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田逃荒,秦香莲的养娃人生》 第153章 八卦 用高氏的话来说,她儿媳妇秦庆霞是个天生的媒婆,一则人圆乎长相气质亲切令人信赖,二则脸皮不是什么薄的,脑子也肯转,跟着她学了些日子,张口说媒老练极了,又与那些未婚男女们年纪相仿,年轻人更肯听她的。 高氏年纪大资历深,长辈们愿意听她的,可如今早不是都听长辈们的时候,年轻人们手里有了钱,找啥样的多少都有了些话语权,不全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也是这样,高氏与秦庆霞搭配着说,老的少的双管齐下,做得很不错,再难保的媒,姑媳俩也有几分把握。 秦香莲和秦庆夕凑在一起闲聊,不知不觉就过了半天,中午程硕回来,秦庆夕才想起来还没做饭,忙往厨房去。 程硕喊住她:“我去吧,你和秦娘子坐一会儿。” 秦庆夕不好意思地道:“聊起来就忘记时间了。” 程硕叹了口气:“家里冷清了些,没个亲眷,委屈你了。你们中午想吃什么?时间还早,我一并做。” 秦庆夕捂着自己肚子:“喝了一肚子茶,又吃了干果点心,阿姊还带来了不少外头的吃食,现一点不饿,我去问问阿姊吃不吃,多半也是吃不下的。” 秦香莲也不吃,她站起身:“我去看看孩子们,也消消食。” 秦庆夕把程硕留在家里,也跟着去,才迈出大门,秦庆霞风风火火地过来了,揽住俩人:“夕娘,香莲阿姊也正好在啊,有没有水喝,跑一上午了水都来不及喝一口。” 一行人又退回屋里去,秦庆霞喝了水,不等人问什么,自己迫不及待地讲起来。 原是那涂淳的亲事,巧书那件事实在震慑人心,他家害女性命恶贯满盈,近处已娶不到什么好亲,只能往远处去寻,可这事的传播范围实在是广。 别说附近几个县,就是附近几个州府都听说了此事,涂淳已成没人要的大龄恶棍,家里有钱买个媳妇典个媳妇不是问题,可涂淳很有几分心高气傲,不肯应这等事,可把他爹愁死了。 秦庆夕快言快语:“活该!大姊,你家阿姑接这活儿做甚,就为了钱?” 秦庆霞笑道:“别急,听我说完。” 她不是去促成这桩婚事的。 也不知涂淳从哪里讨来个不知巧书之事的好亲,那家小姐对涂淳一见钟情,要说涂淳,心思比豺狼毒辣,却也是一表人才的模样。 那小姐看中涂淳,全武当县的媒人却都讳莫如深,不愿意为他们牵线搭桥,怎么好生生推个小姐下火坑,万一再害命可不是平白担了罪孽,举头三尺有神明。 涂氏到处寻媒人,自然没有漏掉高氏,高氏闭门不见也不显眼,毕竟好多媒人都不愿意得罪涂氏,都是这样推诿的。 秦庆夕不禁提起心:“你阿姑虽拒绝了,总有那掉到钱眼里的人愿意的。” 秦庆霞摸着茶不烫了,又喝一大口:“是有人答应了,我才好看今天这出戏。我也是后头才知道那媒人跟涂氏有仇,就是巧书娘家的亲戚,引那小姐一家人去听了出戏,把巧书的事情全唱出来了。” 台上唱念做打,那家人回去打听一番,将要退亲的事闹得沸沸扬扬。 事到这里,还不算完。 先前说了,那小姐对涂淳一见钟情,就是知道涂淳心狠手辣也还是要嫁,在家里闹绝食,加上涂氏也不肯退亲,涂淳还是成功娶上了这家小姐。 秦香莲听到这里,下意识问了一句:“仙人跳?” 讲到兴头上的秦庆霞顿住,看向秦庆夕,两脸茫然。 姊妹们在一起硬是没有程硕插嘴的机会,他好不容易等到这个间隙:“大姊,我做午饭,煮山药疙瘩汤,你吃不吃?” 这时下粮食珍贵,做多了吃不了,剩到下一顿未免不美,是以程硕有此一问。 秦庆霞早知道自己妹夫是个会做饭的,半点不惊讶,问过其余两姊妹不吃,晓得她们不吃,只好自己捧场夸了程硕手艺,答应尝一小碗。 程硕抱着砸好的山药泥去了厨房,秦庆霞又夸了一通这个妹夫,才又问秦香莲何为“仙人跳”。 秦香莲解释道:“以美色设局,骗人钱财,亦可称美人局或美人计。我听你所说,很像是这么一回事,那位小姐是否有自己未曾告人的目的?” 秦庆霞哈哈大笑了几声:“还真别说,这词倒有意思。” 是不是仙人跳,秦庆霞说不上来,只那小姐确实不是什么正经人家出身,而是做皮肉生意的,与明面上的秦楼楚馆不同,专做的暗倡。 这样的门庭,娘不是娘,是东家是鸨母,小姐们则是从外头捡来的买来的小儿,当做大家闺秀般精心教养长大,诗词歌赋无一不学,和寻常闺秀不同,还教些下九流的手段。 小姐们卖色卖艺为生,至于卖身,那是另外的价钱,像这样能嫁给富贵门庭做正妻的极少,确实需要一番手段,自然,婚前涂氏一家对此是不知情的。 秦庆夕问:“那是怎么知道的?” 秦庆霞从随身的小包里掏出几张请帖:“县里为着未婚男女操办赏花宴,看腊梅花,我跟阿姑就是忙这个。那小姐一现身,被外地来的客商认出来闹开了,也是纸包不住火,那小姐总不能一辈子在家里不出门。” 这下涂氏是丢脸丢大发了。 那小姐干这票之前,早已洗白出身不说,现肚子里还揣着个孩子,种种原因,涂淳不能够奈她如何,只给钱堵住那客商的嘴,说认错了人。 可她们这群亲眼见到那一幕的人,又怎么会信是错认。 秦庆霞又讲了那涂淳从前如何如何钟爱重视那小姐,落差这样大,这样颠覆曲折一场空,秦庆夕听得津津有味。 程硕做完饭端着托盘出来时,秦庆霞已讲得差不多,他错过了这件八卦。 不过不可惜,很快这件事就会插上翅膀,传遍武当县的每一个角落,甚至多了些劲爆香艳,格外少儿不宜的内容。 一场赏花宴,让秦香莲见识到了北宋八卦传播的速度。 口耳相传,快如飞矢。 一宴以后,人尽皆知。 喜欢种田逃荒,秦香莲的养娃人生请大家收藏:()种田逃荒,秦香莲的养娃人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54章 珠联璧合 四方桌正好让程硕坐下,两碗山药疙瘩汤摆在桌上,色香味俱全,能看到里头除了山药面疙瘩,还有鸡蛋和木耳,另放了些青菜丝做点缀,看着清淡又营养。 秦庆霞拿起勺子,扶着碗边尝了一口,张口就赞:“好鲜美,浓稠度也正好,既不糊嘴也不稀,该让你姊夫和你学学,他的手艺不如你。” 要不是秦庆夕也吃过高瓴做的饭菜,还真信了她大姊,夸人的话张口就来。 倒不是尽是捧杀,这一小碗吃完,秦庆霞真还有些意犹未尽,但到此为止七八分饱刚刚好,再多吃就有些胀肚腻味,反倒不如留些馋意,下顿再用。 吃饱喝足,笑话也讲得差不多,秦庆霞站起身就要回家:“你们真不去?” 两人均摇头,秦庆夕道:“你都说了,那梅园去的多是未婚男女,再又是生出涂氏这事,怕去了惹一身腥。” 秦庆夕的想法也代表了部分武当县人士的想法,秦庆霞跑得这样累,就是好些人拒绝,当然,想去看乐子的也是不少,多跑跑罢。 秦香莲问道:“现去你家里拜访可方便?不知你下午得空不得空,我姑舅从江南那边捎回来好些东西,家里吃用不完,同大家分一分。” 秦庆霞推辞不过,上了秦香莲的牛车,一行人又去往高家,正好碰着高氏坐着轿子回来,家里的仆妇与那轿夫付钱。 秦香莲率先跳下车,见她穿得那样圆滚笨重老态得很,偏人年轻漂亮,身手又矫健灵巧,极具反差。 高氏穿红戴绿、描眉画眼,倒比秦香莲鲜亮精致许多,掩唇笑道:“我瞥见是谁来了,还以为是我家霞娘,原来是秦娘子。” 秦香莲笑着问了句好,转头伸手把秦庆霞和秦庆夕扶下来,又绕到后头将礼物一一卸下来,高家的仆妇极有眼色的过来帮忙,帮着把礼物拿进去,又把车和牛牵去喂食。 女娘们簇拥着高氏往屋里去。 高氏摸摸这个的手又看看那个的脸,心里满意极了,除了人品性情,媳妇颜色好同样重要,生出来的孩子好看不说,日日看着也赏心悦目。 高兴的高旺跑出来,一下子抱住高氏和秦庆霞的腿,才仰头看见秦庆夕和秦香莲,一人一狗兴奋地叫起来,又过来抱俩人:“姨姨们也来啦。” 高兴的嘴一张开,雪白的牙齿上粘了些细碎的橙色果肉,约莫着是刚吃过什么果脯,呼吸之间都是甜甜的,秦香莲弯腰把人抱起来:“吃的什么好东西?” 见高兴有人抱,高旺跳着也要抱,秦庆夕被闹得不行,笑着把高旺也抱起来,胳膊一沉:“怕是比高兴还要重。” 高兴指着屋里奶声奶气地答:“吃的柿饼!进去拿!姨姨吃!” 高氏和秦庆霞忙低头看自己裤腿,上还好,上头干干净净,就怕孩子吃了柿饼不知道洗手,有前车之鉴的,刚才一时不察,才叫孩子又抱住腿。 高家的仆妇放好礼物,见高氏神情,解释道:“盯着吃完擦手的,兴儿也是爱干净的孩子,教几遍就知道吃完擦手。” 高氏点点头,那仆妇便出去泡茶来。 进了屋,高兴和秦香莲亲近一会儿,见桌上摆着些礼物,闹着要拆,秦庆霞叹道:“比不得你们春娘冬郎俩懂事,她是个爱吃爱玩爱闹的,家里现就她一个小的,占有欲也强,不知道长大了若还是这个性子该怎么是好。” 高兴要拆,秦庆霞虽说她不好,却也由着她去拆,秦香莲更不介意这个,上手帮着高兴拆:“孩子们各有各的性格,谈不上好坏,高兴这样是孩童天性,可爱得很,春娘和冬郎那样的性子也有坏处。” 说这话,秦庆霞不解:“俩龙凤胎在武当县都略有名声,在程氏学堂读书考试,年纪最小,排名却不是最末,跟着妹夫大弟子出去参加些宴会,没有不夸的。” 程硕在孝期,不便宴饮,有人递帖子请程硕,能推便推,推不掉的,他便派几个得意弟子替他,到后头,大家的帖子都直接加上他的弟子的姓名。 秦瑛秦瑶的名字,可正经在上头,几回文会诗会,虽不曾做出什么好诗好文,可也能听懂能对答,堪称不凡。 高氏替秦香莲答:“你这孩子,当然是懂事的孩子更要操心,像我们高兴,她想什么要什么直接就说就行动,从不憋在心里,你可见春娘冬郎这般么?一切摆在明面上才叫大人安心,一切藏起来咽下去,你香莲姊姊得比你多操多少心。” 高氏看秦庆霞有时候就是太粗枝大叶,迟钝也是脸皮厚的原因之一,刚嫁进来那会儿,房事上不痛快也跟高瓴直说,搞得脸皮薄不好意思和娘说又没个爹的高瓴出去看郎中,惹了笑话。 想到这儿高氏就愁,高瓴也是不聪明,秦庆霞也不见得多有智慧,真怕兴儿以后跟她爹娘一样。 秦香莲笑道:“各个孩子有各个孩子的贴心。” 当然,以她的私心,她觉得世界上再没有比她家春娘冬郎更贴心的孩子。 为孩子们操心,也已很情愿。 秦庆夕还没孩子,房都不曾圆,同她们讲不到一块去,只陪着高兴拆礼物,待高兴拆出一盒打开,她惊呼出声。 里头两对钗两对耳珰,珍珠个头虽小,胜在圆润有光泽,用量也大气,用珍珠团成花型,样式新颖做工极精巧。 高氏掩嘴道:“怎么送这样重的节礼?” 秦香莲将那根更大气华丽的钗从盒子里拿出,簪在高氏鬓发之间:“江南水网密布,淡水珠价也廉,个头不大戴个新鲜,亦比寻常银钗价,值不得什么。” 轻描淡写,三言两语将高氏接下来的话堵在了嗓子眼。 再拆出什么玩具什么吃穿用的,在场众人包括高氏都不惊讶了,秦香莲也没忘记高兴,连高兴都有一串珍珠璎珞,缀着只小小的玉雕生肖狗。 至于高旺,忘记跟那边说,家里还有这么号狗,否则定送根木骨头回来。 秦香莲挼了挼狗头,以表歉意。 喜欢种田逃荒,秦香莲的养娃人生请大家收藏:()种田逃荒,秦香莲的养娃人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55章 远方的思念 秦庆夕家里的礼物还没拆,她暗自咋舌,回去一边拆礼物,一边跟程硕道:“怪不得陈家祖母说香莲阿姊是个败家的,怪不得香莲阿姊明知道陈世美图她的钱也愿意了……” 程硕摇摇头,正准备说她不该如此编排秦香莲,秦娘子不曾亏待她,就又听到秦庆夕说:“这些我都给她攒着,哪天她把那些家产都挥霍一空,我再给她。” 油灯下,秦庆夕提笔,将秦香莲的礼物一一登记,程硕顿了顿:“一个也不能动吗?” 秦庆夕顺着程硕的视线,看到了桌上的陶瓷笔山,是极漂亮剔透难以形容的青色,与天青与水青与山清类似,似玉却非玉,说是笔架,做个摆件也足够。 至于秦庆夕,她情有独钟的是那个如意算盘,寓意极好,秦香莲知道她算术不通,又得盘张氏纸坊的账,虽有程硕在背后支应,但她也想把这活儿学会,算是送到她的心坎里。 秦庆夕写完,扔了笔:“纸坊如今经营得不错呢,香莲阿姊从不铺张浪费当不缺钱花,哪怕她落魄咱们送些银子?