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新编》 第1章 聊斋新编第一章 今世·耳中人 话说当今华夏,经济繁荣,凡百业争奇斗艳,社会百态,人心愈加浮躁,名利场上如潮涌奔腾,激流勇进者,无不削尖了头,为求一席之地。然于此灯红酒绿、纷繁复杂之世,亦不乏心志动摇者。凡**、贪念,无一不在暗中作祟,令多少人迷失了本心。 京城有一士人,名唤张诚,年方三十,正值事业初创之时,虽不算富贵,但家境尚可,婚姻美满。张诚自幼聪慧过人,寒窗苦读十余年,大学毕业后进入一家公司,凭借过人之才与勤奋,不消几年便升任部门主管,俨然一颗职场新星。 但张诚虽在外风光,内心却日愈焦虑。眼看周围同龄人纷纷买房购车,甚至有人跳槽之后身价倍增,而自己虽职位有所提升,但收入始终不及预期,远不如那些“富贵人家”的子弟。他内心暗暗盘算,若再不进一步,恐难追上人前风光的脚步。 一日,张诚与几位同事出外应酬,觥筹交错间不觉多饮了几杯。回到家中,醉意上头,刚要入眠,却觉耳中似有些不适,仿佛有什么东西钻进了耳朵。起初他只以为是醉后不适,便未放在心上。可翌日醒来,耳中那异样感却未曾消失,反而愈加明显,有时隐隐作痒,有时如蚊声轻嗡,令他心中烦躁不安。 张诚不敢怠慢,遂去医院检查,医生细细查看,却并无异样。张诚自此心中疑惑,难道是自己过于紧张?遂强压心中不适,继续每日忙于公司事务。 不料几日后,张诚夜深独坐时,竟隐约听见耳中有细微的声音,似有人在轻声言语。他大惊,屏息细听,果真有一人语声极小,似乎就在他耳中说道:“张诚啊,张诚,你本有才学,何必在此小小公司虚度光阴?只要你稍加手段,升职加薪不过是举手之劳。” 张诚心中大骇,起初不信,然那声音日益清晰,字字如针刺入心头。渐渐的,张诚不再将此视作幻觉,反而觉得这声音仿佛知己般洞察他的内心。他虽表面安静,内心却早已被**所煽动。耳中那声音继续道:“你若依我之言,必然前途无量。公司里何止你一人?那些与你一同竞争的,岂非有手段谋得高位?你又何必束手束脚?” 从此之后,张诚每每静夜独处,耳中那声音便会低语不止。起初张诚还抗拒几分,觉得此乃邪念作祟,不可为信。可随着公司内竞争愈发激烈,耳中之语愈发迎合他的**,劝他采取非常之手段,莫要再依循常规。渐渐地,张诚开始动摇,心中那份对清廉正直的坚持逐渐被名利之心吞噬。 几个月后,张诚所在部门新开一项大项目,他虽主管一职,然上司却将核心业务交给了另一位与他同级的同事李伟。这李伟平日里八面玲珑,与上层关系密切,张诚心中虽不服,但又无从抗辩。 夜深之时,张诚独坐书桌前,耳中人忽又出现,低声说道:“张诚,李伟不过依仗些人脉手段,何足为惧?你何不设法将此项目据为己有?稍作手段,便可将他踩下,何必受此屈辱!” 张诚眉头紧锁,思量再三,终究无法抵挡心中那股无名火。于是,他听从耳中人的计策,偷偷窃取了李伟的方案,将其稍作修改,提前递交给了上司。上司见方案完美无缺,大加赞赏,遂将项目全权交给了张诚负责。 李伟对此毫不知情,只觉自己命运不济,懊恼不已。张诚暗自得意,耳中那人亦不断称赞他聪明机智,说他不过迈出一步,前途已然大好,日后步步为营,便可一路青云直上。 然而,世事如棋,祸福难料。张诚本以为此事天衣无缝,然公司内部却有人暗中调查项目资料时,发现了张诚窃取李伟方案的蛛丝马迹。消息传到上司耳中,张诚顿时陷入了众人非议之中。上司震怒之下,不仅将项目收回,还将张诚调离了核心部门。张诚原本指望借此升职,却因贪图一时之利,反而被贬职,他一时间悔恨不已,恍若坠入冰窖。 张诚从此内心惶恐不安,事业受挫后,耳中人依旧不肯罢休,时常在耳畔低语:“不过是小挫折罢了,日后还有机会。你何不趁此机会,去投靠那些权贵?只要攀附得当,失去的地位必能重新夺回。” 耳中人不停唆使,张诚内心却愈发惶恐。他想摆脱这声音,但每每夜晚降临,那细小的声音便如毒蛇般缠绕他的思绪,让他无法安眠,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耳中人的操控之下。他日益消瘦,精神几近崩溃。 一次偶然的机会,张诚听人提起一位得道高人,精通道术,擅长驱邪除恶。心急如焚的张诚立即前去拜访。高人见他面色阴郁,双目无神,便对他说:“你心中贪念过重,方引来‘耳中人’,此物本无实体,乃你心中**所化,若不去除,必将毁你一生。” 张诚闻言,如遭雷击,顿时恍然大悟。原来这几个月的痛苦,全因自己心中贪欲横生,耳中人不过是自己**的映射。高人施法,将张诚耳中一粒微小如尘的东西取出,轻轻捏碎,随即说道:“此物已除,但心中之贪不可再生。切记,若再滋生邪念,耳中人还会卷土重来。” 自此以后,张诚彻底醒悟,再不敢贪图非分之利,专心做好本职工作,克己复礼,心如止水。他明白到,名利虽为世间所追,然一念之差,便可令自己万劫不复。 ------------------------------------------------------------------------------------------------------ 现代·尸变 如今世道繁华,市井喧闹,凡人虽衣冠楚楚,心中却多迷惑。追名逐利者如过江之鲫,苦乐哀愁,生死轮回,亦常萦绕心头,时而不免感怀。却不知这生与死、情与欲,皆为世间一道难解的谜题。且说如今都市中,亦有一段离奇之事,正应了那古话:“生死无常,执念必成祸事。” 话说京城某处,有一位颇具声名的企业家,姓赵名天昊,年方四十出头,正值事业巅峰。赵天昊自幼寒门出身,凭着勤奋与机遇,白手起家,打拼成了市内一家大型房地产公司的总裁,坐拥亿万资产,身边不乏宾客如云,商场上称兄道弟者更是不可计数。 赵天昊虽事业如日中天,然家庭却并不美满。他的妻子林悦,自嫁入赵家以来,虽享尽荣华富贵,但身体却每况愈下。林悦自幼体弱,结婚后又患上了一种不明的病症,时常头痛难忍,体力不支。赵天昊虽一面打理公司事务,心里却对妻子关怀备至,遍寻名医,但始终不见好转。 一年冬日,林悦的病情愈加恶化,终至一日病重不起。赵天昊日夜守在病床旁,心中万分焦急,却无能为力。到了黄昏时分,林悦竟然断气。赵天昊痛不欲生,抱着妻子的遗体,久久不肯放手。家中仆人劝道:“总裁,节哀顺变,夫人虽已离世,但您还有大业在身,务须保重。” 赵天昊双目赤红,勉强听从仆人之言,将林悦的遗体停放于家中客厅,准备次日举行葬礼。然当夜,赵天昊难以入眠,心中愁思万千,忽听见客厅内传来轻微的叩击声,仿佛是有人在轻敲棺木。他心中一惊,急忙起身查看,却见棺木依旧完好,厅内一片寂静。 他以为是自己过度悲痛所致,遂回房休息。不料次日夜里,客厅中又传来异响,这次比前一晚更为清晰,仿佛棺木内有什么东西在挣扎。守夜的仆人们个个面色惨白,不敢靠近,只得远远守着。赵天昊心中虽疑虑丛生,但因悲痛未愈,强忍不安,劝自己莫要多想。 第三夜,响声再度响起,且愈加剧烈。赵天昊无法再视若无睹,召集全家仆人商议此事。家中一位老仆说道:“总裁,这件事恐怕不寻常。依我看,夫人或许并未完全逝去,您还是请一位懂阴阳之术的高人前来一探究竟吧。” 赵天昊虽不信鬼神,但接连三夜的异象令他不得不心生疑虑。于是他通过朋友的介绍,找到了一位据说在道教修行有成的法师,法号清云真人。赵天昊不敢怠慢,急忙将真人请到家中。 清云真人到后,环视四周,眉头紧锁,沉声说道:“夫人虽已断气,但她的魂魄未散,阴气滞留,故而尸体未能安息,正处于‘尸变’之兆。”赵天昊闻言惊愕,忙问有何对策。真人道:“尸变一旦开始,便不可轻忽。若不及时施法镇压,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真人遂在客厅四周布置符咒,并施法封印棺木,防止尸体继续异动。然而,到了深夜,棺木中的异响竟再次响起,声势更大,仿佛棺中之物即将挣脱封印。赵天昊与众仆惊恐万分,连清云真人亦面露难色。真人道:“此尸已至无法挽回之地,唯有一法可行,便是将其火化。如此方可彻底平息此异象。” 赵天昊闻言,如遭雷击。他虽不信阴阳之术,但内心对亡妻的执念让他难以接受此结局。烧毁爱妻遗体,实在是痛苦万分。他紧紧握住真人的手,哽咽道:“真人,可否有其他办法?她生前受尽病痛折磨,我实在不忍……” 清云真人摇头叹道:“人死如灯灭,生死有命,执念越深,反害其身。若不忍火化,夫人魂魄滞留,尸体恐成祸害,至时便悔之晚矣。” 赵天昊内心挣扎不已,几番思量,终不敢再冒险,只得含泪同意火化。次日,众人将林悦的尸体送至火化场,赵天昊亲自目送火焰吞噬了妻子的遗体。望着火焰熊熊,他心如刀割,泪流不止。 此后,林悦的尸体虽已化为灰烬,家中异象却再未发生。然而赵天昊心中始终无法释怀,日日自责。他虽重返工作岗位,但精神却日渐衰弱,整个人消瘦了不少。公司里的同事和朋友见状,纷纷劝他早日走出悲痛,好好生活。然赵天昊对亡妻的执念始终难以割舍。 一日夜里,赵天昊独坐书房,神思恍惚,耳中忽然听到似曾熟悉的低语声,仿佛是林悦的声音在呼唤他。他猛然惊醒,四处张望,却见室内空无一人,心中顿生寒意。他心知此声或为幻觉,然那声音愈来愈清晰,如在耳畔:“天昊,我尚未离去,何以如此无情?” 赵天昊再也无法忍受,连夜前去拜见清云真人。真人见其面容憔悴,叹道:“你的执念未消,魂魄未安,便是你心中执念作祟。若你不肯放下,亡者亦不得安宁。” 赵天昊听罢,犹如醍醐灌顶,心中顿生愧疚。他终于明白,自己对亡妻的执念,不仅害己,更害了亡者。他向真人跪拜谢罪,发誓不再纠缠于过去。