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爵的禁忌女仆》 第1章 是谁在叫我的名字? “光明神啊,请净化这具污秽的容器。”一道苍老的声音落下。被挖去心脏的少女如一条死掉的鱼般重重地落在悬崖巨石上。 血雾四溅转瞬凝成一朵妖冶的血色之花。 “大人,要不要下去看看她死没死透?” “呵,你见过哪个人族被挖去心脏还能活着的?” “是,撤退!” 脚步声在上方渐渐远去,四周已经没了声音。 山洞里的男人缓缓走了出来。看着这具不成人型的尸体,他眼中露出嫌弃,右脚落在她身上衣角没有沾血的地方居高临下地凝视着,突然,一道暗黑色的咒印出现在他颈项,如同毒蛇一般往全身蔓延。 “该死的,时间居然又提前了。”他蜷缩着身子,咒印爬上他赤色的眼珠,黑色与血红交织。 等恢复意识时,他的牙齿正嵌在少女冰凉的颈项间。铁锈味在舌尖炸开,带来生理性的作呕,口中的人似乎动了动,他猛地一踢,尸体坠入海里。 —— “莉多莉亚,莉多莉亚……” 是谁?是谁在叫她的名字? 莉多莉亚艰难地睁开眼,喉间的干涩像是着了火,她张了张嘴,失声说着什么。 “你又跟人打架了?” 珍妮特给她灌了一壶水,房间瞬间响起“咕噜咕噜”的吞咽声。 “啊,活过来了。” 珍妮特无奈摇摇头,似乎已经习惯这样的生活,她指了指桌子上的礼袋,眼里透着羡慕:“学院的校服已经发下来了,你居然能有机会和贵族上同一所学校,莉多莉亚你可真是太给我们穷人争气了!你明天要记得把制服穿上,要不然一定会被看门的人扔出来……” 听着絮絮叨叨的声音,莉多莉亚感觉遥远又熟悉。 她抚摸着胸前,心脏在强有力地跳动着,唏嘘道:“原来是梦啊……还以为我死了呢……” “啊!莉多莉亚快过来……” “不就是死老鼠嘛,有什么好怕的。”她捂住耳朵,摇晃着脑袋站起身子,突然一怔。 珍妮特夸张地张大嘴,从房间急急忙忙跑出来,“你怎么知道我发现死老鼠了?不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快帮我把它丢出去!” “你还愣着干什么?快点呀!” “哦,好……”莉多莉亚木讷地朝她的方向走去,看着静静躺在地板已经发硬的老鼠,她突然转身问道:“珍妮特,还记得你之前送我的一个破了洞的书包吗?帮我拿出来。” “你要那个做什么?”她困惑地眨了眨眼,随后郑重其事道:“拜托,麻烦你以后提起它不用用‘破了洞’来形容,那可是我第一次偷到的东西,很有纪念意义……” 她嘴巴嘀嘀咕咕,看到对方惨白的面色,“好了好了,我去拿就是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个人就是话多了点。” 破旧的双肩包上拿在手上,漆皮在脚边掉下碎屑,底下也破了好几个洞,把包倒过来,里面全都是密密麻麻的蟑螂屎。 “送给你的时候本来就一个洞。” 她撇了撇嘴,不满地嘀咕道:“都怪你没有保管好,让那只老鼠咬坏了。” 老鼠都能想办法找到吃的东西,而她们却不能。 霎时,肚子发出一声咕噜咕噜的叫声。 一二三四……一共是六个洞,还有一个小洞是在最里层,全都对得上了。 莉多莉亚沉默片刻,“走,我们去吃东西。” 铸铁招牌被风雨腐蚀看不清字眼,玻璃柜上的黄油面包引来苍蝇阵阵盘旋。 珍妮特舔掉手指上的番茄酱,用叉子尖拨弄着凉掉的千层面,劣质的芝士很快凝结在一起,形成和她眉头一样的褶皱。 坐在她对面的莉多莉亚小口地咬着黄油吐司,里面裹着浓厚的芝士酱好吃得想舔掉舌头。 “你不喜欢吃吗?”她擦了擦嘴角的酱汁,想把她手底下的盘子拿过来,珍妮特迅速地把食物护在跟前。 摇头,“你告诉我,是不是又去抢匹鲁的钱了?” 匹鲁是这一带出了名的恶霸,常以金币为诱饵让人挑战他的保镖。莉多莉亚虽然赢过几次,但从来没有得到过金币,只有几枚吃饭的铜钱和一身伤。 珍妮特有时候看不下去,带着她一起去偷富人的钱包,但每次她都不愿意。 “就是被狗追了。”她咧嘴笑道。 “芝士冷了就不好吃了。” 珍妮特“哦”了一声,怀疑着小声嘀咕道:“书包的事就原谅你了。”说完立刻大口吃起来。 “对了,明天你怎么去荆刺学院?花钱雇马车吗?那可太贵了……”她说着话,两颊塞得鼓鼓的。 莉多莉亚说:“我明天不去了。” “啊?”她惊地叉子掉在桌上。 “你不是花了好多钱,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考上的吗?怎么就不去了?” 莉多莉亚没有说话,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现在都情况,吃完最后一口面包她擦干净手后才说道:“我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被学院里的人欺负,死了。” 梦很真实,甚至她还能感觉到自己的胸口在隐隐作痛。或者可以说那不是梦,她确实是死了一次。 “噢,这真是一个可怕的梦,可就为了一个梦?你该不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吧?” 珍妮特瞪着她。 八岁的时候被拐卖,十岁的时候又被养母抛弃送到福利院。十二岁的时候出来流浪遇到莉多莉亚,如今这是她们相依为命第六个年头了。 她连忙把食物咽下去,拍着胸脯大声道:“虽然我很小气,但是朋友的事情我还是会尽力帮忙的!” 莉多莉亚笑了笑,坚定地说,“我现在脑子里也乱乱的,解释不清楚,反正明天不去学院了。” 珍妮特懵然点点头,只当她是脑袋被哪里磕到了,傻了。 吃完面包,去结账。 “一共二十铜币。” 莉多莉亚刚想掏钱,珍妮特按住她的手。 “这位先生,我看你店里的招牌都没有了,如果我联系卫生监督员来,你这家店可就要被好好整治了。” 莉多莉亚跟着点头,顺着她往下说:“我们也不是来找麻烦的,这顿饭十个铜钱怎么样?” 老板看了她俩一眼,轻蔑道:“快给完钱滚吧。” 这样的情况在贫民窟每天都在上演,甚至有的吃霸王餐,老板没有好脸色,两人也习惯了。 “刚才你应该只给他两个铜板的!他就是故意抬高价格,以前只要五个铜板就能吃到了。” “物价上涨了嘛。” “那也不能这样坑我们,你这样的性子很难活下去……” 莉多莉亚的脚步一顿,突然点头,“你说得对。” 珍妮特咋舌,以往这么说她,总是会说出反驳的话,怎么今天突然变了,一定是自己的教育起了作用! 两人路过一家店门口,门框上方镶嵌着复古的弧形玻璃窗,透过波纹玻璃,衣架上的裙摆像被揉碎的油画颜料,朦胧而诱人。 ——叮铃,门口发出清脆的铃铛声。 “两位是……进来看看的吗?”店员愣了愣,收回脸上的笑容。 乞丐怎么敢有胆子推门进来? 眼里是鄙夷的打量,头发乱糟糟蓬松如稻草,让人不禁怀疑里面是不是藏着跳蚤,破洞的鞋,能看到黑漆漆的脚趾缝。 旁边的顾客捂着鼻子争先恐后离开,她准备把她们呵斥出去。 “给我拿这件还有这件。”说话的是另外一个女孩,比起她身边的人,倒是显得她干净很多,但也能看出一样的贫穷。 她严肃呵斥道:“这里不是试衣游戏,请你们立刻出去!” “这些够吗?”她把兜里的钱都掏出来。皱巴巴的纸币还有铜钱。 店员盯着她的眼睛把钱接过数了数,刚好够。 不情愿地把衣服都装起来,递到她手上,还不忘说一句,“但愿这笔钱的主人不会来找我的麻烦。” “她才不是小偷。”珍妮特冲她吐个鬼脸。 回到住的地方,莉多莉亚进了浴室。一个平方的空间小得只能挤下一个人,泡澡的东西也只是一个漏水的圆形木桶。 她把全身都浸泡在水中只露出一个脑袋,等了大概五分钟,身体没有丝毫的变化。 当初被剖开胸口再被丢下山崖,她以为自己死定了,直到被推进海里,双腿异常的发热感觉不可能记错。 似乎想到了什么,她用虎牙咬破了手指,一串血珠冒出,很快融入水中消失不见。 ——没有用。 她回忆着当时的状态,流血?海水?心脏被挖?濒死…… “莉多莉亚,你好了没有?” 