这些东西放着都旧了浪费了卖不上价,还不如我们先用了。” 秦庆夕越说越笃定,已然是将自己说服,拿起那算盘拨弄起来。 程硕咳嗽一声:“正是。今年节礼我们回些什么?” 张氏纸坊姊妹仨合起伙办的,又请秦庆云过来做掌柜,后头起了量,家那边也办起工坊,小齐氏和齐氏帮着看顾着。 收益确实是有,可是,秦庆夕又看了眼桌上琳琅满目的礼物,无论是心意还是价值都是顶好的,她一时也想不出来,香莲阿姊缺些什么想要些什么,哪怕她有心使钱去寻,都是难得。 秦庆夕想了半天:“阿姊自己不见对什么上心,性子淡泊,唯独十分重视春娘和冬郎那俩孩子,咱们节礼,送些孩子们喜欢的,春娘和冬郎喜欢什么?” 程硕不由笑道:“那俩孩子同秦娘子一般性子淡泊,唯独在意她们母亲,再就是家里养的牲畜。” 母子相得,秦庆夕欣慰地道:“香莲阿姊没白疼她们。” 既如此,年礼便随着习俗送,再厚几分便是。加之时间还早,秦庆夕和程硕也可以再旁敲侧击,了解下秦香莲和孩子们,有没有什么想收到的礼物。 秦庆夕俩人在讨论时,秦庆霞同高氏也在讨论,说到一半,高瓴也关了店回来,秦香莲见他白胖必是重口腹之欲,送了不少干海货过来。 有的东西,长得奇形怪状的,高瓴见都没见过,左不过是海里的产物,闻着有股海腥味,能吃就行。 秦庆霞道:“阿姊说这是海带,晒干过的,要泡开刷洗干净,夏日可以切丝加蒜凉拌,冬日煨排骨汤喝就很好。兴儿吵着要吃,下午已经泡上了,现在就在灶里煨着,你明早就可以喝了。” 高瓴扭头去看兴儿,她正和那一堆积木玩得开心,寻常见他回来还会飞奔过来抱住他,今儿只记得喊声爹,就又去玩去了。 也幸好还记得喊,否则高瓴心里得更酸溜溜的了。 高氏一看便知道自家儿子心里想什么,这会儿摸了摸自己鬓边:“见没见着,我和你媳妇有什么不同?” 高瓴这才正眼去打量,好歹他也大小是个掌柜的,开了家杂货铺子,自然一眼看到了两人头上米粒大小的莹润珍珠组成的钗环,叹道:“秦娘子真是大方。” 高氏也道:“咱们要好好琢磨回礼,我本不打算收,盛情难却。” 她要是想拒绝,自然是拒绝得掉,高氏叹,她还是俗气了些,舍不得拒绝呀,这些可不是用钱就好买到的。 镇上两家因收到合意的礼物既愉悦快活,又反复纠结,家里这边,秦俭家还有齐婶子家就自如多了,一则是孙子孙女送回来的孝敬同秦香莲送的不同,二则是两家都想好还礼的。 秦俭家,黄氏带着家人们承包了秦香莲今年的腊货,不止够她母子仨吃的,拿出去送礼都得送好些人家,肉货干果都有,不一而足。 至于齐婶子家,先不提一家几个人都为张氏纸坊做活儿,就是平日,秦香莲也没少麻烦齐婶子照应,蹭吃蹭喝也是常事,家里大大小小,都是齐婶子一家子搭把手,俱不把彼此当什么外人。 至于回礼,齐婶子和小齐氏早为秦香莲母子仨做好了今年过年的新衣裳新鞋子,里里外外都是量身定制的,自家也只有秦老头有这待遇,其余的包括秦桐也都没有,可谓是尽心尽力。 几家都有礼物,春娘和冬郎回家吃了饭,也陪着秦香莲收拾起那些捎回来的礼物,孩子们实在招人喜欢,家人在外头也过得不错,捎回来的东西琳琅满目,堆得跟小山似的。 晓得俩孩子爱读书,翻到底下还有一堆书,秦香莲打开一看,里头不仅有历年进士的文章,甚至有难得的孤本,除了诗词歌赋,还有讲文治武功的。 秦香莲无奈道:“像是送给你们程先生读的,你们现在读这个太早。” 俩孩子拿起来,翻开看了看,一本正经地道:“是还有些字不太认识,可以问问夫子再读。” 秦香莲笑得不行,将那些书摆上书架子上,琢磨着:“日后倒可以在纸坊里加上书架,兼着售些书本,不必深奥难得,就是启蒙的才畅销。” 还可以让家里两孩子当苦力,抄些书出去卖,练字读书两不误。 当然,奴役孩子们的话,秦香莲并未说出口,只再收捡着那些华丽的衣裙首饰,她觉得在武当县,就是县令家的娘子都不会穿戴得如此精致奢靡,可纪秦娥却在信里说,这些不过是江南寻常人家的打扮。 也不知道她说的寻常,是哪般寻常。 最后天色暗下来,见收拾不完,秦香莲便打发孩子们去休息,待白日里再看哪知俩孩子起了兴致,想要看完再去睡,秦香莲想了想,便由得她们去,只夜里越来越冷,出门去点个火盆过来烤。 一推开灶房的门,就看见里头有双冒着青光的眼睛看过来,伴随着嘤嘤声,像小鸡仔在叫唤。 喜欢种田逃荒,秦香莲的养娃人生请大家收藏:()种田逃荒,秦香莲的养娃人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56章 画意 原是小豹子悄咪咪地生了,生完见到秦香莲过来才哼哼唧唧。 点起油灯,秦香莲见小豹子状态不错,用力在蹭着她的手心,这才看向小豹子的肚子底下,一个个数过去,原来排排躺着五个小崽子,个个都有温热的呼吸,还能听到浅浅的呼吸声。 秦香莲赶紧拿碗,倒些肉汤给小豹子补补,所幸灶里头烧着炭,放在里头的瓦罐里的汤也还是热乎的,倒出来就能吃。 小豹子站起身开始舔食,秦香莲趁这个功夫把小崽子们一个个捡到皮子里头包着:“给你做了窝偏跑到这里来,许是灶房暖和,聪明豹子生聪明崽子。” 小豹子稀里呼噜地吃着,感觉秦香莲在夸自己,吃得更美了。 春娘冬郎在屋里等不到秦香莲回来,担心地出来看,就在灶房里发出压抑着的欢呼声,只因那五只小崽子睡得正香。 春娘伸出小拳头比了比,道:“没有小豹子小时候大。” 冬郎道:“也没有小豹子好看。” 然后二人异口同声地道:“可是还是好喜欢它们好可爱。” 等小豹子吃完,秦香莲再次粗略地看了看它的身体情况,见确实还好,便只起锅重新煲了些温补的汤水,夜里再为要喂奶的小豹子加餐。 一时间,秦香莲不免想起远在江南的何氏,当初刚过来,若不是何氏照料,不知道得有多艰难。 算算日子,她托人带去的信件土产,也快到江南了。 秦香莲这边学着何氏的样子照顾小豹子思念着何氏,待何氏在江南拿到秦香莲带来的东西,已经是深冬时节,江南不比均州,冬日没那样冷。 何氏迫不及待拆了信,才想起来自己大字不识得几个,虽已经在跟着织宋学,可要她读信还是为难了些。 何氏犹豫之间,已将厚厚一沓信件最上面的那张纸展开,竟然是一张画,一个字也没有,画得春娘和冬郎坐在家里院子里的石桌下头吃饭,儿媳妇秦香莲在一旁笑着看着画面外。 何氏泪盈于睫,这样久不见,孩子们都长大了,她心里更觉得有亏欠,在外头只顾着自己的日子,儿媳妇一个人照看俩孩子,她竟也照顾得这样好,不知道费了多少心。 慌忙将画折起来,怕沾了泪水,好好归置到一边,何氏才放心地哭起来,既是感动又是思念,种种心绪混合在一起,她情难自禁。 陈跛子在泉州,不常回来,陈老娘领着队到外村去了,陈年麦跟着他媳妇家混难见着人,纪秦娥一心扑在自己的布庄上头,织宋也有自己的学业。 此情迫不及待之时,无处可诉,何氏唯有付诸眼泪。 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分散到天南海北难聚齐的一家人这天奇迹般地凑到了一起,往日日日在一起,互相都看厌的,这样久久不见再见,竟然都是欣喜。 何氏将那画拿出来,不止一张,秦香莲足足寄过来十张,吃饭睡觉念书种田写作业挨批听训,不一而足。 除了秦香莲画的那漂亮画,更还有俩孩子画的瑞雪丰年,笔触稚嫩,线条却不生硬,寥寥几笔,颇有童趣。 翻到最后,还有画的秦家庄,真是夜里做梦都常梦到,现活生生摆在眼前一样,山水田地房屋,还有那群乡亲。 陈老娘看了便道:“老二,你抽空做些画框子装裱起来,香莲画这些一看就是费大功夫,这样一装裱又好看又不怕坏。” 织宋笑道:“奶奶,用不着劳动二叔出马,我就把这事干了,装裱绣花样子是我擅长的,料想裱画也是一样。” 陈老娘摇头:“你二叔手艺好,那你们叔侄两个一起做。” 纪秦娥将眼神从那精湛的画面上挪开,也道:“我和二郎也来帮个忙。” 纪秦娥看的正是秦香莲画的她们和小豹子玩耍的那幅,人像画得好,小豹子画得更好,感觉毛发都是毛茸茸的,笔力之强可见一斑。 这样好的阿姊,容貌才情品性都首屈一指,且对家人极好,怎么偏偏陈家大郎要辜负她,琵琶别抱。 纪秦娥常为秦香莲打抱不平。 秦香莲看在眼里,担心纪秦娥陷进去,她站在秦香莲的立场上劝道:“你心底替我委屈,我又何尝不委屈,只光委屈,又有何用?凭白多添些伤心。我们只把日子过好就好,让那些有眼无珠的人看看,他什么也不是,离开谁我们都能过得很好,有他没他都一样。” 回忆断在这里,何氏喊大家收拾收拾就东西准备吃饭:“里头还有信,我认不得,吃了饭再读,大家都饿了。” 陈老娘嗔她:“平日就罢了,今儿个怎么着也得把信看了再吃,否则心里挂念着这个吃饭都不安心,浪费你那好手艺。” 确实是如此,有陈老娘发话,何氏就要去拿,织宋等不及跑去把那信拿过来拆开:“我来念!” 秦香莲一一问候众人,叫阿姑阿舅在外头不要太累,叫祖母炖注意身体,织宋在外头好好吃饭不要操心太多,纪秦娥和陈年麦也是一样。 云云关心之话讲毕,又打听江南风土人情如何,计划等程硕孝期结束关了学堂,带孩子们过来玩玩。 陈跛子闻言站起身,走到门口左右打量这新家的里外,房间是留了山间,家具也备着,只琢磨着给媳妇孙子们过来,是不是要修葺一新,也住新屋子。 信里提到未来计划,秦香莲也没有漏掉仨人现状,讲龙凤胎现在也陪着参加些诗文宴会,学问见长。 秦香莲没说,陈老娘却笃定地道:“咱们家春娘冬郎俩在外头定大受欢迎!” 陈年麦和纪秦娥对视一眼,笑着摇头,祖母看自家孩子总是看哪儿都好。何氏听着信,也注意到小儿夫妻俩这互动,心里就想起陈世美。 他们家这对好那对不好,这对不好那对好,真是总犯愁。 何氏有心想问两句,秦香莲心底怎么想的她和陈世美的事情,可信都读完了,对于丈夫,秦香莲只字未提。 众人听得意犹未尽。 喜欢种田逃荒,秦香莲的养娃人生请大家收藏:()种田逃荒,秦香莲的养娃人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57章 梅雪漱心 待秦香莲写的画的书信读完,织宋才打开春娘和冬郎写的,字比从前上了好几个台阶,现在看着虽谈不上漂亮,但也不再缺胳膊少腿歪七扭八的。 春娘也是学着秦香莲问好,但问起来就是真当问好来问了:“天气好不好?心情好不好?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大家都好不好?” 大段大段都是问题,陈老娘略无语地道:“她想知道我们好不好,我们也想知道她好不好。这倒好了,确实好,春娘的信最好回。” 一句句回答就行了,半点不为难。 织宋也笑:“这信待会拿给好好看,她还问好好好不好呢?绕口令似的。” 直到看完这些问题,才读到春娘的最后一句:“你们想不想我?我好想你们。” 众人心中一软,过后又难过起来。 怎么不想?日思夜想。 织宋见氛围不好,赶紧拿出冬郎的信来念,大家的注意力也就慢慢跟着过来,暂不继续去想春娘那句想不想了。 冬郎写的信也是一脉相承地问好,只春娘大约比他写得快,将能问的问题都给问个精光,导致他憋半天,才问出句:“大家学问好不好?” 算是险而又险地走完了问好的流程。 接下来的内容就正常多了,孩子们讲了讲在学堂里在家里的日常,另外抄了几篇秦香莲大力赞扬过的日记过来。 其中两篇便是他们离开时,孩子们写的关于自己的心情,说是头一次读懂离别诗,一个写“青山一道同云雨,明月何曾是两乡”,另一个写“一曲清歌满樽酒,人生何处不相逢”。 陈老娘读不太懂诗,却还是叹了口气。 见大家都看着自己,陈老娘莫名其妙:“看我做什么?” 织宋问:“奶奶,你连诗都懂了?” 陈老娘一挥手:“那倒没有,只这俩孩子左一个何,右一个何的,你二婶算是没白疼她们,就记得你二婶了!” 众人闻言皆大笑起来。 外头凄风冷雨,屋子里其乐融融。 这等事织宋自然是要写到信里,让秦香莲也笑一笑的,再就是让龙凤胎也寄来写“陈”字的诗句,哄哄老人家。 后来,龙凤胎抄写《陈情表》捎去江南,被陈老娘拿去到处炫耀。 