 “砚儿,用缝制衣服的方法缝制伤口,真的管用吗?” 见林砚将针线剪刀等依次摆开,岳母周氏的脸上,满是怀疑和担忧。 她实在无法想象,用针线将伤口缝合起来,到底会是个什么模样。 用两层麻布遮住口鼻的林砚闻言,先是检查了一下伤口的情况,这才语气笃定道:“放心吧!这些都是山上的老道士教我的。他用这个方法,给牛缝合过伤口,结果长得还挺好。” 所谓的老道士,自然是林砚信口胡诌。 不过用针线缝合伤口,倒也不比羊肠线差上多少。 无非就是拆线的时候,需要再经历一遍痛苦而已。 传言发明五零二胶水的最初目的,是为了战场上的应急止血。 连五零二胶水这种带毒性的东西,都能直接用到伤口上,就更不要说蒸煮过的麻线了。 对于现在的林砚来说,最关键的问题,不是这些理论知识可不可行,而是现有的环境,根本就达不到无菌的条件。 不仅如此,就连什么手术刀、无影灯,通通都没有。 有的只是两盏昏黄的油灯,和一把蒸煮过的剪刀。 唯一让林砚感到欣慰的,是老沈家的蒙汗药确实够劲儿。 那两个假扮官差的家伙,被一路折腾到后山,愣是连哼都没有哼一声。 用来做手术的麻醉剂,绝对绰绰有余。 可即便如此,林砚也丝毫不敢大意。 找来麻绳,将女子的手脚全都捆到床腿上,他这才强行给对方灌了蒙汗酒。 伤口的情况林砚已经检查清楚,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应该没有伤及内脏。 考虑到弩箭的箭簇带有倒钩,若是拔箭,没准就会对内脏造成伤害。 所以这场手术,他决定分为两步。 第一步,按压箭矢的尾部,找到箭簇对应的位置,然后人为开一道伤口,并让箭矢贯穿拔出。 第二步,给两个伤口清创缝合,然后敷用金创药。 打定主意,他当即不再犹豫。 抬头看了一眼作为助手的小娇妻和丈母娘,他当即沉声道:“宁儿,你站在这里掌灯。娘,你站在这里随时擦掉流出来的血。” 说完,用力一压箭矢的尾部,很快就在女子的后腰左侧,看到了被箭簇顶起来的部位。 大致估算了一下角度,他拿着剪刀,咔嚓一下就剪开了对方的皮肤。 只一瞬间,殷红的鲜血就从伤口流了出来。 “快擦。” 提醒已经被吓住的岳母一句,他直接把剪刀放入了开水。 等鲜血擦拭得差不多,他就再次按压了一下箭簇。 人的皮肤有好多层,剪刀这玩意儿又不怎么顺手,接连剪了好几下,这才隐约看到金属制成的箭簇。 此时的林砚,也顾不得去管伤口开得是否足够,找准方向之后,直接用手指按向了箭矢的尾部。 随着手指没入女子的腹部,箭簇终于破体而出。 也不管昏迷中的女子如何折腾,他抓住箭簇,就缓缓拔了出来。 直到半支弩箭彻底离体,他连忙用沾满了血污的手,摸向了女子的脖颈。 确定女子的脉搏还在,他这才长舒一口气。 将伤口附近的鲜血清洗掉,他就让出了位置,“母亲,接下来的缝合,就交给你了。” “我……我手抖得厉害,怕是……怕是缝合不了。” 刚才的岳母周氏,只是机械性地听从指令擦拭伤口。 此时要独立缝合,她顿时就打起了退堂鼓。 林砚之所以让岳母周氏负责缝合,除了自己确实不擅长外,也想让对方的伤疤能好看一些。 对方毕竟是女子,既然人都已经救了,该注意的地方,还是注意一些比较好。 万一她侥幸不死,也能多赢取一些好感不是。 见伤口还在持续流血,若不能尽快缝合止血,搞不好就会失血过多而亡。 林砚看了一眼双手颤抖的岳母,也只得一脸无奈的准备自己动手。 然而。 还没等他拿起针线,一直在旁边掌灯的小娇妻,却语气笃定的开了口,“夫君,要不还是让我来吧!” 第57章 那就收拾东西,准备跑路吧! 林砚没想到,小娇妻会在这个时候站出来。 见小丫头俏脸煞白,却神情坚定,略作犹豫,他就果断让开了位置。 将手中的油灯递给林砚,又迅速在浓盐水里洗了手,她就拿起了针线。 现代手术如何缝合伤口,林砚其实并不怎么清楚。 所以在动手之前,他只是提到缝合的针法,一定要方便后期拆线。 本以为拿起针线的小娇妻,会开口询问如何操作。 可让林砚惊喜的是,面对伤口的小娇妻,居然像是一个成熟的外科医生般冷静了下来。 只是大致看了一眼,手中的针线就毫不犹豫刺了下去。 随着针线翻飞,最里面一层的皮肤很快被她缝合在了一起。 小丫头使用的是S型的针法,而且特意留了长长的线头。 这样一来,等伤口长在一起后,只需要扯住线头一用力,皮肤里面的线,就能轻松抽出来。 缝合完一层皮肤后,林砚就用提前准备好的浓盐水,仔细擦拭一遍伤口。 在没有酒精和碘伏的情况下,浓盐水就是他目前唯一能找到的杀菌剂。 有了第一次缝合的经验,小娇妻后面的缝合更加熟练。 仅仅只是片刻功夫,就缝合好了背部那个刚刚被林砚剪开的伤口。 等到了腹部的伤口时,即便早有准备,小娇妻还是发出了一声干呕。 主要是腹部的伤口,和被剪断的弩箭摩擦,早已经变得血肉模糊。 好在仅仅只是片刻功夫,她就调整了过来。 伸手拿过剪刀,用手轻轻一挤,那些已经没了血色的腐肉,就被她剪了下来。 看到鲜血重新流出,她这才长舒一口气。 等林砚帮忙用浓盐水擦干净血污,她就再次缝合起来。 最后一针缝完,林砚连忙将小娇妻扶到了旁边。 虽然缝合的时间并不算长,可小娇妻的俏脸,却早已经没了血色。 好在她坚持了下来,林砚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重新将缝合后的伤口,用浓盐水清洗干净,又将金创药撒在创口,林砚就用提前处理过的麻布,仔细包扎住了伤口。 做完这些之后,老二沈知婉也端来了熬好的汤药。 试了一下温度,林砚摆开女子的嘴巴,就强行给她灌了下去。 如今该做的事情都已经做了,接下来就看她能不能挺过感染这一关了。 说实话,就这样的手术环境,林砚心里那是一点儿底都没有。 重新切了一片人参塞进女子口中,交代小娇妻用热毛巾给她全身降温后,他就抱着酒坛子走出了屋子。 才刚刚来到院子里,沈老爷子和三叔公就急忙迎了上来,“怎么样?有没有救回来?” “弩箭取出来了,人还活着,但具体能不能挺过来,得看天意。” 林砚朝着大门的方向看了一眼,脸上满是愁绪。 三叔公见状,先是接过酒坛抱在怀里,这才拍着他的肩膀安慰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来的时候我已经在附近转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痕迹。或许所谓的后手,只是在诓骗你。” 说完,他就急不可耐地拍开了酒坛的泥封。 紧接着,一股浓郁的酒香,就钻入了几人的鼻孔。 “到底是多年的陈酿,这酒的香味儿就是不一样。” 三叔公吸了吸鼻子,脸上满是陶醉。 只不过下一刻,酒坛子就重新回到了林砚的手里,“这坛酒我还有急用,等明天去县城,我给三叔公买最好的女儿红。” “这坛酒又没有加蒙汗药,你要用它做什么?” 三叔公一脸懵。 询问的同时,双手已经忍不住再次朝着酒坛抓去。 只是林砚早有准备,又怎么可能让他得手。 侧身躲开三叔公抓来的大手,他这才语气认真道:“今天的手术环境实在太过恶劣,我担心伤口会感染,所以得尽快蒸馏出来酒精。” “酒精是什么?” 这次询问的是沈老爷子。 问话的同时,还不忘把三叔公扒拉到一旁。 “酒精是酒水蒸馏提纯后的产物,可以杀菌消毒,避免伤口感染……” 林砚迅速将酒精的用途讲述了一遍。 而出处,自然还是那个早已经不知道去处的老道士。 至于酒精过敏的问题,他压根儿就没有考虑。 现在只要能把人救活,其他全都不重要。 如果对方真的因为酒精过敏而死,那也是她的命。 对于好酒能给伤口消毒的说法,三叔公这个老行伍表示认同。 虽然心疼自己老爹酿造的好酒,但为了沈氏家族的安危,他还是强行压下了偷喝的冲动。 蒸馏器老沈家肯定是没有的,所以只能用做雪橇留下的竹子现场制作。 有沈老爷子和三叔公动手,倒也勉强能用。 具体的酒精提纯法,林砚根本就不知道,只知道水的沸点是一百摄氏度,而酒精只有七十多摄氏度。 所以,他只能选择最笨的办法,就是重复蒸馏,然后用舌头品尝。 而参照标准,就是他经常喝的五十六度的二锅头。 就目前的条件而言,想要提纯到百分之七十五的酒精,几乎是痴人说梦。 所以能有个五十多度,基本上也够用了。 整整一坛酒,蒸馏到最后,却只剩下一斤不到。 可不论是沈老爷子,还是三叔公,非但没有半分心疼,反而全都神情激动。 因为在进行第三次蒸馏的时候,林砚让他们每人都尝了一小口。 也正是那一小口酒,让两个老头儿激动得差点儿跳起来。 沈老爷子一遍遍喊着祖宗保佑,老沈家的酿酒技术,可能要重新发扬光大了。 三叔公则抓耳挠腮,想要再尝一口。 后来还是林砚说救人要紧,两个老头儿这才强行压下了心中的激动。 林砚忙活完的时候,两个老头儿已经嘀嘀咕咕畅想起了未来。 将蒸馏剩下的酒装进木盆,林砚就敲响了房门。 等了片刻,老二沈知婉这才打开房门。 “情况怎么样?她的体温有没有再次升高?” 林砚边往房间里面走,边询问情况。 手术完成已经过去一段时间,如果病人的体温再次升高,就算要不了命,脑子十有八九也会被烧坏。 “情况不怎么好,伤口渗出的血水,已经把金创药彻底浸湿。体温虽然没有继续升高,但也并没有降下来。” 小娇妻拧干手里的湿布,俏脸上满是担忧。 至于岳母周氏,这会儿依旧还在帮女子擦拭着手臂。 “既然如此,那就用浓盐水冲洗伤口,然后再用酒精消毒。等重新上药之后,再给她灌一次汤药。” 林砚这个二把刀大夫,也就只有这三板斧。 如果连酒精都不管用,那就收拾东西,准备跑路吧! 第58章 总算没有白忙活 重新解开包扎好的伤口,又用浓盐水冲洗干净。 林砚就朝着几个伸着脑袋看热闹的小姨子招了招手,“你们几个过来按住她的手脚,千万不要让她挣扎触碰到伤口。” 酒精消毒的滋味有多酸爽,他可是亲身体验过的。 那感觉,比直接拿着刀子划拉皮肤,也差不了多少。 万一女子挣扎之下,再把缝合好的伤口崩开,那这大半夜就等于白忙活了。 至于这么多人靠近伤口,会不会增加感染的风险,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况且女子若是能挺过去的话,还要和几个小姨子住在一起很长时间。 与其担惊受怕,还不如尽早适应。 倘若真的适应不了,也省得折腾。 酒精擦拭在伤口上,即便女子喝了蒙汗酒,身体依旧止不住颤抖。 对此,林砚倒是欣喜大过担忧。 女子的反应越大,证明酒精的效果越好。 只要待会儿再观察一下,确定没有出现酒精过敏的情况,那伤口感染这一关,基本上就算是过去了。 重新给伤口上药包扎好,交代可以用蒸馏剩下的酒,给女子擦拭身体降温,林砚就打着哈欠回了房间。 如今已经折腾了大半宿,能做的他都已经做了,至于到底能不能挺过来,就只能交给天意了。 或许是累极了,才刚刚躺到床上,他就沉沉睡了过去。 只是才刚刚睡下没多久,他就感觉有人在推自己。 想到临睡前交代小娇妻,有紧急情况要叫醒自己。 他原本昏昏沉沉的脑袋,瞬间睡意全无,“怎么了?难道真的酒精过敏了?” “什么酒精过敏?” 大年疑惑的声音传入耳中。 紧接着,就再次催促道:“姐夫,已经五更天了,咱们得尽快下河捕鱼了。” “哦,没事儿就好。” 林砚用力搓了搓脸,将残留的困意赶跑,这才掀开被子下了床。 打开房门,刺骨的寒风,瞬间迎面吹来。 或许是听到了这边的动静,小娇妻沈知宁很快就从另外一个房间走了出来。 都不等林砚询问,她就一脸欣喜道:“夫君,体温已经降下来了,只是人还没有醒。” “降下来就好,总算没有白忙活。” 林砚闻言,顿时长舒一口气。 退了烧,就等于捡回了半条命。 接下来,只要不出现伤口感染,基本上就死不了了。 说实话,对于女人所谓的后手,他还真有点儿怕。 毕竟对自己都这么狠的女人,对付起旁人,鬼知道都是什么阴间手段。 交代了一些用药换药的注意事项,他就带上大年,急匆匆朝着河道的回弯走去。 至于二叔沈怀洲,早已经拉着雪橇先行一步。 相较于上次捕鱼,这次不但增加了人手,而且还有一些昨天杀猪时候留下的零碎。 为了加快捕鱼的进度,三人又合力凿了两个冰洞。 用力搅和了一下洞口处冒着热气的河水,三人就把那些碎肉全都丢了下去。 只等了十分钟不到,三个冰洞就接连开始上鱼。 或许是因为有了鱼饵,这次上鱼的速度,明显比之前快很多。 起初,三人还在小心翼翼用手捞。 可是随着冰洞附近的氧容量越来越高,拥挤到洞口的鱼群也越来越多。 为了争抢为数不多的鱼饵和氧气,许多鱼居然争着抢着往冰面上跳。 三人见状,也顾不得再去弯腰捕捞,一个个全都兴奋地捡了起来。 足足捡了半个多小时,鱼群这才渐渐变少。 看了一眼冰面上鲤鱼的数量,林砚连忙制止还要继续捕捞的两父子,“今天需要用到的鱼已经足够了,咱们赶快回去吃点儿东西,然后出发去县城。” “好,我还要吃肉夹馍。” 大年搓了搓早已经冻得发红的双手,脸上却满是期待。 旁边的二叔沈怀洲虽然没有开口,但脸上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林砚见状,当即乐呵呵道:“今天早上给你们夹猪头肉,保证全都吃个肚儿圆。” 三人连拉带推,很快就回到了家。 刚一走进院门,三人就闻到了浓郁的香味儿。 再仔细一看,呵,俩老头儿已经美滋滋地吃上了。 一通胡吃海塞,每人又灌了一大碗粟米粥,三人一抹嘴,就直奔县城而去。 这次的雪橇上,不但装着鱼和碾碎的卤料,还有昨天卤好的下水和提前贴好的饼子。 不仅如此,就连泥炉、铁锅、木材等,也全都被林砚放到了两块门槛拼成的简易雪橇上。 等三人穿过浓浓的晨雾,气喘吁吁来到城门口的时候,却发现城门依旧紧逼。 “奇怪,如今已是辰时,照理说城门早就应该开了。” 二叔沈怀洲嘀咕了一句,扯下肩膀上的麻绳,就朝着等在城外的人群而去。 不过片刻之后,他就神情紧张地折返了回来,“听说是两个守城的差役无故失踪,县衙正在全城搜寻。你们说……” “放心吧!和咱们又没有什么关系。” 林砚不以为意,强行止住了二叔沈怀洲的话头。 那两个失踪的差役,十有八九已经遭了毒手。 至于树洞里面,那两个身穿差役服饰的家伙,应该就是凶手。 只不过这会儿他们还能不能剩下一块好肉都难说,就更不要说被抓到了。 这桩案件,十有八九要成为悬案。 果然。 又等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城门便在吱吱呀呀的摩擦声中打开。 再看负责守城的差役,已经换成了两个生面孔。 由于铁锅里的猪下水,全都冻在卤料中,这会儿倒也没有什么香味儿。 守城的差役只是大致看了一眼,就直接挥手放行。 三人进了城,直奔醉仙楼的方向而去。 在街边空地上安顿好,林砚就点燃了泥炉。 随着炉子里的火越烧越旺,原本被冻在铁锅里的卤汁,也渐渐融化开来。 等到锅里的卤汁全都解冻,一缕缕勾魂摄魄的香味儿,终于开始顺着冬天的晨雾,缓缓飘荡开来。 起初,街上闻到香味儿的行人,并没有特别在意。 毕竟旁边就是赫赫有名的醉仙楼,有香味儿飘出实属正常。 可是随着铁锅里的卤汁开始沸腾,那股子沁人心脾的霸道香味儿,终于再也掩藏不住。 “嘿~你们这是煮的什么?居然这么香!” 有人忍不住诱惑凑到了铁锅前,随手就揭开了盖在铁锅上的木板。 一团带着浓郁香味儿的水汽蒸腾而起,那人脸上的好奇,瞬间就变成了震惊与垂涎。 第59章 排队?排个锤子的队! 经过一个晚上的浸泡,此时又被重新加热。 原本就沁满卤汁的下水,已经彻底变成了枣红色。 盯着锅里宛如琥珀般晶莹的猪头肉,早已经被香迷糊的路人,下意识就想伸手去抓。 好在林砚反应迅速。 伸手拦下对方的同时,手中的匕首,已经伸进了锅里。 下一刻,一节成人拇指长的肥肠,就被他挑了起来,“来,买不买不要紧,先尝尝味道怎么样。” “咳咳~那我就厚着脸皮尝尝,若是好吃,就买上一些。” 回过神的路人,表情明显有些尴尬。 可是那摄人心魄的卤香,就好像一个妖精般,不断蛊惑着他的心神。 仅仅只是一瞬间,所有的理智,就被他抛到了脑后。 他现在满脑子就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吃掉面前裹挟着淳厚卤汁的肥肠。 也不管刚从锅里捞起的肥肠还有些烫手,他一把抓过,就直接塞进了嘴里。 肥肠软烂,卤汁淳厚,那股子难以言喻的香味儿,才刚刚在舌尖绽放,他就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好吃! 实在太好吃了! 这滋味,简直比醉仙楼的美味佳肴,还要好吃一百倍。 然而。 那一节肥肠又能有多少滋味。 都不等舌头好好品味,就被他咽进了肚子。 等他失魂落魄地睁开眼,瞬间就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跳。 自己不过只是试吃了一下,咋突然就被人围观了? 没错。 被卤香吸引来的路人,远不止他一个。 被那人掀开锅盖的铁锅,就像是一个瞬间爆炸的香味核彈。 一股股浓郁淳厚的卤香蔓延开来,顷刻间就将过往的路人掀翻。 “愣着干嘛!快说好不好吃啊!” “这香味儿实在太邪性了,就算你说不好吃,我高低也得亲自尝尝。” “哈哈哈~俺也一样!不过这香味儿,就连醉仙楼的厨子都做不出来,我还真就不信会不好吃!” “那倒不一定,我看这里面全部都是腥臊味儿很重的猪下水,没准就是闻着香,吃起来却满嘴腥骚。” “你要是看不上,就吃你的醉仙楼去。即便是下水,今天我也吃定了!” “你们都别和我抢,我是第二个到的。” “我是第三个……” “我是第四个……” …… 都还没等品尝那人开口,四周狂吞口水的围观众人,就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旁边的大年见状,一撸袖子,就卖力地朝着炉子吹起了风。 随着炉膛里的木头越烧越旺,铁锅里的卤汁,也彻底咕噜咕噜地沸腾起来。 紧接着,诱人的香味儿,就好似开闸的洪水般,彻底将众人的喧嚣淹没。 直到这时,那个品尝了一节肥肠的路人,这才猛然回神。 目光警惕地看了一眼如同饿狼般的围观众人,他一把就拉住了林砚的胳膊,“小哥儿,你这一锅我全要了,开个价吧!” “什么?凭什么你全都要了?!” “就是,懂不懂什么叫见者有份?” “我不管,今天这东西我必须要吃到!” “俺也一样,你们谁都别想吃独食!” …… 那人一句问价,却仿佛倒入油锅的水花,瞬间就炸得群情激愤起来。 四周路人群情激愤,就仿佛要把那人生吞活剥一般。 这剑拔弩张的气势,可把二叔沈怀洲吓得不轻。 也顾不得去管依旧还在冒着热气的铁锅,他一把拉过林砚,就准备护到自己身后。 被二叔关心,林砚心里满是感动。 不过这大好的局面,躲起了可不行。 他先是给了二叔一个放心的眼神儿,这才朝着众人朗声道:“诸位,我们家的卤肉,用的可是祖上流传下来的宫廷秘方。 不仅食材精挑细选,而且还经过数十道秘法清洗去腥。 