在珍妮特的催促声中,她从回忆里走出来。 她穿的是刚买的天蓝色长裙,袖口抽褶形成蓬松的泡泡袖,领口缀有手工刺绣的黄色小雏菊,虽然不似那些有钱小姐穿的层叠华丽带着裙撑,但走起路来也是轻盈摆动。 就像贵族小姐的日常穿着。 “莉多莉亚……你让我感觉很陌生。”珍妮特惊讶得不敢靠近。 莉多莉亚比她爱干净,宁愿不吃饭也要省钱洗澡,但是那张脸在出门时总是灰扑扑的,头发也是随手乱扎。 现在的她俨然变了一副模样,柔顺的麻花辫落在肩头,脸颊白净,纤长的睫毛像乌鸦煽动的翅膀,鼻梁线条利落,天生的微笑唇即使不说话也酿着甜意。 屋子里因为没有窗户所以十分的暗,显得她整个人在发光。 “啧啧,要是我有你这么漂亮,早就发财了,明明可以靠颜值偏要靠武力,真是可惜啊……” “你又在嘀咕什么呢?还不赶紧把新衣服换上。” 阳光照射不到的屋子里,焕然一新的莉多莉亚与这个破旧的住所格格不入。她望向窗外,眼神复杂而坚定。 第2章 粉色长裙 珍妮特换上崭新的粉色长裙,裙摆随着她的旋转如花瓣般绽放。 “哇,刚好是我的尺寸。” “对,那是给你买的。”莉多莉亚微笑着看她。 珍妮特愣了愣,质疑的眼神很快变成了贪念,“那我就不客气啦!”她向来不会放过任何占便宜的机会。 她转着圈,脸上的雀斑都跟着飞跃起来,“看在这份礼物的份上,这个月的水费就免了。不过要是红色就更好了...…” “红色,不好。”莉多莉亚的声音突然低沉。 在那个真实的“梦里,她看到了珍妮特穿着一身红色的茶歇裙进到荆刺学院,那是她第一次买这么昂贵的裙子。 她跪在地砖上哭着问每个路过的学生,“莉多莉亚在哪里,求求你们告诉我……” 眼泪打湿了红色的裙摆,也湿润了莉多莉亚的眼。 “好好好,我就喜欢粉色的,你别哭啊。”珍妮弗还是第一次看到她哭,突然紧张起来,“你老实和我说你是不是快要死了啊?” “你才要死了!”她拳头挥在珍妮特肩上。 “那……你是不是没钱了?”珍妮特揉着肩膀,从口袋里摸出几枚铜币,“看在这身衣服的份上我给你十枚铜钱好了。” “这身衣服可是三百个铜钱买来的,小气鬼!” “好了别生气,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珍妮特带着莉多莉亚来到圣玛丽街道上,这里是瑟兰维尔最宽阔的街道,通往王宫的必经之路。衣着光鲜的贵族与平民在此交汇,任何衣衫褴褛者都会被卫兵拦下。 “这里的人好多啊。”莉多莉亚已经记不得自己是第几次被踩到脚了。 “是啊,我也是第一次来呢,没想到这么多人,不过他们都围在前面看什么?” 莉多莉亚也不知道,上一世她可没时间在这里闲逛,正在找匹鲁报仇呢。 珍妮特踮起脚张望,扯了扯身边的路人问。 那人说:“今天是女王召开每月例会的日子,很多贵族大人都会从这里经过,他们都在等着看兰瑟王子呢。” “王子啊……”她露出憧憬的神情,和她们俨然不同的人呢。 这时,旁边一位盛装女人传来嗤笑声:“你们这些贫民就不要妄想麻雀变凤凰的美梦了。” “孔雀小姐不也在做美梦吗?”莉多莉亚冲她眨了眨眼。 那女人瞪了她一眼,“也比你们麻雀强!” “快看快看,出来了!” 银辉漫过宫殿鎏金拱顶,十二位大贵族依次步下水晶阶梯。 率先走出来的是一位金色卷发青年,肩甲雕刻的纹章在烈日下泛起刺眼的光芒。当他摘下绣着鸢尾花的白绸手套向人群致意时,少女们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叫声。 “兰瑟王子……” “王子大人……” 欢呼声一直持续到王子的马车远去。 很快热烈的气氛都停下来,莉多莉亚抬头去看,走在中间的都是一些头发花白,脸上有岁月年纪的公爵。 他们昂首挺胸,全身散发着傲慢生人勿近的气息。 没人喜欢看这些装腔作势的糟老头子,但也没有散开,似乎在等待什么。 宫殿门口缓缓关上。 最后一位缓缓走了出来,那是个身材修长的男人,黑色礼服勾勒出精瘦的腰线。他肤色苍白似乎可以看到皮肤下浮着青灰色血管,眉骨锋利如刀,碎发下的赤瞳若隐若现。 “是永夜公爵……” 男人与生俱来的矜贵让人望而却步,女孩们也不敢尖叫,只是激动地盯着他的每一个步伐。 莉多莉亚觉得他有点眼熟,目光追随着他的步伐,当人从他面前路过的时候,她突然瞪大了眼。 ——是他! 是那个在悬崖边上吸了她的血还把她推下去的男人! “珍妮特!”她的手攥紧了衣角,激动地喊同伴的名字。 “你知道他是谁吗?” 珍妮特挤了过来,“当然了,这就是大名鼎鼎的永夜公爵,是除了兰瑟王子之外,瑟兰维尔王国的女人们第二个幻想情人。” 她冲她挤了挤眉毛,“你也被他迷倒了吗?” 莉多莉亚的眼睛亮得骇人,里面没有爱慕,只有对猎物的渴望,“还记得之前我和你说过那个可怕的梦。” “你是说梦里把你杀掉的人是他?”珍妮特噎住了,随后忍不住笑出来,“他杀你个穷鬼干嘛?我们连出现在他面前的资格都没有,不过……” 话还没说完,前面传来一阵躁动,原来是一名年轻女子跌倒在地上,恰好那是公爵的必经之路。 “我的脚崴到了……”少女有着一头和太阳一样耀眼的金发,珍珠般光彩的蓝色瞳孔泛着楚楚可怜的泪意。 美丽又惹人怜爱。 没有一个绅士会拒绝把这样的美人在大庭广众下扶起来。 男人朝着她越走越近,金发女孩眼睛泛红,捂着胸口解释道:“我不是故意倒在这里的,请大人见谅。” 她低着脑袋,看到一团阴影落在她身前,脸上刚浮起的笑容很快又落了下去。 男人一句话都没有说,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直接跨了过去。 人群瞬间传来悉悉索索的交谈声,少女脸颊发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看到了吗?”珍妮特幸灾乐祸,“你要是像她那样,确实有机会勾引他动手。” “或许又不是他……”莉多莉亚喃喃自语,准确来说,不知道他和用刀剖开她心脏的是不是同一伙人。 “珍妮特,我做的梦很奇怪,虽然知道杀我的凶手是谁,但是我却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杀我。” “难道是你十岁之前的仇家吗?” 她摇头,“我也不知道,但似乎不是。”十岁之前的记忆在她脑海中是空缺的。 她的记忆是从一座废墟开始,不知道家人的名字,也不知道住在哪里,也不知道是谁把她放在哪里。 她只知道自己的名字和年龄。其余的全是一片空白。为了活下来,她每天都捡别人丢掉的垃圾吃,有时候饿昏了还会去抢别人手上的事物。 虽然总是被打得遍体鳞伤。 久而久之,她意外的发现自己身体有他人不同寻常的地方。 ——强大的治愈力。 被打断的骨头第二天就能自己接好,只要不是致命的伤,总能自己莫名奇妙好起来。 所以她渐渐胆子变大起来,去接一些其他人不敢接的任务。 比如搬运一些有毒的化学品,当马戏团的特技演员,试药之类的高风险工作。 人群渐渐散去,永夜公爵已经走到马车前头,等车门一关,目睹了王子的灰姑娘就要停止幻想,回到现实的贫穷窟生活了。 珍妮特意犹未尽,抓着莉多莉亚的袖子道:“人散了,我们走吧。” 她往前走了几步,发现身后的人屹然不动,那双明亮的眼珠子紧紧盯着那道矜贵的背影。 一股不妙的预感腾升,她紧张地咽了咽口水道:“喂,你想做什么?” “帮我想办法吸引他的注意力,我有话想对他说。” “你开什么……玩笑……” 看到塞到她手里的银币,珍妮特只是愣了一秒突然义正言辞道:“姐妹这不是钱的事,你知道的我这个人就喜欢乐于助人!” “喂,永夜公爵大人!” 珍妮特开口的一瞬间,站在男人身旁的士兵拿着矛,带着警告的意味看过来。 把周边的人吓得一哆嗦。 然而他似乎跟没听到似得,左脚已经迈上了马车。 莉多莉亚也被士兵远远拦在外面无法靠近。 额头已经着急得流汗,“我有话想对公爵大人说,能不能帮个忙?” 士兵非常冷漠呵斥:“滚回去!” 他们对这样情况已经不见怪了,其他士兵看到这边的躁动也在往这边靠拢。 “快看,公爵裤子破了个洞!”不知谁喊了一声。 还徘徊在原地的公民目光都聚焦在那道挺拔的背影上。突然不知道是谁嘀咕一声:“屁股还挺翘的……” 男人面色阴沉地转过身子。士兵愣了愣,从未想过哪个女人用这么大胆的方式吸引公爵的注意。 而且,这人居然一溜烟就不见了。 “大人,她跑了,但是同伴还在。” 珍妮特是小偷,逃跑能力是毋庸置疑的,莉多莉亚不担心她被抓,借着这个机会,终于有机会站在他面前。 “人在哪?” 男人的声音冷得似乎能把空气结成冰块。 莉多莉亚仰头对上那双赤瞳,心跳如雷 “公爵大人,我知道你的秘密……我办法能治好你的病。” 他没有说话,但莉多莉亚知道他在看她。 强烈的注视感让心里涌起无处可逃的压迫感。 就当她以为会有办法能和他达成合作之时,士兵把她带走了,以亵渎贵族的名义处以鞭刑。 鞭痕在她背上绽开血色花朵,她一声不吭,只是平静地整理好裙摆,在众人鄙夷的目光中狼狈离开。 新买的裙子报废了,丑小鸭彻底现出原形。她清楚记得男人喝了她的血后,癫狂的神色顷刻从他眼底褪去。只要有机会再让他喝一次,就知道她说的不是假话了。 第3章 我是孤儿 “噢,可怜的孩子,你的伤口在流血。”一位体型肥美的女士投来怜悯的目光。 莉多莉亚抬眼看了看这个地方,很熟悉,没有饭吃的时候她就到这里看有没有人发布求职公告。 “不,已经没有流血了……”她的伤口早就在士兵走后就愈合了,那只是留在外面的血痕。 不过,当看到女人身上的徽章时,她马上改了口,眼角泛着泪光,“谢谢您的关心,说实话我想来这里是想找一份工作,只不过不小心冲撞到贵人就被打了一顿。” 女人问道:“你有公民证吗?” 她神情黯淡:“没有,我是孤儿。” 只要没犯过罪的人才有资格领公民证,也才有资格进到贵族豪宅当仆人。 席拉遗憾地看了她一眼,莉多莉亚不想轻易放弃这个机会,向她保证自己是一个诚实可靠的人,并且可以不用任何的薪资,只要能有吃住的地方。 一旁的管理者看她可怜,也站出来替她说话。 “她在我这里信誉是满分的,并且十分能吃苦。” 有管理员的担保,席拉松了口,“我这里还缺一个女仆,你有兴趣吗?” “当然女士!” 她点头同意了,带着莉多莉亚往马车的方向走。 “好了姑娘们,都过来吧,我带你们去玫瑰庄园。” 有五个和她差不多的年纪的女孩已经在等待着,她们依次坐上马车,静待着去到目的地。 莉多莉亚身上的伤很显眼,但没有人过问,气氛凝重得可怕,似乎这是一条奔赴刑场的路。 只有她是兴奋的,这么瞎猫碰见死老鼠的事情居然被她碰上了。 想要去到公爵府当女仆也不容易,在平民眼里这是一份非常有面子的工作,并且很快就被一抢而空。 她居然捡漏了。 回到庄园里,她们被安排好了住宿,并且由席拉带领她们熟悉了所以事物。 “梅,把马厩再洗一遍,那个气味实在是太重了,你想让公爵大人骑马的时候沾上这可怕的气味吗?贝拉米别再让我看到你私自修改制服,裙子变得再短也只能吸引这群公马,别再做没用的事情!还有凯莉你别再偷懒了……” 每个人都被批评了一遍,只有到莉多莉亚这里,席拉罕见地表扬道:“你做得很不错。” 新来的所有女仆里,就只留下了四个人,其中莉多莉亚是唯一被夸赞的。 这导致大家都不喜欢和她在一起。 而她完全不把同伴的排挤当一回事儿,埋头忙着手里的活,只有偶尔空闲的时候会仰头,注视着那座悬浮在雾霭中的城堡。 阴雨下了三天三夜,今天终于迎来了阳光,黑曜石砌成的尖塔刺破云层,薄雾散开露出背后的庞然大物。 “真漂亮啊,闪闪发光的。”贝拉米露出羡慕的眼神。 大家都停下手里的活,望着前方的城堡。 “那是只有勤奋刻苦的人才能踏入的地方。”席拉提醒着姑娘们,铜钥匙串在围裙上叮当作响。 等她一走,三个女孩儿们埋头在一块叽叽喳喳议论着。 “你们听说了吗,城堡里面的女仆昨晚又换了一批,听说有两个被吓死了。” “啊?这么可怕,难不成就和之前听说的那样里面闹鬼?” “那公爵大人还住在里面呢!我听说其实他是吸血鬼,白天都在睡觉,只有晚上才出门……” “吸血鬼又怎么样?反正我们也配不上只是看看,不像某个人,不知道脑子里在想着什么。” 大家都知道凯莉在说谁,一起偷笑着。 女仆都是平民的身份,唯独莉多莉亚被针对,除了讨厌她之外,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她长得非常漂亮。 深棕色的微卷长发,一双小鹿一般水润的眼睛,小巧高挺的鼻梁,就像橱窗里的洋娃娃。只不过她少了华丽的外衣。 莉多莉亚回过头望着她们,眼睛无辜地眨了眨,“你们不觉得这个城堡很好看吗?我从小住在棺材大房子里,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城堡呢!” 她的双臂夸张地笔画着,琥珀色的瞳孔像是侵在露珠里的琉璃,纯粹又透明。 梅小声地问了句:“你和家人一起住吗?” “我是孤儿,没有家人。” “你住在哪?” “我住在达鲁街三巷,如果你们以后想找我玩,可以去第三栋那里和短头发女人说一声,她就会放你进来了。” 凯莉嗤笑一声,“我听过那个地方,是出了名的破烂,居然还有门卫?” 莉多莉亚笑了笑,“那是房东,不是那里的租客进去超过五分钟是要给钱的。” 她翻了个白眼,“哦,真是穷得可怕……” 一时间,大家看她的眼神变得和蔼许多。 原来她这么努力勤奋不是为了出风头,是真的穷呀。 “你们也不用可怜我啦,说实话我也是想进去城堡里的,听说那里的薪水会更高一点,这样我就能赚更多的钱去荆刺学院了。” “你居然经过了荆刺学院的考核?听说很严格,你也太厉害了。”梅露出震惊的眼神。 莉多莉亚不好意思笑了笑,“因为没钱所以放弃了昨天的入学,下次不知道还能不能这么好运。” “我听说过两天会安排我们其中一个人去打扫书阁,我想应该是个机会,你可以争取一下。” 凯莉瞪了梅一眼,“我和你这么好,你居然不告诉我!” 梅的母亲和席拉认识,所以平时也会多关照她一些。这个消息她本来是不想告诉任何人的,但是听说城堡里闹鬼后,她就放弃了。 “反正到时候席拉小姐会说的,只有表现得最好的才有机会,你从现在开始勤快些,可能还来得及。” 最讨厌干活的凯莉气得手舞足蹈,“可恶!我哪里比得过……” 莉多莉亚抬头望着那栋城堡,嘴角缓缓上扬。 书阁吗?可真是个好地方。 傍晚,她收到珍妮特送来的信。 信上对她当上玫瑰庄园的女仆感到震惊,再三嘱咐她好好珍惜生命,干不了就马上跑。 看来她早就知道这不是一份好的差事。 莉多莉亚也是来的这里才知道这个活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能随时碰到永夜公爵。 偌大的庄园,每天都清洗不完的马匹,搬不完的干草。城堡矗立在最中央的位置,只有经过精挑细选层层选拔,各项考核过关后才能有资格进到里面,而努力的结果也只不过是给花草修剪枝叶。 这是贫民能够得到最高的地方。 然而莉多莉亚每一天都很努力,努力把自己的事情做好后还会帮助其她人。 所以,当提出她有资格进到书阁的时候,大家都没有异议。 “记住我对你说的话了吗,莉多莉亚?” 晨光只是刚刺破云层,她就被席拉女仆长从睡梦中叫了起来。 现在才是凌晨五点的时间,潮湿的晨雾还挂在蔷薇枝头,正如这座庄园的名字——蔷薇。 虽然在进到城堡里时席拉让她低着脑袋眼睛只能直视地面,但她还是偷偷的瞟了几眼。 这里的景色毫无疑问是奢靡华丽的,所见之物庄重而严肃,每一件都仿佛在诉说着金钱的厚重。 面对着这扇比她还高三倍的大门,莉多莉亚攥着黄铜钥匙的手心沁出薄汗。 “我的任务只是清理书架上的灰尘和书籍的摆放,书架禁止移动、换位,每层高度不得调整,书籍摆放角度偏差不得超过五度,触碰书籍必须要戴上手套,严禁翻看任何一本书籍。” 她说完规则之后,席拉满意地点头,把雕满藤蔓花纹的橡木门缓缓推开。 “你每天只需要在这里干活两个小时,时间一到请马上停止你手中的工作离开这里。” “好的,席拉小姐。” 