而江南诸人围桌笑读家书之时,均州武当县内的黧雪园,正如火如荼地准备着漱心会,也就是秦庆霞说的那个宴会,多宴请未婚男女。 黧雪园占地颇广,内有梅花三百株,修环园高墙,高约两丈,既防风亦防窥视,园内用炭温养梅花,一日耗资甚巨,是以付五十贯才可入园。 今年官府牵头办漱心会,昂贵的黧雪园免门票,是顶顶大的噱头。 是日,天朗气清。 秦香莲给孩子们打扮起来,精挑细选了两身最防风的衣裳,孩子们不缺衣裳穿,除了何氏在孩子们出生之前就帮着做好的那些,还有些都是江南那边送回来的。 别说孩子们,就是自己的衣裳,秦香莲都没动过手,长辈疼爱,家里又开布庄,穿都穿不过来。 至于发型,应孩子们的要求,扎的略显严肃的道髻,只配着那两张圆脸大眼,怎么也严肃不起来,可爱极了。 秦香莲摸了两把孩子们圆鼓鼓的脸,叮嘱道:“昨天跟你们说的都记住了吗?” 孩子们异口同声地答:“时刻跟紧周师兄的脚步,不要凑到人堆里去看热闹,远离水源山石,吃饱喝足……” 秦香莲也不再多废话,扶着孩子们的背:“去吧。” 周全梳着同样发型,穿着身大氅,其上暗纹细腻精致,身量也拔高不少,气质越发出众,此时正色道:“请秦娘子放心,我会照顾好她们的。” 秦香莲笑着点点头,目送孩子们登上周全的马车,车轮在雪道上留下两道蜿蜒而去的痕迹。 这是今年冬天最后一次出去,等宴会结束,就该回去猫冬。 景佑年间的天气,越来越冷,秦香莲将手揣到袖子里,慢悠悠的走回家里,琢磨着做道羊排炖萝卜,夜里孩子们回来了还能喝口热汤。 大冬日里,炖个汤汤水水不仅温暖营养,也是十分方便。 春娘和冬郎透过马车的帘子见到秦香莲回了家,才将帘子放下,才放下一会儿,春娘的额头就想往外冒汗:“师兄,九叔给你开的补身方子你喝了吗?点这么多炭要把人烤化了。” 周全清瘦,自然不比春娘这个肉团子抗冻,他状似不经意地道:“在喝了,我看秦娘子也怕冷,你们怎么不怕冷?” 周到竖起耳朵,她早觉得她哥最近怪怪的,寻常时候哪里会打扮自己,今儿见到他对着秦娘子的样子,才把什么都想通,可人家虽年轻漂亮,到底有俩这么大的孩子,俩孩子虽玉雪可爱没什么不好的,可佳人已有佳缘,痴心错付。 希望她哥能够早日悔悟,不对,择日不如撞日,最好今日在漱心会上就能遇到另个可堪配对的佳人。 冬郎将帘子撩开一个缝隙:“我们气血充盈自然不怕冷,我娘略瘦了些,但从不硬撑,多多加衣,也一点不冷。”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周全和周到对视一眼,默默看了看对方只要温度不要风度的打扮,感觉被冬郎内涵了……是吐槽他们嘴上怕冷实际上不怕冷吧。 这天聊到这里也没什么好继续下去的,周到拿出棋盘与棋子:“还有一会儿,手谈一局吧。” 周全则为几人端茶倒水。 一局未了,黧雪园已到,棋局不动,春娘首当其冲地掀开帘子,外头凛冽的寒风一激,春娘立即精神百倍,远眺而去,园门处车水马龙,好不热闹。 再去看那依地势而建的高墙,动态如生,宛若游龙,墙外竟然也是认真造过的景,有仆从来引马车排队入场,人员则下车走另外的通道。 尚未进园子,就闻到一股既清淡又温暖的梅香,春娘小声道:“不是想象里的味道,也不是想象的景。” 冬郎握紧牵着春娘的手:“我喜欢外面的味道,外面的景。” 俩孩子叽叽咕咕,走进去直到入座,都没有见到秦庆霞和高氏,见没人在意她们,一路上不住地东张西望,还是没有找见,直到有人过来上茶和点心。 涂氏也派人过来接待,才知道,原来坐马车来的坐轿子进来的门都不一样,西夏夺走养马地,马价一路疯涨,他们坐马车属于贵客,再说周也是大姓。 而秦庆霞和高氏的身份不足以让她们招待贵客,她们也不是过来招待客人的,所以春娘和冬郎没第一时间见到她们。 春娘和冬郎便问:“那媒人们现在在哪儿做什么呢?可否带我们过去瞧瞧。” 涂氏族人轻轻摇头:“现在还不是时候呢,客人们可在园中自行活动,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 进来这一路,早看到不少可玩的,周全带着冬郎,周到带着春娘,分到男女宾客两边,一群人聚到一起,又交换了不少新信息。 譬如今年不知道谁出了招,叫男方作诗挂在梅树下,女方剪小像挂在梅枝上,女方去挑诗,挑中则将小像直接送给男方,挑不中再挂,男方去挑小像,若有缘分则见。 最后再男女同游,都不白来的意思。 这世道相看,多是男方才情人品,女方容貌手艺。 周到闻言便道:“来之前未打听,那引路的人还拿乔不愿同我说呢。” 众人笑起来:“涂氏可不就是这样。” 另一边,周道听见有年轻的未婚男子追问,那诗如何作,以何为主题。 场中立时有人答:“自然以梅为主题。” 有人相和:“那和靖先生的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都不许写,此句一出,我等皆是班门弄斧。” 讨论得热闹,周全并不参与,只坐在一边品茗,他本不乐意来,只家中妹妹好凑热闹,加之夫子又不便前来,他两相权宜不得不来。 到时候若非写不可,他就拼凑一句“园中何所有,岭上多白梅”,便罢了。 冬郎兀地开口:“师兄,你为什么那么关注我娘?每次你见到我娘,总会红着脸偷偷看她,你一定也很喜欢我娘吧。” 一口茶水喷出来,周全的脸上泛出深粉色,他没法回答,只好咳嗽个不停。 冬郎看他,他眼神躲闪,冬郎奇怪地道:“喜欢我娘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我和春娘都喜欢我娘,夫子也喜欢,师母也喜欢,没有人不喜欢。” 冬郎不停说出惊人之语,周全的咳嗽声渐停,他真的很想说,想做朋友和想做丈夫的喜欢是完全不同的喜欢,可面前的小不点还没有他腿高。 说了也听不懂罢,何况,他一个未婚少年郎喜欢一个有夫之妇,确实不足为外人道,虽然知道那个夫已非良人,可终究不好做插足之人。 最重要的是,他在秦娘子的眼睛里看不到一丝男女之情,他只怕开口亵渎了她,她只当他是晚辈。 想到这里,周全的脸色更白:“我脸皮薄,爱害羞,不要和秦娘子说这个。” 冬郎道:“才不会,我娘最喜欢别人喜欢她,谁喜欢她她就觉得谁是好人,我不会让你和我们争宠的,今天我为师兄找门好亲事,师兄可要死了这条心。” 周全保持了一会儿沉默,才问:“你要替我找亲事,那你觉得我好不好看,有没有人会喜欢?” 冬郎上下打量,认真评价:“比夫子差一些,比张道长差一些,比我你也还差一些,不过在场众人,除了我和春娘,还有小周阿姊,已没有比你好看的,还好,女娘不参与这场比赛。” 美的姿态万千,如果说程硕是端方君子,张征是道骨仙风,无尤是雌雄莫辨,涂淳是衣冠禽兽,冬郎是古灵精怪,那么眼前的周全,无疑是翩翩公子。 锦衣华服,风度典雅。 只可惜,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就算是同龄,周家人应当也不会同意周全入赘到一个小地主家的,二人无论如何,都没可能。 周全微笑,饮茶如饮酒,苦涩至极。 园子里来了戏班子,弹起琴筝琵琶,不是什么古曲,动静相宜,很有大俗大雅的味道。乐声起,今日的宴席算是正式开始。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有人奉上笔与纸,这股苦涩如鲠在喉,周全提笔写下“自恨寻芳到已迟,往年曾见未开时”,写下又觉得轻挑,只揉成一团塞到怀里。 又写“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方觉寓意极差,再次作废。 最后写“何须浅碧深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又却舍不得拿出来与人共赏。 周全的一番心理活动无人能懂,冬郎只见师兄挥毫如雨,转瞬将桌上的纸张尽数浪费,他忍不住痛心疾首:“你知道一张纸做成这样要费多少人力物力吗?娘最讨厌浪费的人。” 周全再次被会心一击,拿出最开始准备好的的那句,草草交卷。 交完卷,众人宴饮,一通觥筹交错,周全带着孩子杯酒未沾,也无甚胃口,冬郎钟爱宴席的热锅子,吃得肚皮溜圆。 春娘也爱吃这个,剪小像也不比作诗简单,她费了心神,自然要多吃一些,周到帮她夹菜,感激道:“今日多亏有你。” 人人一学都会剪小像,就她,总是剪不成,别说挂上去了,就是拿起来都要散架,所幸春娘心灵手巧,拿起剪刀如臂指使,别说周到,这一桌的女郎小像都是她亲自操刀,剪得格外好。 春娘吃饱喝足,跟着女客们去挂小像,就见到秦庆霞,秦庆霞喊住春娘和周到,背着人道:“你们俩等会儿挂好小像,快点回去坐着,别在园子里闲逛,今天怕是不太平。” 周到也是认识秦庆霞的,她追问道:“发生什么了?” 秦庆霞摇摇头,见有人来了,她闭口不言,只摆手示意俩人回去。 雪落在梅上,周到收起自己的小像,避开人流,牵着春娘的手慢慢地往回走,掌心有汗,春娘安慰她:“没事的阿姊,我们回去喝点热茶。” 喜欢种田逃荒,秦香莲的养娃人生请大家收藏:()种田逃荒,秦香莲的养娃人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58章 越界 婚前那小姐就跟人搞到一起去,因涂淳貌美,涂氏也并非易与之辈,婚后曾断了联系,后头不知何时又偷摸摸睡到一起。 在场都是已婚妇女,秦庆霞讲起那香艳场面不见顾忌,说涂淳应酬提前回家,推开房门鼻尖传来一股异香,月色朦胧见床帐内一双人影翻动,暧昧之声声声入耳,放旁人可能不声张,涂淳哪里忍得住这个,当场将那床帐掀开。 秦庆夕有些不好意思,她还不曾圆房,恨不得堵住耳朵,可又确实惊险刺激,她红着脸也舍不得不听。 床帐下一对交颈鸳鸯正被翻红浪。 涂淳血气上头,灯也未点,提剑就要刺杀面前二人,还是被忠仆死死拦下,多少双眼睛盯着涂氏,此事传出去多么丢人现眼,在这个节骨眼不能再有丑事。 待仆人点上灯,这才看清那床上的男的不是别人,正是涂淳的爹涂励,那床上的也不是那位小姐,是小姐陪嫁的乳母,涂励险将自己亲爹刺死。 如今还好只是刺伤,伤了自然要请大夫,武当县难免传出些风言风语,就请了外头来的游方郎中,外伤而已,随意治治倒用不着请多好的。 齐婶子诧异道:“不是涂淳妻子与人偷情,是涂励与妻子乳母偷情?” 秦庆霞摇头:“听我说完,娘,你真是和庆夕一样急性子,这消息只是其中其一,另外那日漱心会之事,别人不知道,我们可是见得真真的!” 亲眼见那涂夫人搂着戏子哭哭啼啼,两人说着说着,就在屋子里拥吻起来,窗户是开着的,以为梅树遮掩看不见罢,又或许是情到深处情难自抑。 戏子的手也不老实,往涂夫人衣襟里头伸,有那脸皮薄的当场捂住脸却也不曾大声,众人正屏住呼吸,期待着见到更跌破想象夺人眼球的场面。 要不是涂淳沉不住气,从门外进去打断了这对有情人,站在高处亭台看热闹的更能看个精彩。 齐婶子一把年纪,也听过不少没有底线的故事,却还是忍不住同情地道:“会不会认错人了?依你说涂夫人出身不好,可上了岸又何必再去河边走弄湿了鞋,真是好不容易。” 秦庆霞摇头,唏嘘道:“头脸都叫人看见了,否则我等哪知道那是涂夫人,也许从前便是一对有情人,被迫拆散。” 内里更多细节尚未可知,这事又被太多人瞧见,涂淳无法堵住悠悠众口,甚至为了不将此事闹大,杀不能杀,告官都不曾,只起休书一封。 小齐氏也是感叹:“原以为只是出身不干净,人本性却不一定,现在看来出淤泥而不染的终归是难得。” 秦庆夕问:“涂淳会放过他们吗?涂夫人还怀着孕。” 秦庆霞瞥她一眼:“我的傻妹妹,那孩子是不是他的都犹未可知,怎么能留下?” 秦香莲记下这件事,只因秦庆霞提起,那戏子有一副好嗓子,是远近驰名的戏班子的台柱子,经此一事,怕是绝了生意。 她倒有一件生意想同那戏班子谈谈,甚至她心里怀疑,能从涂氏全身而退,还搞臭了涂淳全家的名声,像是有备而来故意为之,不像是什么巧合,这里头是否有些弯弯绕绕。 