直到处理过的猪下水没有任何腥臊味儿,这才搭配七七四十九种秘制香料开始卤汁。 大火烧开后,这些下水要在卤汁中精心卤制九九八十一个时辰。 直到卤肉变得色如玛瑙,这才算火候足够。 也正因为如此,才会有如此诱人的香味儿。 另外,吃我们家的卤肉,还有一个小秘方,要搭配我们家的粟米饼子,味道才最正宗。 软糯诱人的肥肠、满嘴流油的猪头肉,裹着醇香浓郁的卤汁,一起夹在散发着香甜气息的饼子里,闭着眼睛咬上一大口,那滋味……啧啧……” 林砚不说还好,一说四周全都是吞咽口水的声音。 若不是大年和二叔死死护着铁锅,这会儿估计连泥炉子都得被人抢了。 “小哥儿,你就直接告诉我们怎么卖就行了。” “就是,我今天出门可是带了不少银钱,难道还怕吃不起你这卤下水?” “我家老爷是高举人,只要你肯把这锅卤肉卖给我,银钱可以跟着我去高府去取。” “我今天出门就是给家里的少爷采买吃食,小哥儿你只管说价格就好。” “是啊!快说怎么卖吧!” …… 面对一双双如狼似虎的目光,林砚哪里还敢再继续浪。 先是给了神情紧张的大年和二叔一个安心的眼神儿,他这才再次朗声道:“诸位不要急,不要慌,不要争,也不要抢。 今天只是试营业,为了尽可能让更多人品尝到我们家的卤肉,所以我们决定限量销售。 当然。 为了弥补大家的遗憾,原本十五文一个的肉夹馍,今天只卖十文钱一个。 十文钱你买不了吃亏,十文钱你买不了上当,十文钱就能让你品尝到宫廷秘方,还能八折购买秘制卤料一份。 优惠只此一天,需要的朋友请排好队。” 林砚说完,撸起袖子就准备开工。 只不过下一刻,周围众人就炸了锅。 “排队?排个锤子的队!” “一个卤下水,你们居然敢要十文钱,这哪是在卖猪下水,这明明就是在抢钱好不好!” “就算你们用的是宫廷秘方,就算你们用了很多香料,可下水毕竟是下水,又怎么可能比得过山珍海味!” “十文钱一个的价格实在太离谱了,有这个钱,我还不如去买上一道点心呢!” “算了,算了,我还是去集市上买些吃食吧!” “唉,到底是年轻人,还真把什么宫廷秘方当成宝了!” …… 第60章 队伍的长度,瞬间又翻了一倍 “既然他们都嫌贵,那是不是就不用每人限购一个了?” 就在众人群情激愤之际,刚才品尝了肥肠的那个路人,却神情激动地询问出声。 话问出口,都不等林砚回答,他就急不可耐地继续道:“若是不限购,这一锅卤肉和你刚才说的饼子,我一个人全包了!” 路人的语气十分急切。 以至于那些想要趁机逼迫林砚降价的人,脸上全都写满了惊愕与愤怒。 “你这人什么意思?就显得你不差钱儿是吧?” “呵呵,还一个人全都包了!依我看,你就是他们请来的托儿。” “没错,除了他之外,咱们谁也不知道这卤肉到底是个什么滋味,大家可千万别被他们骗了。” “我听说肉铺里的猪肉,这几日也不过十五文一斤。他一个夹了下水的饼子,居然和猪肉一个价,这不是抢钱是什么?” …… 这些七嘴八舌的人里面,大多数都只是想杀价,并非真的嫌弃卤下水。 所以除了指责那个品尝过肥肠的路人,竟没有一个人选择离开。 或许是被这些人的无端指责,惹出了火气。 那人嘲讽一笑,干脆直接点头承认道:“对对对,我就是他们请来的托儿,所以还请你们千万不要和我争抢。” “看吧!他自己都承认了!” “年轻人不脚踏实地,非要搞这些歪门邪道,生意是很难做长久的。” “看在你们主动承认的份上,我们也就不追究了,只需要给我们每人夹一个饼子试吃即可。” “没错,这些卤下水到底好不好吃,我们得免费尝过才知道。” “如果确实好吃,我们还是会买的,只不过这价格……最多不能超过三文钱……” …… 这些人的变本加厉,着实有些出人意料。 都还没等林砚几人开口,那个被当成托儿的路人,就火力全开的喷了起来。 “三文钱?你们怎么不直接抢啊!” “猪肉一斤十五文,这些下水就算再怎么便宜,一斤至少也得卖五文。” “除此之外,香料到底有多珍贵,想必大家也全都有所耳闻。” “即便不提人家祖上传下来的配方,仅仅只是卤制时候浪费的柴火,又值多少钱?” “就这味道,若是放到旁边的醉仙楼,你们二十文能吃到,我名字倒过来写!” 那人说完,也不管周围众人或尴尬,或不以为意的神情,当即再次郑重道:“既然别人不识货,小哥儿你就算食言又何妨?这些卤肉还是打包卖给我吧!” “谁说我不识货?刚才我可没有跟着附和。” “就是,我可是一直都在眼巴巴等着排队呢!” “快快快,十文钱一个确实不贵,我都已经等得迫不及待了。” “我要买一个,这是十文钱……” …… 那些随大流的人,眼见占不到便宜,顿时纷纷倒戈。 都不用提醒,就很自觉排起了队。 大年见状,顿时一脸佩服道:“还是姐夫淡定,连一句话都没有说,局面就自己反转了过来。” “你姐夫那叫自信从容,以后多跟着他学着点儿。” 二叔沈怀洲同样一脸钦佩。 夸赞林砚的同时,还不忘提醒自己儿子。 至于林砚,则已经迅速从铁锅里面捞了一根肥肠和一扇猪肺。 其实早在定价的时候,他就想到了会有这么一出。 只是出于对卤肉的自信,所以他压根儿就没有当回事儿。 嫌贵的人,哪怕你一文钱不赚,他们依旧会嫌贵。 所以对于这种不是目标客户的人,林砚都懒得浪费口水。 肥肠剁成段,猪肺切成片,再舀一点儿色泽红润的卤汁一浇,顿时就让人忍不住吞咽起了口水。 用刀将饼子从中间切开,然后把沾满了卤汁的肥肠肺片往里面一夹,一个散发着诱人香味儿的肉夹馍,就递到了顾客手中。 “嗷呜~” 都顾不得让开身位,那个品尝过肥肠的顾客,就迫不及待地咬了下去。 肉夹馍入口,他迈开的脚步顿时一滞。 好吃! 实在太好吃了! 和直接品尝肥肠不同。 软糯的肥肠、劲道的肺片,混合着卤汁的饼子…… 不同的滋味,在舌头的四周跳舞,那滋味,只有一个字,绝! “哈哈哈~小哥儿果然没骗人,这卤下水确实和饼子更配,嗷呜~嗷呜~” 这人神情激动地夸赞了一句,就跑到角落,大口大口地咀嚼起来。 那狼吞虎咽的模样,顿时就让排着的队伍吞咽起了口水。 都不等二叔沈怀洲主动开口,一把把铜钱就塞进了他的怀里。 “给我来个夹猪心的!” “我要一个夹猪肺的!” “我喜欢吃肥肠!” “给我来点儿猪头肉!” …… 一个个要求传入耳中,二叔沈怀洲那叫一个一脸懵。 这些顾客的要求都不一样,自己怎么可能记得住。 将求助的目光看向林砚,却发现他将一个夹着猪肺的肉夹馍,一把塞到了那个想吃肥肠的顾客手中。 本以为那个顾客肯定会发火。 谁知那家伙就好像失忆一般,拿起来就咬了一大口。 不仅如此,他还边吃边朝着依旧还在排队的人炫耀。 那嘚瑟的模样,让人忍不住想要踹他一脚。 至于那些原本想要杀价的家伙,此时哪里还顾得上面子不面子。 也不去看旁人怪异的目光,就那么旁若无人地排进了队伍。 一时间,铁锅里卤汁的咕噜声,砧板上的切肉声,顾客吃到嘴里的惊叹声,还有担心排到自己会没有的担忧声,一股脑儿全都交织在一起,竟比热闹的集市还要喧嚣。 随着被吸引过来的路人越来越多,队伍也越排越长。 林砚见状,连忙出言劝阻。 只可惜,任凭他喊破了喉咙,后面排队的顾客,愣是动都不动。 在不清楚锅里还有多少卤肉的情况下,他们每个人都做着自己会是最后一个的美梦。 然而。 铁锅就那么大。 仅仅只是盏茶时间,锅里的卤肉就被瓜分一空。 本以为没了卤肉,排队的人就会自行离去。 可不知是谁来了一句:这些卤汁卤出来的下水都如此美味,用来卤鱼应该也差不了。 于是,队伍的长度,瞬间又翻了一倍。 第61章 至少也要考中一个举人 由于要带泥炉、铁锅和木材,除了那些已经付了定金的鲤鱼,多出来的鱼,其实并没有多少。 按照林砚原本的设想,在醉仙楼这边交割完鲤鱼之后,就带着卤肉和剩下的鱼去码头。 谁知计划赶不上变化。 付了定金要买鱼的顾客还没有来,准备带去码头试卖的卤肉,却先被哄抢一空。 就目前这种情况,如果不满足排队顾客的要求,三人能不能囫囵个儿回去都不一定。 好在碾碎的卤料还带了不少,除了答应赠送给顾客的,剩下的也足够撑上一段时间了。 提前将别人预订的鲤鱼分出来,然后又和排队的人讲清楚,林砚就把处理好的草鱼,放入了冒着热气的卤汁里。 为了给预订鲤鱼的顾客,争取前来取货的时间,他还特意交代大年,不要烧太大的火。 只是如此一来,被卤香吸引来的路人,却变得多了起来。 等到醉仙楼开门迎客的时候,就发现外面居然挤满了人。 派出小二一打听,本就上火的吴掌柜,顿时就带人冲了出来。 昨天坑了他那么多银子,今天又来醉仙楼外面卖吃食,这明摆着就是没把他吴掌柜看在眼里。 本想仗着人多势众,好好出口恶气。 可是看到一眼望不到头的队伍后,吴掌柜顿时就很识时务地强行压下了怒意。 他自诩在临江县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奈何许多他都要仰望讨好的人,却老老实实排在队伍里。 若是为了泄愤,就坏了自己和醉仙楼在那些人心中的好印象,就实在有些得不偿失了。 本以为今天还要像昨天那般憋屈。 可是才刚刚回到店里,吴掌柜就发现了异常。 醉仙楼的生意虽然红火,但也仅限于用餐的时间段。 如今还是上午,可大堂的桌椅却几乎已经坐满。 不仅如此,就连顾客点的菜品,也要比平日里贵上不少。 有些不差钱儿的主儿,更是把店铺里的招牌菜,全都点了一遍。 招来忙得脚不沾地的小二一问,原来是被外面的卤香打开了胃口,又不想大冷天去排队,这才来店里打牙祭。 搞清楚事情原委的吴掌柜,非但没有半分感激,反而一脸的怨毒。 堂堂醉仙楼,何时沦为了替代品? 如此说来,他吴掌柜岂不是连几个乡下来的泥腿子都不如? 吴掌柜阴鸷的表情,林砚几人自然不清楚。 三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这才堪堪把顾客预定的鲤鱼保住。 将最后一条鲤鱼交割给顾客,林砚干脆把剩下的鱼,一股脑儿全都放入了铁锅。 大火一顿猛煮,锅里的鱼连同卤汁很快就被哄抢一空。 如果不是大年眼疾手快,没准铁锅都能被热情的顾客端走。 给排了队却没买到的顾客道了歉,又约定了以后出摊的时间和地点,林砚三人这才拉着雪橇夺路而逃。 一口气跑了好几条街,满头大汗的三人,这才放缓了脚步。 “太可怕了!这要是没卖完就离开,咱们绝对要挨揍!” 大年扯了扯身上皱巴巴的衣服,脸上满是后怕。 刚才为了护住那些预订出去的鱼,他可没少被那些已经疯狂的顾客推搡。 “要我说,以后可千万别再收什么定金了。” 二叔沈怀洲也是一脸的生无可恋。 他倒是没怎么被人推搡,可是那些不断朝他递来的银钱,却早已经把他搞得头昏脑涨。 至于为什么不让收定金,当然是因为定金要增加计算量。 今天若不是有林砚在,仅凭他自己,根本就算不明白。 倒是林砚,除了喊的嗓子有些哑,精神倒是颇为亢奋。 今天试营业的火爆程度,着实有些超乎他的想象。 靠着鲤鱼、卤料和肉夹馍,今天又成功入账三两银子。 虽然和昨天的收入相比,少了不止一星半点儿,却也是许多人家一年都积攒不到的数目。 若是按照现在的赚钱速度,很快就能将读书科举提上日程了。 至于为什么非要读书科举,当然是为了享受特权。 在大周王朝,考中秀才之后,不但能免除人口税和部分土地税,而且还能免除徭役。 要知道,徭役可是重体力活儿。 不论是修城墙,还是挖河道,亦或是修桥铺路,都需要下死力气。 即便身体强壮的汉子,服完徭役之后,都会丢掉半条命,就不要说自己和岳父了。 两人不论是谁,只要去服徭役,十有八九都回不来。 以前家里只有岳父一个男丁,还能找理由推脱。 现在算上自己这个赘婿,家里就是两个男丁。 除非愿意花大价钱找人顶替,否则就只能硬着头皮自己上。 当然。 赚了钱之后,林砚肯定不会吝啬这点儿银子。 可就怕有命赚,没命花。 现在的自己,虽然是合法的大周子民,可是在那些权贵眼里,不过只是蝼蚁而已。 如果自己没有足够震慑宵小的身份地位,财富越多就越是危险。 一旦某个权贵心血来潮,那自己就会成为待宰的羔羊。 所以。 即便科举之路再怎么艰辛,至少也要考中一个举人。 否则一介白身,除非小富即安地苟着,否则鬼知道哪天就会招来杀身之祸。 心里暗自盘算的同时,三人已经拖着雪橇来到了集市。 米、面、粮、油、粗盐、浊酒、点心、零食…… 现在家里缺的东西不少,既然顺路,肯定要多捎些回去。 当然。 除了自己采买,林砚也给大年和二叔分了银钱。 起初他要分给大年五两银子。 毕竟制作雪橇的竹子,还是大年去后山砍的。 而且昨天的赌约和赏银,来得实在有些太容易了。 只是这个提议才刚说出口,就被两父子毫不犹豫拒绝。 最终经过一番拉扯,五两银子这才换成了二两。 即便如此,二叔沈怀洲依旧还是让林砚做了只此一次的保证。 林砚只是犹豫片刻,就直接选择了同意。 俗话说得好,升米恩,斗米仇。 这种事情,能少做,以后还是要少做。 毕竟自己脑子里的东西可不少。 万一让他们养成了不劳而获的习惯,绝对是害人害己。 赚了钱,心情自然舒畅。 再加上今天的负重,明显要比昨天少。 时间才刚刚过了正午,三人就回到了桃溪村。 正当三人商议,要加大捕鱼的力度时。 前方的院子里,突然传来了幺妹撕心裂肺的哭声。 只一瞬间,原本还喜笑颜开的三人,就瞬间变了脸色。 第62章 给你表演一个打在他身,痛在你心! “呜呜呜……” “窝姐夫不系坏银……” “你们推倒了阿姐,你们才系坏银……” …… 林砚冲进院门的时候,就看到幺妹正坐在雪地上抹眼泪。 而她的旁边,则是双手捂着脚踝,神情痛苦的小娇妻沈知宁。 只一瞬间,他脸上的担忧,就化成了冰冷的寒意。 毫不客气地扒拉开那两道再熟悉不过的深渊,他伸手就将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幺妹抱了起来,“你先自己回屋去,我看看你阿姐有没有事儿。” 见到林砚,本就泪眼婆娑的小丫头,可算是找到了主心骨。 伸手指向罪魁祸首的同时,委屈的哭声也更大了几分,“呜呜呜~姐夫,他们系坏银,阿姐系被他们推倒的。” “你这丫头年纪不大,心眼儿倒是不少。若不是她拦着不让我进屋,我能把她推倒……” 被幺妹当众告状,偏心奶奶王老太,顿时就梗着脖子跳起了脚。 只不过她的话音未落,就对上了林砚怒意汹涌的目光。 一时间,后面那些恶毒的咒骂,全都被她硬生生咽了回去。 林砚见状,这才一脸担忧地看向了小娇妻,“别动,让我看看有没有伤到骨头。” “我没事儿,只是摔倒的时候扭了一下。” 小娇妻神情痛苦,却还在强撑着安慰林砚。 将小丫头的鞋袜脱掉,仔细检查了脚踝,确定没有伤到骨头后,林砚伸手一拖,就将她公主抱了起来,“虽然没有伤到骨头,但已经有了红肿的迹象,我先抱你回屋休息。” “嗯……” 小娇妻面色羞红,不过还是声若蚊蝇的点头应了一声。 只是林砚才刚刚迈开脚步,衣袖就被鼻青脸肿的堂弟林峰一把扯住,“你个丧门星,见到奶奶都不知道叫一声?” “奶奶?她是谁的奶奶?我一个沈家赘婿,难道还不知道自己的奶奶是谁?!” 林砚毫不客气地扯掉被抓住的衣袖,抱着小娇妻就往屋子里面走。 眼下小娇妻的脚踝最重要,至于这笔账,等他出来再慢慢算。 临进门前,他还不忘转身交代大年,“把大门看好,我出来前,他们谁都不许走。” “姐夫,你放心。谁敢走,我就把他的腿打断!” 得了林砚的指令,本就一脸怒容的大年,转身就来到院墙旁边。 下一刻,杵在墙角的锄头,就被他拎了起来。 偏心奶奶王老太见状,连忙将鼻青脸肿的林峰护到了身后,“你……你别胡来!杀人可是犯法的……” “呵呵~杀人确实犯法,可是按照大周律,私闯民宅者,打死勿论!” 大年挥了挥锄头,脸上满是凶狠。 旁边的二叔沈怀洲闻言,欲言又止的神情,顿时就变成了茫然。 大周律还有这一条? 自己怎么没有听说过? 自己这傻儿子,只是跟着侄女婿跑了两趟县城,咋突然懂这么多? 对上老父亲疑惑的目光,原本只是想要吓唬王老太和林峰的大年,顿时一阵心虚。 其实他哪里懂什么大周律。 只是见林砚动不动就拿大周律压人,感觉挺解气,他就信口胡诌了一句。 不过还真别说。 这么做的效果,简直立竿见影。 听到打死勿论几个字,王老太如同枯树皮般的老脸,瞬间就涨成了猪肝色。 躲在她身后的林峰,也是一脸的战战兢兢,“你……我……我们两家是亲家,我今天是来走亲戚串门的,可不是私闯民宅。” “走亲戚串门?我林砚一个被二两银子卖掉的赘婿,哪里敢攀你们这样的亲戚。” 面色阴沉地回到院子,林砚的语气满是嘲讽。 也不管偏心奶奶王老太怨毒的目光,他抬脚就将林峰踹倒在了地上,“既然你还认我这个堂兄,那刚才又是怎么叫我的?呵呵~丧门星是吧?是不是忘记我昨天怎么说的了?” 这两人来老沈家的目的,刚才在屋子里的时候,林砚已经打听清楚。 昨天林峰在集市上挨了揍,回到家自然免不了一番添油加醋。 本来见到宝贝孙子被打,偏心奶奶王老太就满心怨毒。 又听说林砚在集市上出手阔错,她顿时就生出了找老沈家讨要赔偿的心思。 昨天晚上翻来覆去盘算了一宿,今天一大早就带上满身是伤的林峰,直奔桃溪村而来。 桃溪村和林家村中间隔着一座大山。 往来距离虽算不上远,但山路却并不怎么好走。 再加上大雪封山,林峰身上又带着伤,一直走了大半天,两人这才来到了老沈家。 本以为凭借林砚娘家人的身份,老沈家就算不好酒好肉招待,至少也得做顿热乎饭。 谁知闯进院子大半天,居然连个搭理的人都没有。 心中恼火之下,偏心奶奶王老太,抬脚就要往屋子里面闯。 好在幺妹机灵,跑出屋子拦了一下。 否则两人肯定能看到,小娇妻给昨天那名女子换药的场景。 匆忙包扎好伤口,小娇妻就一脸歉意的出来解释。 谁知都还没等她开口,王老太就给她扣了一个不尊重长辈的帽子。 不仅如此,她还叫嚷着让岳父岳母出来见她。 昨天晚上又炖又煮,家里的柴火早已经烧完,吃过午饭后,岳母周氏就带着几个小姨子去了后山。 至于岳父沈怀远,也不知因为何事,被三叔公叫去了家里。 可是任小娇妻如何解释,王老太就是不信,一把推倒小娇妻,就要强行闯进屋里。 好在几人回来的及时,否则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乱子。 偏心奶奶王老太是长辈,在这个推崇孝道的时代,即便她有百般不是,林砚也不能动她分毫,否则就会被扣上一个不孝的名头。 一旦这个不孝的名头坐实,别说读书科举,甚至就连子孙后代都要遭受牵连。 也正因为如此,即便心中怒火中烧,林砚依旧没有贸然行事。 当然。 这并不意味着他要咽下委屈。 相反。 他不仅要让对方付出代价,而且还要痛彻心扉。 所以,都不等被踹倒在地的林峰开口,他就大耳刮子抽了上去。 啪! 清脆的耳光在院子中响起,原本还想狡辩的林峰,直接顺着地上的积雪滑了出去。 动手打长辈会被扣上不孝的帽子,自己动手揍堂弟,总不至于有什么顾虑吧? 《孟子?跬道》可是说了,长兄如父。 自己这个当爹的教训儿子,完全就是天经地义。 你王老太不是偏心小孙子吗? 今天就给你表演一个打在他身,痛在你心! 