橡木特有的苦涩气息裹挟着陈旧羊皮纸的霉味扑面而来,这是一座巨大的书城。 灯光打开,沉重的昏暗一瞬间亮如白昼。二十米高的穹顶垂落蛛网状的银丝吊灯,烛火在咒法加持下燃烧,将整座藏书殿堂笼罩在琥珀色的光晕中。 螺旋式书架上整齐摆放着书籍,据说有十万本。 这是一个庞大的数字,据说能和瑟兰维尔皇家图书馆媲美。 虽然早有准备,但亲眼看到后她还是愣了原地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莉多莉亚站在书架最下层,按照女仆长的命令,必须从这里开始清理。 她眨了眨眼,“如果我从上面开始打扫,会怎么样呢?” 踮起脚尖沿着阶梯一步一步往上走。不得不说这是个体力活,她短暂地倚靠在书架旁休息,一本黑色羊皮纸书从架子上掉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她蹲下身子伸手触摸书皮时,一道沙哑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停下!” 老管家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橡木门后面,此时手里拿着一支法杖,法杖中心浮着一道淡蓝色的护罩,“这些书籍都设了禁制,不小心会没命的!” 他只是挥了挥法杖,书就回到了它原本的位置上。 埃斯特眼神古怪地看了她一眼,“没人和你说过规矩吗?上面的书你不用碰,打扫下面的就可以了。” 是有说过,但是强烈的好奇心驱使她忽略掉。 “对不起,阁下。”莉多莉亚惶恐地垂下脑袋,一头棕色的长发安静地垂在胸前,再配上那张无辜的脸。 看样子应该是个老实本分的女仆。埃 斯特盯着她,眼神蕴含警告,看到对方胆怯的表情后才离开。 她松了一口气,缓慢地走到书架下一层的区域,观察到地面镶嵌的发光线条,是设置了咒法阵。 她手指轻轻触碰到书籍边缘,便会有细小的电流顺着裙摆窜上来,像无形的警告。 她戴上手套,像是要执刀的屠夫,面无表情道:“我只是个新人,只是不小心碰到应该会被原谅吧。” 书阁里弥漫着古老而神秘的气息,厚重的羊皮卷每一页都似乎藏着无尽的秘密。 因为有魔法阵的加持,上面没有一丝褶皱和灰尘,散发着诡异光芒的**映入她的眼帘。 她嘴巴无声念出一段魔法咒语,在白色手套触碰到书皮的那一刻,光芒消失。 上一世她在荆刺学院里会了一些简单的解除咒语,现在看来是派上用场了。 “清洁魔法,收纳魔法,扫除魔法……” 她记下了一段扫除尘的魔法,走到最下层的书架旁念出来。 瞬间,布了一层厚厚灰尘的书架变得整洁如新,连保护漆都像是新染上去的。 紧接着,她继续施展魔法,很快,一整排的书架都被清理得干干净净。 “太神奇了……” 她跌坐在地上,因过度使用魔法让她头晕目眩,怪不得当初的试炼里有一项:是否识字的准则。 她当初撒谎选择了否,只是想维持穷孩子的印象,不想误打误撞过关了。 这里的一页书就是一则魔法,成千上万本,那就是…… 莉多莉亚深吸一口气,被这强大的财力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只是一个简单的扫除魔法就已经能让她在女仆市场里变成万一挑一的存在。 在荆刺学院,魔法课是稀缺的,一年估计只能学到两三个简单的咒语,比如隔空煎荷包蛋,如何让纸片飘舞,制造一阵连蜡烛都吹不灭的风…… 心里感到震撼无以复加,密密麻麻的书籍,这就是贵族世家承载了几代人的财富重量。随便将一条咒语卖出去,都够普通人衣食无忧一辈子。 打扫完书架后,她带着忐忑的心情离开了。 走廊里弥漫着静谧的气息,古老的挂钟滴答作响。此时已经是早晨七点,有侍女开始打扫工作,她们谨遵城堡规则,打扫时不能交谈,眼睛不能随意看向别处。 就像是一个个上了发条的木偶,手中重复做着自己的事。 怪不得这里的女仆更换得总是很频繁。 第二天,当莉多莉亚再次来到书阁打扫时,她发现老管家正站在门口,眼神深邃地看着她。 第4章 治愈之术 “早上好,管家阁下。” 老管家缓步巡视着书架,枯瘦的手指拂过一尘不染的木质纹理。 “昨天,是你打扫的这里?” “是的阁下,我先是用了鸡毛掸子清理一遍,最后再用沾了肥皂水的抹布又擦了一遍,这样它就不容易沾上灰尘了。” 老管家走到书阁中间的位置,在昨天莉多莉亚站着的地方,尖锐的鼻子嗅了嗅。 “这些书是城堡主人的禁忌之物,不得允许谁都不能触碰,严重的会被魔法反噬丢了命,轻的也会被打上贱民烙印驱赶出去,我希望你是个聪明的孩子。” 就像是做错事被抓到的孩子,莉多莉亚心里紧张地几乎喘不过气,“谢阁下提醒。” 她不知道自己的行为是否已经被发现,又或者只是敲打。等人走之后,她继续打扫着书架,只不过没有再触碰任何魔法书。 这份工作对她来说,是重要的。能保她衣食无忧,不再像以前那样吃着上顿愁着下顿。 可是每当打开书阁大门,那些**就像诱人的苹果散发出香气,引诱着人一步一步走上前采摘。 直到某一天,莉多莉亚走到魔法阵外,一本包裹着白色的书皮的**静静地躺在那里,封面上的符文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她清楚地看到了上面的字——治愈之术。 像是黑洞的吸力,她目光紧紧地锁定这四个字无法移开。直到席拉的声音出现在书阁门口,她才猛然回神。 “干完今天的活给你放一天假,晚上六点前回到庄园,还有埃斯特管家说,明天开始你不用再来这里打扫了。” “好的,席拉阁下。” 席拉满意地点头。莉多莉亚很懂事,不该问的不会问,干活利索又勤快,她非常满意自己能招来如此出色的女仆。 “按照你这样的进度,我相信你一定有机会能在公爵手下工作,加油吧姑娘。” 莉多莉亚笑着和她道谢,拿到假条后很快就出了蔷薇庄园的大门。 回到和棺材一样大小的屋子里,珍妮特没有在家,桌子上留满了大大小小的纸条,上面都是她的字迹。 上面的意思大概是没有莉多莉亚在家她很孤单寂寞,所以只好出去找新的玩伴,还写了许多日记。 她笑着一一看完,目光停留在最后那页 ——莉多莉亚,我很高兴找到了亲生父母的踪迹,我想很快我就能和他们团聚。 她的笑容很快停顿在脸上,家人吗? 上一世珍妮特确实找到了亲生父母,然而那对男女只是吸血鬼,打着父母的名义控制她用□□赚钱,就为了让她名义上的父亲早日摆脱债务。 莉多莉亚觉得这样的行为十分可笑,可她乐此不疲,还嘲笑她是个孤儿不懂亲情。 因为这个,她们不再联系。 再后来,珍妮特听说她死了,挣脱父母为她打造的铁笼,跑到荆刺学院找她…… 纸张被攥得发皱,她把东西收拾好后给她写了一封信留在床边,顺便还把自己预支的一部分工资留给她。 回到蔷薇庄园,她笑着和打架打招呼,顺便把带来的苹果派分给大家。 梅很高兴,也把自己的橘子分给她。 凯莉没有说话,但是收下了她的苹果派说了声谢谢。 妮娜是其中胆子最小的,看到大家都接受了她的好意,也笑着收下。 席拉准时六点来到女仆宿舍门口清点人数,莉多莉亚给了她两个苹果和一袋黄油面包。 “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还请席拉小姐收下。” “谢谢你亲爱的,但是我不收任何人送的东西,这是规矩。”她揉了揉肩膀,笑着离开了。 临近深夜,玫瑰庄园被一层深邃的黑暗笼罩,城堡矗立在最中间的位置,禁闭的大门像是深渊巨兽的眼睛,紧盯着注目它的人。 巡逻骑士的脚步声湮灭在回廊尽头,安静的油灯在角落里突然摇曳。 空气中突然出现一阵轻微的 “咔嚓” 声,很快又消失在黑暗之中。 少女的目光锁定在某个位置,很快走到跟前。 白色的书籍静静躺在她的手心,指腹轻轻抚摸着书脊,感受着它所散发出的微弱能量波动。 小心翼翼地将它翻开,脑子如同一只饥渴的野兽,疯狂地汲取着里面的知识。 她的指尖停留在某一行咒术上——生命护盾,能防御法术伤害的咒语。 忍不住把冗长的咒语念了一遍,周围没有任何变化,她一点儿也不惊讶,毕竟这是高级咒语,只有高级魔法师才能施展。 