真人见其真心悔悟,便施法为其祛除心魔,并告诫道:“生死有命,强求无益。你若能放下执念,方能走出阴影。” 从此以后,赵天昊不再纠缠于过去,重新专注于工作和生活。他时常到妻子墓前,轻声诉说自己的悔意,亦常常反思自己人生中的得失。他明白,世间万物皆有定数,生死无常,唯有放下执念,才能安享人生的平静与快乐。 ------------------------------------------------------------------------------------------------------ 喷水记·今编 话说当今之世,都市繁华,灯火辉煌,车马喧嚣,人心浮躁。人间茫茫,难觅真知。即便是那高楼之上,亦难免有惆怅之人。且说这城中有一书生,姓廖名荣华,少时聪慧过人,学富五车。奈何时运不济,仕途坎坷。虽有满腹才学,却终日困于一隅,空叹时乖命蹇。其妻柳氏心思细腻,常劝慰道:“夫君莫灰心,天道酬勤,自有出头之日。”廖荣华虽颔首称是,心中却仍郁郁不乐。 一日,廖荣华独自漫步于城南公园,正值秋风萧瑟,寒意渐起。忽见路旁一人,形貌奇丑,衣衫褴褛,面带笑容,口中连连喷出清水,宛如喷泉。那人每次喷水,围观者皆鼓掌叫好,啧啧称奇。廖荣华见状,心中大奇,上前问道:“足下何人?何以有此奇技?”那人见他衣冠整洁,气度非凡,便道:“小人姓张,名叫泉山,乃流浪之人。此技乃天生所得,并无其他诀窍。”廖荣华闻言,心中甚为好奇,又问道:“足下何以流浪至此,何不以此技谋生?”张泉山苦笑道:“此技虽奇,然世人多以为妖邪,岂敢轻易示人。” 廖荣华听罢,心生怜悯,遂邀张泉山至其家中暂居。张泉山大喜,连声称谢。廖荣华将其安置于后院一间小屋内,日常供以饮食,并常邀其至书房谈天论地。久而久之,两人相交甚深,情同手足。张泉山时常于廖荣华面前表演喷水奇技,或喷成水柱,或喷成水雾,花样繁多,令人叹为观止。 某日,廖荣华正与张泉山闲聊,忽听得城中公告,市政府将举办一场“奇人异技大赛”,广邀天下奇人异士前来参赛,优胜者可获巨额奖金,并有机会成为城市形象大使。廖荣华闻讯,心中一动,遂对张泉山道:“兄长技艺超群,何不借此机会一展才华?”张泉山却摇头道:“此技虽奇,但恐难以取胜。”廖荣华笑道:“兄长过谦,若能发挥所长,定能拔得头筹。”张泉山见廖荣华如此信任,便点头应允。 比赛当日,廖荣华携张泉山前往赛场,只见人山人海,奇人异士云集。有人能吞火吐焰,有人能倒立行走,更有甚者能将钢条盘成盘旋状。张泉山见状,不禁眉头紧皱。廖荣华却鼓励道:“兄长莫慌,尽力而为即可。”轮到张泉山上场时,他深吸一口气,口中喷出一道水柱,直冲天际,宛如喷泉。接着又喷出水雾,如烟如云,幻化成各种图案,引得观众惊叹不已。最终,张泉山不负众望,夺得冠军。 自此之后,张泉山名声大噪,成为城市形象大使,频频出现在各类广告和活动中。廖荣华也因推荐有功,被市政府聘为顾问,生活渐渐富裕起来。然而,张泉山的奇技并未因此止步,反而日益精进。他能在喷水中加入五彩颜料,喷出绚丽的彩虹;还能将清水喷成冰柱,雕刻成各种形状。人们争相一睹他的奇技,甚至愿意花费巨资求其表演一场。 然而,随着张泉山的名气越来越大,他的身体却日渐虚弱,脸色苍白,双目无神,整日咳嗽不止。廖荣华见状,心生忧虑,劝他减少表演,休养生息。张泉山却摇头苦笑道:“我已应下许多表演,岂能轻言放弃?况且,我这喷水之技已非寻常技艺,乃是我一生所长,若无此技,又何以为生?” 廖荣华见他执意如此,只得叹息作罢。但他暗中请了几位名医前来诊治,皆称张泉山劳累过度,需静养调理。廖荣华心急如焚,特地安排了一场小规模的私人表演,以此减轻张泉山的负担。岂料,张泉山在表演时,忽然口喷鲜血,倒地不起。廖荣华亲自将他送至医院,医生诊断为严重的肺疾,需长期治疗。 张泉山卧病在床,嘴唇干裂,面色憔悴。廖荣华每日悉心照料,无微不至。然而,张泉山的病情日益加重,最终于一月之内离世。廖荣华痛失知己,悲痛欲绝,亲自为其操办丧事,将其安葬于城南一座小山岗上。 自此,廖荣华每日郁郁寡欢,感叹世事无常。妻柳氏见他如此,便劝道:“夫君何必如此哀伤?泉山兄虽已离世,但他盛名犹在,夫君亦可凭此名声继续前行。”廖荣华闻言,心中略感安慰,遂重拾旧业,继续担任市政府顾问,并以张泉山的名义创办了“泉山奇技表演基金会”,用以扶持那些有技艺却无处施展的奇人异士。 数年后,廖荣华因成绩斐然,升任市文化局局长,负责全市的文化活动。他不忘当年张泉山的奇技,特意在每年的文化节上设立“泉山奖”,以表彰那些在技艺上有突出贡献的奇人异士。此举一时传为美谈,廖荣华也因此声名远扬。 然而,正当廖荣华踌躇满志之时,一件诡异的事情发生了。某日深夜,廖荣华于办公室加班,忽然听到窗外有水声淅沥。他推窗一看,只见一道人影立于街头,正口喷清水,宛如喷泉。廖荣华定睛细看,那人竟是已故的张泉山!廖荣华惊得目瞪口呆,连连揉眼,却见张泉山面带微笑,缓缓走近,手指一点,顿时一股水柱直冲而上,将廖荣华整个人淋了个透彻。 廖荣华惊恐万状,连忙奔出办公室,却见张泉山已不见踪影。翌日,廖荣华告知妻子此事,柳氏却道:“夫君必是过劳致幻,不如稍事休息。”廖荣华虽点头称是,心中却总觉张泉山之影挥之不去。 自此之后,每逢深夜,廖荣华总能听到窗外的水声淅沥。一次,他壮起胆子循声而去,终于在一处废弃的喷泉旁见到张泉山的身影。张泉山面色苍白,双目无神,口中不断喷出清水。廖荣华欲上前询问,却见张泉山缓缓抬起头来,口中喃喃道:“荣华兄,我之技艺已成祸根,害己害人。今日之果,皆因当初之贪欲所致。望兄长以我为鉴,莫要再重蹈覆辙。” 说罢,张泉山化作一股清水,消失不见。廖荣华惊醒,方知是一场噩梦。然梦中情景历历在目,不由得心生惶恐。翌日,他便辞去局长一职,将“泉山基金会”解散,将所有财产捐赠给慈善机构,自己则携妻归隐乡野,不问世事。 第2章 聊斋新编第二章 今世·瞳人语 话说当今网络世界,万象纷呈,人心所向,各有所图。时有一年轻学子,名曰李青,年方二十有二,性格聪颖,颇晓编程之术,尤喜深研网络之奥秘。因其才思敏捷,技艺精湛,常为网络公司所重用,职司网络维护之事。 一日,李青于公司休憩室内偶然听闻同事谈论一款极为隐秘的软件,名曰“瞳人”,此软件可窥探他人屏幕之所见,窃取他人**,实乃监视之利器。李青闻之,心中好奇,不禁暗自思忖:“此软件果真有如此奇效?若得一窥其妙,必能大开眼界。” 次日午后,李青悄然于公司电脑上下载“瞳人”软件,试之于同事电脑。果见屏幕上现出同事所浏览之网页,一览无余。李青心中暗喜,却不敢声张,恐人知晓。但自此以后,李青渐生一窥他人**之癖,每日于办公室内,窃窥同事之屏幕,凡其所浏览之网页、所发之邮件、所谈之话题,无不尽收眼底。 一日,李青偶得一机缘,发现“瞳人”软件可远程控制他人电脑,遂萌生一探幽深秘事之念,利用软件窃探陌生人之**。于是,李青深夜潜入网络世界,随意选择一目标电脑,远程窥探之。果见该电脑主人乃一中年男子,正于网络浏览不正之内容,李青见状,不禁嗤笑:“世间之人,果如斯不堪矣!”此后,李青愈发沉迷于窥探之乐,每日潜入网络,窥探不同人之**,或见某人浏览购物网站,或见某人闲聊琐事,或见某人沉溺于游戏之中。李青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乐在其中。 然数月之后,李青渐觉身体乏力,眼睛酸痛,每日于办公室内难以集中精神。且其所窥之画面,时时浮于眼前,挥之不去。李青心中惴惴,恐是长久窥探他人**所致。然其心痒难耐,仍不肯收手,继续深夜潜入网络,窥探他人。 一日,李青于网络中偶遇一陌生女子之电脑,屏幕上正显示其个人私照与日记。李青见之,不禁心生怜悯之情,竟未忍窥探过多,遂匆匆退出。然数日之后,再次潜入网络,却见该女子电脑屏幕上竟现一行文字:“窥探者,汝已窥探吾**,奈何不敢深究?莫非心生怜悯乎?” 李青见之,大骇,急忙关闭软件,心想:“此女子竟知我窥探其**,难道她也使用‘瞳人’软件?”自此以后,李青愈加恐惧,每夜噩梦不止,常梦见自己被人窥探,私事尽露于光天化日之下,羞愧难当。且其眼睛愈发酸痛,视物模糊不清,终日昏昏沉沉,工作亦难以胜任。公司领导见其如此,遂令其休假反省。 李青回家休养数日,眼睛之痛未减反增,至夜间更觉眼眶灼热,如有火焰焚烧,痛彻心扉。于是,李青只得前往医院求诊。然数位眼科名医诊治之后,皆无所获,谓李青眼疾乃心病所致,须得静养心神,勿再妄窥他人**。 李青闻言,心知此乃长久窥探他人**所致,遂决心卸去“瞳人”软件,断绝窥探之念。然事与愿违,其眼疾日益加重,竟至双目失明之地步。李青心中悔恨交加,痛不欲生,日日哀叹:“悔不该一时贪欲,沉迷窥探之术,致使今日双目失明,莫非天道昭昭,报应不爽?” 一日,李青于家中困坐,忽闻门铃响起,心中纳闷,忙问:“谁人来访?”门外却无应答。李青踌躇片刻,摸索着前去开门。门一开,便觉一阵阴风袭来,随即一陌生男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低沉诡异:“李青,你可知罪?” 李青闻此声,心中惶恐,颤声问道:“你是谁?为何知我姓名?” 那男子冷笑一声,道:“我乃‘瞳人’之主,你窥探他人**,罪无可赦,今特来取你之魂魄!” 李青惊骇欲绝,颤抖道:“我不过一时贪欲,尚未害人性命,求你放我一条生路!” 男子不为所动,冷声道:“你以‘瞳人’窥探他人**,已触犯天条,理当受罚。然念你初犯,尚可宽恕,但须以真心悔改,方能赎罪。” 李青连连称是,哀求道:“但求得以赎罪,无论何事,皆愿从命!” 