第63章 我说我不来,奶非让我来,呜呜呜… “哎呦……我的峰儿呦……” 林砚表演的效果,那叫一个立竿见影。 原本还是一脸怨毒的王老太,在看到林峰被抽飞后,顿时就哭天抢地地嚎了起来。 声音之悲怆,那叫一个闻者伤心。 不知道的人听了,还以为林峰今天出殡呢! 既然动了手,自然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都不等王老太冲到近前,林砚就先一步将鼻血横流的林峰提溜了起来。 啪啪! 又是两巴掌抽在脸上,他这才语气冰冷道:“现在想起来了没有?!” “你……我和你拼了……” 眼睁睁看着乖孙又被林砚抽了两巴掌,王老太的心都快碎了。 也顾不得去管脚下的积雪,张牙舞爪就扑了上来。 只可惜,林砚早就防着她这一手。 用力拉扯林峰衣领的同时,整个人也迅速后退了好几步。 下一刻,王老太的“九阴白骨爪”就狠狠挠在了林峰的脸上。 不仅如此。 由于根本就没有顾及脚下,冲到近前的王老太,早已经失去了重心。 即便她想停下手上的动作,也是有心无力。 只听嗷的一声,林峰本就已经肿成了猪头的脸上,就出现几道深深的血痕。 或许是因为脸上的伤口实在太痛,林峰下意识就推开了王老太。 他一个年轻小伙子的力气,又哪是瘦弱的王老太可以承受的。 一推之下,原本即将摔倒的王老太,直接就倒飞了出去。 好在二叔沈怀洲,一直都在关注着三人的情况。 见状伸手一接,就将即将摔到地上的王老太提了起来。 林砚见状,这才长舒一口气。 他并不是担心王老太的安危,而是因为这里是老沈家。 即便推倒王老太的人,是他的乖孙林峰,外人也得相信才行。 万一传出老沈家打了前来探亲的亲家,即便最后能解释清楚,也非常恶心人。 然而。 侥幸捡回半条命的王老太,非但不知感恩,反而一把扯住二叔沈怀洲,就扯着喉咙嚎了起来,“哎哟! 我怎么养出这么一个杀千刀的丧门星呦! 你瞅瞅,你瞅瞅他有多歹毒,居然把自家兄弟打成这副模样。 今天要是不赔个十两八两,老太婆我就撞死算了……” 见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偏心奶奶还在想着讹自己的银钱,林砚抬腿就又给了刚刚起身的林峰一脚。 把人踹倒在地后,他这才半眯着眼睛质问道:“你确定这一身伤,都是我打的?” 说到底,林峰不过只是个恃宠而骄的半大小子。 以前他之所以敢不把原主放在眼里,仗的不过是王老太的势。 如今接连被揍了好几次,他仰仗的奶奶,非但没能成功镇压林砚,反而把自己挠了个大花脸。 再对上林砚没有半分感情的目光,他双腿一软,扑通一声就瘫软在了地上,“我说我不来,奶非让我来,呜呜呜……” 吱呀~ 就在林峰即将承认的时候,身后却传来了开门声。 转过头,就看到外面不知何时已经围了一群看热闹的人。 见此情形,原本还在和二叔沈怀洲拉扯的王老太,顿时就扯着喉咙嚎了起来,“哎哟呦……我怎么养出这么一个白眼狼哦……看他都把兄弟欺负成什么样了……” 然而。 面对演技精湛的王老太,林砚也是张口就来。 只见他悄悄憋了一口气,眼眶瞬间就红了起来,“我爹活着的时候,是我们父子相依为命。 我爹死了之后,你就用二两碎银把我卖到了沈家做赘婿。 从小到大,我没有吃过你一口饭,一粒米。 把我卖了二两银子不算,现在居然追到家里再要十两。 你这个做奶奶的,是想直接逼死我啊!” 说到最后,也不知是不是同情原主的遭遇,他竟真的流下了两行清泪。 一时间,不只是外面探头探脑看热闹的人,甚至就连二叔沈怀洲和大年,也全都是一脸同情。 面对林砚如此精湛的演技,想要给林砚扣帽子的王老太也有些懵。 不过她到底人老成精,只是微微愣神片刻,就指着已经被揍成猪头的林峰质问道:“你都把你兄弟揍成这样了,难道就不该给些汤药钱吗?” 说我,她还可怜巴巴地看向了大门外。 外面的沈家族人,自然向着林砚。 可是那些王氏族人,就借机说起了风凉话。 “啧啧~难怪要被卖做赘婿,克死双亲也就罢了,居然还是个白眼狼。” “这小子下手也忒狠了,看都把他兄弟揍成什么样了!” “我家要是出这么个逆子,不等他长大,我都得把他溺死在粪坑里。” “是谁说老沈家捡了个宝来着?就这么一个煞星,等怀远和周氏老了,岂不是得被他欺负死?” “呵呵~谁说不是呢!” …… 面对围观众人的指指点点,林砚根本不以为意。 伸手在林峰的脸上拍了两下,他这才语气悠悠道:“你奶奶说,你是被我打成这副模样的,请问你有没有证据? 若是没有证据,那我可要去县衙告你们诽谤了! 哦,对了,可能你不知道,大周律对于诬告者的处罚可是非常重的。 诬告者不仅要被反坐,而且还要赔偿被诬告者银钱。 不仅如此,一旦进了大牢,再想读书科举,纯粹就是白日做梦。 我的堂弟,请问你做好承受这一切的准备了吗? 若是做好了,那我可要去找,昨天你在集市上被人揍的目击证人了!” 林砚一番话,声音并不是很大,可是却让院内院外全都安静了下来。 特别是偏心奶奶王老太,听到自己的乖孙有可能会参加不了科举,她顿时就急了,“即便峰儿是被别人揍的,难道你就没有一点儿错吗?” “有吗?我可不认为有什么错!《孟子·跬道》曰:长兄若父。我这个做兄长的,明明是在管教不成器的堂弟。你这个做奶奶的不帮忙也就算了,居然还如此袒护。你难道就没有听过贯子如杀子,慈母多败儿?” 林砚这番话引经据典,不仅怼得王老太哑口无言,甚至就连外面看热闹的人群,也全都闭上了嘴巴。 就在满心焦急的王老太,思考该怎么反驳林砚时,大门外却传来一道苦笑,“好一个贯子如杀子,慈母多败儿。老夫若是能早点儿重视这个问题,也不至于差点儿酿出悲剧。” 第64章 至于束脩,老夫现在就如数奉还! 听到好像有瓜吃,原本正踮着脚尖看热闹的村民,全都齐刷刷转过了头。 可是当他们看清楚说话之人的装扮时,却一个个面面相觑地愣在了当场。 说话之人,是一个身穿青衫,头戴方巾的老者。 老者须发皆白,身形却挺拔如松。 虽然衣着算不上华贵,但眉宇间却自带一股正气。 仅从一身装扮就可以看出,这位老者分明就是一位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 老者的身后,还跟着两个仆役和一对男女。 仆役的手上提着精致的礼盒,神情恭敬。 而那对表情略显窘迫的男女,则一同牵着一个满脸好奇的小女孩儿。 见老者抬脚朝着老沈家的大门走来,在场看热闹的村民,顿时就忍不住低声议论起来。 “这是什么情况?” “难道这群人是老沈家的亲戚?” “呵呵,你见哪家亲戚是下午登门的?” “大雪封山,道路湿滑,人家在路上耽搁了时间,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我看未必!这位老先生一看就有功名在身。若他们真是老沈家的亲戚,怀远能考了数十次都还是个童生?” “说得没错,依我看,人家十有八九是来问路的。” “问路?谁家问路还要把礼物都拿下马车?” “这……也许是人家走错了路呢!” …… 门外的附和,林砚也听得分明。 本以为是哪个村民刚好产生了共鸣。 谁知一转头,就看到一位气度不凡的青衫老者,带着一群人走进了院子。 就在他疑惑对方的身份时,突然听到一句脆生生的大哥哥。 循声望去,林砚顿时就明白了老者刚才话里的意思。 然而。 正当他准备开口招呼来人时,早已经吓得瑟瑟发抖的堂弟林峰,却抢先一步冲了出去。 与此同时,林峰期期艾艾的哭嚎,也在院子里响起,“呜呜呜……赵夫子,救命啊!学生……学生都快被这个丧门星欺负死了……” 这家伙就好像受了委屈的小媳妇儿,死死扯着老者身上的衣服。 那夸张的动作,顿时就吓哭了刚刚进门的小女孩儿。 青衫老者的脸上,原本正挂着得体的微笑。 被林峰这么一搞,他的笑容顿时就僵在了脸上。 不着痕迹地推开林峰,又上下打量了半晌,他这才面带疑惑道:“你是何人?为何自称老夫的学生?” 见赵夫子居然不认识自己,林峰的哭嚎瞬间戛然而止。 一脸懵逼的愣神半晌,他这才指着自己的猪头脸道:“夫子,我是林峰啊!林家村的林峰,三天前才入的学堂……呜呜呜……都怪林砚这个丧门星,把我打的夫子都不认识了……” 这家伙自我介绍的同时,还不忘给林砚上眼药。 听完他的自我介绍,青衫老者明显还算有些印象。 只是对于这个一上来就吓哭自己乖孙女的家伙,他实在生不出半分好感。 看了一眼神态自若的林砚,他顿时忍不住蹙眉道:“今日并非休沐时间,你一个林家村人,为何会出现在桃溪村?” “呃……” 林峰原本以为,收了自己束脩的赵夫子,肯定会为自己这个学生做主。 谁知这位夫子非但不关心自己的伤势,反而质问起了自己逃课的事情。 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桃溪村? 当然是被奶奶拖着来的。 奶奶可是说了,从林砚这个丧门星身上讹来的银钱,刚好可以给自己做两身新衣服。 来之前,他确实也在做着穿新衣的美梦。 可是接连被林砚揍趴下之后,他就彻底后悔了。 可是这些东西,是能说给夫子听的吗? 夫子若是知道,自己为了讹钱,居然置课业于不顾,会不会把自己从私塾里面开除? 就在林峰被赵夫子问得哑口无言的时候,外面围观的村民也再次议论纷纷起来。 “没想到这位青衫老者,居然是那小子的夫子。” “难道他是听到了消息,这才转道来的这里?” “你耳朵塞驴毛了吗?这位赵夫子明显不知道他在这里好不好。” “那有没有可能,人家是在装样子呢!” “呃……这么说来,好像还真有几分道理。毕竟夫子哪有不向着自己学生的道理。” “可是我在那个赵夫子的脸上,怎么只看到了嫌弃呢?” …… 院子外面的议论声,赵夫子自然听得分明。 微不可察地瞪了林峰一眼,他这才朝着林砚拱手道:“今日前来,本是为了感谢小友的救命之恩,没曾想居然遇到了私塾里的学生。小友若是信得过老夫,不妨将此事的前因后果告知于我。” “呵呵,救人之事,只是顺手为之,先生不必挂在心上。至于今日之事……不说也罢……” 林砚不是祥林嫂,自然没有在陌生人面前自爆家丑的癖好。 况且,这位赵夫子来之前,他就已经将两人震慑住。 倘若他们还敢继续作妖,不过是再来几脚的事情。 还真就不信自己一直揍林峰这个乖孙,偏心奶奶王老太能顶得住。 只是他的不想多说,在王老太看来却成了软弱。 就见她一拍大腿,直接坐在地上嚎了起来,“哎呦呦……倒反天罡喽……孙子要把我这个老婆子送去大牢喽……” “你这老太婆别在这里胡说八道!我姐夫只是说诬告会被反坐,你们若不欺上门诬陷他打人,他何至于对你这个亲奶奶说这般气话?!” 林砚不想多说,可旁边的大年,却早已经看不下去了。 昨天在县衙的时候,姐夫可是说过,等以后有了钱,还是要读书科举的。 院子外面看热闹的人那么多,面前这位还是私塾的夫子。 若是不解释清楚,万一传出什么风言风语,岂不是要影响姐夫的名声? 心中如是想着,大年当即将此事的前因后果讲述了一遍。 从林峰昨天在集市上落井下石,到后来被群情激愤的群众围殴。 从祖孙二人闯进家里推倒堂姐,到诬陷姐夫打人,讹诈十两白银。 大年的讲述,并没有添油加醋。 可即便如此,看热闹的众人都差点儿没绷住。 “把一个孙子卖掉,供另外一个孙子读书,这是亲奶奶能做出来的事情?” “难怪这么好的小伙儿,却愿意入赘冲喜,敢情都是被奶奶逼的。” “你们没有发现吗?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动那个偏心奶奶一根指头。” “这要是换成我,估计早大耳刮子抽上去了。” “哎,还真是造孽啊!她那儿子若是知道自己的孩子会受这么多委屈,不知道在阴曹地府该有多难受呢!” …… 众人的议论声,就像是一根根刺,狠狠扎进了赵夫子的心里。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收的束脩居然是这么来的。 面色铁青地沉默半晌,他突然指着林峰爆喝道:“我赵锦程当真是瞎了眼,居然收下你这等学生。即刻起,你被老夫的私塾开除了。至于束脩,老夫现在就如数奉还!” 第65章 夫君,快答应下来! 赵夫子说完,就朝着身后的男子挥了挥手,“快把二两银子还给他们,为父当不起这种人的夫子。” “这……孩儿今日出门,只带了十两谢银。若是给了他们,岂不等于是林砚小哥儿出的银钱?” 男子闻言,顿时一脸纠结地解释了一句。 因为昨天的事情,他爹一直都没有给他什么好脸色。 现在用到自己的时候,自己却拿不出钱来。 这一刻,他都恨不得亲手撕了林峰。 至于从谢银里面拿出二两出来,他压根儿都没有想过。 一方面,谢银的数目,是他爹亲自交代的。 另一方面,拿着本该送给林砚的银子,还给偏心奶奶王老太,岂不是意味着又卖了林砚一次? 他要是真敢这么做,本就还在气头上的亲爹,能拿着鞭子抽死他。 眼见父亲的脸色,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铁青。 男子心中焦急之下,脑中突然灵光一闪,“父亲莫急。这二两银子,本就是卖了林砚小哥儿所得。 既如此,银子理当归属林砚小哥儿。 孩儿见林砚小哥儿性格沉稳,气度不凡,当是不错的读书苗子。 父亲何不直接收他做学生,也省得再把银钱还给这两个恶毒的祖孙?” 听到儿子建议的赵夫子,脸上明显闪过一抹惊喜。 也不管林峰祖孙二人的惊愕,他当即乐呵呵地看向了林砚,“不知小哥儿以为犬子的提议如何? 你别看老夫只是秀才功名,这些年教出来的举人老爷也有一掌之数。 若非如此,你这堂弟也不会选择老夫的私塾。” 赵夫子一番话说得诚意十足。 而且语气里的自信,就连院子外面看热闹的村民,都忍不住一阵羡慕。 乖乖! 一个秀才,居然教出了五个举人。 这沈家赘婿到底是走了什么狗屎运,一文钱不用花,就能拜到这样的夫子。 有了赵夫子的悉心栽培,沈家赘婿岂不是有可能成为举人? 一时间,就连原本还想看笑话的王氏族人,都老老实实闭上了嘴巴! 幸亏自己没像王老二那般没脑子。 否则日后指不定就会被一位举人老爷针对。 当然。 也有人嘴上没说,心里却在等着看好戏。 林砚可是老沈家二两银子买来的赘婿,万一人家心里憋着委屈,今后一飞冲天,鬼知道会不会抛妻弃子。 如果自己是老沈家的人,肯定毫不犹豫拒绝这个赵夫子的提议。 与其让一个赘婿读书,还不如把银子拿在手里。 只可惜,这些人的小心思,注定要落空。 都还没等林砚开口,小娇妻沈知宁就一瘸一拐冲出了屋子,“夫君,快答应下来!赵夫子的才学,父亲可是念叨了无数次。” 林砚没想到,小娇妻居然比自己还着急。 一脸心疼地将她搀扶到自己身边,这才神情恭敬地朝着赵夫子行礼道:“承蒙夫子不弃,林砚愿意。” 其实早在听到赵夫子要退束脩的时候,他就在想该怎么趁机把钱要回来。 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想要赚到二两银子并不算难,可这毕竟是原主的卖身钱。 以前没有机会也就罢了。 现在有机会要回来,当然不能便宜了别人。 只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对面的男子居然想出来这么一个骚操作。 反正自己也准备开始读书,跟着赵夫子,应该还能得到不少优待。 毕竟人家赵夫子今天能亲自登门道谢,说明自己和大年昨天在树林救人没有救错。 有这样的大腿不抱,难道要去其他夫子那里烧冷灶? 况且二两银子一旦还回去,十有八九要落到偏心奶奶王老太手里。 到时候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孙子,还真不好直接动手抢夺。 而且这样操作,看似结果一样。 可是仔细算来,赵夫子还是要顶着压力的。 毕竟当初交钱的不是自己,真要闹起来,对自己非常不利。 这些事情说起来很慢。 其实从年轻男子提议,到林砚躬身给赵夫子行礼,也不过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 都不等偏心奶奶王老太和堂弟林峰从懵逼之中回神,林砚就重新站直了身体。 直到这时,偏心奶奶王老太,这才像是踩了尾巴的猫一般,嗷一嗓子跳了起来,“不可以,绝对不可以!那二两银子是我给小孙儿交的束脩,怎么能转给这个丧门星。” 她怎么都想不明白,自己明明是来找林砚这个丧门星讹银子的,事情咋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呢? 如果读书的名额,真的变成了林砚,那自己这么长时间的谋划又算什么? 原本的劳动力,变成了沈家的赘婿。 本应该属于乖孙的读书名额,也变成了林砚的。 岂不是说,自己谋划了这么久,结局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不只是偏心奶奶王老太,她旁边已经被揍成了猪头的林峰,也同样一脸焦急。 他之所以一门心思要读书,并不是志存高远,也不是有多么热爱学习,纯粹就是为了虚荣心,和能够逃避下地干活。 如今林砚已经成了沈家赘婿,倘若这读书的名额再被抢去,以前需要林砚干的那些活计,岂不是全都要落在自己的头上? 一念至此,他突然眼前一黑,差点儿直接栽倒在地。 原本还在叫嚣的王老太见状,连忙扶住了乖孙的胳膊。 只是下一刻,她就被林峰推倒在地,“都怪你,都怪你!若不是你非要我来讹堂哥的银子,我何至于落得这般结局?我不管,这书我肯定是要读的。你若拿不出银子,我就让父亲把你丢到山里去!” “哎哟呦!我的好乖孙,你说什么胡话呢!” 被乖孙推倒在地的王老太,有那么一瞬间的不可思议。 不过紧接着,就呵呵笑着爬了起来。 只是爬起来之后,她没敢再靠近魔怔了的林峰,而是一脸愤怒的转头看向了林砚,“你以为沈家丫头同意你读书,就是看重你的人? 都说赘婿不如狗,他们这是在利用你呢! 你没有父母兄弟,峰儿就是你的后盾。 以后你在老沈家受了委屈,还不得指望你堂弟替你撑腰? 你若是识相,就乖乖把读书的名额还给你堂弟,再把那十两谢银也给他当作补偿。 否则今后你受了委屈,他不愿意帮你,我这个做奶奶的,也没脸替你说好话!” 第66章 给奶奶我可劲儿揍 林砚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些用来拿捏“招娣”“盼娣”“来娣”的招式,有一天居然会用到自己这个男人的身上。 莫说穿越前,自己就没少看狗血短剧。 即使原主那个小可怜,也并非从小被家里洗脑,没有任何主见的伏弟魔。 真若是遇到王老太说的这种情况,估计他宁可跳河把自己淹死,也绝对不会找回林家村。 至于自己,虽然占用了原主的身体,但本质上已经算是两个人了。 如今好不容易才和原生家庭切割,除非脑子有病,才会主动和他们扯上关系。 