而她连初级都算不上。 所有的咒术之中,治愈术是最为昂贵的,只是一个小小的止血术,都能让咒术师被世家争先抢夺。 书中的治愈之术每一条都十分珍贵,但她没有再留恋,目光从目录里一一略过,最后停留在止痛咒术上。 这是最简单的初级法术,她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施展它。渴望求知的火焰在眼里跳动,此时她已经顾不上会不会留下施法痕迹。 将头上的发卡取下,猛地往手臂上扎,她疼得呲牙,嘴巴跟着念出咒语,一瞬间,痛感变得像是蚂蚁啃咬一般轻得能让人忽视。 成功了! 她眼里闪着兴奋的光芒,丝毫没有注意到一滴殷红的鲜血滴落在脚底。 “咚”地声音,沉重笨拙的古钟发出一声巨响。 眼底的火热消褪,她把书本合上迅速离开。 手搭在厚重的门把上,它丝毫不动,她愣了愣,突然想到什么猛地转过身。 “想去哪里?”一道低沉而又冷漠的声音突然在书阁中响起,她刚才站着的地方出现了一道黑色的影子。 贝利尔站在阶梯最上方,手持着冰蓝色的火焰朝着她缓慢走来,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漂亮得极具攻击性,“让我猜猜看,是偷腥的野猫?女王派来的探子?还是......”他一步步逼近,冷冷地盯着她,“想死的人。” 火焰色的瞳孔和冰雪的法术,真是两个极致相反的搭配。 但更让她惊讶的是,她的脚似乎被什么束缚住,每一个动作都像被放慢十倍,无法逃脱。 原来是他的咒法。 “我想应该是第一个,但是公爵大人,偷腥的野猫一般是用来形容人出轨的。”她眨了眨眼,语气轻松得仿佛在和老朋友聊天。 “这是你的临终遗言吗。” 男人眼里的杀意让莉多莉亚意识到眼前的危机,她急忙解释道:“我只是来取落下的东西……” 说着她从口袋里取出一个黑色的发卡。 “所以你不小心解开了魔法禁制,恰好翻到《治愈之术》,还顺便学会了咒语?”贝利尔讥诮地勾起嘴角。 莉多莉亚:“……” 原来他从一开始就躲在这里了。 脑海里飞快搜索着各种可能的解释,试图找到一个能让他相信的理由,但不管怎么样似乎都是死罪。 她冷静下来,直视那双冰冷的红眸,“公爵大人还记得我之前说的话吗?我有办法能治好你的病。” 嘴角的弧度扩大,同时放大的还有讥讽,“看来没必要再跟你废话了。” 莉多莉亚不知道到底哪里出错了,上一世她对这位公爵了解甚少,只知道他是血统高贵傲慢,权势让整个王都仰视,王国诏书都要经过他手才能生效。 只要打听就知道他的身体很差,经常卧床不起,精神萎靡,甚至有时候还会吐血。 但听起来都不像之前见到过的那样,那是剧烈的痛苦才会有的反应。 “不是病吗?” 说出这几个字的瞬间贝利尔的眼眸瞬间变暗了。 带着杀意的火焰瞬间跃上距离她眉心半寸的距离,寒霜在她的睫毛形成冰晶。他眉头紧皱,眼里闪过几分疑惑紧接着突然闻到一股硫磺味。 爆破卷轴出现在上空,红色的火焰带着爆炸的力量在书阁炸开,瞬间气浪翻涌。 情况陡然转变,莉多莉亚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好在不一会儿她就看清楚了,那不是贝利尔的魔法,是藏在这里的爆破咒术。 而这个咒术的目的是——整个书阁的藏书! “轰——” 爆破卷轴在书阁上空炸开,气浪掀翻了书架。她本能地扑向控制权杖,魔法书在她操控下形成防护屏障。 纸质典籍已化为齑粉,而一本未引爆的卷轴正直坠她头顶,只要它炸开,她整个脑袋都会飞出去! 电光火石间,冰蓝色的符文突然在地面显现,十八道冰棱从不同角度袭向卷轴,除了一开始没被控制的两个已经爆炸,其他的卷轴已经被他的咒法冰成冰柱。 好强大的咒术! 整个书阁被保护了下来,莉多莉亚松开权杖,对上男人审视的目光,心想这更是解释不清了。 她脚步后退背脊撞上立柱时,听见水晶吊灯轰然坠落。灵巧的身手还是没能躲开,血腥味在喉间漫开。 他站在血泊外俯视她,靴子上镶嵌的蓝色宝石映着她濒死的身影。 男人眼神里带着肉眼可见的嫌弃,血泊中的她似乎和某个场景重叠。 “光……明神……” “光明神?” 他眼里的疑惑不假,看来,他和那群杀她的人不是一伙的。 莉多莉亚艰难地撑起身子,嘴里吐出一口鲜血,“不是我干的……” “当然不是你。”男人嫌弃地避开血泊,“但触发阵法的账,得算在你头上。” 他蹲下身子,捏着女孩还算干净的下巴仔细端详着,如果没看错的话,刚才好像从她身上看到了生命护盾。 一个高级的治愈咒法。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治愈之术 第5章 你的目的 “你的目的?” 莉多莉亚的瞳孔开始涣散,无意识地抓住他的衣角,“我只是想活着……” 他咧嘴,笑得恶劣,“可是你的后背被凿出了个大洞,看起来就要马上死了。” 男人试图抽离的动作让她爆发出最后气力,染血的手指死死地攥紧他的手腕。 “如果我没有死,我希望能和你做个交易……可以吗?” “呵,不能。” 他不按常理出牌,莉多莉亚的手无力坠落。她想,如果再也醒不来的话,那一定是被他气死的。 贝利尔不仅不救人,还想着怎么补刀,匕首从她手腕划过,最后落到脸颊上来回比划,思考着从哪里下刀。 她迸发出最后的力气,沾上血的手指直直地戳进他的嘴里,或许是用力过猛,听到了一声干呕。 “……” “……” 她彻底晕死过去。 贝利尔黑着脸,手落在她的颈项上,他已经决定好了,亲手把她脖子拧断! 某种味道在唇齿蔓延开,他舔了舔唇,不似人类鲜血的腥,仔细回味还带了点甜。 古钟的时珍停留在正下方,“咚……”六道冗长的钟声响起。 贝利尔睁开迷离的双眼,过了好一会儿才将目光焦距在某具“尸体”上。 “已经凉透了吧。”他对着空气自语,目光停留在自己右手手腕的伤疤上。 五指围绕着它紧紧圈住,直到未愈合完全的伤疤重新崩开,鲜血涌出才松手,白皙的皮肤上留下清晰触目的红痕。 他双眼失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突然间,脚边的人动了动,当初攥紧他手腕的力道早已松懈留下五个血印,他啧的一声,把血渍往那张惨白的脸上抹。 “居然还有气,有趣。” 她背后的血已经凝结,裙子看似染满了血渍,但放在平时人身上一定不只是这个出血量。 玩味的笑瞬间从他脸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死亡的凝视。 他改变主意了,现在就想让她死! 贝利尔伸出手,眼前趴着的女孩身子动了动,随即缓缓睁开眼。 那双眼睛清澈明亮,懵懂中带着惊讶的喜悦和激动。 “公爵大人是答应了我的请求吗?”她艰难地开口。 贝利尔面无表情,“你看我是同意的意思吗?” 他的手擒着她的脖子,力道微微收紧,能感觉到单薄的皮肤下血管在蠕动。 莉多莉亚记得还没完全晕过去的时候,他就想掐死她了,可是现在还好好活着。 或许是看懂了她的疑惑。 贝利尔说:“我只是改变了注意,想让你亲自感受死亡的过程,毕竟你做了这么不可饶恕的事情。”他笑得恶劣,就像是披着天使皮囊的地狱使者。 莉多莉亚愣了愣,真诚地道歉道:“对不起,我只是想让你尝尝我的血,不是想戳你喉……” “闭嘴!” 她乖乖闭上嘴巴。 空气沉默了一会儿,想到自己的处境,她又哑着声音解释着:“公爵大人,我半夜潜入书阁只是想学治愈魔法替你治病。” 男人的手收紧,“你觉得我会相信你的鬼话吗?” 莉多莉亚呼吸变得困难,知道瞒不过他,也不打算再扯谎,真诚地看着他的眼睛,发问:“公爵大人没发现我的血有不同的地方吗?我似乎有些特殊的能力,刚才你也见识过了不是吗!” “所以?”他的回应依旧冷漠。 “我是天才治愈法师,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能不会让您失望的。” 她的目光直直看向贝利尔,眼眸里满是恳切和炽热。 