秦香莲沉思了片刻,小桐就进来喊:“娘、祖母、姑姑,开饭啦。” 好难得一个春节,家里女人准备好了年货,坐下来歇歇,就由男人们来操办宴席,程硕和高瓴掌勺,秦庆云和秦显帮着打下手。 见过了妹妹们的丈夫,小齐氏对自家丈夫越发不满意,她从前可不会有这样的想法,虽她的丈夫也是很好,可她自己也不差,自然偶尔会嫌弃丈夫。 比如秦庆云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典型,做饭不好吃,只是做个熟,洗衣服他倒洗,不过那是她坐月子时候的事情了,比不过程硕,嫌天冷,原让秦庆夕烧热水洗,见秦庆夕舍不得炭火,干脆自己洗。 程硕洗衣服,秦庆夕就舍得烧热水了,每次烧得烫烫的还得兑冷水。 至于家中仆人,张氏去后,早都遣散了,又都年纪大,从程硕这里拿笔钱回家享天伦之乐。 再看高瓴,不如程硕贴心,但有个好处就是家里有仆人,他又管家带孩子,家里家事都不操心。 秦庆云自知被俩妹夫比下去了,在饭桌上也是越发温柔小意,体贴入微起来,小齐氏心里也是受用的,夫妻俩这两年较之从前,更要蜜里调油。 齐婶子看着自家孩子们都各有幸福,本该是欢欣的,也确实欢欣,可秦老头今年又很不好,怕是时日无多,吃饭他都拒绝上饭桌,不想惹大家丧气。 虽早知有今日,可该惆怅悲伤的心情一分也不会少。 秦显则明显想得开许多,他给齐婶子夹菜,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 吃过饭,又再闲聊了一会儿,秦香莲就带着孩子们回家,到了家,孩子们便拉着秦香莲坐着,春娘和冬郎现在已经和坐着的秦香莲一般高了。 尤其是春娘,冬郎还是略矮半个头,冬郎率先开口道:“娘,你有没有想过再找一个?”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秦香莲确实有一点震惊,但只有一点点,平静地问道:“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春娘回答了:“因为大家都很幸福,娘却只有一个人。刚刚在饭桌上,只有娘没有。” 春娘答得很笼统,秦香莲能理解她的意思,她觉得饭桌上所有女人都有来自丈夫的关心和爱,而秦香莲没有。 秦香莲笑了笑:“我有你们啊。” 俩孩子严肃地道:“不一样的。” 也不知道她们是怎么得出这样的结论,但其实确实不一样,可秦香莲不打算承认或者否认这一点,她只点出事实。 “你们齐姥姥,她操持这个家这个村子生儿育女,才有姥爷的尊重;霞姨呢,她也是生儿育女,还要继承她阿姑的衣钵;夕姨虽暂时还未生养,可刚刚在饭桌上,她丝毫荤腥未沾。” 秦香莲停顿了一会儿,给她们消化思考的时间:“看到别人得到什么的时候,也要看到别人失去什么,娘没有丈夫的关心,可娘有你们两个姓秦的谁也抢不走的孩子,别人却都没有。” 孩子们思考了一会儿很快找到了秦香莲话里的漏洞:“娘,这不冲突,你再找一个,我们也是你的孩子,不会被抢走。” 秦香莲常常疲于应付俩孩子的辩论,她们已经很难被说服,且她也不是很想用自己的观点去造就孩子们的思想,她总是希望留有他们自由生长的余地。 于是秦香莲问:“可是你们的父亲还在,只是不会回来,我如何再找一个?” 春娘肯定地道:“那就当他不在了,宋刑统,夫亡六年改嫁。” 秦香莲让他们读宋刑统可不是为了用在这里,算起来今年孩子们确实虚岁六岁,她叹道:“我若另选赘婿,他即无欺君之罪,假若他脱罪后出现,甚至可以此我改嫁的罪名将你们从我身边夺走。” 孩子们若推拒,轻则母子分离,重则性命不保。 这样沉重的代价,是秦香莲付不起的,也是孩子们无法承受的,更别提,她从未想过和一个陌生男子相伴一生,陈世美对于她人而言或许是故事,但对她而言是活生生的现实,她实在难以再另托终身。 冬郎张了张嘴,夫子说得对,他们还不够强大,考虑事情也并不全面,还好没有自以为是地做出以为是对母亲好的事情来,不过替她拒绝师兄显然是对的。 春娘却哭了:“娘,是我们拖累你了,你知道吗?周师兄他喜欢你,我正在考察他,娘,他肯定不会等你的,他家里已经在为他议亲。” 秦香莲和冬郎几乎同时张了大嘴,冬郎道:“你怎么知道?我谁也没说!你和师兄素日不亲近的。” 秦香莲左看右看,最后给春娘擦了擦眼泪:“娘知道你爱我,这不值得难过,娘从不后悔选择陈世美。”看在他使她拥有两个如此贴心的孩子的份上。 秦香莲让冬郎把来龙去脉好好地讲一讲,也让春娘缓一缓心情。 冬郎扁扁嘴,便把自己的发现都说了,也没漏掉那句“我娘最喜欢别人喜欢她,谁喜欢她她就觉得谁是好人”,秦香莲从来没有打断过孩子们说话,这次却差点破了这个戒,真是胡说八道。 孩子们虽然不会撒谎,但是胡说的本领一点儿不差,令人发指。 待说完,秦香莲回忆了一下见过多次的周全的长相,想不太起来,在她看来,那也是一个孩子而已,她是看着他度过变声期的。 而春娘也缓过劲,把自己这边的发现也说了,原来是周到没管住嘴,透了口风,跟朋友说她哥最近不太对劲云云,也没背着春娘,春娘上了心再去观察,也就很容易发现问题出在哪里了。 秦香莲的心情除了荒谬还是荒谬,在孩子们面前勉强维持住母亲的得体,道:“假使有心,自然突破万难,可我们家情况复杂,光有心不足以成事,要凭本事。” 这已经是第二回,秦香莲如此重视地提起关于手段关于本事的内容,孩子们在还不懂得这世界上诸多道理的时候,就先看过这个世界的一线本质。 孩子们没有放弃秦香莲的幸福,他们决心为自己的未来与母亲的幸福奋斗,让陈世美这把达摩克利斯之剑再没有伤害他们母子三人的机会。 达摩克利斯之剑的典故,也是秦香莲同她们讲过的睡前故事。 孩子们都有这样的心思,秦香莲自然同样也会有,同时与孩子们的沟通也让她产生了更多的危机感,他们太聪明了,年年看在眼里,偏偏是在虚岁六岁这一年才提起,从看到宋刑统的那一天起就在沉默地计算着等待着今日。 这样聪明,不出意外的话他们会走得很远,远到直面他们的父亲,秦香莲不想让孩子们参与这场对抗,让他们背负世俗的眼光与非议,这代表她必须加快脚步。 于是,在戏班子犹如丧家之犬被涂氏驱离出均州的时候,秦香莲通过秦有根联系上了他们。 想不到的是,这件事是秦有根的手笔,秦香莲怀疑过是纪秦娥因为新织机之事的报复,也怀疑过涂氏在外行走得罪了其他什么人,唯独没想过是秦有根。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秦有根之所以冒险做这件事,竟然是为了巧书,他说在外头见到过巧书,和从前很不一样,但和从前一样耀眼,他们已经私定终身。 而搞臭涂氏只是第一步,搞垮涂氏才是他送给巧书的聘礼。他盼望着,涂氏从均州消失,巧书可以放心地回来同他成亲。 秦有根竟已有能撼动涂氏的本事,看出秦香莲眼里的讶然,秦有根笑着解释道:“不止是我,还有陈二郎,陈二郎现在背靠林氏,比我混得还好。阿姊不知道吧,涂淳曾经觊觎过我表姊,妄想插足。” 秦香莲被一个个信息砸晕,她不知道的事情越来越多了,身边的人都在成长,而她好像没有什么进步。 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这简直太好了,秦香莲也笑:“你们注意安全即可,既然你与戏班子相熟,便由你出面,请他们替我把这出戏传唱开来,可好?” 秦香莲吩咐,秦有根一口答应下来,他将那戏册子打开,从前认字认得七零八落的秦有根,现在看字早已没有难色,一目十行地看下来。 秦有根看了一页便收起来,道:“我在外头,听到过一些新科进士抛妻弃子的故事,但只你这一桩驸马,太打眼,阿姊,传唱这个会不会连累你招来祸事?” 秦香莲轻快地道:“我和孩子们活着便足够他忌惮,越多人知道他越不敢轻举妄动,再说,均州地处偏僻,一个驸马,先不说他的手伸不伸得过来,就算伸得过来,又为什么要伤害一个手无寸铁的民妇?他不敢的,我了解他。” 秦有根是信赖秦香莲的,她这么说,他便信她,感慨道:“好一个了解。阿姊,我先走了,你在家照顾好自己,若察觉到危险,去程家借住。” 秦香莲不解。 喜欢种田逃荒,秦香莲的养娃人生请大家收藏:()种田逃荒,秦香莲的养娃人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59章 寿终正寝 秦有根便开口解释:“张氏纸坊获利不菲,却能安安稳稳地开着,就是因为姓张,程妹夫的母族与本地厢军似乎关系匪浅,个中具体情况我不得而知,不过当地县令等长官都愿意给程妹夫几分薄面。” 再者,并不是所有有学问的读书人,都能开起一家学堂并且招收到这么些学生的,除却程硕的个人能力,身世背景也在其中起到了不可或缺的作用。 秦有根说完,秦香莲便自动联想到了军功出身的大梁张氏,她知道程硕出身不低,却不料背后竟是个次等士族,既得到祖宗荫庇,又兼备科举新贵。 所谓次等,就已经让天下绝大部分人都望其项背,且大梁便是开封的古称,张氏的家族自五代起便身处作为北宋地缘核心的开封,自然有深厚底蕴。 程硕如今不与母族及父族联系,恐怕背后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故事,但即便如此,他的出身代表他的地位,他背后的家族兴盛,总有人会卖他的好。 至于程姓,程门立雪的典故后世人尽皆知,秦香莲从前有过联想,却只是想想而已,如今猜到大梁张氏再去往回推,程硕很可能与二程出自一家。 一句“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另一句“仁者浑然与物同体”,二程存天理灭人欲的思想主张,便在这片土地上生根发芽,茁壮续写千年。 秦香莲愿意描绘出,二程成长在一个古板的封建家族之中,后来的思想主张也有家族渊源,而她所见到的是人情味十足的程硕,敬母爱妻的程硕,离开那个家就是理所当然的了。 思想上的鸿沟,是真正的天堑。 秦香莲喃喃道:“我首先是一个人,一个跟你一样的人。” 她蓦地想起来了玩偶之家,摔门离去的娜拉何尝不是十九世纪的秦香莲,千千万万的妻子母亲,千千万万个版本的秦香莲,都不首先被当做人来对待,甚至次一等的身份也不是人。 慈母,娇妻,弃妇。 秦香莲当场找来笔墨,在她的戏文上修改起来,不止写负心汉,她还要写人活着,人命最重要,活着最重要。 送走秦有根的当晚,秦香莲就做起了噩梦,她梦见自己在力竭声嘶地同陈世美争吵,而两个孩子在一旁手足无措,她的梦境里充斥着不是愤怒的情绪,因为她是孩子的视角,她感受到了来自孩子们的复杂而又恐惧的心情。 梦境后头,是一阵未知,秦香莲睁开眼时已忘记了梦的内容,她只感到一阵肝胆欲裂,喉头之间好像一直哽着什么,吐不出也咽不下。 窗外大雪纷飞,过完这个年,秦香莲想,一切都等过完这个年。 这个时代,车马很慢,也不是属于平民的交通工具,他们更多依靠两条腿来通行,所以时代的变迁对于他们来说,没有日升月落来得直观,外头日新月异,家里还是同走的时候一样。 骙骙从江南回了家,织宋的船坐得多了也没有晕船的毛病,她们俩跟着秦有根一起回来的,秦老头的情况不好,她作为孙女,总要回来见最后一面的。 至于织宋,则是代表全家人回来探望秦香莲的,陈老娘和何氏也想着回家,可她们年纪都大了,路途奔波劳碌,实在不易,再者秦香莲也说了要过来,家里的孩子们就把她们俩劝住了。 明明才两年,孩子们却大变样,人抽条高起来,皮肤白五官也长开了,两个小小少女穿着江南最时兴的衣裳,盈盈往那儿一站,就有蓬荜生辉的味道。 春天来了,草长莺飞,万物生长。 在一个暖融融的艳阳天,秦老头去了,他在秦家庄算是高寿,骙骙跟他说了外头的世界,不厌其烦地说了三天,他十分向往,却闭上了眼睛。 