所以,都不等神情焦急的小娇妻开口,他就指着被揍成了猪头的林峰不屑道:“你确定他有能力替我撑腰?” “这……到时候多一个人助拳,终究也是好的……” “是吗?可是我怎么记得,你们嫌弃我赘婿的身份会让你们蒙羞,已经把我逐出族谱了呢?他一个和我没有任何关系的人前来助拳,就不怕被人抓了送去县衙?” 林砚声音平静,就好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可是这番话听在看热闹的村民耳中,却让他们瞬间炸了锅。 在这个年代,逐出族谱可是非常严重的事情。 名字在族谱上,死后就能入宗祠,享受后人的香火供奉。 可一旦被逐出了族谱,就连死后都不能埋进祖坟。 这在相信鬼神之说的大周人眼中,和提前成为孤魂野鬼没有半分区别。 以至于就连那些看热闹的王氏族人,态度都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把人卖做赘婿也就罢了,居然还给逐出了族谱,这得多冷酷绝情,才能做出如此决绝的事情来?” “我听说,沈家赘婿是家中独子,如今他被逐出了族谱,岂不是意味着他死去的爹娘没了供奉?” “这不是还有老娘、兄弟和侄子嘛!他们还能连个牌位都不给他们立?” “呵呵~人家连沈家赘婿还没到手的谢银都惦记上了,你以为他们是什么好东西?” “如此说来,沈家赘婿父母留下的房屋田产,岂不是也便宜了这个老东西?” “唉……这哪是什么亲人。自己把事情做得那么绝,居然还有脸上门来讹钱,真该把他们全都送去县衙去。” “对对对,都已经没了关系,居然还敢来桃溪村闹事,就该把他们送去县衙打板子。” …… 也不知是谁提了一句,几个沈氏一族年轻的小伙子,居然真的挤进了院子。 他们也不管被林砚质问的哑口无言的偏心奶奶王老太,全都径直朝着林峰而去。 见此情形,原本正在埋怨王老太的林峰,顿时忍不住惊呼出声,“你们干什么?打人可是犯法的!你们要是敢动我,我就去县衙告你们!” “告我们?你要不要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 “大年哥可是说了,私闯民宅,打死勿论!” “没错,这里是我堂叔家,你们闯进来打伤我堂姐,而且还要欺负我堂姐夫,没直接打死你都是小爷仁慈!” “和他废什么话,找个绳子捆起来,直接送去县衙!” “对对对,直接送去县衙……” …… 说话间,几个年轻小伙儿就像按猪一样,把林峰强行按到了地上。 一时间,原本还想争辩的偏心奶奶王老太,顿时就张牙舞爪扑了上来,“你们放开我乖孙,有什么事情冲我来!” 这些血气方刚的年轻小伙子,可没有林砚这个亲孙子的顾虑。 被王老太拉扯烦了,反手就将她扒拉到了一旁。 不仅如此,其中一个家伙还直接脱下了袜子。 都不给林峰求饶的机会,扯住他的下巴,就直接塞了进去。 见此情形,偏心奶奶王老太彻底慌了神。 县衙的黑暗,她可没少听人说起。 这要是真被送进去,莫说自己祖孙二人不占理,就算占着理,想要平安无事的出来,也得花费不少银子。 如今林砚铁了心不给赔偿,这一趟又把乖孙儿的读书名额给搞没了。 若是再被送去县衙,岂不是真要亏死。 想清楚其中利弊,王老太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砚儿,千错万错都是奶奶的错,是我强拉着你堂弟来的,你就把我这身老骨头送去县衙吧!” 人伦大义这根弦,林砚时刻紧绷着。 所以都没等王老太跪倒,他就迅速避到了旁边。 见这老东西威胁不成,又演起了苦肉计,他眉头一挑,就语气冷淡道:“你都说了,赘婿身份不如狗。我这个沈家的赘婿,哪有什么资格指挥别人。” “呜呜呜……呜呜呜……” 嘴巴里被塞了臭袜子的李峰,已经被熏得鼻涕口水直流。 见林砚用奶奶刚才说的话顶了回来,他顿时就朝着沈知宁挣扎起来。 只可惜,动手制住他的,都是下手没什么轻重的年轻小伙子。 几人一番拳打脚踢,这家伙顿时就蜷缩在了地上。 乖孙儿再次被打,王老太心疼得眼泪直流。 怨毒地瞪了林砚一眼,她转身就朝着沈知宁跪了下去。 小娇妻本就崴伤了脚,神情慌乱之下,差点儿直接摔倒在地。 就在此时,一道身影及时出现,不但伸手将她扶住,还转头朝着地上的王老太呸了一声,“我当是谁敢来我儿家里闹腾,敢情是你这个眼里只有银钱的老东西。怎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我孙女下跪,是想折了她的阳寿?” “老姐姐说的这是哪里话,我这不也是没办法了……” “没办法了?你们祖孙闯到我儿家里,现在却在这里装委屈,当真以为我们老沈家不敢动你们?” 都不等偏心奶奶王老太把话说完,沈知宁的奶奶就直接怼了回去。 说完尤不解气,转头就冲着那几个年轻小伙子挥了挥手,“给奶奶我可劲儿揍,打死直接丢去后山,去县衙多麻烦。” 偏心奶奶王老太原本还想做最后的挣扎,闻言顿时就怕了。 若是送去县衙,无非就是坐牢。 可一旦真的往死里揍,自己的乖孙儿可挺不了多久。 于是,她也顾不得继续算计,当即扯着喉咙嚎道:“别打,别打,读书的名额我们不要了,补偿我们也不要了,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然而。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岳母周氏就背着一捆柴走进了院子。 只见她把柴往地上一丢,提着柴刀就来到了王老太面前,“现在才想走?晚了!今天不把话说清楚,你们祖孙谁也别想走!” 第67章 这断亲书,我亲自来写 “你……你……你别胡来,杀人可是要偿命的,况且你女儿只是扭伤了脚……” 面对岳母周氏手中的柴刀,偏心奶奶王老太的魂儿都差点儿吓飞。 挨上几下拳脚,不过只是疼一段时间。 可若是挨上一刀,轻则血流不止,重则老命不保。 她虽然已经一把年纪,但还真的没有活够。 况且自己的乖孙还在人家手里,万一这疯婆子发起癫,把祖孙二人都砍了,那老林家岂不是要绝后? 见自己都已经说得那么明显,这死老太婆居然还没有抓住重点,岳母周氏干脆直接指着林砚道:“这么好的孩子,没了爹娘已经够可怜了,你这个做奶奶的居然还追上门来欺负。 既然你们已经将他逐出了族谱,我看倒不如彻底把亲给断了,也省得以后再被你这个偏心到没边的老太婆磋磨。” “断亲?” 王老太一脸不解。 在她看来,早在用二两碎银把林砚卖掉的那一刻起,双方就已经没有关系了。 若非如此,她也不会上蹿下跳,让族长把林砚的名字从族谱上划掉。 不过既然不用赔偿银钱,她又哪里有不答应的道理。 都不等岳母周氏再开口,她就嗖的一下从地上跳起来道:“我答应断亲,是不是可以放开我乖孙儿了?” “空口无凭,立字为证!” 回答王老太的不是岳母周氏,而是强压着内心激动的林砚。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岳母周氏会趁机提出断亲。 其实自从穿越过来,他就无数次动过这个念头。 以自己穿越者的身份,未来的成就压根儿都不用怀疑。 届时一旦被林家人知道,他们免不了拿着长辈的身份说事儿。 万一他们在关键的时候闹一下,保不齐就会坏了自己的大事儿 就算最后能解释清楚,对自己造成的影响和损失,却是实实在在的。 小天后张韶涵不就是被母亲联合父亲、舅舅指控吸毒并拒绝探视,导致她名誉受损、事业停滞。 虽然后来她通过尿检报告自证清白,可代言依旧被抢,还被公司雪藏。 即便后来靠着运气再次翻红,其星途也是大不如前。 只是想要断亲,得需要一个合适的契机。 否则一个不孝的名头扣下来,唾沫星子都能把人淹死。 如今这件事情,由岳母周氏恰到好处地提出来,简直可以说是再好不过。 不但可以成功避免偏心奶奶给自己扣上不孝的帽子,而且还让她不敢轻易拒绝。 只要把断亲书一签,哪怕自己以后家财万贯,也和林家没有一毛钱关系。 见林砚非但没有反对,反而主动提出要立字据,岳母周氏的脸上,顿时就露出了笑意,“没错,口说无凭,立字为证。等你爹回来,就让他给你们写字据。” “不用麻烦岳父,这断亲书,我亲自来写。” 夜长梦多的道理,林砚比谁都清楚。 如今大门外看热闹的人可不少。 万一哪个见不得自己好的家伙议论两句,没准偏心奶奶就会改变心意。 说话间,他就已经小跑着冲进了岳父岳母的屋子。 岳母周氏见状,顿时望向旁边的女儿道:“砚儿还会写契书?他不是没有正经开蒙吗?” “昨日父亲考校他的时候,夫君就能对答如流,想来写断亲书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和大年相比,小娇妻只是晚上才和林砚搂在一起,所以面对母亲的问题,她也只能说出心中的猜测。 只是她的话,却惹来偏心奶奶王老太一脸鄙夷,“我那乖孙去了私塾,都才刚刚会写自己的名字。他一个丧门星,哪里会写什么字。倒是旁边站着一位秀才,你却要等你那童生夫君,可见也是个没见识的。” 王老太自认断亲书还需要自己同意,不自觉就拿捏了起来。 只不过下一刻,她的乖孙就挨了大年一记黑虎掏心。 见此情形,她顿时一脸心疼地闭上了嘴巴。 直到这时,岳母周氏这才注意到赵夫子等人。 满脸疑惑地行了一礼,她这才语带歉意道:“让老先生见笑了,待会儿我那女婿若写得不甚周全,可能还要麻烦先生斧正。” 赵夫子不是喜欢八卦的人。 可事已至此,也没有就此回去的道理。 原本他只想等事情结束之后,再好好向林砚道谢。 此时被周氏请求帮忙,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夫人客气了,林砚小哥儿救了我孙女的命,举手之劳,定当不负所托。” 两人说话间,林砚已经拿着竹纸、毛笔和砚台,急匆匆从屋子里面跑了出来。 岳父沈怀远生病已经有一段时日,砚台里面的墨自然早就干涸。 重新在砚台里面加了水,他就拿着墨条快速研磨起来。 看到他毛毛躁躁的动作,赵夫子的眉眼不自觉抽了抽。 此时此刻,他突然就有些怀疑收林砚进私塾,是不是有些过于草率了。 只是还没等他瞪向自己的儿子,林砚已经拿着毛笔蘸了墨汁。 大学时候,他可是校书法协会的会长,一首行草就连校长都赞不绝口。 此时着急写断亲书,他哪里还顾得上演示。 笔走龙蛇间,一份完全按照他自己想法拟定的断亲书很快写完。 又仔细检查了一遍,确定相关条款没有任何歧义,他这才吹干墨汁,拿到了王老太面前。 只是还没等他开口,岳母周氏就语带征求道:“砚儿,要不先让赵夫子把把关?” “嗯,也好。” 这份断亲书,都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写的。 万一和大周王朝的律法相悖,那自己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心中如是想着,他当即神情恭敬的将断亲书送到了赵夫子面前,“此乃学生心中所想,如有不妥之处,还请先生斧正。” “嗯。” 赵夫子点了点头,就把写满了字的竹纸拿在了手里。 林砚研墨时的毛躁,已经让他生出了不好的印象。 再加上林砚一个没有正经开蒙的人,写字的速度居然如此快。 潜意识里,他就认定林砚写出来的字,肯定不会比狗爬强上多少。 然而。 当他的目光,真正落到纸上时,即便以他的养气功夫,都忍不住双手一抖。 第68章 这个赵夫子,貌似也并非什么良师 林砚的毛躁与急切,偏心奶奶王老太自然也看在眼里。 此时见赵夫子脸色陡变,她顿时忍不住讥讽道:“当真以为跟着你爹认识了几个字,就能在人家夫子面前卖弄?你看你都把人家夫子气得说不出话了。” 和王老太一样,周围看热闹的村民,同样也把赵夫子的表情变化看在了眼里。 王老太这个林砚的奶奶一开口,就像是导火索一般,瞬间引来一片附和。 “虽然这个王老太的人品不咋滴,但这番话却说得在理。” “自古以来,能写契书者,哪一个不是学问深厚的读书人。” “就是,他一个二两银子买来的赘婿,还真当自己无所不能了?” “这小子简直狂妄至极,不但拒绝周氏让沈怀远执笔的提议,而且还把大名鼎鼎的赵夫子晾在一旁,这简直就是目无尊长。” “没错!人家赵夫子可是还许诺收他进私塾读书呢!可是他却这般不把人家夫子放在眼里。” “刚才若非周氏提醒,他甚至都想不到找赵夫子把关,如此目无尊长,人家赵夫子能不生气?” …… 其实不止这些落井下石的王氏族人,甚至就连原本对林砚感官很好的沈氏族人,都忍不住一阵叹息。 “之前对付王老二的时候,这小子还挺机灵,怎么这会儿就开始犯傻了呢!” “也可能是听到能断亲,心情激动所致。” “到底还是年轻了些,有些毛躁也可以理解。” “咱们理解有什么用,得人家赵夫子不介意才行。” “依我看,去私塾读书,还不如讨回束脩,老老实实在家里种田。” “就是,咱们都是农家汉子,有那闲工夫,还不如多犁两亩地。” “理是这个理,可是咱们说了不算,怀远本就是个读书魔怔的,现在机会送到眼前,又哪有不试一试的道理。” …… 众人毫不掩饰的议论声,终于把呆愣在原地的赵锦程惊醒。 也顾不得去管四周的村民都在议论什么,他一把就拉住了林砚的胳膊,“这字……是你自创的?” 看到赵夫子震惊的表情时,林砚就暗道一声不好。 自己一个连蒙学都没读过的赘婿,却能写一手笔锋潇洒飘逸的行草,这实在有些超出常理。 也顾不得去管众人的议论,他满脑子想的都是该如何解释。 只是事已至此,无论如何解释,都难掩自己书法自成一派的事实。 若想不被人当成怪物,也就只能将这一切,全都推给那个莫须有的老道士。 打定主意,他先是故作惶恐地摇了摇头,然后才语气急切道:“不敢隐瞒夫子,学生曾有幸在山上遇到一邋遢道人。那道人教会了我很多东西,其中就有这一手书法。” “原来如此。”赵夫子神情恍然,“难怪你这一手字,会有一种行云流水,清虚淡然的墨韵。” 赵夫子神情恍然。 拉着林砚的手,却并没有松开。 又朝着竹纸上的字迹看了一眼,他这才有些局促道:“不知这位道长在哪座仙山清修?若是方便,我想前去拜访。” 在哪座仙山清修? 这个我也不知道啊! 我就是信口胡诌而已,你咋还刨根问底呢? 林砚一脸懵逼,突然觉得这个赵夫子,貌似也并非什么良师。 自己以后读书,难免会表现得与众不同。 若是每次都要解释,那岂不是得头疼死? 其实林砚不知道的是,赵锦程平生最大的爱好,就是研究书法。 他志不在科举,所以考中秀才之后,就顺其自然做起了教书先生。 平日里除了教授弟子读书,剩下的时间,他全都用在了书法上面。 也正是因为如此,在看到林砚这一手行草之后,他才会如此激动。 就在林砚逃避赵夫子的灼灼目光时,被赵夫子的话震惊的目瞪口呆的王老太,突然忍不住惊呼出声,“那个在林家村后山住了三年的老道士,居然有这样的本事?” 此时的王老太,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就算她再怎么迟钝,也知道赵夫子根本就不是在生气。 想到林砚因为跟着老道士学了书法,就如此受到赵夫子的重视,她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 当初老道士在后山搭建草庐的时候,因为怕他抢了村里人的猎物,她和村里人一样,都坚决要赶对方离开。 后来还是族长发话,村里人这才没有拆了老道士的草庐。 可即便如此,大家也都没有给他什么好脸色。 早知道那老道士有这等本事,一定要让他教自己的乖孙。 毕竟他在后山,可是没少抢村里人的猎物。 就在王老太满心懊恼之际,赵夫子的眼睛却亮了起来,“那位道长住在林家村的后山?那老夫岂不是随时都能前去拜访?” 林家村距离县城并不算远,若是天气晴朗,最多也就半个时辰的路程。 想到以后能随时和一位书法大家交流学习,他拉着林砚的力度,都不自觉大了几分。 相较于赵夫子的兴奋,林砚的脸色却写满了懵逼。 他实在想不明白,自己就是随便扯个谎而已,咋还真冒出来一个老道士? 那个住在林家村后山上的老道士,他的脑海中根本就没有半分印象。 也就是说,原主和人家根本就没有任何交集。 万一有人认死理,真去找老道士打听,那自己之前扯的那些谎,岂不是全都得败露? 想到此处,他当即就想摇头否认。 然而。 都还没等他开口,王老太就宛如夜枭般,咯咯咯地笑了起来,“想见那个老道士?那得去阴曹地府才行。” 对于这个开除自己乖孙,还把读书名额转给林砚的夫子,她现在哪里还有半分敬畏。 若不是还有老沈家的年轻小伙儿在,她还能说出更加恶毒的话来。 听了她的回答,赵夫子激动的神情明显一滞。 倒是林砚的脸上,顿时闪过一抹惊喜。 林家村后山上的老道士,居然已经羽化登仙? 那岂不是说,现在已经是死无对证? 不对。 应该说,有了王老太的佐证,自己之前撒的那些谎,全都能圆回来。 甚至就连以后再让老道士背锅,也不会再有人怀疑。 只是还没等他强行压下心中的激动,一脸失望的赵夫子,就再次拉住了他的衣袖,“不知那位道长是何时羽化登仙?坟茔又在何处?若是方便,我想择日前去祭拜。” 第69章 怀远两口子岂不是做了一件蠢事? “这个……学生不知……” 有偏心奶奶王老太在场,林砚又哪里敢随便撒谎。 只能硬着头皮摇头表示自己不清楚。 本以为听了自己的回答,赵夫子肯定会生气,甚至有可能直接拂袖而去。 毕竟按照自己刚才的说法,老道士和自己也算是有了师徒的情分。 在这个尊崇师徒父子,人伦纲常的大周王朝,老道士羽化登仙,自己这个弟子,理应床前尽孝,料理后事才对。 可自己倒好,居然连师傅的坟茔在哪里都不知道。 这让才刚刚成为自己夫子的赵锦程如何想自己? 然而。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 听了他回答的赵夫子,仅仅只是愣了愣神,然后就一巴掌拍在了自己的脑门儿上,“是老夫糊涂了! 能写出如此潇洒飘逸字迹的道长,自然是飘然世外,随性逍遥的高人,又如何能以常理度之。 想来大限将至前,他定然会悄然离去,然后寻一山清水秀之地,于夕阳下安眠。” 林砚:…… 难道这就是偶像的力量吗? 都不用自己解释,他就能自己脑补。 如此看来,自己倒也不是不能跟着赵夫子读书。 毕竟想要一个脑补怪,认定自己天赋不凡,也并非什么难事儿。 赵夫子啪啪一通脑补,然后就眼巴巴看向了林砚。 他现在十分迫切地想要知道,道长羽化登仙之前,是不是和自己想的一样。 只可惜,不清楚状况的林砚,又哪里敢随便开口。 万一事情不是那么回事儿,旁边的王老太还不得直接跳脸? 只是事情的发展,貌似还真被赵夫子给猜中了。 听到他夸老道士是高人,自觉没占到便宜的王老太,顿时就故作不屑地撇了撇嘴,“话说得倒是好听,最后还不是死在荒山野岭喂野兽。快把这劳什子断亲书给我,按了手印,我还急着回去请大夫给乖孙儿看伤呢!” 有了王老太打岔,林砚连忙故作尴尬地笑了笑。 赵夫子也自觉有些唐突,于是连忙看向了手中的断亲书。 