贝利尔沉默片刻,锐利的目光像是要把她看穿。半晌,才开口:“说说你是谁。” 她知道有机会,很快坦白道:“我叫莉多莉亚,今年十七岁住在达哈里镇,两个月前在雇佣市场被席拉小姐看中进到蔷薇庄园女仆的工作,我十五岁之前的记忆是一片空白,所以我也无法解释自己身体的怪异现象。” “怎么个怪异?” 莉多莉亚想了想,“就是……身体的治愈能力比其他人更快。” 贝利尔:“没了?” 她点点头。 他声音平淡:“你拿什么跟我做交易?” 炙热又坚定的瞳孔迎向他的双眼,她的声音柔弱但清晰,“我愿意和公爵大人结主仆血契。” 她虔诚地低下头颅,匍匐在冰冷的地面,像是乞求着神明的允可的信徒。 主仆血契,做主人的一方随时随地可以终结仆人的性命。他手底下最勇猛的骑士都不敢提,一个大腿都没有她胳膊粗的女孩儿居然敢开口。 贝利尔低低笑出声,“你可真是有趣……” 笑容微微收敛,带了几分轻蔑,“但弱者没资格和我谈条件。” 他松开她的颈项,像是看蚂蚁一样的眼神,“托比亚斯。” 黑暗中,一个银发男人走了出来,腰间的双刀泛着银色的光。 “主人。” “把她交给赞恩。” 托比亚斯从未抱过女人,手中的弯刀从腰间取下在她身上比划着,似乎想砍成几块再装走。 贝利尔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伸手。”紧接着把女孩像布娃娃一样丢进他手里。 “别让她死了。” 他眨了眨眼,点头瞬间消失在书阁里。 书阁里的动静不小,惊动了巡逻士兵,老管家埃斯特从门外走进来,十分惭愧地道歉,“对不起大人,是我的疏忽。” 他轻咳一声,嘴角流出鲜血,已经是受了惩罚。 贝利尔坐在椅子上,面容森然,声音里透着怒气:“把骑士团的人都叫过来,顺便把这些卷轴碎片打包送到赞恩那里去,他知道怎么做。” “好的大人,稍等我会把书阁恢复原样的。” 他望向满地狼藉,片刻冷声道:“让罪魁祸首来收拾这里。” —— “赞恩医生,托比亚斯阁下来了。” “来了就让他在外面等着,反正他皮厚得很。” 赞恩拿着手术刀在忙碌着给刚死的鸟儿卸下翅膀,思考着该怎么把它接到另一只断了翅膀的活鸟身上。 门口砰地一下被撞开了。 “这么有力气,看来身子是没有毛病。”他慢条斯理放下手术刀,在收据上写下一串数字伸到他面前,“记得让公爵大人报销折扇门的费用。” “不,她。”托比亚斯把手上的人形丢在病床上,指了指。 金丝眼睛闪过寒光,赞恩满意地打量着“尸体”。 “送来给我解剖的吗?长得不错,可惜这么年轻就死了。” “饿.……”床上突然传来微弱的呻吟。 赞恩惊讶片刻,挑眉:“这里是诊所,不是餐厅。"他熟练地注射营养剂,顺手塞了块巧克力。 手术刀割开了她浸血的裙子“只是外伤,等伤口愈合结痂就好了,不过你这个伤口倒是挺有趣的,前后对应呢。” 那可不是吗,水晶吊灯的一根柱子直接从她后背戳穿到肚皮。 托比亚斯嘴里吐出简短的字眼,一边用手比划着。 赞恩托着下巴看着他一手舞足蹈,平静的眼睛变得越来越激动。 “这简直就是先天性实验圣体!”他抓着莉多莉亚手神情激动,“请务必让我深入研究你的□□。” 莉多莉亚很淡定地说道:“请放我离开这里,否则我会报警。” “不不不……小姐你误会了,我是一名医生,同时也是□□研究者,对于道德层次来说我不会对活着的人下手,因为人类的□□实在太过脆弱,但你不一样……” 医疗室弥漫着福尔马林的气味,玻璃架子上摆放着瓶瓶罐罐,一些不知名的器官。 这样的场景并不陌生,为了赚钱当试药员的时候。但当身体的秘密被发现,她都会永久地逃离那里。 她不想被当成实验品,那将是永久的折磨。 托比亚斯冷声道:“主人的。” 赞恩:“你说这是贝利尔公爵的人?这么一说她确实穿的女仆的衣服,不过只要我开口应该不难。” 他把主意打到了莉多莉亚身上,抛出诱人的饵,“只要你愿意当我的实验对象,每个月我会给你一百枚金币,包吃包住!” 一百枚金币…… 真是十分诱人的条件,要知道,她之前拼死干活一年都才能攒到一枚金币。 “怎么样了?”贝利尔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 赞恩和托比亚斯右手放在左胸口。 “公爵大人。” “主人。” “她的身体看起来算是糟糕,失血过多,胸口还在愈合中,我想得在这里多休息几日。” 莉多莉亚面色苍白摇头,“我自己休息几天就好了。” “那不行,这个女仆我很喜欢,要不然公爵大人就把她调过来当我的副手吧。”赞恩笑嘻嘻地说。 “不行。” “不行。” 两人异口同声拒绝,托比亚斯站在一旁眨了眨眼。 “托比亚斯,你把她送回去。” 医疗室里此时就剩下两个人,赞恩不舍得地盯着她离开的方向。 “东西你应该已经拿到了,怎么样?” 赞恩不仅是个医生,还是个优秀的发明者。 他推了推眼镜,从抽屉里拿出一个被拆解成碎片的卷轴。 “只要是人造出来的东西,一定会留下痕迹,恰好这里面的痕迹,和上次你在马场被袭击的是同样的气息。” 赞恩收起脸上一贯的笑容,严肃道:“让托比亚斯把这些东西都送到白昼圣宫里。” 贝利尔不置可否,“没用。” 赞恩撇撇嘴,脏污就在眼前,罪魁祸首却能完好的隐身,不是因为他背后有多强大的背景,而是眼前的男人污点太多,实在太难让人信服。 “您的名声实在是……不怎么好,要不然想想办法?”他小声说道。 第6章 淑女香水 “你想让我和那群伪善的人一样吗?” 赞恩耸了耸肩,只好把话题转移。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昨晚发生的事情和刚才那个女孩有关系,需要我帮你把她处理掉?” 眼镜闪过一抹锐利的光,他的手上已经多了两把手术刀。 幻想着猎物已经躺在他的案板上。 该从哪里开始呢?那张漂亮无暇的脸蛋?还是白皙纤细的手腕?又或者从她的两只脚开始吧,和她无法行走一辈子囚禁在医疗室里当他的实验对象。 赞恩喉结发出两声诡异的笑声,眼里布满了痴迷之色。 他激动地站起来:“你知道托比亚斯跟我说她昨晚被水晶刺穿肚子的时候我有多惊讶吗?她的血早就应该流干了,可她居然还活着!她的身体的治愈能力比你还强,堪比鱼人!” 说到这里,他变得痴狂亢奋,“它们拥有不死的身体,即使血被抽干了,只要心脏还在,一天一天养着,又能继续活起来……” “停止你愚蠢的想法。”贝利尔面色严肃地制止他继续说下去。 听出来警告的意味,赞恩讨好地笑着:“我当然知道鱼人不可能生存在大陆,禁令结界就有您的功劳,要不然那些渔民们早就发财了。” “不过最近卖爆了的淑女香水你听过吧?经久留香,喷一次七天气味都不散。” 他扶了扶眼镜,镜片反射出冷光,“这里面绝对是加了料。” 贝利尔眸色变深,红宝石般的眼眸泛着摄人心魄的幽冷光泽。 良久,说道:“或许,这是个突破口。” —— “莉多莉亚,你醒了。” 睁开眼,是席拉女士一脸担忧的面容。 “席拉小姐。”干涩的喉咙吐出沙哑的字眼,喝了梅递过来的水后,她好多了。 因为过于缺血,在托比亚斯送回来的路上她又晕过去,醒来发现自己已经在宿舍的床上了,身边除了女仆长席拉,还有其她同一时间入职的同伴们。 她们有的担心,有的好奇,围在她床边打量着。 “听说明天你就要搬走了,你到底做了什么?” “莉多莉亚没想到你居然这么能耐。” 梅说:“早知道就不让你替我去了。” “对不起,是我把事情搞砸了。”莉多莉亚垂着眼,睫毛在苍白的脸颊留下阴影。 终于被赶出玫瑰庄园了,这一点也不意外,只是后面该怎么办呢? 又或者只要一辈子不进荆刺学院,就不会碰到光明神的人吗? 瞬间,她有些茫然,像是漂浮在水中的一片落叶,不知何时来自哪里也不知去往何处,还要随时担心波浪把它打翻沉入水底。 “傻孩子,你道歉做什么?”席拉看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开心地分享道:“刚才埃斯特管家通知你,明天你就是城堡里的女仆了,打扫书阁的职位就交给你了。” 