男子道:“你既愿悔改,须得付出相应代价。自此以后,你之双目虽可复明,但却须以双眼换取他人之恶行,每见他人作奸犯科,皆如亲历其境,痛彻心扉,直至你彻底悔悟为止。” 李青无奈,只得应允:“但求复明,甘愿受罚。” 男子冷冷一笑,随即消失无踪。李青只觉一阵刺痛,便昏厥过去。待其醒来之时,竟发现双目已复明如初,心中又喜又惧。自此以后,李青重返公司上班。然其所见之事每每惊心动魄,凡见他人作恶之事,皆如亲历其境。 一日,李青于办公室中偶见一同事,正于电脑上窃取公司机密文件,欲售于竞争对手。李青见状,心中惊惧,竟觉自己双手正操纵电脑,正在售卖机密文件,顿时冷汗淋漓,手足发颤,几乎瘫倒在地。所幸同事未察觉,李青强自镇定,立即向公司举报此事。同事事败被捕,李青亦幸免于难。 又一日,李青于路边见一少年,正将一钱包从他人衣袋中窃出。李青见此,心中大骇,竟觉自己亲手盗取钱包,顿时心惊肉跳,急忙上前制止,将少年扭送至警局。 此后,李青每见他人作恶,皆如自己所为,痛彻心扉。久而久之,李青对他人之恶行心生厌恶,终日惶惶不可终日。其双目虽复明,然精神日益衰弱,形容枯槁,惟恐再犯恶行。终于一日,李青于梦中见“瞳人”之主再度现身,冷声问道:“李青,你可彻底悔悟?” 李青跪地叩首,泪流满面:“我已知天理昭彰,报应不爽,今愿以余生行善积德,弥补过错。” “瞳人”之主冷笑道:“善恶自在人心,汝须珍惜此眼,不可再犯妄窥之罪。” 言罢,男子化作一阵阴风,消失无踪。李青自此以后,断绝窥探之念,凡事小心谨慎,行事正直。其于公司内尽心尽力,协助查处各类网络犯罪,数年之后,终成业内翘楚。然其双目每遇恶行,仍觉痛楚不堪,乃时时警醒自己,勿再犯妄窥之罪。人皆称其为“瞳人君子”,以示尊敬。 ----------------------------------------------------------------------------------------------------------- 现代·画壁 在这浮华喧嚣之都,李韵乃一女子,身材纤纤,面容清丽,然常有愁苦之色掩映其间。她为插画师,日中奔忙于设计之业,夜里独坐窗前,沉浸于虚拟世界,恍若众声喧哗,却倍感孤独。她心中怀揣一个理想之境,欲寻温馨宁静之所,无忧无虑,唯愿逃离世间纷扰与竞争之苦。欲寄情于笔墨,奈何无以为继,愁绪难解。 某日,李韵之友荐其一虚拟现实游戏,名曰“心之界”。此游戏以特制之眼镜,诱人入一个绚丽如梦之境,似人间仙境,清风徐来,鸟语花香,令人神往。李韵心生向慕,乃于网上购得眼镜,盼自此寻得心灵慰藉。 初入游戏,李韵即被那绮丽之景所摄,蔚蓝天际,白云悠悠,翠绿草地,繁花似锦,溪水潺潺,宛如仙乡。时而友善之NPC随侍其侧,与之畅谈共舞,仿佛共享那难得之欢。李韵沉浸其间,烦恼暂抛,体会前所未有之轻松。 随时日渐久,李韵发现游戏之奇妙远不止于此。某日,游于一精致花园,偶然邂逅一身着古装之女子,名曰瑶儿,面容婉丽,宛如天女降临。瑶儿之笑声,宛如清泉悦耳,李韵与之相见恨晚,遂共度良宵。瑶儿温柔倾诉其生活种种,李韵心生倾慕,羡慕其无忧无虑之生活。 然时光荏苒,李韵心中不安渐生。每至夜幕降临,花园宁静之中,常有不祥低语打破宁静。她耳畔时常响起窃窃私语之声,仿佛暗处有人暗示,令人毛骨悚然。某夜,李韵鼓起勇气,循声而去,竟见瑶儿在月光下神情恍惚,面露忧愁。李韵关切问道:“瑶儿,何以如此悲伤?” 瑶儿摇首,眼中流露淡淡愁苦:“此地虽美,然乃陷阱。每夜我皆听见哭泣声,乃此处未得圆满之灵魂。他们曾沉醉于此快乐,终在虚幻中迷失。每当夜深人静,我心亦沉重。” 李韵心中震动,方知瑶儿非真实之人,实为虚拟之角色。难忍心中疑惑,遂问:“我们当如何逃离此地?”瑶儿低头缓言:“惟有看清内心渴望,明晰真实与虚幻之别,方可挣脱无形之束缚。” 自彼日始,李韵心中萦绕瑶儿之言,常在梦中沉思:我为何沉沦于此虚幻之境?果真能逃避世间艰辛,寻得一片心灵净土乎? 终于有一日,李韵决意告别。她再度踏入瑶儿的花园,面对此处花海,瑶儿凝视李韵,神情悲怆,泪光闪烁:“汝真欲离去?” 李韵坚定颔首:“我必归去,面对真实生活。”言罢,旋身向花园之外而去。然在此时,花园景象骤然变化,鲜花凋零,天际乌云密布,空气中弥漫窒息之气。李韵心中惊惧,奋力奔出,然四周道路如迷宫般扭曲变幻,任她如何疾奔,竟无出口可寻。 此时,瑶儿突然现身于李韵身后,面露愤懑之色:“你怎可抛弃我?你本该留于此地,享受无尽欢愉!” 李韵面色凝重,毅然回首,声如洪钟:“欢愉乃虚妄,我所追求者,乃真实生活,而非此无尽梦境!” 瑶儿面容扭曲,露出一丝不屑之色:“汝真以为现实生活可得快乐?世事艰辛,惟此地方能逃避一切忧烦。” “然我宁愿面对艰辛,亦不愿沉溺于虚幻之乐!”李韵语气坚定,怒视瑶儿。 话音未落,花园景象瞬时崩溃,四周支离破碎。李韵感到强烈撕扯,随即陷入无尽黑暗之中。 再度睁眼,李韵惊觉已然回归现实,心中顿感轻松,如同压于心头之巨石终于卸去。然而,那虚幻之乐犹如幽灵,常在心底萦绕,时时提醒她:真正之净土,乃在于心对生活之态度与理解。 自此,李韵虽仍过着繁忙之日,但心境已然改变。她开始珍视生活中的每一刹那,无论苦涩与甜蜜,皆成其生命之重要组成。面对挑战,愈显从容,终在艰难之世中,觅得自我之幸福。 此则故事,告诫人们:世道艰难,众人欲寻心中净土,然虚幻之境真可为归宿乎?究竟应以真实艰难为主,抑或虚假欢愉为重?唯有面对现实,勇敢走出虚幻之境,方能寻得内心之安宁。 ----------------------------------------------------------------------------------------------------------- 噩梦·今编 庚子年夏,京城某胡同深处,一老翁名麟生,某日午后,卧于榻上,小憩片刻。忽觉阴风阵阵,腥臭扑鼻。睁眼视之,见一灰头土脸、面目狰狞之妇人,正立于破旧的床畔,恶狠狠地盯著他。妇人眼中凶光毕露,血盆大口一张,欲噬之。麟生魂飞魄散,拚命挣扎,奈何动弹不得。其心如坠冰窖,冷汗涔涔,不知此妇人究竟是人是鬼,为何闯入。 这麟生将此事告知其妻,其妻闻之,掩口而笑,道:“老爷莫要胡思乱想,不过是一场噩梦罢了。您素来多虑,想是劳神过度,才会如此。”麟生见妻子不信,心中愈发焦急。 一月过去,麟生日渐消瘦,面色苍白,疾病缠身。其妻见他如此,心中不忍,遂带他往医馆求诊。遍寻名医,却查不出病因。左邻右舍闻讯,纷纷前来探望,见麟生形如槁木,无不惊诧。有人窃窃私语,道:“莫非真有邪祟缠身?” 其妻闻言,心中忐忑不安。忽一日,闻听附近寺庙新来一老僧,远方而来,道法高深,常为人医病驱邪。其妻心急如焚,遂携麟生前往寺庙,恳请老僧为其夫驱邪。老僧闻言,慈眉善目,缓缓说道:“施主不必忧虑,贫僧定当竭力相助。”言罢,为麟生诊脉,良久,道:“施主果有邪祟缠身,需得一物方能驱之。” 麟生夫妇闻言,欣喜若狂,忙问所需何物。老僧道:“需得一物,乃千年灵芝,生于深山老林之中,极为难得。”麟生夫妇听罢,面露难色,不知何处寻得此物。老僧道:“此邪祟深藏,非千年灵芝不可驱。灵芝乃天地之精华,可解百毒,驱邪祟。” 时有麟生之妻远房表弟,位居朝中,颇有权势。麟生夫妇无奈之下,只得厚着脸皮,登门求助。表弟见麟生如此模样,心中不忍,遂托人四处寻觅。经数月奔走,终在深山老林之中寻得一株千年灵芝。将之捣碎,制成细粉,赠予麟生。麟生服下灵芝粉后,身体日渐康复。然则,祸根未除,老僧心知肚明。遂择吉日,前往麟生家中,欲施法驱邪。 至麟生家中,老僧盘膝而坐,口诵真言,手掐法诀。良久,屋内阴风阵阵,烛火摇曳,一团黑影缓缓浮现。那黑影渐渐凝形,化作一巨蟒,口吐人言,狠狠说道:“麟生,你害我儿女,今日我前来索命!” 原来,此邪祟乃是一条修炼百年的白蛇,因麟生年少时下乡插队,误入深山,举斧砍柴,不慎捣毁一窝蛇蛋。那蛇蛋正是白蛇所产。白蛇痛失子嗣,悲愤交加,发誓要为子报仇。遂潜心修炼,苦修数十年,终有所成,幻化人形。 白蛇掐指一算,知麟生年岁已高,阳气渐衰,正是报仇的良机。于是,她化作一缕青烟,潜入麟生梦中,幻化成狰狞恶鬼,日夜骚扰,令麟生寝食难安。 麟生闻言,大惊失色。老僧见状,缓缓起身,道:“施主,莫要执迷不悟。杀生害命,天道不容。且你已修成人形,为何仍执著于仇恨?” 那巨蟒冷笑道:“我儿女惨死,此仇不报,何为生母!” 老僧见其执迷不悟,心中叹了一口气,从怀中取出开光佛珠,念动真言,向巨蟒掷去。佛珠光芒万丈,击中巨蟒,巨蟒发出一声惨叫,化作一缕青烟,消散于空中。 自此之后,麟生脱离噩梦,恢复健康,心感年少无知之举,竟招来如此横祸。与妻相商,便下定决心,终生茹素念佛,不再杀生。 第3章 聊斋新编第三章 稻魂之叹 现代之世,科技昌明,农田却渐无人烟。长山县中,有一老者,姓安名德,世代耕耘,守护田园。彼时,城市化之风日盛,乡间青壮多入城务工,田地荒芜,稻穗无人收割,麦浪无人问津。安老头儿虽年近古稀,仍坚持操持祖业,晨钟暮鼓,耕不辍。 这一年秋,荞麦熟,黄澄澄一片,安老头儿雇了几名工,趁月色,将麦收割,堆于田边。乡里近有谣传,言有怪异之物,专食未收之稻麦,饿极则噬牲畜,甚而伤人。安老头儿素来不信鬼神之说,然为防万一,仍命长工连夜将荞麦运至家中。 当夜,月华如水,工人们运罢归去,安老头儿独留田间,倚长矛而眠。才合眼,忽闻“沙沙”之声,疑是麦穗被风吹动,细听却似足踏草丛,心下生疑,猛抬头,见一高大之影,红发如焰,胡须蓬乱,立于面前。