虽称得上是喜丧,一家人仍是悲痛欲绝,哭得起不来身,好在操办丧事的事情程硕已有了经验,他和高瓴一起给祖父办了场体面的丧事,可谓是尽心尽力。 秦隐夫妻也从外头赶了回来,当然这是他们的片面之词,因为秦庆水参与了整场丧事,守灵哭丧抬棺磕头,而他们夫妻二人是等最后一天入土的时候才回来。 齐婶子在背地里同秦香莲大骂,没见过这样不孝的儿子,从前秦老头对这个儿子如何如何尽心,这个儿子又诸多诸多不妥,骂到最后,心里头的难过都淡了。 秦香莲对此没做什么评价,静静地听着齐婶子的骂声,为她端茶倒水,安抚着面前女人的心情。 无尤观也有人来吊唁,但张征错过了这场丧事,秦家庄已经好久不曾收到张征的来信,听说他在边境拯救信仰,秦老头的事也托人捎去,也没有得到回应。 不知道已然卷入宋夏漩涡的张征和无忧,能不能全身而退。 秦香莲忧心忡忡,孩子们自然看在眼里,又是连日的劳累,家里家外,秦香莲病倒了。 这不是她第一次在这里生病了,却是第一次这样来势汹汹,魂魄似乎都要脱离肉体的束缚。 好在这回织宋尚未离开,不然齐婶子家不好,怎么好顾得上这边的秦香莲,再两个孩子,也照顾不好阿姊。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秦棒槌过来把脉开药,案例在前,他便借秦香莲考了考俩孩子,可孩子们的心乱了,她们握着秦香莲的手,什么脉搏都听不出来。 秦棒槌训斥道:“每年冬日都到我这里来读医书学医术,陪着我在村里看诊,原来只是纸上谈兵,一遇上事就慌乱,成什么样子。” 织宋没空帮俩孩子说话,她去拿着药去后头煎熬,而秦香莲昏睡着,秦棒槌没有在她旁边批评孩子,而是把孩子带出来,在院子里头训。 冬郎和春娘低着头,抿着唇强行压制住想哭的心情,秦棒槌看不见她们含着泪的眸子,就算看见都不一定会心软,此刻更是不会心软,言语如刀。 “听说你们还想去考科举,赶考路上风霜雨雪,难免有个小病小痛,无法对症又该如何下药治疗,不少考生都倒在路上,倒在考场里。” 秦棒槌训了很久,方挥袖离去。 秦棒槌走了,织宋的药都煎好了,她先端进去让秦香莲喝下,又去端吃的,吃过又去拧热帕子为秦香莲擦擦头脸身上的汗,等一切忙完,天都黑了。 织宋去灶房里头看,俩孩子坐在桌边等她一起吃饭,都是红肿着眼却笑着喊她:“姑姑。” 织宋心一酸,她眨去眼里的泪:“阿姊很好,吃过药已睡下了,是不是很担心她,今天夜里和姑姑一起睡好不好?” 冬郎为织宋打来饭,把筷子递给她:“没事的姑姑,我们可以自己睡。” 织宋是知道,他们俩从小就是自己睡的,见如此,也不强求,吃过饭,孩子们抢了洗碗的活儿,最后洗漱也用不着织宋再费心思,自己就料理妥当了。 骙骙不放心织宋一个人照顾秦香莲,可家里也是一团糟,只有夜里都睡下,她才有空过来陪着织宋一起睡。 织宋见到骙骙,把白日的事情一说,提到俩孩子不免心疼:“他们俩正守在阿姊榻前呢,说不得睡没睡,我是跟他们说了,把自己累病反倒让阿姊担心。” 骙骙对织宋道:“看来香莲阿姊情况还好?那我就放心了。她们小时候闹腾皮实,长大了倒是贴心。” 织宋苦笑:“教养她们不知道阿姊费了多少心神,秦九叔说,阿姊这病发在心里,再加上劳累,才如此凶猛。我听到他们俩商量夜里怎么照顾阿姊,本想自己来的,再想一想,由她们去吧,是该他们的。” 织宋对秦香莲的感情同对春娘和冬郎的不一样,她是有些责怪孩子们的,虽然心里知道这确实太过莫名其妙,但见着那样虚弱的阿姊,她实在按捺不住地产生这样的情绪。 从一开始,织宋对春娘和冬郎就是爱屋及乌,秦香莲甚至会察觉到当她重视孩子们的程度超过重视织宋时,织宋内心的酸涩,所以很长一段时间,秦香莲的重心都是在织宋身上的,慢慢帮助织宋调节好自己的心情。 骙骙算是最了解织宋的,她没有继续这个脆弱的话题,转而道:“有你娘的消息传来吗?” 织宋把对母亲的部分情感需求寄托在秦香莲身上,也没有放弃寻找自己真正的母亲,不仅仅是为了认亲,也是想知道母亲现在过得是否安好。 织宋摇摇头:“大宋太大了。” 只这一句,骙骙就懂了,她也不再问太多,只陪着织宋睡下。 织宋在寻自己的亲娘这件事,没有瞒大家,除了小女儿,陈老娘也起了寻找老大一家的念头。 茫茫人海,要找一个人谈何容易,如若不是陈世美还会找家里要钱,不曾主动断了与家里的联系,如若不是陈世美考上进士,家里的这些人是找不见他的。 既不知去处,又该往何处寻。 织宋很明白希望的渺茫,比起娘的下落,她此时此刻更在乎的是秦香莲的安危,喝过药就退了热,不知道夜里会不会反复。 抱着这样的心思,织宋彻夜难眠,待月上中天,她借着窗棂处漏进来的月光静悄悄地穿衣起身,织宋都快要推开门出去了,骙骙还睡得人事不知。 织宋总是很羡慕骙骙的睡眠质量,她为骙骙掖紧被角,才出门往秦香莲的房间去,走到近前,她侧耳听了听。 没听见什么动静,织宋轻轻推开门往里去,孩子们睡在榻上,对大人们来说短了些,对她们来说却更合适,挤做一团看起来暖烘烘的。 看过孩子们,织宋又往里走,秦香莲本安稳地闭着眼,听到门开的动静才醒,织宋小声喊她:“阿姊。” 秦香莲回应道:“什么时辰了?” 秦香莲的声音嘶哑,喉咙干涩疼痛,不仅头晕,眼睛都发涨,织宋忙倒了杯热水端着喂她:“亥时末了,是不是睡醒了?饿不饿?” 秦香莲笑着摇头:“你快去睡,我感觉好多了。” 织宋只觉得秦香莲在强颜欢笑,她忍不住泪:“哪里好了。”春娘冬郎那才叫好,睡得跟骙骙一样沉,还说照顾亲娘。 心里的思绪刚冒出来,后背就传来孩子的声音:“娘,你醒了?姑姑怎么过来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俩孩子揉着眼睛,能看见,原本明亮的眼睛熬得红红的,像是才打了个盹。 夜里一折腾,白日里难免起得迟,骙骙早就醒了,但天气还有些冷,窝在被子里舒适,她也就懒得动弹,同刚睡醒的织宋闲话:“等会去找点野菜吃吃,我看好多地方都冒出来了嫩芽。” 织宋疲惫地点点头,骙骙见她这样:“你再睡会儿,我自个儿去,我先去看看香莲阿姊再去,你再眯会儿。” 骙骙麻利地穿好衣裳梳好头出去,走到外头见到春娘和冬郎蹲在炉子边上,居然是在熬药,见她来招呼道:“骙骙阿姊醒了?锅里煮了粥,咸菜和鱼块温着在。” 骙骙惊叹道:“你们俩小不点,如今这样会照顾人了?你们吃了没?” 孩子们点点头:“吃了。” 骙骙看完秦香莲往外走,还在啧啧称奇,跟他娘说:“别说我和织宋,小桐在懂事这点上,跟他们俩没法比。” 小齐氏无奈:“家里情况不一样,孩子自然养得不一样,你少贫你弟弟,我可从不把你跟织宋比。” 骙骙知道,她娘这是不认从前的事了,但她也不放在心里:“确实,我去找找有没有荠菜,中午包馄饨。” 秦桐这个新晋跟屁虫立马要跟着骙骙一起去,骙骙甩下他,一溜烟就跑了,留他追不上,在后头哇哇大哭。 小齐氏近来听不得哭声,头痛欲裂,推秦庆云出去哄儿子,又告诉他闺女想吃馄饨记得擀皮,自己也背着篓子出去干活找清净了。 骙骙记得曾祖父和曾祖母是葬在一起,那墓位置选得好,是一片向阳的缓地,她想了想,那附近是爱长野菜的,她提着篮子便往那边去了。 小齐氏在后头见骙骙走过去,自己也跟着去,谁知道走到那一片,母女俩对视着,傻了眼。 喜欢种田逃荒,秦香莲的养娃人生请大家收藏:()种田逃荒,秦香莲的养娃人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60章 贼子 “叔祖父的墓被盗了?” 秦香莲已能够起身走动,正坐在桌上吃素馄饨,闻言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病没好,烧得糊涂了些,否则怎么听到这等胡话。 盗墓贼不说去盗王孙贵族,也是去盗高官厚禄之辈,大都是为钱财而不是为了寻仇而去,哪有人使这大力气去盗一个种了一辈子田的老头。 秦老头崇尚简朴,再者也不是多富裕的家庭,根本没有什么陪葬,最值钱的就是那棺木,再者秦家庄不算大,都沾亲带故,生人难掩人耳目,熟人更不应当。 要说秦老头做村长,得罪人的事确实没少干,可大家都服气他,死后举村吊唁,哪有人做这样缺德的事情。 织宋皱着眉,回答道:“不是秦叔祖父,是叔祖母。” 秦香莲闻言更是一头雾水:“会不会是猿猴野猪之类的山野禽兽闯的祸?” 织宋的眉头皱得更深:“看着像是,但大家都觉得不是,旁边是有动物脚印和碎陶罐片,可是叔祖母葬了多年,这回开棺捡骨都捡不到什么,就算是动物,也不应该把那些腐骨都叼走。” 而秦老头的棺材只是表面被破坏,有几道深深浅浅的痕迹,几乎算得上是完好无损,足见不是重点。 秦香莲没亲眼见到现场,一切都只能凭猜测,听完织宋的描述,她直觉是人祸,且打算得如此周密,大费周章办成此事,也不知道是为的什么。 人死万事空,秦香莲猜测是人祸,并不多见的缜密,冷静地慢慢由思绪转一转,好往深处琢磨到底是谁。 但齐婶子一家早翻了天,就算再豁达的人家,碰上这种祖坟被刨的事情也不能够不怒发冲冠,她们家第一个就想到了秦狩,除了他,再想不出第二个。 也没有什么不好声张的,总要把人骨找回来,齐婶子当天就开了村会,把人从田地里家里通通叫到祠堂去,这等大事,放下锄头和碗,不一会儿人就聚齐了。 来龙去脉这么一讲,只故意隐去野兽脚印碎陶罐的细节,众人便也跟他们家一样,怀疑秦狩报复。 理由很简单,就是小齐氏那事出了以后,秦狩一家子就被全村人排挤,怀恨在心,秦桐长到现在,走出去一看,就知道是小齐氏和秦庆云的亲生孩子,错不了,更显出当初那流言的荒谬来。 再者,秦老头才入土,是最适合破坏墓葬的时候,一则墓地动过土痕迹就不那么明显,二则秦老头死了没人压着,恶人可不就翻了天去。 齐婶子再怎么强势,总还是不如秦老头在村里来得有地位。 众人越想越觉得是这么一回事,于是都将目光投向秦狩,秦铁和秦锅兄弟俩暗自叫苦,该不会真是这畜牲干的,这还叫人怎么活? 秦狩左看右看,一拍大腿,扑通跪倒在地上:“真不是我,我发誓,是我让我被真武大帝用雷劈。” 然后就叽里呱啦地用脏话不停诅咒着盗墓之人。 秦铁这个亲爹没办法,上前给儿子做担保,至于秦锅,缩在人群里,坚决不吱声,虽他觉得秦狩没傻成这样,但万一呢?他可还想在秦家庄过日子。 秦狩的媳妇还跟他过,此时也出声道:“自从俺家这口子惹了前头那祸,俺阿舅叫他进出都跟着俺,不叫到处去,这几日他跟俺一起种翻地,累得很,日日家去吃了饭倒头就睡。” 秦狩的媳妇是个老实人,全村人是知道的,小齐氏抹着泪,绝望地问:“不是你,还能有谁呢?” 起先她以为都是自己的错,是自己连累祖母祖父,颇有些自怨自艾,可如今不是自己的错,她也不觉得开心,倒觉得更痛很难受。 难不成这事要成一桩无头公案? 一番讨论,到底是没得出什么答案,走投无路之际,齐婶子都想过报官。 最后想起秦氏布庄关门大吉的事,对当地官府失了信任,终究歇下这心思,只一家人日日夜夜愁容满面,围着那坟山里里外外到处是找。 乡亲们见着不忍,也帮着去找,不管在哪儿见到什么白骨,都拿回来给齐婶子,打眼一看,多半兽骨,都不像是人的,但也算是尽了一份心。 就这么找下去,全无所获,家里几个人头脸上都发了火疮,又要忙着春耕,吃不下睡不着又累,一家人肉眼可见地全部消瘦下来,怎一个惨字了得。 秦家庄那坟山,往年都是年节之间去打扫修整,今年因这事,齐婶子一家提前知会,因着自家一家的事打扰到祖宗们安息,把全村的这活儿都包揽过来,锄草整土,作为赔罪。 看齐婶子一家如此,纠结犹豫的知情人,到底决定把这事给齐婶子透一透。 村里早有了值夜的习惯,有那最近轮守值夜的,等值夜结束人群散了,拉住齐婶子,悄悄地道:“嫂子,千防万防,家贼难防,何不从自家查起?” 说完这句,那人头也不回地走了。 一句话,说得齐婶子摇摇欲坠,几乎是瞬间,就有个名字乍现在她的脑海里,她从未怀疑过的,可当有人指点她去想,一切都变得如此合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齐婶子浑浑噩噩地往回走,她看着秦显坐在门槛上,又是大半夜不曾合眼,找不出是谁,他们能睡着吗? 