她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是吗……” 凯莉:“真是羡慕死了,早知道我就去争取这个机会了。” 梅一脸憧憬:“唉,我也好想进去看看呢。” 妮娜点点头,“听说里面仆人的薪水是我们的三倍。” 蔷薇庄园非常大,整个城堡伫立在最中央的位置,这里的仆人分工明确。 一部分负责庄园,一部分负责城堡内部。 席拉带的女仆们是负责庄园农场的部分,只有勤恳工作达标的仆人才有机会申请进到城堡内部工作。 她拍了拍莉多莉亚的肩膀,替她开心道:“你先休息,晚点我带你去交接新的女仆长,她会告诉你住在哪里,每天需要做什么。” “好了姑娘们,都去干活吧,嫉妒可不能给你们带来任何金钱,努力工作可以。” 莉多莉亚住的女仆宿舍是四人间,其他三人离开后,只剩下两人。 “好好休息吧,幸运的姑娘。”她脸上带着慈爱的笑意,不知道为什么,莉多莉亚感觉鼻子有点发酸。 “我可以拥抱你吗,席拉小姐?” “当然可以。” “要是我没有遇到你,就不会有这个机会,你是我最大的恩人。” 席拉笑了笑,“如果这么算的话,公爵大人才是你最大的恩人,我本不用去那个地方招募女仆的,只需要贴上告示,总有人会来。” 莉多莉亚惊讶地眨了眨眼。 席拉鼓励她:“你善良又努力,以后会有更好的生活。” 莉多莉亚趴在她的肩头,眨了眨泛酸的眼睛,呢喃道:“说不定会死掉呢……” 席拉吓得地瞪大眼,随后想到了什么,笑着抚慰她,“只要恪守本分,上帝会保佑你的。” “上帝真的会保佑我吗?” 她抬起眼,眼里带着懵懂的迷茫,像是在森林里迷路的小鹿。 席拉摸了摸她毛茸茸的脑袋,用慈爱的语气回答道:“当然了,聪明,善良,勤恳,这是天使才能拥有的品德,上帝一定会给你带来祝福的。” 好好的活下去,没有人能有资格剥夺她活着的权利。 以后能住上更大的房子,最好还带着院子,里面种满鲜花,每天都有吃不完的黄油面包和热牛奶。 莉多莉亚心中如死水般的泥潭似乎冒出来绿色的芽,身体像是注入了一汪清泉,干涸的身体拥有了力量。 “谢谢你,席拉小姐。”莉多莉亚拍了拍她的右肩,淡黄色的治愈光晕在她掌中绽放。 她露出纯净的笑容,“这个谢礼,还请收下。” “是黄油面包和苹果吗?这次我就收下了。” 第二天清晨,带领莉多莉亚熟悉城堡的是一位身材高挑,头发半白的女士——玛丽。 她手里拿着拐杖,尖锐的鞋跟在地面发出啪嗒的响声,最后在厨房门口停下,“这就是后厨,公爵大人的饮食由十二位厨师同时制作的,他们都有着不同的拿手菜系。” 莉多莉亚眼睛睁大,心里发出“哇”地一声惊叹,后厨大得能同时容纳百人,里面干净整洁,地板干净得像一面镜子,连一根头发丝都不存在。 这样的神情玛丽早就见多了,收回蔑视的眼光,冷着声音道:“厨房的卫生和外面的这条走廊归你负责。” “可是,我的任务不是打扫书阁吗?”她问道。 “怎么?我给你安排其他的任务就不满意了?” 她手中的拐杖敲了敲地面,“别以为你走后门进来的就能不工作,每天打扫书阁只需要两个小时,剩下的时间难道你想偷懒吗?” “不是的女士,我愿意接受您的安排。”比起和她争执,莉多莉亚选择了服从。 玛丽还算满意地点头,“我已经带你熟悉完了环境,明天开始正式上任,希望你不要迟到,走后门小姐。” “看来以后的日子不太好过呢……” 莉多莉亚回到新的宿舍,露出久违的笑容。 这里是单间,能拥有自己的私人空间,这对她来说是不小的惊喜。 而且她们还能有固定的午休时间,比起之前在庄园的工作,待遇确实好上不少。 “你好,我是新来的女仆莉多莉亚,这是我亲手做的的苹果派,要尝一尝吗?” 莉多莉亚敲开隔壁的房门,一个女孩走了出来。 苏菲亚神情疑惑地打量她。 栗色的头发,看起来柔软又顺滑。一双琥珀色的明亮眼睛如同宝石镶嵌在白皙的面孔上。五官精致立体,笑起来就像 她愣了愣,这是哪位贵族小姐? “你好?” 清甜的苹果派香气让她清醒过来,这不是什么小姐,是她的新同事。 “你好,我叫苏菲娅。” 对方轻声念着名字,嘴角浮现出两个浅浅的梨涡。 “可真是个好听的名字。” 她礼貌地回答着:“谢谢。” 莉多莉亚笑了笑,“我本来还准备拿去给玛丽小姐尝尝的,但是她好像不太喜欢我。” 她低着头露出苦恼的表情。 苏菲娅沉默片刻,轻声道:“不用担心,她对谁都是一样的,只要认真做事听她的话就不会受到惩罚。” 说完顿了顿,“不过这苹果派还是最好不要带给她,听说她最讨厌这个了……” “真的吗?”少女睁大了眼睛,随即露出庆幸的表情,“幸好你告诉我了,要不然就闯祸了,谢谢你苏菲娅。”她匆匆转身回到屋子里把昨天从外面带回来的草莓拿了出来。 “我前两天不小心受伤了,医生说最好不要多吃水果,很可惜我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它,能请你帮个忙吗?” 草莓装在塑料袋子里,香气从洞口飘出来,殷红的颜色可口诱人。袋子上还印着某个店名的标志。 这是圣玛丽街道一家高级水果店,草莓价格昂贵但又是女孩子们最喜欢的一种水果。 苏菲娅伸手接过,说:“当然可以,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谢谢你,你是我遇到最善良的人。”莉多莉亚开心地笑了笑。 苏菲娅对她渐渐放下防备,低头望着手上满当当的食物,她弯了弯嘴角,“你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听说你一个月前才进到蔷薇庄园,这么快就进到城堡里,大家还以为你……很特别呢。” 莉多莉亚露出受伤的眼神,露出手臂解释着:“我之前被安排打扫书阁,不知道怎么突然被魔法袭击了,后背也受了很严重的伤,我还以为会被赶出这里,没想到突然就把我调到城堡里了……” 手臂的伤口虽然愈合,但还留下一道触目的血痕。 苏菲娅懊恼地道歉,语气比之前柔和不少,“对不起我不知道……” 她可怜这个受伤的女孩,还热心和她说了许多女仆们工作时经常遇到的问题和注意事项。 莉多莉亚很高兴地道谢,告别了她,回到自己房间。 第7章 日安,公爵大人 床头摆放着两套干净的女仆装和一双白鞋。这里的空间干净敞亮,还有窗户,她十分喜欢。 “这里可以种一盆金盏花,和我一样每天只要浇点水,就能顽强的活下去。”她笑着自言自语。 时间过去三个月,天气渐渐变热,即将迎来一个新的夏季。 新的女仆装已经发下来,女仆长玛丽虽然对莉多莉亚有些刻薄,但是她尽力做好每一件事,即使再讨厌她也挑不出严重的错误来。 只要她把吩咐的事情做好,甚至还能偶尔得到一两句肯定。 “这些书请送到公爵大人的书房里,记住眼睛不能乱看,也不要有其他的想法。” “好的女士。” 莉多莉亚把厚重书籍揽在怀里,脚步缓慢小心地朝着书房的方向走去。 那是最接近贝利尔的地方,据说他每天不是呆在房间就是在书房。 自从来到这里,她就像一个真正的女仆一样每天都在埋头工作,大概只有每个月的例会才能看到贝利尔公爵的身影。 她无法向前,只能远远观望着。 莉多莉亚也曾试图和埃斯特表达自己想见他一面的请求,但毫无例外都被驳回。 她像是被遗忘了。 书房门前,埃斯特正在静守着,看到莉多莉亚走过来发出噤声的指令。 她明白了意思,站在一边低下头,等待着客人离开。 “这些交给我,你可以先离开。”埃斯特走过来把书籍都接了过去。 “谢谢您,埃斯特阁下。” 她原路返回,恰好这时传来门把拧开的声音。 一位大臣带着两个仆从气势汹汹地走出来。 其中一名忿忿不平:“哼,加入巴斯多纳慈善协会对他来说是恩赐,艾斯阁下,他真是不识抬举。” 被唤作艾斯的人站在最中间的位置,他身穿黑色长袍,摸着胸前的十字架,善解人意地说:“毕竟之前发生过不好的事情,永夜公爵想必也是害怕再次经受不住诱惑,只是可惜了这次机会,过完明天时间就截止了。” 话说完,他的目光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埃斯特,“要是消息公布出去,估计公爵大人又要躲一阵子了。” 