只是越看,他心中越是满意。 虽然林砚书写的内容很是直白,但逻辑却非常清晰,让人一眼就能明白条款的意思。 想到林砚现在还只是一个没有正经开蒙的白身,他的心中突然就开始期待起来。 也许这个被二两银子卖掉的赘婿,还真有可能创造奇迹。 或许是真的担心林峰的伤势,王老太签字画押那叫一个麻利。 把按了手印的竹纸朝着林砚一丢,转身拉着林峰就走。 来到大门口的时候,还朝着看热闹的人群呸了一口。 那气急败坏的模样,好像一条夹着尾巴逃跑的老狗。 最大的热闹看完后,原本挤在大门外的村民,转身就准备离开。 人家赵夫子前来,可是为了感谢沈家赘婿。 若是再看下去,酸的可是自己。 然而。 都还没等他们迈开脚步,岳母周氏就拍了拍手朗声道:“诸位乡亲莫急着走,我今天还有一件事儿要宣布。” “还有什么事儿?该不会是想炫耀赵夫子送来的赏银吧?” “听说他们家里还拉着不少饥荒,这点儿银钱还不知道够不够还账呢!” “周氏不是那种喜欢炫耀的性子,咱听听她要说什么事儿。” …… 被周氏叫住,原本准备离开的村民,顿时又议论纷纷起来。 有故意说酸话的,也有理智分析的,还有帮忙说好话的…… 对于这些议论,早已经见惯了风浪的周氏根本不以为意。 她先是将林砚拉到自己身旁,这才继续微笑道:“之前怀远病重,只顾着让两个孩子成亲帮他冲喜,有些话并没有和大家说清楚。 其实砚儿不是入赘沈家,而是娶的我家宁儿。 只不过姑爷家里父母双亲早亡,又遭偏心奶奶磋磨,这才暂时住在我们沈家。 这会儿怀远正在三叔公家里商量建房的事儿,等开春建好房子,他们小两口就会搬出去。 大家以后称呼砚儿,也切莫再提什么赘婿,他林砚是我家正儿八经的姑爷。” 岳母周氏一番话都还没有说完,在场的村民就全都议论纷纷起来。 “老沈家这是怎么想的?明明已经花了二两银子,咋就成娶妻了?” “二两银子不是已经交了束脩嘛!人家以后可是要跟着赵夫子读书的。” “正因为如此,才更不能改成娶妻好不好,毕竟二两银子可是老沈家出的。” “这么一说好像也对,现在等于是老沈家拿钱供女婿读书。” “对喽!赘婿以后要给老沈家两口养老的,女婿可就得全凭良心了。” “如此说来,怀远两口子岂不是做了一件蠢事?” “依我看,族长十有八九不会同意,周氏也实在太心急了。” “啧啧,还真有这个可能。” “倘若真是这样,接下来岂不是要闹矛盾?” “谁说不是呢!” …… 岳母周氏一番话,不仅把看热闹的村民给震惊住了,甚至就连林砚,也同样一脸懵。 面对村民的议论,他当即就想拒绝。 他一个来自现代的灵魂,根本就不在意到底是娶妻还是入赘。 只要日子过得舒服,家里没有矛盾,人多远比人少要热闹。 然而。 都还没等他开口,岳父沈怀远的声音,就从院子外面传了过来,“这是我们的家事,诸位知晓便好。地基的位置已经商定,等明年开春,我们就会给两个孩子修建新房。” 他的声音并不是很大,但态度却十分坚决。 那些等着看热闹的人闻言,看傻子似的撇了撇嘴,转身便朝着家里走去。 至于那些沈氏族人,原本还想劝说两句,可是看到赵夫子一家还站在院子里,他们也知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回到院中,岳父沈怀远当即就想和林砚分享建房的事情。 只是话还没有出口,就看到了负手而立的赵夫子。 一脸不可置信的愣了愣神,也顾不得多说其他,他一整长衫,就朝着赵夫子恭敬地行了一礼。 “学生沈怀远,见过赵夫子。” 有了之前没认出林峰的经历,这会儿赵夫子已经开始有些不自信了。 盯着岳父沈怀远打量半晌,他这才有些不确定道:“你认得老夫?难道也是老夫私塾里的学子?” 第70章 摸着岳父过河 “咳咳……学生资质愚钝,并非夫子私塾里的学子。” 赵夫子的反应,倒是把神情激动的沈怀远搞了个一脸懵。 当初他开蒙的时候,赵夫子还没有考中秀才,自然也就没有开设私塾。 后来连续好几次名落孙山,他也确实动过更换私塾的心思。 只是一来,那时的他已经被打击得没了自信,二来赵夫子的束脩,也要比其他夫子贵一些。 几经思虑之后,最后还是选择了放弃。 不过当初被他选定的赵夫子,却因此被他记在了心里。 今日突然在家中见到,他自然万分欣喜。 可没想到赵夫子一开口,就问自己是不是他私塾里的学子。 神情尴尬之下,他也只得硬着头皮否认。 只是如此一来,尴尬的就变成了两个人。 作为私塾的夫子,却接连两次认错自己的学生。 这要是传出去,他赵锦程岂不是要颜面尽失? 就在两人神情讪讪,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时候,林砚却适时笑着开口道:“我岳父蹉跎至今,只因未逢名师。夫子若是不弃,我翁婿二人愿一同拜入门下。他日若能同时高中,定然也是一段佳话。” “咳咳……此言在理,此言在理……” 神情尴尬的赵夫子,哪里还有心思去管什么佳话不佳话。 有了林砚递过来的台阶,他连想都没想,就忙不迭点了点头。 虽然外面围观的村民已经走了不少,但剩下的那些也都不是聋子。 万一把这件事情传出去,那乐子可就大了。 至于让沈怀远进自己的私塾读书,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事情。 有孙女的救命之恩在,自己难道还能拒绝不成。 沈怀远怎么都没有想到,女婿只用了一句话,就让赫赫有名的赵夫子收下了自己。 可是想到自己已经考了十多次,还有之前打听过的束脩,以及家里的境况,他仅仅只是迟疑片刻,就连忙摇头道:“读书的事情,有砚儿一个就行了。以后家里的活计我来操心,你只管放心读书。” “你岳父他压根儿就不是读书那块料,还是别浪费那个银钱了。” 岳母周氏跟着附和,同时还不忘拉上自己的婆婆。 沈怀远的老娘,也是个脑子清醒的。 儿子年幼时,她也曾经期待满满。 后来随着儿子一次又一次名落孙山,她也就绝了当秀才娘的心思。 只是以前儿子读书的花费,都是由自己的小家来出,她也就没有插过嘴。 可是今天事关有本事的孙女婿,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直接和儿媳妇统一了战线,“没错,儿子是我生的,有多少本事我这个当娘的还不清楚? 读书的事情有砚儿你一个就行了,你岳父早该死了这条心了。 若不是他一门心思要读书,家里能是这般光景。” 岳父沈怀远原本还在自我感动,被妻子和老娘这么一说,老脸顿时就涨了个通红。 林砚见状,忙不迭坚持道:“俗话说得好,树挪死,人挪活。有岳父在,我若是遇到不懂的地方,还能找人请教。况且以咱们家目前的赚钱速度,同时供两个人读书并不算困难。” 想让岳父继续读书科举这件事,他并不是心血来潮。 按照大周的科举制度,县试府试每年一次,院试每三年两次。 就算自己一路平推,想要考中秀才,至少也需要两到三年。 这两三年的时间,自己不可能不赚钱。 一旦被有心人惦记上,没有一个拿得出手的身份,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况且每年还需要服徭役。 到时候人家只需要用些手段,自己就得乖乖就范。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想着让岳父沈怀远尽可能考中秀才。 这件事情对别人来说或许很难,可对于擅长应试考试的林砚来说,无非就是刷题和投其所好的事情。 毕竟读了这么多年书,岳父沈怀远的底子肯定是有的。 到时候有针对性地进行刷题,也能让自己有个参考。 另外,岳父沈怀远只是因为名落孙山,就一病不起,可见他对读书的执念有多深。 与其让他待在家里郁郁不得志,还不如拼一把。 到时候一门双举人,即便有人想动歪心思,也得好好掂量一下。 林砚的坚持,让深受打击的沈怀远心中一暖。 想到女婿赚钱的本事,他一咬牙,转身就朝着赵夫子行了一个弟子礼。 赵夫子见状,连忙将他扶起,“好好好,你们翁婿相互扶持,未尝不能创造一段佳话。三日后休沐结束,老夫在私塾等着你们。” 商定了入学的事宜,接下来就是赵夫子一家的道谢。 直到这时,沈家人才知道,原来林砚救下的那个小女孩儿,就是赵夫子的孙女。 赵夫子自己本就是老来得子,所以对儿子颇为溺爱,也就养成了儿子偏执的性子。 作为家中独子,赵夫子的儿子很自然就把传承香火当成了大事。 只是有些事情越是在意,结果就越是差强人意。 这才有了树林里面的事情。 十两谢银林砚并没有收,赵夫子也就没有继续坚持,而是直接算作了翁婿二人的束脩。 在见识过老沈家的五个女儿之后,赵夫子的儿子也彻底幡然悔悟,倒也是一个不错的结局。 送走了赵夫子一家,林砚就朝着大年招了招手,“刚才帮忙制服林峰的几个小子是哪家的?你去把他们都叫来。” “知轩和知辕是三叔公的孙子,知炎和知翰是大爷爷家的孙子,还有一个是王寡妇的儿子,叫王腾。姐夫你叫他们来做什么?难道还有其他事情?” 大年神情激动,以为林砚有什么行动需要用人。 见大年居然还有如此中二的一面,林砚不禁莞尔,“接下来,我的重心肯定要放到读书上,但赚钱的事情同样不能停。那几个小子敢站出来,咱也不能让他们白忙活。以后你带着他们去县城,也好有个照应。” “姐夫要把凿冰捕鱼的秘密告诉他们?万一他们撇开咱们自己干怎么办?”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他们真要这么做,那以后咱们就只卖卤料。而且河里的鱼就那么多,这个营生还不知道能做多久呢!只要他们不傻,就一定会紧跟着咱们。” 林砚语气自信,根本就没有把大年的担心当回事儿。 就在他打发大年出去叫人,自己准备询问一下盖房子的事情时,屋子里面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 只一瞬间,老沈家众人就齐齐变了脸色。 大家只顾着处理外面的事情,把屋子里的重伤患给忘记了。 第71章 这如何能不让她惊讶和怀疑 好在送走赵夫子一家的时候,围观的村民就已经尽数离去。 否则若是被人听到屋子里的动静,搞不好就会传出什么流言蜚语。 届时一旦传到有心人耳朵里,鬼知道会不会引来其他追兵。 交代大年关好院门,林砚抱起脚踝扭到的小娇妻,就朝着屋子走去。 他现在最担心的事情,除了伤口感染,就是弩箭伤到了内脏。 凭借前世掌握的那点儿知识,外伤他还能冒险一试,可若真的还有内伤,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好在事情比他想的要好。 抱着小娇妻走进屋子后,他就看到了已经醒来的女子。 此时的女子蹙眉坐在床沿,手里还端着一个粗瓷碗。 而那个粗瓷碗里,正是他蒸馏出来的高度酒。 刚才女子剧烈咳嗽,十有八九是误喝了这玩意儿。 虽然女子面色苍白,神情痛苦,可林砚却并没有给她什么好脸色。 将小娇妻放到椅子上坐好,他一把就将酒碗夺了过来,“你还挺有能耐,才刚刚拔出弩箭,就敢自己从床上爬起来。既然如此,那就请尽快离开吧!” 说着,他就朝着房门的方向,毫不客气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本以为女人只是可能会带来麻烦。 现在看来,她是根本就没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儿。 术后才刚转醒,就敢直接起身。 即便自己是华佗再世,也经不起她如此折腾。 万一再把缝合好的伤口崩开,鬼知道会不会造成二次感染。 既然如此,还不如让她赶紧离开。 反正人自己已经救回来了,即便她真留了什么后手,难道还能不顾救命之恩? 被林砚毫不客气地训斥,女子下意识蹙了蹙眉。 只是当她注意到林砚的目光,时不时看向自己的伤口后,心中的烦躁和委屈,顷刻间就消失不见,“对不起,我实在口渴的难受……” “口渴你难道就不知道叫人吗?” 林砚依旧得理不饶人,不过语气却放缓了几分。 毕竟他心里也清楚,现在把女子赶出去,无疑是让她送死。 只是女子的性子,或许是高傲惯了。 听到林砚让她叫人,她下意识脱口而出道:“刚才外面可是有不少人,我真要在那时候叫人,你还能让我坐在这里?!” 两人的针尖对麦芒,小娇妻沈知宁全都看在眼里。 昨夜到现在,一直都是她在照顾受伤的女子,自然知道女子的真实容貌,到底有多惊艳。 此时见林砚对待女子的态度,与昨天并无二致,她心中既欢喜,又担忧女子的身体出现什么问题。 于是也只得出言劝说道:“夫君,还是先帮她检查一下伤口吧!” “她自己都不在乎,我凭什么帮她?!” 林砚没想到对方居然还敢呛声,态度自然又变得冷淡起来。 好在话出口之后,女子就意识到了问题。 闻言倒也没有再次反驳,而是一脸真诚道:“给你们添麻烦了,我这就躺下。” 说着,伸手用力一撑,就想躺回床上。 林砚见状,下意识就伸手扶了一把。 被林砚搀扶,女子再次真诚道谢,“多谢公子帮忙。” “我不是在帮你,而是在帮我和我的妻子。万一你把伤口崩开,麻烦的还是我们。” 林砚依旧嘴硬,态度却不自觉好了很多。 女子闻言,笑容依旧不减。 只是躺下之后,嘴角微不可察地挑了挑。 将小娇妻抱到床边给女子检查伤口,林砚就转身来到了院子里。 虽然昨晚手术的时候,该看的地方都已经看过了,但那会儿是为了救人,而且女子也处于昏迷状态。 如今人已经醒了过来,该注意的事情,还是注意一下比较好。 毕竟这里是讲究男女大防的古代,自己可不想和这种女人扯上关系。 况且当着小娇妻的面,给另外一个女人检查身体,即便小娇妻不在意,自己也会不自在。 回到院子里,岳母周氏已经把水烧上。 说了一下女子的情况,林砚就拿着柴刀来到了篱笆旁。 做雪橇留下的竹子还有不少,他找了一节拇指粗的竹竿,直接砍去了两端。 幺妹见状,顿时忍不住好奇道:“姐夫,你介系在做什么吖?” “这是用竹子做的吸管。有了这东西,即便躺在床上,也可以小口喝水。” 又简单修剪了一下,一根中空的竹子吸管,就出现在了幺妹的面前。 听到躺在床上也能喝水,幺妹的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 林砚见状,都不等她伸出肉嘟嘟的小手,就语气郑重道:“用这个喝水很容易呛到,幺妹也不想自己难受吧?” 或许是被水呛到过,小丫头闻言,刚刚伸出的小手,瞬间就缩了回去,“原来介么危险吖?那窝不要了。” 搞定了幺妹,林砚并没有着急进屋。 因为就在他做竹子吸管的时候,屋子里已经传出了强行压抑的闷哼。 不用想也知道,里面肯定正在用酒精给伤口消毒。 姜暮一直以为自己足够坚强。 即便腹部被弩箭射中,都能面不改色地继续逃命。 可是当蘸了酒精的麻布,接触到腹部的伤口时,那令人头皮发麻的痛苦,差点儿让她没忍住叫出声。 即便小娇妻沈知宁早就听林砚说过,也被姜暮的反应吓得不轻。 原本她还想放慢消毒的速度,谁知速度越慢,痛苦的时间越长。 见姜暮大冬天居然痛到满头大汗,她也只得重新加快了速度。 直到半晌之后,已经把嘴唇咬破的姜暮,这才气喘吁吁道:“你刚才说,这东西是你夫君为了给我治伤,连夜做出来的?” “是的。夫君说手术环境达不到无菌条件,只能通过酒精进行消毒。即便如此,能不能挺过感染,也只能看运气。” 沈知宁并没有隐瞒,而是把林砚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 虽然她也不明白什么是无菌环境,但却对林砚的话奉若圭臬。 也正因为如此,即便伤口消毒的时候,姜暮痛苦到满头大汗,她都没有半分要停下来的意思。 与小娇妻毫无保留的信任不同。 不小心喝过蒸馏酒的姜暮,十分清楚那酒的辛辣程度。 为了给自己的伤口消毒,那小子就连夜捣鼓出了如此品质的美酒,这如何能不让她惊讶和怀疑。 第72章 该给的报酬一分都不能少 家里的屋子,自然没有什么隔音可言。 听到姜暮和小娇妻交谈,林砚端起盛了开水的粗瓷碗,就敲门走了进去。 救人的事情,他本就不情不愿。 如今对方还想探究他蒸馏酒的秘密,这如何能不让他生气。 要知道,蒸馏酒可是穿越者们赚钱的大杀器。 多少穿越者靠着这门手艺,装逼打脸,赚得盆满钵满。 如今自己才刚刚捣鼓出来,可是还等着赚银子呢! 林砚阴沉的表情,姜暮自然全都看在眼里。 望着那双能洞悉一切的眸子,她心中不由更加好奇。 自己的伤势如何,她比谁都清楚。 之所以找上林砚,纯粹是自己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但凡还有一丝可能,她都会选择继续坚持。 毕竟就算只是一个乡野郎中,也远比一个山村的少年要靠谱。 可是她拿着那块飞鱼令,测试了很多有能力救治自己的人。 当那些人得知拿着飞鱼令,就能进鹿鸣书院享受供养时,无一例外都是欢天喜地的表情。 用飞鱼令测试林砚的时候,她其实已经破罐子破摔。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林砚这个出身贫寒的山村少年,居然对飞鱼令不屑一顾。 这个测试结果,让她兴奋的同时,又十分犹豫。 毕竟让林砚一个山村少年救自己,简直就是拿着命在赌。 于是,她又通过装晕,进行了额外的测试。 而结果,就是她被林砚扛着塞进了草垛。 当看到林砚小心谨慎的清理痕迹时,她差点儿没被气笑。 不过生气的同时,也让她坚定了心中的选择。 毕竟林砚这种小心谨慎的性格,只要能救下自己,肯定会竭尽全力隐匿自己的行踪。 只是当她爬出草垛,再次找上门时,却刚好碰到两个乔装后的追兵。 当她在外面听到林砚等人居然要请追兵喝酒时,差点儿怀疑自己的判断。 就这种对陌生人不设防的家庭,真能保证自己的安全? 然而。 还没等她懊恼退走,就看到林砚和大年鬼鬼祟祟出了门。 心中疑惑之下,她又继续等了一会儿。 然后,就看到一家人放倒追兵的场景。 一路追踪到后山的她,心里既兴奋又担忧。 兴奋是因为林砚一家的谨慎,而担忧则是凶狠。 那两个人追了自己一路,谁知才刚刚进院没多久,就被轻松放倒。 万一自己闯进去,鬼知道会不会步那两个人的后路。 从后山回来,她犹豫了很久。 直到最后彻底撑不住,这才小心翼翼潜进了林砚的屋子。 本以为将生死交到一个山村少年身上,是拿着自己的命在赌。 可是醒来之后才发现,这个山村少年,似乎比宫中的太医还要厉害。 箭伤之所以麻烦,最关键的原因,就是箭簇有倒钩。 如果原路取出,免不了会造成二次伤害。 正常来说,即便是治疗箭伤最高明的大夫,也只是想办法尽可能减少取箭时的伤害。 可是林砚这个山村少年,居然能想到,并且敢从背后将弩箭取出。 仅从这一点就能看出,他不但清楚取箭簇时可能会遇到的问题,而且行事也果断老辣。 毕竟从射入的地方拔出,自己的身上就只有一个伤口。 而从背后取箭,却要多出一个伤口。 