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再过些日子,总能睡着的,再难熬的伤口也都会被时间磨平,逝者已逝,生者如斯,不如就当是野兽,而不是什么人。 齐婶子不禁又想,隐瞒对他来说是否太过残忍呢? 万般思绪,皆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 秦显看到齐婶子回来了,起身迎她:“发生什么了?” 齐婶子望着两鬓斑白的丈夫,打量着丈夫满是皱纹的容颜,一语未发,她想起来自己刚嫁给他的时候,那时候他眼角眉梢青春飞扬,对她不沉默,眉眼之间有着少年心高气傲的桀骜。 而丈夫长得像极了他的娘。 秦显粗糙的手抹过齐婶子同样遍布着皱纹的脸颊:“别哭了,孩她娘,太累了,我们不找了,对外就说我们找到了。” 齐婶子是真的找到了。 而面前这个男人为了一家老小,选择原谅活着的人,不再执着于失去的人,他们承担不起再次失去任何人的代价。 秦显说完,亦是老泪纵横。 这事,就这么了了,但齐婶子一个人难以消化,她忍不住将这件事同秦香莲吐露,除了秦香莲,她不知道还能够同谁讲,就是秦香莲,她也不打算说出一切,只能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 她说:“是我逼他做出这个选择的,我知道这对于一个孩子来说是多么残忍的事情,可是我没有办法,香莲,我不曾亲口说出让他停止去做这件事,可是却是我逼他主动说的。” 秦香莲静静地做一个倾听者,她已在齐婶子的吞吐中猜到了一些真相,她对齐婶子道:“母亲与孩子,总比父亲与孩子要亲昵太多,十月怀胎,亲身生育。我总觉得,一个对孩子与孩子母亲不好的父亲,不称职被厌恶憎恨也是应当,只是作为母亲,我不愿意孩子们感到不快乐。” 秦香莲看似什么也没有说,可她什么都说了,齐婶子定定地看着她:“陈大郎他做了什么吗?” 齐婶子也是同样聪明敏锐的妇人,秦香莲笑了笑:“他什么也没做,孩子是我怀的我生的我养的我教的,他什么也没做。” 秦香莲反复强调,齐婶子未再追问,两人怀着不同的心情,却在此刻都同情起彼此,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因着齐婶子家里出了这等大事,程硕作为女婿,也停了课,到岳家来鞍前马后,秦显决定不找了,他才回去继续给学生们上课。 找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比起意外,程硕也同样猜测是人祸,只是看到岳父母那样憔悴疲惫,他思考再三,选择咽下这样的猜测。 高瓴自然也没有道理守着杂货铺,和秦庆霞一起回来,高氏本来有点意见,听到原因,也闭嘴不再说什么,耽搁这么些天,她也不曾来催,显然也是同情。 这会女儿女婿们都回了家,龙凤胎也继续上起课,她们也带着小豹子和它的崽子们在坟山上找了许久,算是尽力。 自从秦香莲那次病过,孩子们总疑神疑鬼的,当她是泥做的一样,洗衣做饭这等活计都不让她沾手,秦香莲好好享受了几日,织宋也从旁协助。 现在织宋和骙骙离家走了,秦香莲也就抽空和龙凤胎好好谈谈:“娘舍不得离开你们的,在你们看得到或者看不到的地方,我都一直爱着你们。” 一通深情告白,孩子们确实是感动,但还是严肃地一左一右地握着她的脉,告诉她:“九叔说了,你生产亏了身体,不宜操劳,而我们壮得跟瑞雪丰年一样。” 冬郎补充道:“我们已经听说了太姥姥的故事,她就是生产亏了身子,早早过世,姥姥姥爷还没生舅舅的时候,她就没有了,她很期待见到舅舅的。” 春娘又道:“姥姥姥爷都没有娘,这么老了还想娘想到哭,我们不能没有娘。” 孩子们把自己说得眼泪汪汪,她们强硬地道:“娘,你要好好活着,不要再干活,我们来做。” 秦香莲哭笑不得,一时半会,竟说不出什么,孩子们心疼她,她亦心疼孩子,左思右想,决定拿钱雇两个人,小小年纪,心思不该在这个上头。 秦香莲想到这儿,道:“你们啊,多思伤身,容易长不高,我去问问齐婶子,村里有没有愿意帮忙洗衣做饭的乡亲,使钱雇佣来,可行?” 春娘自言自语道:“雇来的人虽没有我们贴心,但到底是年纪大,该比我们能干的,我的手还不够稳。” 冬郎吐槽道:“你写字都有点不稳,雇人要我们陪你一起看吗?” 俩双大眼睛盯着秦香莲,秦香莲心都化了:“不用不用,娘是个大人,不是小孩子。”可怜她病倒的时候,孩子们还要为她端茶倒水,水瓢都拿不稳的年纪,就知道洗菜做饭了。 春娘坚定道:“娘也有娘,娘也是小孩子,娘没有娘,我就是娘的娘。”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冬郎道:“我就是娘的爹。” 如此大言不惭,秦香莲这下是真绷不住笑了,笑得眼泪直流,又是好笑又是感动,读书读书,读这么久,反倒说更多不着调的话。 小时候只知道照本宣科,演变成如今,展现了非常强悍的主观能动性。 秦香莲笑完,批评她们:“娘心领了,这话和我说说也就罢,到外头去可不许胡言乱语,娘虽没了爹娘,有你们也很幸福,我会努力多活些年,还是那句话,不管在不在你们身边,娘都永远爱你们。” 说完,秦香莲搂着孩子们,用脸颊轻轻碰了碰孩子们脸颊。 既决心雇人,秦香莲去问齐婶子是否有推荐的,她同村里交道打得不多,不甚相熟了解,还是要请长辈们掌掌眼。 齐婶子想大包大揽答应下来,但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这几年年纪上来,夜里常常腰痛腿痛,比不得从前。 想着秦香莲不缺这个钱,问了秦香莲的需求,琢磨一会儿,道:“倒有合适的,年纪略大了些是个回族里守节的寡妇,守了半辈子了,她家连兄弟都不在了,日子过得冷清。” 这话一说,秦香莲便明白是谁,问道:“身体可好?” 齐婶子点头:“从前能干得很,就因她身子好八字也好,家里收了聘礼,就把她嫁到人家家里冲喜去,但她丈夫是个受不住福气的。” 一辈子没生养,也没有嫁人受磋磨,又拿着婆家给的钱回了本家守着牌位,买了点地自己养活自己不是问题,八字可真是好极,福气深厚。 秦香莲这么想着:“一个人会不会太累,要不要再挑一个?” 喜欢种田逃荒,秦香莲的养娃人生请大家收藏:()种田逃荒,秦香莲的养娃人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61章 冰清玉洁 齐婶子干活总麻利,她说话之间便领秦香莲往外头走,将自家院门给带上,正是准备去寻那秦寡妇。 “那倒不用,她估摸着也是寂寞,前几年捡了个女孩,记在她兄弟名下,当做个侄女,现也该有十岁,你家活不多,她们俩就能干了,哪家孩子这么小干活就能赚钱的?她们准愿意。” 说着,不等秦香莲开口拒绝,她继续道:“一会儿见她,你还是喊慎姑姑,知道不?她话不是很多,为省许多麻烦,并不是不耐烦搭理人,从前她并不是话少的,都是命。” 两人已走到一间小院门前,小院笔挺方正,比起动辄住几十口人的家门,这院子确实小了些,可打理得却格外清爽整洁,现家家户户养家禽,她家门口半点秽物的印记都不曾有。 院门紧紧关着,齐婶子敲了几声,拿眼神示意秦香莲左右看看,眼神里写着的便是“快瞧多干净”,秦香莲笑着点点头,杂草都没长几根。 过了几息,听见一阵脚步声走到门口,齐婶子道:“慎姑,开门,是我。” 院门打开,秦香莲与门后的人打了个照面,齐婶子说慎姑姑与她是一辈人,年纪相仿,可这个人看着比齐婶子年轻十岁,大约与她抗老的方圆脸也脱不了干系。 再去看五官,量感较大,十分舒展,笑起来亲和极了,也是这时候出现在眼角的皱纹,让秦香莲相信了她的年纪,喊道:“慎姑姑。” 秦慎姑请两人进来,喊道:“小雅,快帮忙端茶来。” 屋内传来清脆的应和声。 院子里头种了好大一棵玉兰树,枝繁叶茂的,这会儿是已是玉兰花的花期末尾,可还是香,淡淡的也好闻的很,叫人忍不住用鼻子去嗅。 几人坐在玉兰树下,齐婶子先热情地夸了几句秦慎姑花养得好,才道:“慎姑,这是香莲,还认得出不?” 秦慎姑便把眼神落到秦香莲身上,笑着道:“认得,她小时候我还抱过她,一晃多少年了,和成亲那会儿又不一样了,我不好去,也远远看了眼。” 秦香莲适时露出稍显腼腆的笑。 小雅端着壶花茶出来,里头泡的不是什么茶叶,而是各色的花儿干,秦香莲认不太出来,喝在嘴里一股子沁人心脾的芬芳,料想是放了不少种花,彼此并不争奇斗艳,出奇的和谐。 喝茶的片刻,秦香莲就也端详了一下小雅,衣着打扮都很简单甚至简陋,发绳上却系着一圈品相很好的玉兰花,可见仍保持着对美好的向往。 等小雅一起坐下,齐婶子便将来意说了,说完,才端起茶喝。 秦香莲将待遇补充了下:“按染坊里的工人一样,包你和小雅三餐,拿两份钱,只小雅按学徒工。家里的事慎姑姑也知道,除了不种地外,都细碎繁琐,绝不轻松的。” 秦慎姑虽常关起门过日子,却清楚秦香莲给工人的待遇,也就是说她和小雅,一个月能挣半贯钱,且确确实实发钱,从不用劣等布粮抵价。 秦慎姑问她:“家里的事,能有多累?哪家女人不是惯做,做你家的工,不织布不下地,给这么些钱,太多,给三百文便罢,我和小雅一共。” 秦香莲料到秦慎姑会答应,毕竟齐婶子都直接领她来了,却不料她会答应得如此爽快,甚至主动把价格往下压。 秦慎姑如此有诚意,秦香莲自然也同样以诚待她:“事多,钱实不多。” 秦慎姑指了指自己的嘴:“这是什么?” 齐婶子摸不着头脑:“嘴?” 秦慎姑道:“那不就行了,我有嘴,等我干一干,若钱少了不值当,我自然会提加钱的事,用不着你硬塞给我,踏踏实实赚来的钱才花得有滋有味。” 秦香莲还想说什么,小雅捂着嘴笑了会儿,才出声道:“香莲阿姊,三百文很多了,就这么多,我干不了什么活的,姑姑去帮你,我家的活儿还得我干呢。” 最后谈妥,月三百文。 秦香莲走出来的时候还觉得不真实:“少见有人把钱往外推的,她与我并不相熟,无甚感情,怎的如此大方?” 齐婶子道:“她就是这个性子,否则我也不让她过来,等她家去,若干活真是这样本分,表里如一,你就照着你叔祖父那般,给她四季做身衣裳鞋袜,我瞧她袖口磨毛将破了都没补,怕是连补袖口的布料都拿不出来。” 秦香莲也见着那个家有多空空落落,人瘦得颧骨都往外突,她便也叹了口气:“婶子,是不是太善良正直的人就很容易贫困,我的意思是……” 假若她们愿意为了吃饱穿暖,不择手段走歪门邪道,去选择一条不那么艰难的捷径,或许能摆脱眼前的贫穷。 就像陈世美那样。 齐婶子看秦香莲一眼:“你老实跟婶子说,陈大郎是不是在外头干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了,这许多年不回来,不用想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我瞧你古里古怪的,特别是这话说的。” 秦香莲打着哈哈过去了,齐婶子却笃定陈世美绝对干了什么没良心的事,她也不逼秦香莲说什么,她只道:“人生在世,安心最重要,做了丧良心的事的人,就是高床软枕,也是睡不香的。” 秦香莲没有接话,她认为这只是齐婶子自我安慰,敢做出丧良心的事的人,也会困于内心的不安吗?她不相信。 定了帮工,秦香莲到家就找出几身从前何氏还有织宋穿过的旧衣裳,一过来就送新的怕不要,先送两身旧的,新的时候拿布给她们,叫她们按喜欢的样子做。 秦慎姑主动提出了试工的事情,次日一早便带着小雅上门做早饭,秦香莲和她说了龙凤胎上学的时间点,她掐着时间提前来了会儿。 俩人一进来,小雅就要去帮龙凤胎打水洗脸,秦香莲道:“慎姑和雅妹只顾家里吃喝打扫之事,俩小的还有我都不管,他们自己料理自己,不是要你们来伺候人的,泡茶不倒茶,做饭不喂饭,洗衣不穿衣。” 