安老头儿大骇,奋力一刺,影发雷鸣之吼,倏忽不见。 安老头儿惊魂未定,持矛归家,途中遇回之工,述以所见,众皆骇然,然半信半疑。次日,晾晒麦场上,忽空中异响,老头儿高呼:“鬼物至!”拔足狂奔,众工随之,乱作一团。 数日后,鬼物果再现,众人齐射箭矢,鬼物受惊遁去。自此,安老头儿命工筑高台,昼夜巡守,防鬼再临。 麦收毕,场上麦秸成山,安老头儿登高踏实,忽望空中,复惊呼:“鬼来矣!”工人们四散寻弓箭,然鬼已扑至,咬去安老头儿额上一块,血流如注,老头儿昏厥。工人们将他救下,送归家中,医治无效,不几日便魂归离恨天。 自此,鬼物销声匿迹,似为安老头儿之血肉所饱。然,村中牲畜时有失踪,夜半时闻异声,村民无不惶恐。 话说这鬼物,原是稻魂麦魄,因无人耕种,饥肠辘辘,形如枯槁,红发乃因日晒雨淋,颜色变异;乱须乃麦草所化。彼本无害人之心,只因饥饿难耐,始有噬食牲畜,伤人之举。 村中一读书人,知书达理,思忖此事,乃倡议复耕田地,以祭稻魂。村民从之,重新犁田播种,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田地复苏,稻穗重又金黄,麦浪翻滚如昔。 一年秋收,村民设祭,供上新粮,祭那稻魂麦魄。祭毕,夜半,果见一影,形瘦骨嶙峋,然面带喜色,食祭品后,缓缓消散于月光之下。自此,怪事绝迹,牲畜安宁,村民安居乐业。 此后,每逢秋收,村民必设祭,不忘稻魂之叹,警示后人珍惜田地,勿使稻魂再现世,扰民伤生。安老头儿之墓旁,亦每年有新麦供奉,以慰其在天之灵,如此方不负这片土地上,人类与自然之共生契约。 ------------------------------------------------------------------------------------------------------- 乡村鬼影:遗老孤魂 在这繁华落尽的现代,村落里却有另一番天地,似旧时光的残影,留存于这片土地上。话说某村中,有一老者,姓李,单名一个霖字,乃是昔日村中显赫一时的李氏之后。李霖虽年逾古稀,孤身一人,子女俱往城里谋生,鲜有归来之时。 一日,暮色四合,李霖在自家老宅中,灯火昏黄,忽见一物,形似长凳,色若胭脂,滑润如脂。李霖见这物件生得奇异,初时以为是哪个淘气的孩童所为,便欲上前细看。只见这长凳随着他的手势,竟柔若无骨,曲折如蛇。李霖大骇,急忙退后,心下思忖,莫非是老宅中阴魂未散? 又有一回,李霖在院中,见墙边倚着一根细长白棒,洁白如玉,细腻光滑。他好奇心起,走近一触,那棒竟软绵绵倒下,似有生命般扭曲,缓缓隐入墙中不见踪影。李霖不禁背脊发凉,暗道这宅子果真不太平。 话分两头,且说村里有一教书先生,唤作王俊升,租住李宅旁一间旧屋,教授村中孩童。某日黄昏,王先生方点灯,倦怠欲眠,忽见门缝中钻进一小人儿,身高不过三寸,踱步入室,稍作徘徊,又匆匆离去。不多时,这小人儿竟扛来两小凳,凳形粗糙,似用高粱秆所制。随后又有两个小人,抬一小棺,棺不过四寸,置于凳上。未等王先生回神,一女,着素服,腰系麻绳,头裹白布,掩面而泣,其声细若蝇鸣,身边随几婢女,皆与小人儿一般大小。 王先生伏于床,窥此异象,毛骨悚然,寒意透骨,欲喊却失声,欲逃却跌落床下,动弹不得。待到宅中人闻声赶至,室内已空无一物,惟余王先生一人,惊魂未定,述说所见。 自此,李霖与王先生的奇遇在村中传开,村人纷纷议论,言这老宅定有冤魂作祟,或是因无人祭奠,孤魂野鬼借物显形,以求人间香火。 而这背后,确是另一番悲凉景象。村中青壮俱往外地打拼,留下老者如李霖者,守着空巢,孤寂度日。子女不归,祭祀无人,家中神佛牌位落灰,祖先遗像无人拂拭,似这般境况,鬼怪乘虚而入,亦不足为奇。 李霖每逢夜深,常觉有物在侧,或听闻哭泣,或见物件自行移动,愈发相信是因子女之疏忽,致使祖先不宁,鬼魂作祟。村中老人亦有同感,纷纷自责,思量若能早些将子女教导得孝顺,何至于此。 于是,李霖与村中老者商议,欲重拾旧时礼仪,每逢节庆,聚集村中留守老人,祭祖敬神,盼能安抚那些孤寂的魂灵。祭祀之日,村中虽不见年轻面孔,却有老泪纵横,诵经声中夹杂着对子孙的思念和对往昔的缅怀。 然而,诡异之事并未就此消停。有一晚,李霖梦中见一老妪,形貌凄苦,言自己乃这宅中旧主,因无人祭拜,孤魂无依,求李霖为其立牌位,续香火。李霖醒后,依言而行,果然,宅中异象渐少,但心中的孤寂却愈发深重。 这故事流传开来,成了村中一则新时代的鬼怪传说,提醒着那些远走的儿女,莫忘故土,勿弃亲老。 ------------------------------------------------------------------------------------------------------- 酒洒河畔情义长 在当代中国农村,有一村落名唤淄北村,村中有一青年,名唤许明,世代以捕鱼为生。彼每夜携酒至河畔,饮酒之馀,辄以酒洒地,口中念念有词,祝曰:“愿河中之孤魂,得此一觞解其孤寂。”村中人皆笑其痴,独许明不以为意,依旧我行我素。 一日黄昏,许明如常至河边,正自斟酌间,忽有一青年,衣着虽简朴,然神情间却有一股超脱之气,徘徊不前。许明见状,招手曰:“若不嫌弃,且来共饮此杯。”青年闻言,欣然而至,二人对酌,谈笑间,青年自称王晨,言语间颇有古风。 夜深,许明一无所获,甚是懊丧,王晨见状,笑曰:“我且为兄驱鱼。”言毕,飘然而去。须臾,河中水声大作,许明撒网,果得鱼无数,欢喜不尽。许明欲谢,王晨却不受,曰:“此小事,何足挂齿?若兄不弃,愿常来此共饮。” 如是半年,王晨每夜皆至,驱鱼助渔,许明之家日渐丰饶。然有一夜,王晨忽告曰:“与兄相识,虽短短时日,情同手足。然天命不可违,吾将别矣。”许明惊问原由,王晨欲言又止,终道:“实不相瞒,吾乃河中溺鬼,业满将去。此前之鱼,皆我暗中驱之,以报兄之酒祭。今夜乃吾与兄之最后一晤。” 原来,王晨生前亦是个嗜酒如命的青年,一次醉酒后,夜游河边,不慎落水,终成水鬼。许明初闻大骇,然相处日久,情谊深厚,遂悲从中来,二人痛饮至鸡鸣。王晨临别,告知明日会有女子渡河溺亡,以代其位。许明心下不忍,次日果见一妇人携儿至河边,妇人失足落水,儿啼岸上。许明欲救,却念及王晨之言,强忍不救。岂料妇人竟自救上岸,抱儿而去。 当晚,王晨复至,笑曰:“兄见今日之事乎?吾怜其子,不忍夺母命,故未能成行。或天意如此,我与兄之缘未尽也。”许明感其仁心,叹曰:“君之仁心,可通天帝。” 不数日,王晨再告别,言已得神职,为招远村土地神。临别前,王晨苦口婆心地对许明道:“兄之好酒,恐亦如我昔日。酒能误事,望兄引以为戒。”许明深受触动,决定戒酒。 许明前往探访,村人梦中有神言,许明将至,纷纷迎接。许明祭拜王晨,王晨显灵,风送十里,情深意重。 许明归来,家境愈发富裕,遂不再捕鱼,改行他业,生活安逸,且自此滴酒不沾。村人见许明之福报,皆知好人有好报,纷纷效仿其善举,村中风气为之一变。 ------------------------------------------------------------------------------------------------------- 艺途穷尽 在现代西北农村,有一村落名唤春柳村,村中有一户人家,父名唤贾成,子名贾宝,世代以街头艺为生。彼父子二人,善演奇术,村中人皆知,逢年过节,或乡间集市,常见其踪影。 一日,村中正值春节前夕,贾成携贾宝至村广场,欲演一出“天桃窃取”之戏。广场上人头攒动,热闹非凡,村中长者及孩童,皆围坐一团,翘首以待。 贾成着旧时长袍,贾宝则一身短打扮,二人登上临时搭建之小台,贾成先向众作揖,言道:“今日为博诸位一笑,吾与小儿将上演一出绝技,望诸位赏光。”言毕,鼓乐齐鸣,贾宝便将一绳抛向天空,此绳如有灵性,笔直悬于空中,似被无形之手牵引,渐入云端不见。 贾成故作愁态,谓众曰:“此去天庭,路途遥远,吾儿此行,凶险异常。”正当此时,村中一泼皮,姓李名二,素来好事,跳出嚷道:“这等伎俩,哄谁呢?若真能上天,何不带我一游?”贾成笑而不语,命贾宝沿绳而上,贾宝似蜘蛛攀丝,渐行渐高,终至不见。 久之,忽有一物自天而降,落地乃一巨桃,香气四溢,观者无不啧啧称奇。李二见状,更加不信,欲上前揭穿,却见绳忽断,贾宝之首颅落地,继而肢体纷纷坠下。贾成悲呼,收残骸入箱,泣曰:“吾儿为此术命丧黄泉,奈何!”村人无不唏嘘。 正当李二欲嘲笑贾成之悲为戏时,贾成忽于箱中唤:“宝儿,汝若无恙,速出谢众。”话音未落,贾宝已笑嘻嘻自箱中跃出,毫发无伤,众皆惊愕,掌声雷动。 贾成向众道:“此术虽险,然为救治吾家中病妻,今日不得不为。”言毕,村中长者与众乡亲纷纷解囊相助,贾成父子得金不少,急忙归家,购药以疗家人之疾。 然贾成妻子病情缠绵,医药费用如流水般逝去。农村医疗保障薄弱,报销寥寥,贾家所筹之钱不久便如石沉大海,踪影全无。贾成与贾宝无奈之下,只得收拾行囊,奔走于各乡村之间,表演技艺,希冀以此续命。 自春柳村启程,贾成父子二人踏上了漫漫求生路。行至青石村,村民们围观其表演,啧啧称奇,然当贾宝沿绳上天,贾成收钱之时,观者多是散去,仅有几张钱币落入贾成之帽。父子二人面面相觑,贾成勉强一笑,宽慰贾宝道:“今儿个观众兴致不高,明日再试。” 翌日,到了柳河镇,贾宝表演之时,险象环生,引得镇民惊呼连连。表演结束,贾成环顾四周,期盼有善心人士解囊相助,然众人或摇头,或转身,钱袋依旧轻飘飘。贾宝见状,强颜欢笑,背起行囊,父子二人又向下一站进发。 