一个山村少年,却敢在自己身上开一个血洞,这本身就不正常。 不仅如此。 在帮自己取出弩箭的同时,他还想到了避免伤口感染的方法,并且在很短的时间内,制作出了远比宫中御酒还要好的烈酒。 不论换成谁,都不可能不好奇。 对上姜暮探寻的目光,林砚顿时没好气道:“好好养你的伤,确定死不了的时候就赶紧离开。我们不好奇你的身份,你也别打听我们家的事情。至于报酬,到时候你看着给就成。” 林砚可不是做好事儿不求回报的人。 怎么说自己也救了对方一命,该给的报酬一分都不能少。 听到林砚近乎绝情的话,原本还满心好奇的姜暮,神情顿时一僵。 直到半晌之后,她这才轻咳一声道:“我并非有意隐瞒,只是知道我的身份,对你们并没有半分好处。如今追兵已经被你们解决,我的下属应该不日就会赶来。届时定有重谢。” “你知晓便好。我家这两种酒,可都是好东西。若是没有这两种酒,不但手术时能把人疼死,手术后也有很大概率会感染。” 林砚指了指桌上的酒碗,语气却缓和不少。 对方说有手下,说明身份肯定不一般。 若是不趁机多宰上一笔,岂不是白受了她的威胁。 林砚话里的意思,姜暮自然能听明白。 见他三句话离不开银钱,原本的好奇和怀疑,顿时就变成了厌烦。 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她就准备闭上眼。 谁知下一刻,林砚就将一节竹子递到了面前,“你不是要喝水吗?用这个会方便一些。” 说着,就将竹子吸管的一端,放进了手中的粗瓷碗里。 见此情形,姜暮脸上的厌烦,顷刻间又变成了好奇。 喂水的人自然不可能是林砚。 讲清楚竹子吸管的用途之后,他就出了屋子。 来到院子里,岳母周氏已经煮好了饭。 黏稠的熟米饭,上面还有两块肥得流油的卤肉。 唏哩呼噜扒进肚子,大年也把沈知轩和王腾几人叫了过来。 一番寒暄,林砚这才知道,王腾居然是跟着他娘姓。 而他爹,则是一个入赘的沈氏族人。 虽然王腾他娘一家对赘婿还挺不错,但他爹却是个没福气的。 王腾才刚刚出生没多久,他爹就一头栽倒在田里再也没起来。 好在他娘也是个性子倔的,认准了王腾他爹,就一直守着寡。 也正因为如此,不受王氏族人待见的王腾,才会整天和沈知轩和沈知轩混在一起。 “事情大年都和你们说过了吧?你们几个是怎么想的?” 招呼几人围着还没彻底熄灭的灶台蹲下,林砚就开门见山地询问起来。 虽然除了王腾,其他几人都沾亲带故。 但有些事情,还是得提前问清楚才好。 万一自己剃头挑子一头热,就算勉强把他们聚在一起,也很有可能会出现各种麻烦。 第73章 我没有杀人,我真的没有杀人…… “姐夫,我们愿意跟着你干,而且不要什么工钱,只要能经常吃到卤肉就成。” “没错。姐夫做的卤肉实在太好吃了,我这辈子都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上午堂姐给家里送了一碗,奶奶悄悄往我嘴里塞了一块,那滋味,差点儿把我的舌头香掉。” “好啊!咱们可是亲兄弟,你居然背着我偷吃?奶奶也真是的,都不知道给我也悄悄塞一块。” “得了吧!当时你只顾着在外面疯玩儿了。况且吃饭的时候,奶奶可是多给了你一块。” …… 林砚的本意,是询问他们愿不愿意跟着自己干。 谁知这几个家伙一开口,重点全放在卤肉上了。 即便没有吃过卤肉的王腾,也同样一脸期待地狂吞口水。 因为不受王氏族人待见,他们孤儿寡母的日子,虽不至于过不下去,但也就是粗茶淡饭的水平。 况且半大小子又是长身体的时候,又怎么可能不馋肉。 早在听到几个玩伴吹嘘卤肉好吃的时候,他就悄悄幻想过卤肉的滋味。 谁知才刚刚过去没多久,就有了吃到卤肉的机会。 若不是和林砚还不熟悉,而且关系也没有沈知轩他们亲近,他早就毫不犹豫点头同意下来了。 毕竟只要跟着林砚好生做事,难道还会没有吃到卤肉的机会? 几个家伙的反应,可把大年气的不轻。 黑着脸瞪了沈知轩几人一眼,他这才压着声音提醒道:“姐夫问的是愿不愿意跟着我们干,不是让你们夸卤肉有多好吃。” “大年哥你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站着说话不腰疼。” “就是,你这两天都跟在姐夫身边,自个儿肯定早就吃饱喝足了。” “没错,我们就是问问,就算姐夫不给我们吃卤肉,我们难道还能不同意?” “姐夫这么有本事,肯定不差我们这口吃的。以后我们只要和大年吃一样的东西就成。” “我……只要姐夫不嫌弃我,我愿意跟着姐夫,姐夫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 大年的提醒,并没有把谈话拉回正轨。 甚至就连神情局促的王腾,都结结巴巴表明了态度。 就这种情况,哪里还用得着再问。 随手往灶台里面添了把柴,又把卤好的野猪肉切了一块热上。 看了一眼几个家伙的个头儿,干脆又把刚买回来的酒给每人倒了半碗。 当看到热好的卤肉和酒摆在面前时,几个家伙虽然早有猜测,但还是激动得不行。 学着大人的模样,豪迈地端起酒碗,几个家伙就发表起了誓死效忠的誓言。 那热血沸腾的中二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要跟着林砚推翻大周王朝呢! 面对几个中二少年,林砚感觉自己也年轻了不少。 吃了肉,喝完酒,一群人就神情兴奋地朝着凿冰捕鱼的回弯而去。 直到院子里彻底安静下来,躺在床上假寐的姜暮,这才缓缓睁开了双眼。 卤肉的味道,她这个有幸吃过的人自然知道。 刚刚醒来那会儿,或许是因为渴了太久的缘故,她并不觉得怎么饿。 后来听到几个少年在院子里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她顿时就觉得腹中空空,抓心挠肝般难受。 当然。 难受的同时,她心中同样非常好奇。 一个山野间的老道士,难道真能用两三年的时间,就把一个山村少年教授得如此出色? 姜暮心中所想,已经来到河中回弯的林砚并不知晓。 由于担心取弩箭的时候伤到腹腔里的肠子,所以他已经交代了先不让给姜暮吃食。 也正因为如此,他们在院子里大吃大喝的时候,才没有一个人给病床上的姜暮送吃食。 “姐夫,把冰层凿开,真就会有鱼游过来?” 被林砚交代凿冰的沈知轩,脸上写满了怀疑。 只是他的话刚出口,就挨了大年一记白眼儿,“这个问题你都问多少遍了?姐夫不但请你们喝酒吃肉,还跟着一起过来,难道是为了逗你们玩儿?” “嘿嘿~主要这事儿实在有些匪夷所思,谁能想到大冬天还会有这种神奇的捕鱼方法。” “是啊!如果冬天捕鱼真有这么简单,那以前冬天我们岂不是白挨饿了?” “虽然河里的鱼不怎么好吃,但那也是肉啊!大冬天能喝上一碗鱼汤,想想都美着咧!” …… 几个家伙七嘴八舌,手上的动作却不自觉快了几分。 大年说得对,卤肉和酒多金贵,姐夫还能逗自己几个人玩儿。 几个小伙子到底年轻力壮,没用多大一会儿工夫,一个冰洞就彻底凿开。 按照林砚交代的方法,先是拿着竹竿搅拌一番,又往里面丢了些猪肉碎屑,交代一个人守着,几人就沿着河道往上游而去。 可能是因为运气好,也可能是午后的气温要高一些。 几人才刚刚走了没多远,身后就传来一道惊呼。 紧接着,沈知轩就捧着一条巴掌大的鲫鱼,一步三滑地追了过来,“鱼,姐夫,真的有鱼,这条鲫鱼它自己从河里跳上来了。” “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赶快回去盯着,待会儿指不定还有更大的呢!” 都没等林砚开口,大年就一脸淡定的朝着沈知轩摆了摆手。 那模样,明显已经忘了不久前他自己激动的模样。 听到待会儿还有更大的,神情激动的沈知轩,连忙停下了脚步。 只可惜刹得太急,一屁股就坐在了冰面上。 也顾不得尴尬,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转身就往洞口跑。 才刚刚跑到洞口,就再次传来一道惊呼。 不过想到林砚保持低调的叮嘱,他连忙闭上了嘴巴。 只是整个人却已经朝着冰面上半尺长的大草鱼扑了上去。 每个冰洞间相隔大约几百米,再加上冰面下方的河水依旧还在流动,倒也不用担心相互影响。 有了第一个冰洞的收获,其他几个家伙全都干劲儿满满。 都不用林砚催促,都全都甩开膀子干得热火朝天。 直到天色彻底黑下来,收获满满的众人,这才神情激动地聚集到了一起。 半天时间,几个人足足捞了四五百斤鱼。 若不是林砚一遍又一遍催促,几个已经上瘾的家伙,甚至都能连夜捞下去。 一群年轻小伙儿连提带拿,再加上还有雪橇来拉,这才堪堪能带回去。 就在几人叽叽喳喳,说还想喝酒吃肉的时候,远远就看到一群人吵吵嚷嚷地走出了村子。 见此情形,都不用林砚指挥,大年等人就麻利地将鱼埋进了雪里。 等那些人靠近之后,林砚这才惊讶地发现,来人居然是一群身穿皂服的县衙差役。 那些差役中间,赫然是脖子上带着枷锁的王老二。 此时的王老二鼻青脸肿,脚步踉跄。 看到主动退让到路边的林砚,原本失魂落魄的表情,顿时就变得激动起来,“沈家赘婿,你快告诉这些差役,我没有杀人,我真的没有杀人……” 第74章 不急,小心他们是在钓鱼 杀人? 王老二居然是因为杀人被抓? 难道……昨晚把那两个假冒官差的家伙塞进后山树洞,被这个二流子撞见了? 这个念头才刚冒出,随即就被林砚否认。 倘若真是如此,都不用这些官差逼问,王老二肯定早就把自己给供出来了,又何至于落到佩戴枷锁的境地。 一念至此,他提着的心,顿时放下不少,不过还是故作紧张道:“官爷明鉴,小的与这王老二之间本就有罅隙,他有没有杀人,小的又怎么可能知道。” “就是,这家伙昨天还在县城偷了我们的雪橇呢!” 大年的反应同样很快。 听了林砚的辩解,毫不犹豫就给王老二上了一剂眼药。 不过他的眼底,依旧还是满满的担忧与警惕。 听到王老二呼喊的官差,原本已经拔刀出鞘,听到大年提到雪橇,他们顿时又把刀合了回去。 其中一个班头模样的差役,先是转头给了王老二一巴掌,这才拱了拱手道:“原来你们就是进献雪橇的人。 放心好了,有孙县令和庄先生给你们作保,还有赵夫子一家给你们作证,已经彻底洗清了你们的嫌疑。 而且我们已经在王老二家中搜到了血衣,这件事情容不得他狡辩。” “多谢官差大哥告知。既如此,我们就不耽误你们赶路了。” 林砚闻言,连忙朝着官差拱了拱手,然后又神情恭敬地后退了两步。 从官差的话中,他已经基本猜了个大概。 那两个看守城门的官差,死在了城外的树林里。 县衙经过调查,把王老二和自己两人当成了凶手。 因为有孙县令和庄先生作保,再加上还有赵夫子的儿子作证,这才洗清了自己和大年的嫌疑。 于是,犯罪嫌疑人也就锁定了王老二。 最关键的是,王老二家里还搜出了血衣。 即便他是被那两个假冒官差的人陷害,也是黄泥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 只是那两个假冒官差的家伙,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呢? 还是说,这件事情王老二本就参与其中? 神情疑惑地看向王老二,就看到他的嘴巴里,已经被塞了一块破布。 而那双死死盯着自己的眼睛,则满是怨毒和祈求交织。 虽然知道王老二很大概率没有杀人,但林砚无论如何都不会掺和这件事情。 万一事情再查到那两个假冒官差的家伙身上,自己和老沈家众人全都得遭殃。 目送一群官差押着王老二离开,大年这才凑到林砚耳边道:“姐夫,你们先回家,我想去后山看一下。” “不急,小心他们是在钓鱼。” 虽然这种可能性不大,但却不得不防。 万一他们真留了差役在暗中观察,现在去后山,明显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相较于林砚和大年的紧张,沈知轩几个小伙子就要兴奋很多。 这种杀人犯就在自己身边的情况,明显让他们感觉非常刺激。 一群人叽叽喳喳回到家,岳母周氏居然还没有把晚饭做好。 不用问,肯定是因为王老二被抓的事情耽误了。 见岳母周氏欲言又止,林砚连忙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儿。 紧接着,就朝着岳父沈怀远的屋子走去。 他本想先和岳父讨论一下目前的情况,谁知推门进去之后,才发现三叔公和沈老爷子也在。 就连下午没有跟着捕鱼的二叔沈怀洲,也同样一脸愁容地坐在床边。 “你小子都知道了?” 三叔公揣着手,语气里听不出太多情绪。 林砚反手关上门,这才压着声音道:“官差押着王老二离开的时候,刚好在村口撞上。为首那名官差说了,有孙县令和庄先生作保,还有赵夫子儿子一家作证,我和大年排除了嫌疑。” “这并不是我最担心的。” 沈老爷子朝着旁边的屋子看了一眼,脸上满是愁容。 “我知道,这件事情我会和她说清楚。” 看守城门的官差被杀,“凶手”次日就被成功抓获。 如此迅捷的办案速度,官府肯定会大张旗鼓地宣扬。 按理说,这件事情,和追杀姜暮那两个人,并没有明面上的关联。 可万一有人知晓,那两个假冒官差的家伙是真正的凶手,又或者,他们觉得这其中有什么异常,保不齐就会派人前来桃溪村探查。 毕竟王老二那家伙,可是被官差大张旗鼓从桃溪村抓走的。 到了那时,来人定然心怀警惕,再想像上次那样糊弄过去,恐怕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一旦被他们发现姜暮的踪迹,自己和老沈家所有人,估计都是和姜暮一样的结局。 见林砚思路清晰,沈老爷子这才长舒一口气,“后山有不少可以栖身的树洞,今夜我们就把她送去。到时带足吃喝和汤药,能不能挺过去,就看她的造化了。” 说完,就揣着手朝外面走去。 三叔公和二叔沈怀洲见状,也连忙起身跟上。 就在林砚疑惑之际,院子里面也传来了大年几人的声音。 “好香啊!大伯娘的手艺真好,做的居然比中午时候还要香。” “本以为只能偶尔吃上一次,没想到居然顿顿都有卤肉,我决定今后就跟着姐夫了。” “中午的酒没有喝尽兴,今晚要我喝一大碗。” …… 沈知辕的口号才刚喊完,脑袋上就挨了一巴掌。 紧接着,三叔公没好气的声音,就传到了林砚耳中,“原来是你们几个臭小子偷喝我的酒,毛都没长齐的家伙,全都给我靠边去。” 被自己亲爷爷镇压,几个家伙还想求助沈老爷子。 谁知沈老爷子只顾着猛啃刚刚拿到手的饼子,哪有功夫搭理他们。 于是,原本还想着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几人,全都老老实实躲到了土灶旁边。 不过片刻之后,几个家伙就又神情激动地夸赞起了林砚的本事。 黏稠的黍米粥,还有夹了卤肉的饼子。 晚上虽然没有酒,但几个年轻小伙子,依旧吃得格外香甜。 等他们吃过晚饭,又给了承诺好的银钱,林砚就把这几个非要留下来帮忙杀鱼的家伙,全都打发回了家里。 做完这些之后,他这才敲响了姜暮所在屋子的门。 只是等他推门走进屋子后,整个人却目瞪口呆地愣在了当场。 第75章 莫非你家有皇位要继承? “夫君……” “奴家见过夫君……” 就在林砚愣神之际,两个“沈知宁”几乎同时朝他看来。 对比之下。 虽然还是能听出两人音色的细微差别。 可是两人的容貌,却几乎可以说别无二致。 即便他这个同床共枕了多日的夫君,也是经过仔细辨认之后,这才最终确定,那个说了“奴家见过夫君”的沈知宁,才是自己真正的小娇妻。 至于另外一个,不能说她模仿得不像,也不能说她刻意耍的小心机没用。 要怪,就只能怪她依旧还是太端着,没有小娇妻沈知宁身上那种天然的软萌和可爱。 可即便如此,眼前的场景依旧让林砚感到震惊。 本以为这个姜暮男扮女装,已经是乔装打扮的天花板。 现在看来,她十有八九是掌握了传说中的易容术。 就这种逆天的手段,即便前世的亚洲四大邪术来了,也得甘拜下风。 只是这鱼目混珠的主意虽好,却也并非没有破绽。 凭借这个就想让自己为她冒险,差的着实还有些远。 相较于姜暮所谓的后手,那些敢光天化日之下袭杀官差的狠人,才更加可怕。 为了一家老小的安全,他不会冒任何风险。 如果这个姜暮不识时务,自己也不介意把她送去后山的树洞,让她和追杀她的那两个人做伴。 目光从姜暮身上飘过,他径直走向了小娇妻。 只是随着他的靠近,眉头却不自觉皱了起来。 不对。 小娇妻眼底的得意是怎么回事儿? 难道……自己刚才发现的细节,全都是姜暮刻意安排的? 一念至此,他的目光下意识就看向了旁边。 果然。 那个被自己排除的“沈知宁”,虽然还在强行保持镇定,但眼底的慌乱,却已经掩饰不住。 不仅如此。 距离靠近之后,假“沈知宁”身上的酒精味儿和药味儿,也全都钻进了林砚的鼻孔。 一把将小娇妻拉过来搂进怀里,他这才面色不善道:“你的易容术虽然不凡,但我并不想冒这个风险。待会儿吃过晚饭,我们会把你安排进后山。至于所谓的后手,你愿意用,我接着便是。” “噗呲……” “咯咯咯……” “夫君,姜暮姐姐说得没错,你果然认错人了。” “哼,他这就叫做聪明反被聪明误。真正的聪明人,哪个不是以不变应万变。谁像他这般,稍微有个风吹草动,就先自乱了阵脚。” 噗呲笑出声的,是被他搂在怀里的姜暮。 咯咯娇笑的,是被他当成姜暮的小娇妻。 更让林砚无语的是,顶着小娇妻面容的姜暮,依旧依偎在他的怀里,可是嘲讽他的话语,却已经换成了她原本的声音。 被摆了一道的林砚,尴尬得恨不得找条地缝。 恼羞成怒之下,他一巴掌就拍在了姜暮的屁股上,“是不是显得你很聪明?身上的伤势那么重,居然还敢爬起来折腾,要不你就顶着这张脸,赶快离开桃溪村吧!” 被林砚打了一巴掌的姜暮,脖颈瞬间绯红一片。 至于那张易容过的俏脸,却看不出太过变化。 故作轻松地从林砚怀里挣脱,她这才翻着白眼道:“呵呵,你确定?我要是真顶着这张脸,大摇大摆地离开,后果绝对比现在还严重。” “既如此,那你就去和那两个追杀你的家伙做伴吧!” 林砚神情冷漠。 只是语气里那股子心虚,就连小娇妻沈知宁都能听出来。 刚才那一巴掌拍出,他就恨不得给自己一耳光。 认错了小娇妻不算,还当着她的面,打了别的女人屁股。 就算小娇妻再怎么豁达,估计也免不了心生芥蒂。 然而。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小娇妻非但没有生气,反而一脸崇拜地看向了姜暮,“姐姐猜得果然准确,就连夫君的反应都不差半分。” 林砚:??? 啥玩意儿? 难道就连刚才那一巴掌,这个姜暮都算到了? 莫非她是什么世外高人? 还是说……她能未卜先知? 连穿越的事情,都发生在了自己的身上,未卜先知,貌似也并非不可能。 就在林砚心念疾转之际,捂着腹部伤口的姜暮,已经被小娇妻沈知宁扶回了床上。 重新躺回床上,她这才神情傲然道:“我从小女扮男装,就连身边伺候的人都不曾发现。