喜欢种田逃荒,秦香莲的养娃人生请大家收藏:()种田逃荒,秦香莲的养娃人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62章 接纳 帮工也有体面与不体面的,倒不是工作内容本身是否体面,而是除了应得的工钱之外,人本身是否还可以得到尊重。 人总应该有尊严的活着,在雇佣关系形成之前,她们是平等的,作为雇主,秦香莲认为自己理应为雇佣来的帮工创造一个好的工作环境,这是她应该做到的。 虽这是北宋,可秦香莲的心,到底不是一颗北宋的心。 小雅表示明白,秦慎姑又多提一句:“亏我还担心,要我真像大户人家的下人那样卑躬屈膝,一口一个小姐少爷的,我也是不能够,你钱给多了。” 秦香莲再次重申:“不多。” 三人俱笑起来。 齐婶子说秦慎姑是个话不多的,这两日见下来,倒并不是如此,总会开口讲话,倒应了从前不话少那句。 第一餐,来不及做些复杂耗时的,秦慎姑想到这点,是提着一点野菜过来的,怕秦香莲一个人在家没种什么菜蔬,她想着摊个野菜蛋饼。 秦慎姑到厨房,小雅跟着去烧火,一进去见着厨房干净整齐,和寻常人家油烟熏得发黑不一样,秦香莲家的烟道烟囱似乎做得格外好。 院子先看了,现再看厨房,就知道这活儿是轻省的,秦慎姑做活儿也更有劲,小雅道:“姑,我刚去用过了阿姊家茅厕,也可干净了,和在外头见过的都不一样,闻不到臭味,纸又白又软,我本舍不得用,又怕阿姊嫌弃我。” 秦慎姑往外头看了眼,没见着人,小声教孩子:“到人家家里,多做少说,不好背后议论人家,就有啥很想说的,也憋住,回家说,更不许外面去说。” 小雅点点头,吸了一大口气:“姑,鸡蛋饼快翻面,香了。” 秦慎姑麻利地翻了面。 秦香莲提前讲过,家里是分餐,所以端来三个盘子三只碗,每个盘子里都躺着张金黄煊软的鸡蛋糕,至于碗里,则是桂花酒糟,里头滚了淀粉水又煮沸过,是透明的糊糊状,一点酒味没有,只有酒香。 孩子们道了谢吃起来,秦香莲问:“你们早上着急,也没有吃就过来的吧,赶紧一起先吃。” 小雅点点头:“最后两张烙好就吃。” 秦慎姑端来她和小雅的早饭,喝的一样,只她们碗里的饼,明显没有她和孩子们的黄,像是没加蛋,秦香莲看在眼里,当时没说什么。 送完孩子回来,才说了这事,先是早上带过来的野菜和桂花酒糟,都没要钱,吃她家几个鸡蛋咋就舍不得?她总是心疼她们太老实本分。 秦慎姑欲解释,张了张口,不知道该说什么,做人帮工,主家大方她只有高兴的,想往外推拒也舍不得,小雅都不小了,可是跟着她过日子长得可怜,没吃过什么好的,苦得很。 现有这个机会,就让她贪一些吧。 秦慎姑更加决心好好干活,不要辜负了秦香莲的好心,秦香莲见她不拒绝,又把提前准备好的旧衣裳给她。 秦香莲已看出秦慎姑的命脉,道:“你们早上冒着露水过来,小雅脸都冻红了,你看她的手,都是冻疮的疤痕,拿着吧,你好好做活就算是感谢我的,左右小雅长胖些长高些,我再不白会给你东西,我也抠门得很呢。” 安抚好帮工,午饭又吃上了现成的。秦慎姑手艺谈不上出挑,只能做些家常菜色,但却是实打实做了几十年的饭菜,现下食材调料俱全,做出的饭食自有一股浑然天成的朴实味道。 对于不追求山珍海味的寻常人家来说,已经是好手艺,家常好味道。 再说小雅,手上戴上手套,洗洗洗刷刷的活儿,秦慎姑不要她帮忙,只拿着扫把打扫下几个屋子,秦香莲常做的,并不多脏,所以到了下午,她就陪着秦香莲坐在院子里边晒太阳边喝茶。 还有狸花猫可以撸,小雅抱着猫就躺在摇椅上睡着了,秦香莲拿来毛毯把孩子盖上,又对秦慎姑道:“家里的事,总没个头,不必一口气做完。” 秦慎姑并没第一时间接话,过了会儿才道:“日日有做的才好。” 秦香莲会心一笑,再不去劝她歇,日子久了,自然知道。 到了做晚饭,秦香莲去接孩子,叮嘱道:“做好了你们先吃,吃完可以家去了,我们的温在锅里。” 秦慎姑让她赶紧去,等秦香莲回来,远远就看到屋顶上炊烟袅袅,再走到门口,一屋子热饭热菜的香味,守在门口的小雅跑进去道:“姑,阿姊回来了!” 见过秦香莲早上往返的时间,秦慎姑的晚饭是掐着时间做好的,确保一回来就能吃上,还不会冷。 秦香莲已明白秦慎姑是个极有时间观念的能干人,女人寡居依靠自己而活,确实是必须能干。 夜里,秦香莲就问孩子们对今天来的秦慎姑和小雅的观感,接不接受她们长期过来帮忙。 秦慎姑收获了一致好评,但是小雅,俩孩子酸溜溜地道:“娘你知不知道今天你满眼都写着心疼小雅姨,你知道不让小雅姨发现你的怜悯,怎么不怕我们发现?” 秦香莲故作诧异:“你们连这个醋也要吃?娘还不爱小雅。可你们知道的,娘永远最爱你们,但是娘不可能只爱你们。我会爱春天里的野花冬日里的暖阳,爱目所能及的美好的一切事物。你们爱我,我却不会因为你们的爱去拒绝爱万事万物,倘若我什么也不爱,就也不会爱你们的。” 孩子们反驳:“可是总有人只爱独独一个,娘太博爱了。” 秦香莲故作苦恼:“只能爱一个啊!那我是爱你还是爱你呢?” 春娘和冬郎视线焦灼,战争一触即发,秦香莲伸手把两个一起揽到怀里:“好了,小雅和你们不一样,她分不走娘对你们的爱的,放心。” 秦家庄的局部战争被拥抱无声化解,而宋夏之间的战争,就没有那样容易化解了,只是西夏明显感受到了战争的阻力,他们原以为势在必得的胜利之战,在某一天某一刻,与和他们原来预想的结果有了偏差。 喜欢种田逃荒,秦香莲的养娃人生请大家收藏:()种田逃荒,秦香莲的养娃人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63章 倦鸟归林 宋朝看似强大,却一盘散沙,明明是一盘散沙,却又让人难以琢磨。 远在西夏的李元昊正在思考着他的称帝时机,他本该决然地在今年冬季称帝号大夏,君临天下。 可是去年的丝路岁入,竟然开始有滑坡的趋势,他听说大宋建立泉州市舶司,免税,天下商贾齐聚泉州,共襄盛举。 为什么无能软弱的大宋会有此先见之明?难道真是神明庇佑吗? 大宋有神明庇佑,那西夏的军马该用什么来喂? 李元昊想起来了自己的铁腕,可是……他将面前的北宋密报通通掀翻:“神岂独襄大宋,吾当踏破汴梁,诛宋取而代之!” 座下尽举杯:“真乃雄主!” 西夏用雄言壮语喂着自己的野心,却不知海上属于大宋的船队正自印度洋返航归来,他们奄奄一息地带回了大洋彼岸的生机勃勃。 秦庆辰正在这船队之中,她是意外来到印度洋的,在某次航行实践考核中,遇到海上大雾弥漫,同一群考生老师一起迷失在海上。 幸运的是,他们经过系统的学习,理论与实践都算丰富,且这片孕育着生命起源的海洋给予了初来乍到的孩子们意料之外的宽容,它饶恕了孩子们的冒犯。 高大的船舶上空飞跃过几只麻雀,船上的众人爆发出欢呼声:“快看!有瓦雀,我们马上要靠岸了!” 秦庆辰趴到船舷上去,海岸线似乎近在咫尺,她伸手将涌出的热泪一把擦去,终于能下船踏着陆地,踏着大宋的陆地,怀着和从前大不一样的心情。 “孩子们,恭喜我们成功活着回来,我宣布,从今以后你们每一个人都是征服过黑水洋的幸运水手!” 秦庆辰晶亮的眸子里燃起火焰,又慢慢变得黯淡,因为她听到纲首说:“高兴的同时,我们也应该为牺牲在黑水洋的同伴们默哀,海洋神秘莫测,幸存并不代表着胜利,请永远心怀敬畏。” 每一个因为见到麻雀而绽放笑容的面孔,都渐渐沉默起来,憔悴面颊之上的枯瘦五官得不到情绪的牵引,显出它原本的异常恐怖的疲态。 秦庆辰忍不住苦笑一声,吉祥三宝的眼神转过去看着她,三双空洞的眸子里头是六颗黑漆漆的无神眼珠,她后背一凉:“看我做什么?” 吉祥三宝摇摇头,又互相看了几眼,才道:“我们在看谁比较像骷髅。” 秦庆辰对比了一下,问:“谁?” 吉祥三宝纷纷指向秦庆辰,秦庆辰诧异地指着自己的鼻子:“我最像骷髅?” 吉祥三宝摇摇头,秦庆辰皱着眉往后看,刚刚发言的夫子站在她身后,夫子在海上得了秃毛病,头发眉毛胡子全部掉光了,一直找不到病因。 偏这夫子还喜欢穿没有任何花纹的黑色,连靴子都是干净的黑色,从前有毛发健康的时候,没这样可怖,现在一身裹得严严实实只露一个没有毛发的酱色头颅,头又极小,人却高大。 现在这样一个怪人冷不丁立在自己身后,秦庆辰内心大震,忙恭敬低头,掩饰好自己的情绪:“夫子。” 夫子冷飕飕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说骷髅?谁是骷髅?真正的骷髅,是那些倒霉鬼。” 秦庆辰愧疚地下了船,口岸处的人看到挂着市舶司学院旗帜的船只靠岸,早去喊来学院的老师学生,共同等在岸边,待船只靠岸,见到船上的人真是去年秋天失踪的学生老师。 众同袍皆痛哭流涕:“还以为你们再也没有回来的时候!” 陈跛子和姜岸赶来的时候,秦庆辰已经吃饱喝足,躺在床上睡得正香,孩子也大了,陈跛子不好进去探望,只站在窗边看了一眼,说不出什么话,只不断念叨着:“老天保佑。” 姜岸则跑去看了吉祥三宝,也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看孩子们手脚俱全也有呼吸,才终于放了心,天晓得他这小半年瞒着金氏一个人煎熬有多痛苦。 好在是没事,有事让他们夫妻俩可怎么活。 想到这里,姜岸恨不得把三个孩子打醒,可是陈跛子问他,假若重来一回,孩子们要去想去,他要阻止吗他能阻止吗?姜岸没有办法回答。 孩子们这一觉就是一天一夜,再醒来时,骙骙坐在秦庆辰旁边,秦庆辰刚想笑着说她没事,就见到几乎从不掉眼泪的骙骙掉了眼泪,哭着说:“小姑姑,今年春天,曾祖父没了,祖母问我你怎么没有回去看曾祖父,我撒谎骗她,说你没有时间回去,祖母肯定发现我在撒谎,我不会撒谎瞒不住她什么,可她什么也没说,曾祖父也什么也没说。” 秦庆辰茫然地消化着这些内容,她以为自己会感受到一股莫大的悲伤袭来,可是什么也没有,她把手放在自己心跳的位置上,反复感受,什么也没有。 明明她在海上的时候,无时无刻不在想家,想家人想家里的饭食,想秦家庄甚至想那只小豹子。可到最后,到现在,到了陆地之上,她什么也不想了,心中只有好好活着的念头,不惜一切。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一段惊险的海上之险,彻底地改变了秦庆辰,她近乎自暴自弃地,不再去幻想悲伤,只诚实地道:“别哭,生死有命。” 好似有一颗烧红的烙铁掉入黑水洋里,秦庆辰仿佛看见了那天的大雾,无法驱散的白茫茫的一片,骙骙不解却没有生气,她止住了眼泪问:“小姑姑,你一点也不感到难过吗?” 秦庆辰的脸上看不见那样的情绪,骙骙猜她心底有,因为她相信秦庆辰是一个会为生命逝去而悲伤的人,而不是一个无动于衷的冷心冷情的人。 两人之间仿佛隔着层层迷雾,秦庆辰的声音将这迷雾击碎,她道:“骙骙,我觉得,有些时候没有人比自己还要重要,即便是生命,无论那个人是谁。” 骙骙还是不愤怒,她看着比自己年纪要小的姑姑,她把小姑姑当妹妹的,所以她重复道:“曾祖父再也不会回来了。” 骙骙仍自顾自地以为秦庆辰是哀痛到极致的口不择言,直到劫后重生性情有所改变的秦庆辰道:“骙骙,你见到我的第一面不过问我在黑水洋上的经历,你看不到我的痛,且还要将你的痛施加给我,我的祖父死了我却不痛,这难道不已经是一种惩罚吗?” 秦庆辰想,这是她追求被看见的惩罚,可如今她的惩罚受到了,她仍旧没有被看见,她从来都不被看见,至少在陆地上是这样的。 秦庆辰扭过身,背对着骙骙躺下,将薄被拉过来从头盖到脚:“你回去吧。” 骙骙连说对不起都怕惊扰了秦庆辰,她终于察觉到自己的行为有多么不妥,她完全忘记了面前的女孩经历了什么,她只记得告诉这个女孩她的祖父的死讯。 骙骙安静地离开了,秦庆辰听到她离开的脚步声,才掀开被角,一张在海面上风吹日晒的蜡黄的小脸上,布满了泪痕。 难过的同时,秦庆辰也很难过自己的眼泪并不是为寿终正寝的祖父而流,她是为自己而流,她曾下定决心离开那个无法感受到在乎的家,可那是因为她太在乎那个家,才会在乎家人是否在乎她。 