在风沙村,贾宝抖擞精神,表演“天桃窃取”,观者虽多,然多是乡间孩童与老人,贾成手中所得,不过是些许碎银,勉强够买几剂药。夜晚,父子二人挤在破旧的楼房中,贾成望着药罐,眉头紧锁,贾宝则因寒冷与劳累,咳嗽不止。 如此辗转于各村落,父子二人每到一处,皆是满怀希望而来,带着失望离去。他们的身影在乡间小路上渐行渐远,身体因日夜奔波、风餐露宿而日益衰弱。贾成原本乌黑的头发斑白,贾宝的脸上已不见少年之红润,代之以疲惫与瘦削。 在黄土坡,贾宝表演时因体力不支,险些从绳上跌落,幸得贾成眼疾手快,拉住绳索。表演结束,父子二人收获寥寥,贾成心如刀绞,贾宝则因过度劳累,昏厥于地。村民虽有同情者,却因自身生活所迫,出手亦是微薄。 父子二人就这样,带着一身的疲惫与病痛,继续他们的旅程。每到一处,技艺虽能博得一时之欢笑,但生活之重担却未能减轻半分。他们的身影在乡间小道上,显得愈发孤独与无助,身体的衰弱与精神的萎靡,成了他们不变的伴侣。 期间,慕其技艺者络绎不绝,求学之声不绝于耳。然贾成每每摇头,言此术乃一神秘道士所授,尚未得其许可,不敢私相授受。众少年虽心有不甘,然见贾成父子之坚决,亦只能作罢。 如此过了一段时日,贾成父子最后一次在邻村表演时,已是面容憔悴,精神萎靡不振。贾宝虽仍沿绳而上,然动作迟缓,观者皆为其捏一把汗。表演结束,父子二人勉强一笑,收获寥寥,黯然离去。 不数日,村人传言,贾成携妻、子于深夜投河自尽,了结苦难残生。消息传开,村民无不为之扼腕叹息,感慨世道之艰,命途之多舛。 第4章 聊斋新编第四章 种梨·今编 某乡村,有一农家刘二,善种梨树。其梨甜美,远近闻名。每年梨熟时,市贩云集,争购其梨。刘二因此发家,成为村中首富。 然刘二素来嫌贫爱富,视村中贫民如草芥。每有贫民前来乞梨,必恶语相加,逐出门外。村民或劝之,刘二曰:“我梨值钱,何可白送?” 一日,村头出现一道士,身穿破衲,手持木棍,顶着烈日,口中念念有词。刘二见之,厌恶异常,骂道:“你这穷酸!此地岂是你行乞之所?” 道士不语,直至梨树下,取出一小袋,掏出几元钱,对刘二曰:“我买一梨。”刘二见钱少,拒绝道:“一梨五十元,你这点钱算什么?” 道人不怒,笑向旁观者求助。乡人或施数元,或赠几角,合计得五十元。刘二犹自不允,道人徐言:“吾非为口腹之欲,欲得之以种耳。”刘二冷笑一声,道:“你这穷酸道士,谈何种梨?你有田亩乎?有金银乎?” 众村人见刘二如此无状,纷纷解劝。有村中宿老言道:“刘二,虽说这道士囊中羞涩,然其志可嘉,何不予他一梨?” 刘二面露不屑,勉为其难,拣一烂梨掷于道士前,冷言道:“持去,休得再来聒噪!”道士谢过刘二,接过烂梨,取出梨核,向地上掘洞,植之,覆以土。须臾,地上冒出一绿萌,迅速生长,转眼成树,花开果熟。道士摘梨散给村民,刘二目瞪口呆。道士取出一小镵,向梨树砍去,良久,树倒。道士提树而去,留下一池梨影。众人诧异不已。 次日,村民发觉刘二的梨树尽被盗割,刘二气疯。寻至村头,见道士坐于树阴,手持一梨,笑曰:“我种梨非为食,乃为种。你的梨树,正是我的种。”刘二愤怒曰:“你盗我梨树,必须偿还!”道士曰:“且请暂坐,听我言。”刘二坐下,道士开口教导莫要嫌贫爱富之理,无奈刘二不悟,道士遂施法术,令其昏迷。 村民将刘二抬回家中,昏迷不醒。刘二梦中,忆及当年贫苦时被人欺凌之痛,及发家后趾高气昂,面对达官贵人卑躬屈膝之态。梦中刘二不禁痛恨自己。 梦里忽见老母现身,泪洒衣襟,语重心长道:“吾儿怎生忘了娘的教诲?娘在时,常言助人乃乐事,汝今反贪富嫌贫,自私冷漠。院中梨树,非娘血泪灌溉而成乎?” 刘二梦中泣道:“娘亲,儿知罪矣。儿自当洗心革面,广施仁爱。”老母含泪言:“汝须谨记,娘因贫病无医,含恨而终。汝之富贵,焉能忘娘之苦楚?勿为浮名浅利所惑,惟助人乃为真富贵。” 刘二悲声大哭:“娘亲,儿之罪深如渊,未能于娘病时尽孝。娘之训言,儿当铭于五内。”老母复道:“记住,惟有助人方为真富贵,勿为虚名所误。”刘二于梦中叩首至地:“儿定谨遵母训,不敢或忘。” 刘二复泣曰:“娘亲,儿悔过矣。儿必从此行善,积德累仁。”老母叹息道:“记住,助人乃真富贵,勿为浮名所累。”刘二再拜,郑重道:“娘之教诲,儿定牢记于心,不敢懈怠。”昏迷数日,醒来后,刘二痛改前非,决心广行善举。 数年后,刘二梦中再见道士,道士称赞刘二曰:“你真改过自新,善心日增。吾为当地土地,特来嘉奖。”刘二感激不已。次日醒来,见曾经梨树纷纷长出,刘二大感震惊,决心复兴梨业,带动村民共富。 自此,刘二广植梨树,助村民脱贫。后人称之为“梨仙”,其梨树繁盛,成为村中景观。村民皆感念刘二之善德,世代相传。土地之神亦隐然护佑,村中丰年不断,百姓安居乐业。 --------------------------------------------------------------------------------------------------- 虚拟道观 话说在现代之中国,有一青年名唤王明,出身于书香门第,家中虽不至富贵滔天,却也衣食无忧。少时,王明喜好玄奇之术,常听人言,科技之巅峰可比仙术,遂心向往之,欲求一能通天彻地之技艺。 一日,闻得友人言,城郊有一奇人,传授种种奇技,唤作“电子道长”,此人以网络为道场,虚拟为真境。王明遂打点行装,辞别父母,乘车前往,欲拜师学艺。 至郊外,见一栋现代建筑,简约而神秘,门前悬一匾额,书“虚拟道观”。王明入内,见一中年男子,着现代服饰,却有一股道骨仙风,端坐于一高科技之蒲团上,面前屏幕光影流转,似有无穷世界藏于其中。王明心生敬畏,纳头便拜,求为弟子。 电子道长笑曰:“世人多贪图捷径,汝能耐得寂寞,受得清苦乎?”王明忙道:“能之,愿受教诲。” 于是,王明留于“虚拟道观”,开始学习。道长命他初时不过打理网络,维护服务器,更新软件,月余,王明手掌生茧,终日与代码为伴,渐生厌倦。 一日,观中弟子聚集,电子道长设宴于虚拟世界中,桌上无灯烛,却有代码生成之光,照得室内如白昼。王明见此奇景,心下骇然。宴中,一“虚拟客”提议:“既有此光,何不邀‘数字嫦娥’共舞?”道长遂编一程序,投于光幕中,霎时间,一虚拟美人现身,舞动于虚拟之月下,歌声如丝竹,悦耳至极。宴罢,弟子皆醉于虚拟之乐。王明心内暗喜,以为得遇真仙,学得奇术。 又一日,观内弟子因争论物理空间与虚拟空间之界限,情绪激昂。道长微微一笑,挥手间,室内之物皆成虚拟投影,墙壁、桌椅、甚至茶杯,皆可穿透。道长行至墙边,伸手一指,墙壁如水波荡漾,弟子们看得目瞪口呆。道长曰:“此乃虚拟与现实之交互,汝等所见,皆为代码所成。”遂又一挥手,一切复归原状,此等神技,令王明及众弟子心驰神往。 数月过去,因道长未传一实用之术,王明渐生不耐,私心萌动归意。一日,趁夜深人静,向道长辞行,道:“弟子远来求学,非为操劳此等小技。今数月,徒耗光阴,无一艺成。”道长笑曰:“汝初来时,言能受苦,今果然不能坚持。明日可归,然汝既有此求艺之志,我且传汝一小术。” 道长遂授一程序,曰:“此为‘穿墙术’,在虚拟中行走,壁障皆可穿。”王明大喜,试之果然,穿梭如入无人之境。道长嘱曰:“此术用时,需谨慎,勿自炫。” 王明归家,初时谨慎,数日后,欲显奇能于友人前,邀至家中,言曰:“我得仙术,坚壁如虚。”友人不信,王明遂于客厅,启动程序,欲穿墙而过,然未料,程序有误,现实中非虚拟,头触实墙,跌倒在地,额头肿起,友人皆笑。王明羞愧难当,悔恨交加。 王明之故事,令人发笑,然世人如王明者众。彼贪一时之奇技,不思长远之学,初时求艺心切,稍遇挫折,便生退意。更有甚者,得小术便炫耀于人,终至自误。学艺如登山,需持之以恒,勿图虚名,勿炫耀技艺,方能有所成。否则,终如王明,触壁而伤,徒增笑柄耳。 --------------------------------------------------------------------------------------------------- 僧魂归梦 话说在当今之世,山东长清有一老僧,法号澄净,年逾八旬,犹如古松之坚韧,晨钟暮鼓,修行不辍。一日,忽于禅定中跌仆不起,众僧奔至,已是圆寂。澄净僧之魂,犹不自知已亡,飘飘荡荡,游至河南。 河南有一富家公子,姓贾名琮,年少风流,喜赛车,率众友出游。忽车失控,贾琮坠地,气绝身亡。恰此时,澄净之魂与贾琮之身合二为一,贾琮遂苏醒。朋友围拢,惊问公子何故至此,贾琮睁眼,讶然道:“我何以在此?”众扶归,入得门来,朋友女伴盈室,俱来问安,贾琮大惊失色:“我乃出家之人,怎会在此间!”家人只道他神志不清,纷纷耳语相劝,欲唤回其神智。贾琮闭目不言,任凭喧闹,只不语。 家人以素食进之则食,荤腥则拒,夜间独宿,不许女伴近前。 过得几日,贾琮忽思散步,家人以为病愈,欢喜不尽。出门稍作停留,便有公司高管前来,持报表求公子决策。贾琮推说身体疲倦,概不理会,只问:“山东长清县,汝等可知?”众答知之。贾琮曰:“我心烦闷,欲往游历,速备行囊。”众以他新愈,劝勿远行,贾琮不听,次日便行。 至长清,风物依稀如昨,不须问路,直奔旧日寺院。见有小沙弥数人,伏地迎接,礼数周全。贾琮问:“澄净法师何在?”答曰:“师傅已于前时物化。”问及墓所,引至一荒冢,野草未合。众僧不解公子之意,贾琮看罢,欲归,临行嘱咐:“汝师乃高僧,其遗物,宜珍守,勿使损坏。”众僧唯唯应诺。 贾琮归后,灰心木坐,不理红尘事。 过得数月,贾琮离家出走,直返旧寺,告众僧:“我即澄净。”众僧初疑其言荒唐,相视而笑。贾琮遂细述魂归之奇,又言平生所为,事事相符,众僧始信,尊他为故师,待之如旧。 贾家家人屡以豪车来,苦苦相请,贾琮俱不顾念。