若是没点儿本事,早就被那些人生吞活剥了。” “呦,还从小女扮男装,莫非你家有皇位要继承?” 林砚忍不住呛声,同时还对小娇妻的细致入微有些吃味儿。 这小丫头可是自己的小娇妻,也不知道被灌了什么迷魂汤,居然配合姜暮试探自己。 沈知宁之所以愿意配合姜暮,除了觉得姜暮对目前局势的分析很有道理,也确实想看看夫君是否真能认出自己。 当看到林砚走向自己的时候,她心里那叫一个欢喜。 至于后来发生的事情,因为全都和姜暮预料中的一样,所以她并没有吃醋或者心里不舒服,反而更加坚信了姜暮的分析和判断。 对上林砚尴尬中还带着探究的目光,她顿时忍不住掩嘴轻笑着接话道:“夫君,女扮男装而已,为何会与皇位扯上关系?” 见小娇妻并没有追究刚才的事情,林砚顿时暗自松了一口气。 当即滔滔不绝解释道:“天下之大,家中只有女儿,甚至只有独女的人家,并不在少数。 就算家业再大,无非就是招个赘婿的事情。 只要婚后生下儿子,家族的产业,就还在自己的手里。 唯独这皇位,自古以来,就没有女子继承的道理。 想要皇位不落于旁人之手,可不就得……” 说到此处,林砚下意识就看向了躺在床上的姜暮。 女扮男装并不稀奇,稀奇的是从小女扮男装,而且就连身边伺候的人都瞒着。 不仅如此,她还说自己的手下不日便会找来。 所以,她肯定掌握着一个势力。 更关键的是,她拿着鹿鸣书院的飞鱼令试探自己,明显和世家门阀不对付。 最最关键的是,她姓姜。 而大周皇室也姓姜。 若说这其中没有联系,那也太过巧合了吧! 对了。 大周皇帝今年多少岁来着? 第76章 那就家法伺候吧! 姜暮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隐藏最深的秘密,居然会被一个山村少年一语道破。 更让他感到心惊的是,林砚的判断依据,仅仅只是一句“从小就男扮女装。” 就凭这个自己随口说出来的线索,他不但分析得头头是道,甚至已经开始怀疑起了自己的身份。 对上林砚探究的目光,她的双手,不自觉就攥紧了衣角。 只是还没等她想好该怎么糊弄过去,原本盯着她的林砚,就一把将小娇妻搂在了怀里,“你这丫头,到底被她灌了什么迷魂汤,居然帮着她这个外人,戏耍自己的夫君?” 被林砚突然袭击,沈知宁差点儿没忍住惊呼出声。 脸颊绯红的看了姜暮一眼,她这才声若蚊蝇地辩解道:“我……我只是觉得姜暮姐姐分析得很有道理……” “哦?她都给你分析了什么?考验夫君我能不能认出你?” 林砚目光灼灼的盯着小娇妻,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坏笑。 姜暮原本还想悄悄打量林砚的神情变化,见状顿时没忍住暗啐了一声。 只可惜,林砚压根儿就没把她当回事儿,一把就将小娇妻抱了起来。 他如此大胆的举动,可把沈知宁吓得不轻。 用力挣扎了几下,她这才结结巴巴道:“夫……夫君,宁儿错了,我不该试探你……” “呵呵,既然你认了错,那就家法伺候吧!” 说着,连看都没有再看姜暮一眼,抱着沈知宁就出了屋子。 此时的院子里,岳母周氏正带着几个小姨子收拾那些鱼。 看到林砚抱着沈知宁出来,她们只是回头笑了笑,就继续忙活了起来。 怀里的小娇妻见状,顿时一脸羞红道:“夫……夫君,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不要乱动,你的脚踝还没好。” 林砚语气霸道。 说话的同时,却在悄悄朝着沈知宁眨眼睛。 见此情形,原本还想解释的小娇妻,顿时就闭上了嘴巴。 两人回到自己的屋子,林砚也没有点灯,就那么目光灼灼道:“那个女人都和你说了什么,你尽可能全都告诉我。” 姜暮的反应看似平静,可这恰恰能说明问题。 自己刚才那番分析,完全可以说是大不敬。 这种一不小心就可能会掉脑袋的调侃,偏偏那个姜暮却没有任何反应。 不仅如此,她那些细微的小动作,自以为掩饰得很好,其实更能说明问题。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更加重视姜暮的分析。 毕竟姜暮若真是大周女帝,凭她和世家门阀周旋的本事,自己肯定拍马难及。 特别是那句聪明反被聪明误的点评,他直到现在都没能想明白。 见林砚神情凝重,小娇妻也顾不得害羞,当即压着声音,将事情原原本本地讲述了一遍。 官差进村抓人时,闹出来的动静可不小。 也正因为如此,王老二都还没被带走,消息就传到了老沈家。 和林砚的分析一样。 得知王老二是因为袭杀官差的罪名被抓后,姜暮很快就意识到,接下来的桃溪村,十有八九会被那些追杀她的人盯上。 为了不给老沈家带来杀身之祸,她第一个念头,就是易容成沈知宁的模样离开。 只是妆画到一半时,她却突然顿住,然后就详细询问起来王老二的情况。 当听到王老二只是个好赌的二流子后,她十分笃定地告诉沈知宁,这件事情有古怪。 用她的话说,自己在老沈家养伤的事情,旁人根本就不知道。 越是这个时候,越不应该自乱阵脚。 万一这会儿已经有追兵在监视村子,自己现在离开不但会带来杀身之祸,还会害了老沈家所有人。 另外,对方刺杀她的事情,做得十分隐秘。 相较于贸然离开,老老实实留在老沈家,以不变应万变,才是最稳妥的办法。 当然。 这一切的前提,是她的伪装不会被识破。 对于这个问题,小娇妻沈知宁自然提出了质疑。 而姜暮的回答,是除了老沈家众人,天下没人知道她是女儿身。 只要她易容成沈知宁的模样,就算站在追兵的面前,他们也绝对认不出。 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她就撺掇小娇妻试探林砚。 也就有了后来这些事情。 “夫君,难道姜暮姐姐她真的是……” 后面的话沈知宁没有说出口。 但脸上不可置信的表情,却早已经说明了一切。 蹙眉思考半晌,林砚这才长叹一声道:“现在还不好说,但她的身份肯定不一般。 最关键的是,她的分析并没有错。 相较于贸然行动,以不变应万变才最稳妥。 这件事情暂时先不要告诉其他人,你就把她当成普通人对待即可。 我去找爷爷和三叔公,免得两位老爷子擅自行动。” 说着,都不等小娇妻回应,就转身走出了房门。 来到旁边的屋子敲了敲门,也不等里面的人回应,他就一把推开走了进去。 正在喝酒的几人见状,顿时齐齐朝他看了过来。 “怎么样?那女人不会闹什么幺蛾子吧?要我说,先给她灌上两口蒙汗酒再说。” 三叔公夹着一片卤肉,语气之中满是不以为意。 倒是旁边的沈老爷子,见林砚表情凝重,不由好奇道:“怎么回事?难道事情有变?” 关于姜暮是大周女帝的猜测,着实有些骇人听闻,林砚自然不可能随便说出来。 万一自己的判断有误,那乐子可就大了。 虽然这件事情不能透露,但姜暮的猜测,还是可以告诉几个人的。 当听完姜暮以不变应万变的说法后,在场四人全都陷入了沉默。 三叔公性子急,沉吟片刻之后,就放下筷子沉声道:“那个女娃子说得不无道理,可万一追兵真找到了家里,那岂不是再无回转的余地?” “老三说得没错,这件事情咱们不能冒险。大不了送她进山的时候,咱们谨慎一些。真要是遇到追兵,能杀就把他们都杀掉。倘若不敌,把那个女娃子交出去也不是不行。” 沈老爷子也跟着附和,说出来的话,满是毫不掩饰的杀意。 就在此时,房门突然被人敲响。 众人回头,就看到了推门而入的沈知宁。 林砚见状,眉头顿时忍不住挑了挑。 这女人,对自己还真狠。 第77章 换你一天不吃东西,也会手软脚软 “夫君,你们商议得怎么样了?姜暮姐姐说她饿了,咱们要不要趁机把蒙汗酒喂给她?” 姜暮易容的假沈知宁,进屋之后并没有贸然行动。 相较于屋子里的其他人,她最熟悉的就是林砚。 所以都不等其他人开口,她就压着声音询问出声。 姜暮的体型,本就和小娇妻有八九分像。 如今又是压着声音,即便最熟悉女儿的岳父沈怀远,都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甚至坐在床上的他,还一脸警惕的看向旁边的屋子,示意“女儿”声音小些。 不只是岳父沈怀远,甚至就连沈老爷子和三叔公,也是一脸慈祥地朝着姜暮招手。 林砚本以为,姜暮肯定不敢和众人近距离接触。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对方根本没有半分迟疑,抬脚便朝着屋子里面走了进来。 不仅如此,就连脚踝扭到后的细节,她都模仿得惟妙惟肖。 就在林砚犹豫,要不要拆穿她身份的时候,房门突然再次被人敲响。 众人疑惑转头,就看到真正的小娇妻沈知宁,推门从外面走了进来。 那一瘸一拐的模样,和刚刚走到众人身边的姜暮一模一样。 只一瞬间,屋子里除了林砚,全都齐刷刷站了起来。 “宁……宁儿,这……这是怎么回事儿?” “我嘞个老天爷,家里咋有两个宁丫头?” “大哥,这俩哪个才是你的女儿?我咋分不清楚呢?” “这……应该是你面前站着的这个吧!” …… 几人惊愕的表情,顿时就引得假沈知宁噗哧一下笑出了声。 神情得意的朝着林砚挑了挑眉,她这才语气认真道:“诸位,我知道你们视我为累赘。可是如今天寒地冻,我又有伤在身。若是去了后山,想活下来真的很难。当然,让你们一家老小为了我冒险,确实强人所难。所以,咱们不如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 贸然行事的危害,在场众人刚才已经了解。 如今被姜暮一手易容术震撼,众人觉得就算真有人找到家里,也不一定会有什么问题。 毕竟就连他们这些至亲至近之人,都没有发现破绽,就更不要说那些陌生人了。 即便有人同时看到两人,大不了先拿双生子糊弄过去。 那些人追杀的是一个年轻男子,和家里两个女儿有什么关系。 也正因为权衡了利弊,老沈家几人才会好奇姜暮所说的条件。 若非如此,即便姜暮说得再怎么天花乱坠,众人也会毫不犹豫将她送走。 虽然一切都在姜暮的计划之中,可是听到老沈家众人询问,她还是难掩激动。 目光灼灼地看了林砚一眼,她连忙语气认真道:“你们让我继续在这里养伤,并尽可能保证我的安全。如果我平安无事,离开时我会赠送白银一千两。倘若真有追兵,也不用你们驱赶,我会主动将他们引开,保证不会把麻烦留给你们。” “谢银的事情大可不必!一千两的意外之财,对我们老沈家来说是祸非福。只要追兵来的时候,你能主动将他们引开,我们就心满意足了。” 沈老爷子一锤定音,根本就不给其他人发表意见的机会。 二叔沈怀洲原本还想说些什么。 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岳父沈怀远拉了一下胳膊。 被拒绝的姜暮,神情同样变了变。 或许是担心沈老爷子的回答是推脱之词,神情焦急之下,她当即就想增加筹码。 然而。 都还没等她开口,就迎来了林砚毫不客气的训斥,“你要是再不回去躺着,能不能撑过伤口感染都不一定。” “砚儿说得没错,丫头你就放心回去养伤吧!只要你信守承诺,我们并不在意什么报酬。” 岳父沈怀远跟着点头,并没有错失千两白银的心疼。 姜暮闻言,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躬身朝着众人行了一礼,转身就准备出去。 只是她本就重伤在身,如今又接连折腾了好几次。 如今心神陡然放松,脚步顿时一阵踉跄。 好在林砚眼疾手快,伸手将她扶住。 旁边的小娇妻见状,连忙催促道:“夫君,快抱她回屋,我要帮她重新包扎。”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你若再这么折腾,死了也是活该。” 恶狠狠地训斥了一句,林砚也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弯腰就把姜暮抱了起来。 直到走出房间,怀里的姜暮这才声若蚊蝇道:“换你一天不吃东西,也会手软脚软……” 林砚:…… 这件事情,好像还真是自己的锅。 前世那些做完手术不允许进食的病人,全都会打吊瓶。 不论葡萄糖还是盐水,都有补充身体机能的效果。 自己让姜暮这么饿着,搞不好还真有可能影响伤口的恢复。 重新包扎了伤口,又给姜暮准备了黍米粥,林砚就回到院子杀起了鱼。 由于三天后就要进入私塾读书,趁着空闲的时间,他得把沈知轩和王腾几人带出来才行。 有了他们几个帮自己赚钱,自己这个资本家也就能安心读书了。 一夜无梦。 第二天,不到卯时,院子外面就传来了敲门声。 除此之外,还有此起彼伏叫姐夫的声音。 林砚原本还想装作听不见,谁知转眼间,那几个牲口就冲进院子来到了窗前。 朝着外面吼了一声,让那几个家伙保持安静,他这才一脸怨念的穿起了衣服。 睡眼惺忪的走出屋子,几个家伙顿时就献宝似的围了上来。 “姐夫,这是我亲手做的雪橇,你看是不是和你做的那个一样。” “我这个可是特意改进过的。不仅铁锅土灶都有特定的位置,下面用的还是并排的竹子。” “我这个增加了用来推着走的横杆,可以一直盯着雪橇上的东西。” “我这个……” …… 林砚哈欠连天,又不好打击员工们的积极性,也只得装模作样地点评了一番。 众人围着灶台吃过早饭,就兴致勃勃地出了村子。 到底都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一个个拖着雪橇健步如飞,让没有任何负重的林砚直呼牲口。 这一次,林砚并没有带着几人去醉仙楼。 俗话说,只有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 当时因为没有门路,这才借了醉仙楼的势。 后来在醉仙楼门前卖卤下水,也只是因为有顾客预定了鲤鱼。 今天若是继续贴脸开大,鬼知道小心眼儿的吴掌柜会不会爆发。 众人一口气跑到码头,都不用林砚招呼,沈知轩几个家伙,就在大年的带领下生起了火。 只是都还没等他们把炉子里的火烧热,几个满脸横肉的家伙,就一步三晃地将他们围了起来。 第78章 先把火灭了 突然被人围住,大年几人根本没有半分犹豫,顷刻间就抽出了雪橇上插着的菜刀。 几个凶神恶煞的家伙见状,下意识就后退了好几步。 为首那人愣神半晌,这才轻咳一声道:“那个……别紧张,我们几个是码头负责维持秩序的。这里目前正在转运粮草,所以禁止一切烟火。” “哦?是吗?那他们为何能在这里摆摊?” 林砚把玩着手里的匕首,目光却看向了四周。 刚才若不是看到这里有其他人摆摊,他们几人又怎么可能停下。 然而。 本以为对方纯粹就是在找茬。 谁知他的话音刚落,旁边一个卖汤面的大爷,就主动开口解释道:“我们之所以能在这里摆摊,是因为我们烧的都是石炭。你们在这里烧柴,万一火苗飘向了粮草,那可是要杀头的。” 有了大爷起头,旁边卖炊饼的老妪,也跟着点头附和,“王老伯说得没错,我们在这里摆摊,还交了灭火的银钱呢!不过只要能保证用火安全,收摊的时候,银钱还会退还。” “几位小哥儿,别看大虎他们几个长得凶悍,其实都是好人咧,你们可别不识好人心。” “我看你们几个都是乡下来的,若是交不起两百文灭火钱,可以去码头外面摆摊儿。生意虽然不如这里,但却能省下一笔购买石炭的银钱。” …… 周围摊贩的七嘴八舌,很快就让林砚搞清楚了状况。 神情尴尬地收起匕首,他这才朝着几个壮汉拱手道:“刚才多有冒犯,还请几位大哥见谅。” “咳咳……无妨,我们也是被那些不讲道理的人闹怕了,这才装出凶神恶煞的模样。吓到了几位兄弟,实在对不起。” 为首那个叫大虎的汉子挠了挠头,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大年几人手里的菜刀。 几人原本只是码头力工们的小头目。 因为粮草转运的事情,这才临时被官府招募。 最开始他们并没有搞现在这一出,所以许多摊贩根本就不配合。 后来没办法,他们这才开始装成这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本以为林砚几个乡下来的小子,只要稍微吓唬一下,就会乖乖听话。 谁知都还没来得及开口,几人就毫不犹豫拔出了菜刀。 若不是有周围的摊贩作证,鬼知道今天的事情能不能善了。 “呵呵,几个大哥都是职责所在,我们都理解。只是这石炭,不知道哪里有卖?” 防火押金的事情,对林砚来说根本就不算事儿。 今天来县城,除了指导沈知轩和王腾几人卖鱼,他的首要任务,就是去书斋购买读书所需的书籍和笔墨纸砚。 说话间,他已经将六个摊位的银钱,递到了对方面前。 看到林砚随手掏出银子,对面几人的神情明显一愣。 本以为林砚几个刺头不好招惹,谁曾想掏钱居然掏得如此干净利落。 确定林砚不是正话反说后,为首的大虎连忙将银钱接了过来,“几位兄弟放心,只要你们出摊期间没有失火,收摊的时候,这笔钱肯定会退还给你们。 至于石炭,不远处那座山里面全部都是。 只是石炭烧的时候会产生毒烟,你们只能在空旷的地方烧,千万不能带回家里。” 大虎说完,就眼巴巴看向了几个尚未熄灭的土灶。 林砚见状,当即指挥大年几人道:“先把火灭了,咱不能给大虎哥几个添麻烦。” “如此就多谢了!我还要带着几个兄弟巡逻,你们收摊时,记得去码头找我。” 大虎朝着林砚拱了拱手,转身就带着几个手下朝着岸边走去。 直到几人走远,大年这才语气严肃道:“姐夫,石炭的毒烟可不容小觑。从我记事起,每年都听到有人被石炭毒死的消息。” “是啊!小时候我们还来这里挖过石炭呢!谁知背到家后,却被爷爷全都丢进了河里。” 沈知辕也跟着附和,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惧色。 林砚闻言,非但没有任何担忧,反而一脸的惊喜之色。 连小孩子都能随便挖的煤矿,不用想也知道是露天煤矿。 如此优质的矿山,非但没有被人开发,反而全都是嫌弃。 这要是放到穿越前,那些煤老板都能打出狗脑子。 虽然煤炭有毒,但处理起来并不麻烦。 而且只要炉子设计得足够合理,用来烧饭取暖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常言道,每天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 柴被排在第一位,可见其重要程度。 桃溪村这种背靠大山的山村,因为能就地取柴,所以在这方面的开销并不是很大。 可是那些住在县城的人家,几乎所有的柴,都是从樵夫手里买来的。 不仅如此,城外的山林,大部分也都是有主之物。 所以樵夫基本上都是从深山里面砍柴,然后拿到城里售卖。 也正因为如此,柴的价格可是一点儿都不便宜。 如果自己能把这座宝山搞到手,就算不能如穿越前那些煤老板潇洒,日子也绝对差不了。 