到今天,她仍旧那样在乎家人们是否在乎她,她哭了,上天在一次一次考验她,直到她学会不去在乎不在乎她的人,祖父的生命是这堂课最好的教材。 秦庆辰如此想,如此流泪。 直到肚子咕噜咕噜地响,门外飘来的饭菜香往鼻子里直钻,秦庆辰拍了拍自己的脸,笑起来,不管经历了什么,不管她以后是个好人还是个不好的人,她都活着,她活下来了,这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织宋见骙骙脸色不太好,也没往别处想,她道:“好多回来的人睡一觉以后都站不起来身,有累的有病的,上吐下泻头晕眼花,种种不好都找上了门,五娘醒了没,还好吗?” 织宋刚离开去排队打饭,让骙骙守着,这会儿回来,见她一个人坐在外头,竟没有在屋里守着。 骙骙仰起头看织宋:“织宋,我做错事了,小姑姑再也不会原谅我,我也不能原谅我自己。” 织宋闻言就明白秦庆辰已经醒了,她顾不得和骙骙再说些什么,端着饭就往屋里去,高兴地道:“五娘,你醒啦!快来吃饭,有肉有蛋有汤有水果,说是专门做给小英雌小水手吃的!” 骙骙难得犹豫,慢吞吞地跟上去,没有进去惹秦庆辰难过,只在门边拿眼睛期期艾艾地时不时的看上两眼。 织宋扶着秦庆辰坐到椅子上,秦庆辰笑道:“我哪有那么虚弱。” 织宋伸手给她打饭倒汤递筷子,心疼地看着她:“你就比春娘大一岁多,长得也不如春娘壮实,这一回遭难更是瘦得可怜,快多吃些。” 秦庆辰捏着筷子,差一些将泪滴到白米饭上,她咬紧牙关才忍住泪意。 织宋看在眼里,不忍直视,有此一遭算是命途多舛,不亚于她,她暗自叹气,扬起笑脸来哄她:“你还不知道呢,你们开辟的新航路已由你们夫子绘制给市舶司,泉州知州已为你们上奏请功,听说有可能封个官当当!” 秦庆辰惊讶地道:“真的吗?” 这样的神情流露出来,才像个孩子呢,织宋笑着继续道,只将声音压得很小:“是真的,边境狼烟不断,西夏虎视眈眈,这条新航路开辟出来,丝绸交易不必从陆地上走,再不被西夏掐住脖子给他们送钱。” 这是林氏的分析,亦是泉州诸长官在为是否公布新航路大吵一夜以后达成的共识,亦是被林氏推波助澜公诸于众的观点,毕竟开辟一条新航路对庞然大物一般的大宋朝廷来说或许可有可无,但对市舶司来说至关重要。 但开辟新航路是一件困难的危机重重的事情,危险性甚至不亚于战争与疾病,市舶司的立场使它要千方百计去赞美去鼓吹这样的功绩。 秦庆辰还不懂得这些背后的弯弯绕绕,她已被织宋的三言两语勾起了期待,吃饭的动作慢起来,织宋给她夹菜,继续道:“等朝廷的嘉奖旨意下来,市舶司要为你们办庆功宴,摆十日流水席,请最火爆的戏班子来唱十日戏。” 纪秦娥的声音从外头传来:“林氏要为你摆一个月的流水席,搭台唱一个月的戏,为你着书立说。” 秦庆辰放下筷子:“娥姊姊,你怎么也来了?” 陈老娘的声音也从门外头传进来:“骙骙,你不进去蹲这里做甚?鬼鬼祟祟的,站起来。” 何氏一马当先地进来:“五娘,你还好吗?我们刚下船,你娘和爹还有姊妹兄弟们都离得远,我们替她来看看你,可受苦了。” 陈老娘在后头由骙骙扶着,也脸色不太好:“这船我在河里坐几天都晕,下地还走了半天,这会儿还想吐呢,也不晓得你小半年在海上咋过的,可怜的孩子!” 人这样多,陈跛子也没什么不方便进来的,他也在一边:“我昨天和姜岸去妈祖庙还愿,求了个护身符。” 那枚护身符被递到秦庆辰眼前,她心脏一抽一抽地在感到疼,她不想表现出来,伸手将护身符接到手心里端详,最后还是没忍住,捂着心口晕了过去。 场面一时乱七八糟,骙骙撒丫子往外头跑:“大夫,快帮忙喊大夫,有人晕倒了!” 喜欢种田逃荒,秦香莲的养娃人生请大家收藏:()种田逃荒,秦香莲的养娃人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64章 苦夏 泉州的一番变故,秦家庄并不知情,他们正在忙着应对雨季。 屋子是年年必修缮的,奈何今年迎来了难得一见的暴雨,听闻外头赤地千里,足见世间地域广阔,一地风雨一地晴。 陈家久不住人,但何氏与陈跛子在的时候,每年精心打理,他们离开秦香莲也便接替了这个任务,到今年暴雨冲垮好些村民的屋子,齐婶子便来找秦香莲,看是否能把陈家的钥匙借给乡亲们。 秦香莲自然代姑舅同意,把钥匙给了齐婶子,齐婶子也不多留,拿着钥匙就往雨里头去了。 秦慎姑和小雅的屋子也没逃过这场雨,秦香莲早帮把她们搬到自己家,又因暴雨冲垮了桥梁,孩子们也不能出门去上学,这会儿看望秦棒槌去了。 道观夜里碰上山洪泥石流,观里的门都山石泥土被堵得严实打不开,否则有道观在,齐婶子也不必再借陈家的屋子。 秦棒槌走运也不走运,走运的是山洪发在夜里,他好幸运地没有被冲走,不走运的是从屋顶上逃出来踩到淤泥,滚下来折了胳膊。 不过不管怎么说,总归人是没事。 早在旱情初始,秦香莲就把家里值钱却又暂时用不上的东西拿出去卖掉换了米粮,无论是村里染坊的工人还是镇上纸坊的工人,总是要吃喝的。 五月暴晒,粮食都晒死,但秦家庄人因着秦香莲,仍吃得上饭。现在又下了雨,当是无忧了的,却没有想到,这雨连绵半月,还有越下越大的意思。 雨虽大,暑气却难消,秦香莲只觉得天上在下开水,又闷又热,一点凉气也无,比从前那样烈日炎炎的天气,还要热上三分。 从前热虽热,山林中树荫下总是凉快的,现下倒好,热意无处不在。 秦慎姑见秦香莲热得脸滚红,煮了消暑的绿豆汤一天三顿地喝,秦香莲早喝不下,即便秦慎姑见天琢磨新鲜菜色,秦香莲还是肉眼可见地消瘦下来。 雨下下来,苦夏竟才真正开始。 秦香莲倒不觉得瘦了点又怎么样,但家里的几个人都犯了急,皆因她们饮食胃口都正常,就秦香莲个人格外苦夏。 孩子们去看秦棒槌,除了看秦棒槌本身,也想问问秦棒槌,秦香莲这情况可有什么调理的办法,慎姥姥做饭他们吃得很香,娘筷子都不怎么动。 才走在路上,就碰见过来逃难的齐光夫妇还有齐姑姑一家。 那当真是逃难,牛车驮着捆成山般的家当,上头裹着油布,齐光坐在牛车上,其余些人都穿着蓑衣背着竹篓子跟在后头走,春娘招手喊:“齐舅舅!” 冬郎走过去扶搭把手,扶了扶后面眼看着快要走不动的小少年:“阿姊阿兄,你们可还好?” 春娘干脆将包袱接了过来:“你们家也遇到山洪了吗?” 齐光叹了口气,冬郎便道:“家去再说,我去喊人来帮忙。” 孩子们本就要去看秦棒槌,这会儿在他家附近也不去麻烦旁人了,就到秦棒槌家喊了他家几个姨姨同附近几家的男丁过来帮忙。 一行人冒着雨把齐光一家送到了齐婶子家,送到也没有走,小齐氏正好在家,烧了热姜茶,谢众人帮忙。 齐姑姑知道村里人好奇自家为何大包小包拖家带口的过来,秦家庄有前壳,为了避免再传出什么胡乱猜测的流言,自个儿带着齐光媳妇符氏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说起来。 原是山洪冲垮了石场,死伤无数,管事的干活的,十不存一,石场干脆放大家离开自谋生路,匠人册子全毁了,这会儿能逃的都逃了,就是日后是否有人追究,也是日后的事。 齐姑姑当然不会说这等事的全貌,润色了一番,众人便只以为是山洪冲毁家园,过来投奔女儿,一顿同情唏嘘,喝完茶才陆续散去。 秦桐也听了吩咐去染坊把秦庆云喊回来,龙凤胎不放心陪着一起去的,夜里,等齐婶子一家人聚齐了,齐姑姑才把整件事和盘托出:“现逃出来,不知该往何处去,树倒猢狲散,齐家的村子已然空了,我们一家也不能留。” 齐婶子在家做闺女的时候,同齐姑姑也是相熟,算起来她们沾亲带故是真正的姊妹,又有着亲家的情分,她不能不管,可怎么管,她也是想不明白。 雨一直在下,暴雨如注,闪电照亮了面前一家人的脸庞,齐姑姑和齐姑丈就生养了个女儿,后来养着齐光齐彩凤,齐光娶了齐姑姑的女儿符氏,齐彩凤嫁人。 符氏生了一儿一女,两个孩子这会儿看起来,长得和齐彩凤真是像,和秦桐坐在一块儿活像是亲兄妹,齐家人的遗传基因还是格外强大。 遗传基因这话自然是秦香莲讲的,齐婶子又是一叹气,她托香莲想想办法,不能留在秦家庄,离石场还是近了些,像这样逃出来的,一旦有人追究,怕是有隐患。 众人正坐着,外头传来拍门声,哐哐哐地乱砸一通,秦庆云跑出来,隔着门喊:“谁啊?” 雨幕沉重,声音的传播力被大大削弱,春娘大声喊:“云舅舅!我,春娘!”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秦香莲一家本睡着,回归山林的小豹子带着孩子直接将门撞开,又去挠门把一家人全吵醒,拖着裤腿要把人往外头拉,秦香莲虽不明白为什么,却知道大事不妙。 动物的感知力格外敏锐,秦香莲出来一看,浓重的夜幕之中尽是雨声,雨声之外却有些奇怪的闷声,好似天地正在震怒,屋边混浊的小溪几乎要漫过家门变成一条大河。 秦香莲速速收了些钱塞到怀里,带着家里人都出了门,夜里一片漆黑,只能靠着记忆和闪电区分方向,她们沿途喊醒遇到的人家,养了家禽在家的也能听到鸡鸣犬吠,只雨实在太大,屋里除了雨声之外什么也听不见。 秦香莲速度极快地道:“小豹子回来喊我,我担心有泥石流。” 秦庆云得知消息,一刻不停,通知家人,又从家里找出铜锣,敲打着出了门,还不忘叮嘱道:“往你们家种桑树那边去躲躲,近,路又熟!” 小豹子有自己的想法,它走在前头,带领着秦香莲一家逃命,也是往高处去,秦香莲信任小豹子的判断,带着孩子们紧紧跟着,齐彩凤也抱着孩子带着姑姑姑父一家跟在秦香莲后头跑。 小豹子一直在前头发出低吼声。 齐婶子和秦显则和秦庆云一起去通知整个村子的人,齐彩凤几次想折返回去,泥石流就是在这个时候爆发的,巨型石块伴随着轰鸣声滚滚而来。 山体滑坡了,齐彩凤差一点掉落在山崖下头,好在齐光眼疾手快,拉住了妹妹,才得以避险。 灾害难以预料,秦香莲咬着牙,跟在小豹子和孩子们后面,她不敢回头,她不断安抚着这支队伍:“小心一点,我们避开了泥石流前进的方向,没事的。” 秦香莲的镇定多少安抚了大家,齐姑姑也出声道:“村里都醒着,这股泥石流也并不是最凶狠,还好,当务之急,先保证自身的安全。” 众人汗流浃背地停在一处高地,秦慎姑和小雅是最先瘫倒在地的,秦香莲道:“不要躺,站起来原地走动一下。” 大家都是常干活的,都累倒下了可见他们在黑暗里艰难前行了多远,那股紧绷的焦虑与恐惧,使得停下来的秦香莲也在原地不停走动,她正在颤抖。 秦香莲的声音其实已经暴露了她的心情,但在场除了孩子们,没有任何人发现,她们搂着秦香莲的胳膊,依偎在强装镇定的母亲身边。 泥石流冲刷了很久,秦香莲对时间的感知已有些混乱,她耳边不断传来的乱七八糟的声音,她却什么也看不见。 天总有会亮的时候,雨也有会停的时候,当第一缕光线点亮这片夜幕,耳边那些嘈杂的声音都消失,幸存者们互相呼喊:“娘!你们在哪儿?” 站在高地,居高视下,众人的内心几乎和秦家庄一样,一片狼藉。 秦香莲左右看了看孩子们,又看了看身后的小豹子,秦慎姑搂着小雅靠在趴着的瑞雪丰年身上,小齐氏搂着秦桐也是一样靠着牛坐着。 她们脱了力,其余几人则都站起来,秦香莲往前走了几步,齐光坚定地道:“我和姑丈下山去看看,你们带着孩子呆在这里等我们。” 生活在山区的人都有一定的生存常识,发生过泥石流的区域短时间内地质情况是十分复杂和脆弱的,这个时候最好不要贸然前往受灾区。 但底下都是自家的亲人,大家自然不能够坐视不理。 秦香莲的嘴唇惨白开裂,艰难地开口道:“我和你们一起去,小豹子会帮助我们避开危险。” 齐光摇摇头,跟着齐姑丈迅速下了山,秦香莲终于慢慢冷静下来:“我们去搬救兵。” 绕开这里,去镇上。 不管是用钱还是想别的法子,总要多请些人过来救命。 喜欢种田逃荒,秦香莲的养娃人生请大家收藏:()种田逃荒,秦香莲的养娃人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