又过一年,贾夫人遣忠仆至,赠物甚丰,贾琮金帛不受,惟留布衣一袭。 友人闻其事,至其乡访之,见贾琮沉默笃诚,年纪轻轻,却言谈间述及八十馀年旧事。 贾琮自澄净法师魂归之后,修行益发精进,世人多不解其事,纷纷视为奇谈。未几,贾琮乃澄净法师借尸还魂之说不胫而走,传遍街巷,新闻台记者闻风而至,欲探虚实。 记者持麾前来,言辞间充满了质疑与好奇,欲揭开这神秘面纱。采访中,记者问:“贾先生,世人皆言你是僧人澄净法师再世,你如何自证?”贾琮微微一笑,合十道:“世上本无我,何来再世之说?众生皆有佛性,若心澄净,则处处是兰若。” 记者不服,又问:“若你真是高僧,为何还需生活于尘世,享受富贵?”贾琮温言相答:“富贵如浮云,我心自在,何须执着?尘世即是修行道场,处处可悟道。” 一番问答,贾琮不急不躁,以佛理应对,记者虽初时锋芒毕露,终被贾琮之慈悲与智慧所折服,临别时,竟对贾琮深施一礼,口称“大师”。 新闻播出后,贾琮之名声大噪,慕名前来求教者,络绎不绝,寺院门前车水马龙,香火钱源源不断。贾琮与众僧商议,此等热闹与清修相悖,扰了禅心,遂决定每年有八个月化缘游方,隐于市井之中,过那简朴的行脚生活。 自此,寺院恢复了往日的宁静,来访者渐少,贾琮亦得继续其修行之路,偶尔现身于尘世,教化众生,余时则隐于山林,坐忘于禅悦之中。 异事氏曰:澄净之魂,借贾琮之身,度化世人,虽处红尘,却心如明镜台,尘埃不染。记者之锐气,终为慈悲所化,世人之扰攘,亦为智慧所解。修行不在山林,而在心地;不在言语,而在行持。贾琮以身示法,教人无需离尘,尘中自有清凉地。 --------------------------------------------------------------------------------------------------- 园中翠羽记 话说在现代之中国,京城有一动物园,园中有一青年,姓王名乐,年少便显与动物之通灵之能,园中之兽,见乐则驯如家犬。园内有一对翠羽鹦鹉,大者唤作翡翠,小者名碧羽,碧羽额间有一金羽,灵动异常,园中人人皆知王乐与翠羽鹦鹉之情,视若至宝。 一日,园中新来一管理员,姓赵,单名一个明,此人面上和善,背后却多心机,常对王乐不满,暗中使绊子。王乐性情直率,不解人间之险,每每被赵明所害,尚不自知。 园中有一日,王乐巡园,到了鹦鹉馆,忽不见碧羽,心下大惊,遍寻无果,怅然若失。园中同事皆知王乐之失,惟赵明暗笑于心,盖他素知王乐之爱鹦鹉,欲以此扰其心。王乐无奈,晨昏不宁,望穿秋水,盼碧羽归。 未几,一早,王乐至园中,闻鸟笼中窸窣声,惊喜间,碧羽引一小鹦鹉归来,王乐如获至宝,喜不自胜,抚之曰:“我以为汝已远走高飞,此乃汝新伴耶?”遂取园中美食饲之,碧羽与小鹦鹉食之甚欢,小鹦鹉虽初时瑟缩,后亦随碧羽入于乐之怀抱。 园中人见之,皆啧啧称奇,惟赵明心内不平,思量更深一层之计。 时值园中有一宣传活动,需选一鸟与人同台表演,王乐欲选碧羽,知其灵性可人。赵明却暗中调换,选了园中一暴躁之鹦鹉,欲看王乐出丑。活动之日,台上鹦鹉暴躁,险些伤人,王乐临危不乱,轻呼碧羽之名。碧羽自观众席间如风而至,绕王乐身,暴躁鹦鹉见之,惊若木鸡,驯服如初。台下观者,无不叹服,掌声雷动。赵明计谋落空,面上无光,心中更添一层恨。 王乐自此愈加爱护碧羽,每日携之巡园,教之种种技艺,碧羽亦不负所望,曲折如意,园中人人称羡。 又一日,园中财物失窃,众口指王乐,盖赵明暗中布置,欲陷王乐于不义。王乐百口莫辩,欲哭无泪。关键之时,翡翠忽至,引王乐至一处,掘地得赃物,旁有赵明之物证。园长审时度势,知是赵明所为,逐之出园。 王乐感翡翠之忠,愈发珍之如命。园中之日,王乐与翡翠、碧羽常同出入,园中动物见之,亦如见亲人,欢跃相迎。 一日,王乐携翡翠、碧羽至园外散步,碧羽忽引至一僻静处,似有话要说。王乐知其意,祝曰:“汝等自此可自由自在,勿扰游人,恐招天谴。”翡翠、碧羽垂首,似受教状,缓缓离去,王乐目送之,良久方归。 自此后,园中平静,王乐虽少了碧羽,却常忆其忠诚,感叹世人多诡诈,远不如这些无言之物之纯朴。 人间多有赵明之流,口蜜腹剑,害人不浅,远不如园中之鹦鹉,知恩图报,忠于其主。王乐与翠羽鹦鹉之谊,足令人感怀,世人当自省矣。 第5章 聊斋新编第五章 宋教授异闻 话说予姊丈的祖父,乃是本城大学里颇有名望的一位老教授,姓宋,讳焘,只算得个清寒的退休教师。他老人家一生教书育人,倒也本分老实,不曾有甚么出格的言语举动。 忽一日,宋教授偶染风寒,卧于家中的红木榻上,心神恍惚之际,只见来了两个穿制服的年轻人,手持一张印着公章的通知书,并牵着一匹崭新的白色轿车来至榻前,只道:“请宋教授即刻赴会。”宋公闻听,不胜诧异,强撑病体问道:“我这退休之人,且单位的考核也已结束,何至于这般匆忙便要开会?”那年轻人并不多言,只催促不已。 宋公无奈,只得强打精神,勉力坐上轿车,随二人而去。一路上的街道景致,甚是生疏,走了移时,忽见一座气势恢宏的摩天大楼,其气象之庄严现代化,竟似那国际组织的总部一般。进得楼来,又入一广大的会议厅,但见装修豪华,布置非凡。 至会场中央,只见高坐十余位气度不凡的,皆是西装革履,威严肃穆,气度非凡,宋公全然不识,惟独那关壮缪,身穿军装,浓眉大眼,气势迫人,俨然可辨。长桌下设了两台笔记本电脑、两个高背椅,桌上各置文件和钢笔。早有一位斯文的大学讲师,已然坐于下首。宋公便与他连肩而坐。 不多时,忽见会场大屏幕上显示出八个大字,云:“一人二人,有心无心。”两位便各自凝神,在电脑上起草。宋公的报告中有一句切中时弊之语,道是:“有心为善,纵然有功,亦不应自傲;无心为恶,纵有疏漏,亦不必苛责。”诸位评委看了,交口称赞,私下议论不已。 随即便请宋教授上台,上方一位领导模样的尊者,和颜悦色地谕道:“我国南方某城,‘城市运营总监’之职尚缺,观君才德,堪称此任。”宋公至此,方才恍然大悟,知是天命所归,不觉顿首,泪流满面,泣道:“蒙组织器重,辱膺此重任,原不敢有丝毫推辞。但家母已届七旬高龄,膝下无人照料,求乞宽限数载,待终其天年,再听凭安排。” 上方领导闻言,便命一位长须的秘书,查阅宋母的健康档案。那秘书捧着平板电脑翻阅一遍,禀道:“尚有九年寿命。”众人共相踌躇之际,那军装的关先生忽然开口言道:“此事易耳,不妨先让长山的张博士代行此职九年,待九年期满,宋教授瓜代,岂不两全?” 领导颔首,乃温言谓宋公曰:“你本应即刻赴任,然念你仁孝之心可嘉,特批假九年,及期自当复召。”又勉励那位讲师数语。二人起立鞠躬致谢,一同走出。那讲师与宋教授握手,一直送到大楼之外,自言道:“小弟乃长山大学的张某是也。”又以手机短信发诗一首赠别,词句已然忘却,惟其中有两句不俗之语,道是:“有花有酒春常在,无烛无灯夜自明。” 宋公乘坐轿车而去,一路疾驰,及至家中小区门口,忽觉心头一震,豁然如大梦初醒。此时,他已然昏迷了三日。宋母听闻卧房中有微弱的呻吟之声,忙着扶出卧榻,半日之后,宋公方才能开口说话。 后人问及那长山的张博士,果有张姓讲师于是日忽然因病去世。再过了九年,宋母果真寿终正寝。宋公操办完葬礼,沐浴更衣,整洁入室,遂安详辞世。 说来也巧,宋公的岳家住在城市西区,忽一日深夜,只见豪车成队,警卫森严,宋公身穿高级定制的服饰,气派非凡,赫然降临。登岳家之客厅,只鞠了一躬,便乘车而去。岳家上下相顾惊疑,不知他是何方神圣,急忙打电话到乡中探问,方知宋公已辞世。 --------------------------------------------------------------------------------- 巨蟒 话说在这座大城市边缘,有个老旧的城中村,名唤湖田小区。住着一户姓胡的人家,家中有两位兄弟,平日里不事正经工作,专靠在郊外公园里采摘稀有药材、挖掘山货,转手卖给城中的药铺饭店,勉强维持生计。 这日,二人为寻那稀有山珍,深入到一处尚未开发的“自然保护区”。行至深处,竟遭遇了一桩奇事。只见前方草丛中,赫然盘踞着一条身躯粗大、非同寻常的“巨型缅甸蟒”,想是那私人动物园逃出的孽畜。 不偏不倚,走在前头的胡家大哥,猝不及防,竟被那巨蟒的血盆大口囫囵吞噬。做兄弟的初时惊骇万分,本能欲逃。然眼睁睁看着那至亲骨肉被噬,心中一股血气涌上,遂怒不可遏,顾不得性命,一把抓起身边的铁铲,对着那蟒蛇的头颅便狠命地砸去。 那蟒被砸得鲜血淋漓,首部受伤,却依旧不肯松口,仍旧往肚里吞咽。幸而那大哥身躯魁梧,头颅虽已入腹,肩部却被那蟒颈卡住,不能下咽。 做兄弟的急到了极点,忽生一计,竟抛下铁铲,两手死死抓住大哥的脚踝,使出吃奶的力气,与那巨蟒相争,竟奇迹般地将大哥从那血腥的口中硬生生地拽了出来。巨蟒也因负痛,蜿蜒遁去。 兄弟赶紧查看大哥,只见那蟒蛇的消化液腐蚀性极强,大哥的鼻、耳竟已被融化,面目模糊,奄奄一息。兄弟不敢耽搁,将那身负重创的兄长,一路走一路休息,费了数小时的功夫,才将大哥背回了那湖田小区的陋室。 医养半年之后,大哥的性命总算是保住了,但自此面目全非,皮肤皆是瘢痕,鼻与耳也只剩下两个孔洞存焉。 然则,故事并未就此结束。那兄弟救兄的壮举,被那“自然保护区”的监控偶然拍到,流传到网络之上。此事一时间引起了巨大的社会反响。 一些公知学者,纷纷撰文评论,盛赞此乃“现代农人中难得的德义之举”,称“那蟒蛇必是被这份手足之情感动,方才放人逃生”。兄弟俩一时间成了“孝悌楷模”,接受了多家媒体的采访和赞助。 更有那资本家,看中了他们故事中的“流量价值”,竟将那伤愈后容貌骇人的大哥,包装成“勇士”,让他在各大直播平台卖惨带货。