一念至此,他连忙压着声音询问道:“你们知不知道那座出产石炭的山,现在是哪家的产业?” “这种害人性命的东西,怎么可能有人敢要。” “就算原本有主,估计也没人敢承认。” “每年因为烧石炭死的人可不少,若那座山是有主之物,主家岂不是要赔死?!” “姐夫不用担心,我们只管挖便是。” …… 大年几人七嘴八舌,却没有一句有用的消息。 听到这些现实存在的问题,林砚也冷静了些许。 这里并不是法治健全的现代。 自己也没有显赫的身份和地位。 就算强行把这座山搞到手,只要别人看到其中的利益,原本的黑金,顷刻间就能变成自己的催命符。 强行压下心中的激动,让沈知轩两兄弟留下看着摊子,林砚就带着大年几人,拖了一个雪橇,朝着煤山走去。 即便现在不能开发,他也想前去探明情况。 况且现在可是冬天。 如果这里的煤矿确实和自己想象中一样,回去自己就找人开始盘火炕。 反正这里的煤可以随便挖,无非就是费些力气的事情。 第79章 火爆码头 与想象中完全剥离了岩土层的露天煤矿不同。 虽然煤山上确实有不少裸露出来的地方,但整座山的大部分区域,其实都覆盖着厚厚的岩石。 即便林砚不懂采矿,也知道想要大范围开采,难度肯定不小。 可是想到穿越前,那些赚得盆满钵满的煤老板,他又觉得这些难度和利润比起来,完全就是小巫见大巫。 强行压下现在就去县衙询价的冲动,告诉自己一定要徐徐图之,他这才带头在山里捡起了煤块。 想要在大周王朝当个煤老板,现在肯定还不是时候。 不过想要过一个温暖如春的冬天,还是可以轻松办到的。 有了这些煤,不但可以烧上一整个冬天的土炕,还能试着做一做蜂窝煤。 到时候做上几个泥炉子,不论是在家做饭,还是拉出来摆摊,都能轻松很多。 至于蜂窝煤的制作方法,对一个农村走出来的大学生来说,还真没有什么难度。 心里做着盘算,几人很快捡了一大堆煤块。 为了能尽快把火生起来,林砚并没有选择用柴烧,而是用没有烧过的煤块,和旁边几个摊贩,换了他们已经快要烧完的。 对于林砚的提议,周围的摊贩自然乐意。 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几个炉子就生了起来。 随着水温越来越高,卤料的香味儿也越来越浓。 即便铁锅陶罐上面都加了盖子,依旧掩盖不住那股子霸道的香味儿。 首先忍不住好奇的,就是附近卖吃食的小贩儿。 都还没等水烧开,旁边卖汤面的大爷,就忍不住凑了过来,“你们几个小子,不是要卖鱼吗?怎的味道如此香嘞?” 说话间,老大爷已经伸手掀起了锅盖。 随着一团水汽蒸腾而起,锅里面积蓄的香味儿,就像开闸的洪水,瞬间喷薄而出。 呼~ 一阵北风吹过,香味儿瞬间七零八落。 却也让更远的人,意识到了锅里卤汤的不凡。 一时间,那些摊位前没有顾客的小贩儿,全都不由自主围了过来。 “小哥儿,你这做的什么?味道也太霸道了吧!” “我早上可是刚吃过饼子的,没想到闻到这香味儿居然又饿了。” “小哥儿,你们这个卤汤的方子卖不卖?我愿意出一两银子购买。” “一两银子也好意思说,我出二两。” “我出五两……” …… 沈知轩和王腾几人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的摊位都还没开张,就先被这些卖吃食的小贩儿抢上了。 一时间,他们看向林砚的目光,都变得更加崇拜起来。 对于眼前的场景,林砚自然早有预料。 他先是朝着众人压了压手,这才朗声道:“诸位,大家的心情我能理解。 但是实在抱歉,这是祖上传下来的方子,不论出多少钱,我都不会卖。 不过现成的卤料包,我们准备了不少。 如果有人想要,可以花钱购买。 我们这个卤料包不但可以卤制各种肉类,而且还能做成汤底。 哪怕用来煮素面,味道也像是加了肉。 由于制作卤料包的香料价格昂贵,所以一包卤料的售价是五十文。 虽然卤料包的价格不怎么便宜,但是却能重复使用,算下来还是非常划算的。” 林砚一口气说完,提起两条提前杀好的鱼,就丢进了锅里。 直到盖上锅盖,那些狂吞口水的摊贩,这才收回了目光。 “就一个卤料,居然要五十文一包,你怎么不去抢啊!” “呵呵,你这卤料是金子做的啊!买上一包,我一整天都白干了。” “现在的年轻人,还真是什么都敢想,当真以为凭一锅汤,就能把生意做好?” “他一包卤料都敢要五十文,这锅里的鱼岂不是要卖上天价?” “你们不买就别啰嗦,香料的价格有多金贵,难道你们不知道?” “这霸道的香味儿,醉仙楼都没有,卖五十文一点儿也不贵。” “没错,小哥儿给我来两包,刚好给我这锅汤提提味儿。” “我也要一包……” “给我也来一包……” …… 有人嫌贵说风凉话,也有人跟着想压价。 但是能做小贩儿的人,又怎么可能没有精明人。 先不提卤汤的香味儿有多霸道,仅仅只是林砚几人的摊子支起来,都能抢去大部分的生意。 毕竟码头的力工,酬劳其实并不算少。 虽然林砚几人卖的是鱼,但终归也是肉。 如果不尽快跟进,接下来还有没有生意都两说。 精明的摊贩都不用林砚催促,就开始抢占起了先机。 至于那些还想着压价的人,在锅里的鱼彻底卤好之后,也全都着急忙慌地购买起了卤料。 没办法。 连他们自己都忍不住想要尝尝,就更不要说顾客了。 于是。 原本风平浪静的码头,因为小小的卤料包,硬生生卷了起来。 都还没等真正的顾客上门,准备好的卤料包,就已经被周围的摊贩抢购一空。 随着抢到卤料包的人,开始将卤料加入自己的锅里,码头附近的香味儿,也开始变得更加浓郁。 这边卤鱼才刚刚做好,码头那些可以自由活动的头头脑脑们,就全都闻着味儿找了过来。 虽然香味儿霸道,但林砚也知道大家对河鱼的固有印象。 为了迅速打开销路,同时也想给这些头头脑脑们留个好印象,林砚果断来了一场免费品尝。 能免费试吃,又有谁不乐意。 现场的气氛,顷刻间就沸腾了起来。 在霸道香味儿的诱惑下,这些头头脑脑们也没了平日里的规矩,你尝一口,我尝一口,没一会儿就把几条鱼分食干净。 炖得软烂的鱼肉,浸满了浓郁的汤汁,只尝一口又怎么够。 都还没等后面的人将鱼肉咽下,前面品尝过的人,就开始急不可耐地催促起来。 只是炉子里的煤块,比起柴火还是要差上不少。 为了能尽快吃到嘴里,其中一个头目干脆叫来了大虎。 随着十几个装满水的木桶放到摊位旁边,林砚等人也“被迫”在码头烧起了柴。 大虎几兄弟也是人精。 看到林砚和码头的头头脑脑们谈笑风生,都没等到收摊,就恭恭敬敬把防火押金送了回来。 对于几个“现管”,林砚自然不可能冷落。 不仅给他们几个特意留了一条鱼,而且还给他们每人都送了一个卤料包。 收了林砚送的礼物,大虎几兄弟当即就拍着胸脯放了话。 今后再来码头摆摊儿,就当回到自己家。 对于这样的承诺,林砚自然不可能全信。 但只要维持好关系,今后大年几人不说在码头横着走,至少不会有人找茬。 第80章 我可是比你们还惜命 这次七个人出来摆摊儿,可是足足带了四五百斤鱼。 谁知等到码头放工的时候,居然只剩下一百多斤不到。 而这一百多斤鱼,只用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被那些馋得直吞口水的力工争抢一空。 而那些没有抢到的力工,在得知其他摊位也有同样的卤料后,顷刻间就把那些摊位围了起来。 一时间,那些没有购买卤料包的摊贩,差点儿没把肠子悔青。 只是当他们想要找林砚预定明天的卤料包时,他已经带着大年几人钻进了煤山。 虽然和林砚只接触了不到一天时间,沈知轩和王腾几个人,却已经被他的见识和处事方法深深折服。 不论是面对大虎几人的临危不乱,还是后来面对一众摊贩的侃侃而谈,又或者是为了打开销量的免费品尝,无一不让他们惊叹。 不仅如此,这几个家伙的怀里,全都揣着刚刚分到手的一百文钱。 虽然和林砚赚到的钱相比,一百文只能算是九牛一毛。 但几人非但没有感觉不公平,反而对林砚格外推崇。 也正因为如此。 当林砚提出两种分配方式的时候,他们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自己捕鱼出来卖,而是选择了每天拿一百文的固定工资。 用王腾的原话说,今天的生意之所以能火爆,靠的全都是林砚。 周围那些小贩儿每天赚不到五十文,才是摆摊儿的正常情况。 那些人忙活一整天,才赚区区五十文,他只用了半天时间,就能跟着林砚赚一百文。 不仅如此,跟着林砚还能学到不少东西。 就算以后没了捕鱼的营生,肯定也还有其他赚钱的门路。 即便到时候离开林砚,也能比那些普通摊贩有前途。 心情激动,干起活儿来自然就快。 只用了一炷香的时间,几人就把雪橇装了个差不多。 “姐夫,这些石炭应该足够我们用几天了,就是不知道大虎哥那边有没有地方堆放。” “码头那边管控很严,估计咱们这些石炭,只能堆放在码头外边。” “即便堆放在码头外边,也比来山里现挖要强。看今天这阵仗,估计明天还得争抢。” 几个拖着雪橇的家伙,手上脸上全是煤灰,神情却格外亢奋。 只是听到他们的议论,林砚却脚步一顿。 自己只顾着让他们挖煤了,都没告诉他们这些煤的用途。 见几人拉着雪橇就往码头的方向走,他连忙将他们叫住,“这些石炭我是要拉回家里烧的,你们直接拉着回桃溪村就好。” “拉回桃溪村?这怎么能行!在屋子里面烧石炭,可是会死人的。” “姐夫,家里若是缺柴烧,我每天都去后山砍,咱可千万不能拿这些石炭冒险。” “我也帮姐夫砍柴,这些石炭还是送去码头囤着吧!我可听说,每年冬天都会有不少人因为烧石炭中毒呢!” “砍柴的事情也算我一个。我们家去年一整年都没攒够一两银子,姐夫一天就给我分了一百文。要是不做些什么,这些钱我拿着别扭。” “对对对,以后我们每天都去后山砍柴,姐夫你可千万不能冒险,我们可还想多跟着你赚钱呢!” …… 几人七嘴八舌,搞得林砚一脸的哭笑不得,不过心里却满满都是感动。 朝着众人摆了摆手,他这才语气认真道:“你们别着急,我心里有数。 我之所以要把这些石炭拉回桃溪村,是因为我知道一种处理石炭的方法。 只要经过处理,石炭的毒烟就会少很多。 而且我还知道一种专门用来烧这个的铁炉子,只要试验成功,就算在屋子里面烧,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林砚说得认真,可是沈知轩和王腾等人却根本不相信。 倒是大年,因为已经不止一次见识过林砚的不凡,犹豫半晌,这才语气凝重道:“我们把这些石炭拉回去,姐夫你尽管尝试。但是在确定没有问题之前,一定不能贸然行事。” “放心吧!我可是比你们还惜命呢!” 林砚哭笑不得,不过还是点头应承了下来。 交代几人路上注意安全,他就独自朝着提前打听好的书斋而去。 临江县城并不是很大,书斋也就只有两三家。 可即便如此,三家书斋依旧分了档次。 其中最大也是档次最高的,是位于醉仙楼后面那条街上的知行阁。 据说知行阁是范阳卢氏的产业,在整个大周王朝都有连锁门店。 与其他两家的博杂不同,知行阁主要以科举书籍,以及文房四宝为主。 由于走的是精品路线,价格方面要比另外两家书斋高不少。 可即便如此,临江县的读书人,依旧对这里趋之若鹜。 至于目的,当然是想引起店铺掌柜的注意,然后和范阳卢氏扯上关系。 比知行阁档次稍差一些的,是半官方性质的枕书轩。 之所以说枕书轩是半官方性质,是因为原本的枕书轩,其实是大周皇室的产业。 只是由于一直经营不善,目前已经被临江县城的商贾接手。 不过在名义上,枕书轩依旧要配合朝廷进行书籍售卖。 至于最后一家青简居,名字取得倒是挺有诗意,但主营业务其实是画本。 当然。 除了画本之外,一些启蒙的书籍和笔墨纸砚,店铺也是有售卖的。 只是由于不是主营业务,价格虽然比另外两家便宜,但品质也只能说一般。 不过对于那些刚刚启蒙的孩童来说,倒也算是不错的选择。 而林砚此行的目的地,就是位于西市的青简居。 他并非不知道狼毫笔和松烟墨的好,而是本着能省就省的原则。 反正有着前世的书法功底在,倒也不至于受这些外物的影响。 当然。 除了青简居买东西便宜外,主要还是因为它就在西市附近。 林砚打听书斋的同时,也打听了一下大周王朝入私塾读书的规矩。 除了固定的银钱外,入学的时候,还要给夫子准备束脩六礼。 所谓束脩六礼,分别是芹菜、莲子、红豆、红枣、桂圆和肉条。 芹菜的寓意是勤奋好学,莲子的寓意是夫子的苦心,红豆表示鸿运当头,红枣则表示早早高中,桂圆寓意功德圆满,肉条则是表示心意。 心里盘算着需要购买的东西,林砚已经不知不觉来到了青简居的店门前。 只是还没等他抬脚往店里面走,一道焦急的声音,就自店内传了出来,“这……这明摆着是有人要害我们花家。” 第81章 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林砚来青简居的目的,是为了购买开蒙所需的书籍和文具。 心里还惦记着他的蜂窝煤和土炕,自然没什么听八卦的心思。 只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才刚刚迈步走进店门,就看到了昨天才刚刚见过面的赵夫子。 此时的赵夫子神情凝重,手里正翻看着一本书籍。 书籍的封面印着精美的插画,想来应该是话本。 赵夫子的旁边,还站着一个急得抓耳挠腮的小胖子。 小胖子的年纪,看起来应该和大年差不多。 只是数九寒天,他却满头大汗。 想来遇到的麻烦肯定非常棘手。 见两人齐齐抬头看向自己,林砚连忙恭敬行礼,“学生林砚,见过夫子。” 突然看到有人进门,赵夫子和小胖子的神情明显有些慌乱。 匆忙将手中的话本背放到身后,赵夫子这才有些心不在焉道:“不必多礼,你来此……是想购买话本?” “夫子明鉴。学生既已拜入夫子门下,自然一心向学,勤勉不怠。今日来此,其实是为了购买笔墨书籍。” 虽然赵夫子已经承诺,让自己去他的私塾读书,但林砚却丝毫不敢大意。 他还想着尽快参加科举,可不能给赵夫子留下不好的印象。 万一让赵夫子误会,到时候不教真东西,那自己岂不是哭都没地方哭去。 好在赵夫子只是随口一问,闻言下意识就看向了旁边的小胖子。 其实刚刚看到林砚的时候,小胖子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将他赶出去。 此时的花家,一不小心就可能家破人亡,他哪里还有做生意的心思。 后来还是听到林砚叫赵锦程夫子,他这才强行压下了心中的烦恼。 在得知林砚要买笔墨书籍后,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转身抓起店里启蒙用的笔墨书籍,就一股脑全都塞了过来,“这里是林兄所需的东西,你且拿去便是。” 说完,就眼巴巴看向了赵夫子。 林砚没想到,小胖子居然会搞这么一出。 不让自己挑选也就罢了,居然连价格都不告诉自己,这让自己怎么掏钱? 好在赵夫子已经恢复了心神。 见状,连忙替小胖子解释道:“明渊这里遇到了非常棘手的麻烦,故而心情有些烦躁。你们两个今后就是同窗,这些笔墨书籍你先拿走便是。等此间事了,再把银钱还给明渊也不迟。” “原来如此,抱歉给明渊兄添麻烦了!” 林砚拱手道歉,然后就准备离开。 然而。 他才刚刚转身,一个掌柜模样的老者,就急匆匆跑了进来,“少爷,老奴已经去县衙报过案了。只是……只是县衙说,想要证明这件事情和咱们没有关系,得拿出证据才行……” “证据?咱们自己印刷出来的话本没问题,找知行阁代为印刷的话本,里面就多了三首反诗,这难道还不算证据吗?” 或许是被老掌柜带回来的消息打击到了,花明渊烦躁地搓着胖脸,丝毫没有背着还没有走出店门的林砚。 听到事情居然和话本有关,林砚这才恍然。 难怪小胖子连钱都没心思收。 这种等同谋反的事情,即便掌权者再怎么开明,估计也得全家掉脑袋。 若是再有人从中作梗,搞不好就是一个九族消消乐的结局。 等等。 老师和同窗属于九族还是十族来着? 想到这个问题,林砚离开的脚步瞬间顿住。 直到想起方孝孺是被诛杀的十族,他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 不过紧接着,他的心就再次提了起来。 老师和同窗确实属于十族不假。 可一旦小胖子花明渊因为反诗的事情被诛九族,作为他老师的赵夫子,即便不会因此获罪,也肯定会受到不小的影响。 按照官场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尿性,自己这些名义上的同窗,十有八九要遭受打压。 如此一来,自己读书混功名的事情,岂不是没了希望? 这算什么? 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心中无语的林砚,哪里还有心思管什么蜂窝煤和火炕。 也顾不得唐突不唐突,转身就回到了青简居,“夫子,明渊兄,我和孙县令有过一面之缘,不知能否帮得上忙?” “你认识孙县令?” 林砚的去而复返,让花明渊和赵夫子同时一愣。 不过紧接着,赵夫子就苦笑着摇头道:“公然刊印反诗,罪名等同谋逆。即便你和孙县令相交莫逆,他也绝对不敢枉私,就更不要说只是一面之缘了。” 对于赵夫子的回答,林砚其实心知肚明。 他之所以这么说,只是找个了解内情的借口而已。 而事实也确实如他所料。 相较于依旧冷静的赵夫子,小胖子花明渊明显已经失了方寸。 听到林砚认识孙县令,他顿时就滔滔不绝地诉起了苦。 通过他语气急切地讲述,林砚也逐渐了解了事情的经过。 作为以话本为主营业务的书斋,青简居其实有不少合作的书生。 只是这些书生写的话本,若是放在小小的临江县城,倒也还能卖得出去。 可一旦到了宁江府,基本上就没了竞争力。 由于自己本身就喜欢看话本,所以小胖子花明渊对自家的青简居格外上心。 前段时间父亲回乡祭祖,他就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 谁知瞌睡来了刚好有人送枕头。 一位在宁江府都赫赫有名的话本大家,因为合作的书斋拖欠稿费,就把书稿投到了青简居。 小胖子花明渊看到话本之后,简直如获至宝,当场就要高价签下对方。 谁知对方却开出了首批不低于两万册,还要在整个宁江府发现的条件。 急于做出一番事业给老爹看的花明渊,早已经被对方的名头唬住,自然毫不犹豫就同意了下来。 不仅如此,双方还签下了赔偿额度很高的协议。 如果青简居做不到协议上面要求的内容,不但要赔偿对方一万两,还要把青简居免费送给对方。 对方在宁江府话本界的名头不小,而且这次写的话本质量远胜从前。 按照花明渊这个话本爱好者的眼光判断,首销两万册绝对非常轻松。 于是,早就上头的花明渊,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和对方签了协议。 然而。 等他拿到授权,真正开始雕版刊印的时候,这才发现事情并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