那兄弟俩也乐得其所,借此机会赚得盆满钵满,一改往日的清贫。 此后,兄弟俩虽住进了城中的豪宅,过上了富裕的生活。但每每想起当日在幽谷中,那蟒蛇的狰狞,那血腥的争夺,那刻骨的恐惧,以及如今世人对他们伤疤和故事的无情消费,这份“德义”背后,总带着一丝说不出的荒凉和讽刺。 信然!在这物欲横流的时代,连最纯粹的亲情,亦能被那无形的巨蟒——流量和资本所吞噬。 --------------------------------------------------------------------------------- 文去勿武 话说当今世上,人事难料,官场之上,更讲究那不言之喻的玄机。有位姓王的巡视员,人称王公,新近被调任那:重点项目督导组。他此番最要紧的行程,便是密访一位隐居在山庄的“智库大师”,以求得那经济政策的“天机”。 当那公务游艇缓缓驶入湖心深处,王公甫一登岸,便有一人驾着一艘小巧精致的私人快艇迎面而来。此人仪表堂堂,气度非凡,向王公的秘书递来一张镶金的电子名片,道是:“闻王公‘车驾’将临,吾师特遣我来,先将这‘预测模型’呈阅。” 王公见其竟能预知他此行目的,心中暗惊,益发觉得这“智库大师”高深莫测,遂诚惶诚恐地往山庄深处而去。 那大师在茶室里治具相待,陈设简单却价值不菲。其身边服侍的人员,皆是面无表情,动作机械,仿佛那“高薪养着的机器人”。先前的那名使者,也肃立于侧。 少顷,那使者走向大师,凑近耳语。大师听罢,转头对王公笑道:“这位先生,乃是主任您的同乡,竟不相识耶?”王公茫然不解。大师便道:“此即是那世间传言中:‘风控之神’,主管那市场波动的李左车是也。”王公听得“风控之神”四字,脸色一变,心中暗叫:“怪道如此凶神恶煞!” 大师又道:“适才他禀告,奉了那‘国际规则’的‘玉敕’,即刻要启动一场‘资金流动的冻结行动’,故前来辞行。” 王公忙问:“行动将波及何处?”大师轻描淡写:“新区。” 这新区,正是王公的嫡系亲信们,私下投资了大量“高风险项目”的地方。王公哪里还顾得那官场体面,慌忙离席,如同小儿般哀求:“大师慈悲,那处皆是些无辜的产业,求您看在同袍之谊上,略作宽免!” 大师摇了摇头:“这是既定程序,涉及‘额数’,岂能因你一人情面而更改?” 王公心中焦急,又不敢将那私下交易说破,只得苦苦哀求,又使眼神示意,许诺日后在督导组报告中给予“便利”。大师沉吟良久,终于松口,顾而嘱那李左车道:“你且多将那‘资金冻结’的压力,转嫁给那些‘皮包公司’和‘空置资产’,切莫伤及那‘真正生产的实体经济’。” 又略带讽刺地嘱咐:“贵客在此,你去执行时,务必‘文去勿武’,要‘合法合规’,莫要闹得满城风雨,引来媒体关注。” 那李左车应诺而出,步入庭院。只见他足下忽然涌出一片白色的烟雾,是那高强度数据信息流在空气中蒸腾。他原地停留了片刻,强行按捺住那“数据冲击波”的爆发,才缓缓腾身而起。先是高过那庭院中的景观树;再一跃,高过了山庄的豪华楼阁。 忽听半空中一声沉闷的系统警报之音,那人已向北方疾速而去。茶室内的灯光,竟随着那声响闪烁不已。王公心惊肉跳,颤声问:“他走时,何故要搞出这般动静!” 大师饮了一口上好的普洱,微微一哂:“我已告诫他‘文去勿武’,故他极力克制,所以迟滞片刻。若不克制,平地里一声‘数据清零’,你哪里能察觉到丝毫动静呢?” 王公别过大师归去,心中暗自记下那“风暴”发生之日,不动声色地开始着手“清理”与那新区相关的资产。 果然,那日新区爆发了史无前例的“资金冻结”与“资产清查”,无数财富瞬间蒸发,无数中小企业破产倒闭。然而,令人啧啧称奇的是,那场风暴,竟精准地避开了所有与王公亲信相关的实体制造业。那些破产的公司,清一色都是毫无实质业务的“金融衍生品空壳”。 媒体和民众对此大加赞扬,称赞这是“高层风控的胜利”,“精准打击了泡沫经济”,王公也因此获得了“英明果断”的美誉。 只是,在这场由人情交易主导的“天灾”中,那些被无辜牺牲的“泡沫”,那些真正无辜被波及的中小投资者,他们的呼喊,又有谁听得见呢?他们只当是遇到了“天灾”,却不知这“天灾”实是那人情与权势交易的产物。这世间的悲欢离合,往往藏在那一句“文去勿武”的背后罢了。 第6章 聊斋新编第六章 1. 摘星楼画皮客 都云这人间红尘,看似朗朗乾坤,实则叠影重重。尤其在那繁华至极的神京城里,高楼广厦的玻璃幕墙之后,映出的究竟是人心,还是披着人皮的魅影,又有谁能说得清呢? 且说城中有一青年伶人,名唤苏云琦。此人真真如其名,生得一副云中仙鹤般的风骨,眉目清朗,气质卓然,仿佛是用上好的琉璃塑成的心肝,冰雪琢成的肺腑,不染半点尘埃。他以歌艺闻名,声线清越,能绕梁三日,引得无数拥趸为之倾倒。然其性情孤高,不喜交接权贵,只愿守着自己的一方清净天地。 时维九月,秋风萧瑟。城东有一高楼,名曰“摘星楼”,高耸入云,夜间霓虹闪烁,仿佛能将天上的星辰都摘入怀中。此楼素来是城中权贵们寻欢作乐之所。一日,楼中设下一场夜宴,广邀名流,苏云琦亦在其中。他本不欲前往,但推脱不过,只得换上一身素衣,心怀忐忑地赴了这鸿门之宴。 宴至半酣,酒气熏蒸,人声鼎沸。此时,一位主客悄然入席。此人衣着华贵,气度不凡,然其面目却异常模糊,仿佛罩着一层薄雾,任人如何凝神细看,都记不住他的长相。众人皆称其为“画皮客”。这画皮客一入座,满座的喧嚣竟诡异地静了片刻,连那最骄横的富商巨贾,都对他露出了谄媚而畏惧的神色。 那画皮客的目光,如墨汁滴入清水,径直落在了苏云琦身上。他端起一杯琥珀色的酒,缓步上前,声音嘶哑如古墓中的干风:“云琦先生,闻名久矣。此杯薄酒,还望赏光。” 苏云琦见他眼神空洞,笑意未达眼底,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天灵盖。他本能地后退半步,拱手道:“不胜酒力,还望先生海涵。” 画皮客的笑容僵在脸上,周遭的空气仿佛瞬间凝结成冰。他将酒杯缓缓放下,发出一声轻响,却如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他贴近苏云琦,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低语:“在这摘星楼上,还从没有人敢拒绝我。你这身干净的皮囊,若是敬酒不吃,可莫怪我亲手来‘画’上一画了。”那话语中,带着令人作呕的腥甜与阴冷。 苏云琦只觉一阵晕眩,托辞不适,逃也似地躲入一间客房,将门死死反锁。他背靠着门,心如擂鼓,却听见门外传来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指甲刮过门板的“沙沙”声。那声音时断时续,仿佛有怪物正在门外,用利爪试探着这唯一的屏障。他惊恐地望向门锁,只见那黄铜的锁芯,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如蜡一般缓缓熔化、滴落! 次日清晨,众人散去,却无人再见过苏云琦。朋友们撞开那间客房的门,只见窗户大开,晨风灌入,吹得窗帘狂舞。房内空无一人,唯有地板上,一枚他常戴的白玉耳坠,已碎成齑粉。而更令人魂飞魄散的是,楼下的草坪上并无尸身,只有一道人形的焦黑印记,仿佛一个人被无形的烈焰瞬间吞噬,连灰烬都未曾留下。那印记在朝阳升起的第一缕光线下,竟如鬼影般迅速淡去,终至无踪。 官府闻讯而来,封锁了摘星楼。不出三日,一纸通告贴出,言简意赅:“苏某醉后失足,意外身亡。” 此事一出,坊间的“飞书”之上,顿时掀起滔天巨浪。众人皆不信这荒唐之言。有当夜在场的人,酒醒后想要说出真相,却发现自己口不能言,每当要提及“画皮客”三字,喉咙便如被鬼手扼住,只能发出“嗬嗬”的怪声。更有甚者,夜夜梦见苏云琦浑身是血地站在床前,指着自己的喉咙,无声地哭泣。他们对着镜子,竟发现自己的倒影有时会变成那画皮客模糊而恐怖的脸。恐惧攫住了每一个人,他们成了被诅咒的活死人,守着一个永不能说的秘密。 无数义愤之士在飞书上追问真相,然则那些帖子,发出后不过一瞬,上面的文字便如被水浸过一般,字迹化开、流淌,最终变成一团漆黑的墨点,消失不见。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巨口,在吞噬着一切关于此事的记忆与诘问。 自此,苏云琦之死,成了一桩无人敢提的奇案。那座摘星楼依旧矗立,夜夜笙歌,只是据说,在午夜时分,若有人从楼下经过,偶尔会听见最高层传来一声凄厉的叹息,随风飘散。而那叹息,究竟是苏云琦不散的冤魂,还是那些被恐惧夺去灵魂的活人,在为自己哭泣呢? 异史氏曰:“世间最可怖者,非山中之魅,实乃人心之魔。所谓‘画皮客’,非必是青面獠牙之鬼怪,或更是那权欲熏心、可吞噬一切真善美的无形之力。它以势为笔,以利为墨,欲将世间所有洁白之物,都涂上与它一般污浊的颜色。苏云琦以玉碎之姿,拒了这幅‘画皮’,魂魄虽散,其清白之气节却未曾染尘。 然则,真正令人不寒而栗的,并非鬼魅食人,而是举世皆寂。当真相被吞噬,当见证者被诅咒成失语的行尸,这人间与九幽地狱,又有何异?那焦黑的人影虽已散去,却烙在了每一个尚存良知者的心上。此非一伶人之悲剧,实乃一个时代失魂落魄的谶言。风过高楼,带走的究竟是谁的叹息?” --------------------------------------------------------------------------- 2. 魂归画卷 都云是镜花水月,却不知情根深种;都说是过眼云烟,却难解心头牵缠。神州东南,有一海市,繁华如织,灯火如昼,然在这流光溢彩之下,又有几多痴魂怨侣,演着那不为人知的悲欢剧目。 城中有一对姊妹花,皆是梨园行里出挑的璧人。姐姐名唤“云笙”,性情温婉,眉眼间自带一股空谷幽兰般的清气;妹妹名唤“云箫”,活泼娇俏,恰似一朵带露的玫瑰,明艳照人。姊妹二人,自幼相依,情分非寻常可比。 那云笙后来觅得一桩奇缘,嫁与了一位来自异邦的丹青妙手,名唤“韩墨”。此人痴于艺,更痴于情,与云笙成婚后,二人琴瑟和鸣,真真是“天上一对,地下一双”,羡煞了旁人。 岂料天道无情,最喜折煞美满。时维仲春,云笙与家人乘那铁鸟,远赴东瀛之国赏玩。本是兴致盎然,谁知一场突如其来的风寒,竟如山鬼索命,急转直下。不过数日,便药石无灵,香消玉殒于异乡。噩耗传来,恍若晴天霹雳。 妹妹云箫闻此信,只觉天旋地转,眼前一黑,竟当场昏厥过去。醒来后,五内俱焚,肝肠寸断,日日以泪洗面,不复往日神采。而那韩墨,更是如失了魂魄一般,一夜之间,鬓边竟添了数缕白霜。他没有嚎啕,亦无狂态,只是将自己关在画室中,沉默得如同一尊石像。 云笙的骨灰被迎回后,安葬于城郊一处名曰“栖霞苑”的静谧之地。自此,韩墨每日清晨必去苑中探望,风雨无阻。他总会带上一支新折的栀子花,那是云笙生前最爱的花。他会在墓前静坐一个时辰,不说一语,只用那双盛满思念的眼睛,凝望着冰冷的石碑,仿佛能穿透阴阳,看到他心爱之人的笑靥。 怪事,便由此而生。 栖霞苑的守园人是个上了年纪的老者,他发现,每当韩墨离开后,那支栀子花周围的空气里,总会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更为浓郁的香气,久久不散。更有一次,他亲眼看见,在微风不动的情况下,那花瓣上的一滴露珠,竟似被无形的手指轻轻拂去一般,凭空消失了。 而韩墨回到画室后,便会发疯般地作画。他画的,全是云笙。或颦或笑,或立或卧,皆是她生前的模样。奇的是,他从不看旧时影像,全凭心中记忆,但画出的神韵,却比任何照片都更为鲜活、灵动。他身边的朋友都说,韩墨的画技,竟在这极致的悲痛中,臻至化境,仿佛有神明在暗中助他。 韩墨自己却知,那不是神明,是她。 每当他提笔,便觉腕间有一股温柔的暖意包裹。当他为色彩犹豫时,总会有一缕微风,恰好拂过他想要的那管颜料。夜深人静,他甚至能感到一双无形的眼睛,正隔着画布,温柔地注视着他。他知道,他的云笙没有走,她的魂魄,就萦绕在这画室之中,陪着他,看着他,将自己生命最后的光与热,都渡入了他的笔端。他画的不是皮相,而是她的魂。 另一边,云箫在无尽的悲伤中日渐憔悴。一日夜里,她梦见了姐姐。梦中的云笙,身着一袭白衣,立于一片绚烂的花海之中,容光胜昔。她不说话,只是微笑着,对云箫伸出手,指了指远方一座画室的窗棂,窗内透出温暖的灯火。云箫想追上去,云笙却如轻烟般渐渐散去,只留下一句随风而来的低语:“箫儿,莫悲,爱之至深,魂亦可留……” 云箫惊醒,泪湿枕畔,心中却有了一丝明悟。次日,她去了韩墨的画室。推开门的一瞬间,她呆住了。满屋的画卷,千百个云笙,每一个都栩栩如生,眼神里都满含着对尘世的爱与眷恋。她走到最新的一幅画前,画中的姐姐正对着她微笑,那神情,竟与梦中一般无二。 云箫瞬间泪如雨下,这一次,却是释然的泪。她终于明白,姐姐并未真正离去。她化作了丈夫笔下的丹青,化作了妹妹梦中的慰藉,化作了这满室的栀子花香。 异史氏曰:“人言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然则情之一字,或可超脱生死。皮囊终将腐朽,声名亦会流散,唯有那发自肺腑的真情,能凝成不灭的执念。韩墨之笔,非笔也,乃思念之刻刀;云笙之魂,非魂也,乃爱意之回响。世人皆在‘飞书’之上,为一场红尘别离而喧嚣、而揣测、而遗忘,却不知在无人问津的角落,有一场最深情的相守,正在以凡人无法理解的方式,日夜上演。 故而可知,悼念亡者,最好的方式并非喧哗于世,而是将其铭刻于心,融于骨血,化为自己生命的一部分。爱之至深,原来可以不死。不过是换了一种方式,永远陪伴罢了。” --------------------------------------------------------------------------- 3. 闻声玉 都云是流光溢彩的繁华世,谁知这通天高楼的琉璃影里,藏着几多见不得光的私语;都说是金玉满堂的富贵人,谁知那锦绣皮囊之下,裹着怎样一副计较的肝肠。 且说京都城内,有一位名唤墨千帆的导演,乃是光影界的翘楚。其人眼光毒辣,手段不凡,平生最喜雕琢璞玉,也最擅拆解人心。近年,他倾尽心血,欲将一部名为《蜃楼志》的旧时话本搬上荧幕。为此,他寻来了城中最负盛名的女史官,文绣心,来做那总编剧。 这二人,一个是掌控全局的王,一个是运筹帷幄的相,常在密室之中,对着满墙的人名画像,品评优劣,定夺生死。 却说另有一位落魄书生,名唤古砚臣。此人曾为《蜃楼志》呕心沥血三载,构筑了故事的四梁八柱,却在功成之日,被一纸“前期杂役”的虚名打发,眼看那文绣心独占了“总编纂”的鳌头。古砚臣心中愤懑,却也无可奈何。 话说古砚臣有一件祖传的奇物——一枚通体温润、却带着一丝寒气的古玉,名曰“闻声玉”。此玉有一桩怪异的本事:凡是靠近它的人,若心中藏着机心、口中吐着恶言、行下过亏心之事,这玉便会如海绵吸水一般,将那些言语声息尽数吸入其中。待到怨气积郁至极,便会自行向世人“哭诉”出来。 古砚臣携此玉参与了无数次《蜃楼志》的密会。那玉,便悄无声息地饮下了无数句密室里的真心话。 一日,古砚臣自觉沉冤难雪,悲愤交加,竟呕出一口心血,溅在了那闻声玉上。霎时间,玉身红光一闪,竟发出了幽幽的声响!起初只是些许杂音,渐渐地,竟清晰地传出了人语! 第一声,是墨千帆那带着几分轻慢的语调:“那个叫秋棠的女伶,为人忒过周正,反倒失了真趣,像个精美的假人。” 第二声,是文绣心尖锐的附和:“何止是她,便是那刘先生,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又有墨千帆戏谑之语:“那个姓黄的小丫头,我定要‘收拾’她一番。”随之而来的是文绣心一阵令人耳根发烫的浪笑。 这些话语,如鬼魅夜啼,通过那“飞书”传遍了四方。一时间,满城哗然。众人这才窥见,那平日里被捧上神坛的墨导与文编,私下里竟是这般刻薄模样。 然这仅仅是序曲。 当夜,古砚臣梦见那闻声玉中,飘出一个青面獠牙的恶鬼,对他狞笑道:“这点口舌是非算什么?且让你听听真正能噬人魂魄的恶声!” 次日,那闻声玉竟发出了更为惊悚的声响。这一次,是文绣心带着十二分得意的炫耀:“……当年我与人当街掌掴了那当值的差役,被锁进了衙门。你猜怎地?我那通天的友人只打了个招呼,那所里的头儿便亲自将我二人请了出来,连案底都销得干干净净!” 此言一出,如平地惊雷!若说之前只是艺德的瑕疵,此刻便是对王法的践踏!这已非人间的是非,而是鬼蜮的狂欢。 自那日起,文绣心便夜夜不得安寝。她总能在午夜听见房门被重重叩响,开门却空无一人。她对镜梳妆,镜中的自己,脸上会赫然出现一个鲜红的巴掌印。她甚至时常看见一个穿着旧时差役服的模糊黑影,就站在她的床尾,一双空洞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嘴里反复呢喃着:“天道好还,疏而不漏……” 文绣心几近疯癫,而外界的风暴更是将她吞噬。那“飞书”之上,万民声讨,便是官家的喉舌也发文质问,要彻查那“通天之人”究竟是谁。 风暴之中,各人的反应,便如一幅“众生相”图卷: 那被评为“假人”的女伶秋棠,被问及此事时,只是淡然一笑,说:“墨导是为我好,他若不将我这层‘假面’撕碎,又怎能有戏里那个有血有肉的我?我心中唯有感恩。”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尽显风骨,反倒赢得了满堂喝彩。 另一位被牵扯的女伶凌菲,其班底却急吼吼地发出一纸状纸,要状告天下所有议论此事的看客。此举无异于火上浇油,引来骂声一片,都笑她“告错了阎王,却来打小鬼”。 而那始作俑者墨千帆,自始至终,一言不发。他将自己锁在暗室里,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只是有人说,他那部《蜃楼志》虽是拍完了,但戏里戏外,都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阴气。 最终,文绣心身败名裂,整日疯言疯语,说有冤魂索命。而那枚闻声玉,在哭尽了所有不平与罪恶之后,于一个清晨,在古砚臣的掌心化作了一捧齑粉,随风而散。 异史氏曰: “世人皆畏鬼神,却不知最可怖之鬼,非生于九幽,而生于人心。那闻声玉,非是妖物,实乃一面‘照心镜’也。它照出的,是权势的傲慢,是才华的刻薄,更是对公理的藐视。 言为心声,一言一行,皆为因果。私室之语,自以为天知地知,岂知天道有耳,公道在心。那纠缠文绣心的,又何尝是真正的鬼魂?不过是她自己行下的恶,种下的因,最终结出的噬人魂魄的果罢了。 故而可知,为人处世,最要紧的不是人前的风光,而是人后的修行。若心存敬畏,行事磊落,纵有千百枚‘闻声玉’在侧,听去的,也只会是朗朗乾坤。若心怀鬼胎,口吐刀剑,即便深锁密室,那恶言也终将化为厉鬼,反噬其身。此之谓:莫谈人非,莫行己恶,举头三尺,即是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