埃斯特没有回应,弯下腰目送他们离开。 莉多莉亚从阴影中走出来,若有所思。 隔天是外出采购的时间,玛丽刚好今天休息。负责采购的女仆有一个请假了,于是阿梅丽邀请莉多莉亚和她一同前往。 “真是麻烦你了。”阿梅丽说。 莉多莉亚笑了笑,“我很乐意能出去走走。” 她就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往哪里搬,只要是缺人手的地方,玛丽都会把她安排过去,时间一久,其他人也会主动叫她帮忙。 她从来不会拒绝别人的请求,也因此大家很喜欢这个热情善良的姑娘。后厨工作的仆人们会时不时给她带点好吃的。 莉多莉亚很高兴自己能接触到新的事物,还能收获她们的“好处”,她没有拒绝的理由。 坐上空荡的马车,她们是从庄园后门离开。 阿梅丽很兴奋地说道:“马车会经过我家门口,我的妈妈和妹妹都在等着我回去,到时候你可以去转转,一个小时后我们再汇合。” 莉多莉亚的眼睛亮了起来,计算了她回家的距离只需要二十分钟,如果跑起来,十分钟就够了。 不知道珍妮特在不在呢…… “哎,他们在做什么?” 刚离开蔷薇庄园就听到嘈杂的吵闹声,在正门的位置,一群平民拉着横幅和扩声器,嘴里在喊着什么。 从他们的神态可以看出,那不是赞美的话。 车夫看到这个情况立刻加快了速度。 “这些人又来了!快坐好!” 有人看到了她们立刻追赶过来,但比不上马匹的速度只好愤怒的停下继续守在大门前。 被一群人追赶的壮丽景象实在不多见,阿梅丽和莉多莉亚都不禁捏了一把汗。 “他们是平等派,因为永夜公爵没有加入慈善会,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这样的事情了。”马车到达目的安全的地方停下来,车夫吐出一口烟,语重心长地说道。 阿梅丽和莉多莉亚一样都是新来的,第一次听到这样的消息。 “城堡里的士兵呢?他们都是吃干饭的吗?”阿梅丽叉着腰,气呼呼地问道。 莉多莉亚也很疑惑,目光好奇地望着车夫,只见他放声笑了起来。 “这群平等派的人就像是蚂蚁,你要是踩死他们会引起公愤,就算是大象也拿他们没办法。” 平等派存在有十年之久,但是最近才崛起的。他们大多数都是平民和一些下中等阶级的群众组成,专门讨伐一些肆意妄为,无恶不作的贵族们。 之前街霸莫德利伯爵就是被他们讨伐到不敢再出门,他喜欢站在街头看美人,只要被看上没有背景的,都会被他带回去,不管男女老少。 因此有一段时间大家人心惶惶,就连男人都蒙着面纱出门。 解决了街霸,平等派在平民百姓的眼里声望更高了,越来越多人加入,甚至有胆量和公爵叫板。 莉多莉亚站在平民的立场,可又是蔷薇庄园的女仆,不知道是喜是忧。 因为这件事,阿梅丽放弃了回家探亲的机会,两人买好需要物资就急匆匆坐上马车。但不幸运的是,回去的路上还是碰到了刚才讨伐的那群人。 他们认出了那是蔷薇庄园的马车,以及两人身上穿着的带着蔷薇徽章的衣服。 一名年轻男人上前,斗气昂扬地命令道:“请你将我们的意念传达给永夜公爵,让他务必参加巴斯多纳慈善协会。” 阿梅丽害怕地往后退了一步,“我们也只是仆人,根本没有机会向公爵大人禀报这件事。” “那是你们的问题。”那人姿态高傲。 旁边一个年长些的男子补充道:“昨天艾斯阁下亲自会见永夜公爵,这已经是给了极大的面子,他却以头疼把人赶出去,我们希望他能再认真的考虑清楚。” 他话语缓和许多,但还是能听得出强迫的意味。 头疼吗?莉多莉亚皱了皱眉。 “那是公爵需要考虑的事情,我们只是仆人,请放我们回去。” 年轻男人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他酒窖里随便一瓶酒就够我们吃半年,你们别以为当了他的佣人就忘了自己的身份!” 集市上的人群开始小声议论,不少人都朝这边投来不满的目光。 也有人忍不住插话:“贵族们整天举办宴会,一顿饭的钱就够救济十个家庭!” 阿梅丽摇摆不定,一方面认为他们说的对,一方面又觉得似乎哪里不对。 “他没有义务救助任何人……” “什么叫没义务?果然吃了他的饭就变成他的狗了!别忘了你是在哪里出生的!” 阿梅丽的话引起诸多平等派的人不满,甚至有人蠢蠢欲动,“要不要把她们两个绑起来?” “我看可以!既然永夜公爵不出来,那我们就逼他出来!” 事态不知道为什么朝着这个方向发展,阿梅丽害怕地躲在莉多莉亚身后瑟瑟发抖,“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你没说错,错的是他们。”莉多莉亚冷静地说。 “你们这样做是违法的,我们没有做错任何事!” 两人被围在一群人中间,显得弱小可怜,没人听他们的解释,都为了自己的利益选择忘记她们的无辜。 莉多莉亚护在阿梅丽身前,一步一步往后退,直到后脚跟抵住墙。 车夫早就去报信了,可是现在还没人出来拯救他们。 “好了我知道了,贝利尔大人同意加入巴斯多纳慈善协会。”莉多莉亚面对一群如饿狼贪婪目光的人,信誓旦旦地说出这句话。 “你是谁?能代表永夜公爵?” “别管我是谁,我说他同意了。” 少女荒谬的话让人哑口无言,但又无法让人去求证。 此时,艾斯的马车恰好往这边行驶而来,有人喊道:“神父大人!” 马车停在他们的前方,带头的年轻男子说道:“这个女人说永夜公爵同意加入慈善协会!” 艾斯惊讶地打量着莉多莉亚,“我昨天见过你,就在蔷薇庄园的城堡里。” “是的,神父大人。” “你说的话,永夜公爵知道吗?” 莉多莉亚抬头看他一眼后,点点头:“知道。” 很快就知道了。 “好,我会把公爵的名字登记上去。” 就这样,不管是平等派还是围观的人都知道了永夜公爵加入巴斯多纳慈善协会,唯独正主不知道。 贝利尔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艾斯找上门的时候。 晨光透过彩绘玻璃在地毯上投下斑斓色彩。而书房内一片昏暗,厚重的天鹅绒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只留一丝缝隙漏进些许明亮的天光。 听到敲门声,他在沙发上动了动,以一种近乎佝偻的姿势侧躺着。 手腕上的结痂又一次被刀划破,过了一晚上甚至还没愈合,极缓地沁出血珠。 他举起匕首,眼神空洞仿佛灵魂已经抽离,“这会是最后一次吗?” 刀尖毫不犹豫地刺入腕部。新鲜的血液顿时沿着苍白皮肤蜿蜒流淌,滴落在深色波斯地毯上,绽开一朵朵暗红色的花。 疼痛尖锐而清晰,但他面无表情,只是静静注视着伤口。 奇妙的变化开始发生,伤口边缘的肌肉微微蠕动,血液流动逐渐减缓很快不再流出。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露出失望的神情。 门外传来埃斯特的敲门声,催促声再次响起。 “艾斯神父?”他的声音低沉而冷淡,“我记得昨天就拒绝了他。” “神父坚持说您已经答应加入巴斯多纳慈善机构。” 书房门被轻轻推开,艾斯神父已然站在门外。他身着黑色长袍,银质圣徽在胸前闪着微光。 “日安,公爵大人。恕我冒昧前来,但您的女仆昨天明确表示您会支持我们新建孤儿院的计划。” 贝利尔脑海中瞬间浮现一个人的名字。 “埃斯特,”他的声音冷如冬雪,“把莉多莉亚带过来。” 第8章 烈火焚身我也绝不后悔 进到会议厅,莉多莉亚立刻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的压抑。永夜公爵双腿优雅地交叠,面无表情地坐在皮质沙发上,神父艾斯站在一旁,脸上带着庄肃又期待的表情。 看到她进来,贝利尔敲击膝盖的指节停了下来。 神父艾斯指着她说:“就是她向我保证,您会加入我们的慈善会,支持我们新建孤儿院的计划。” “孤儿院计划?我没承诺过。” 艾斯噎了下,想到她只是个女仆根本不了解慈善机构是做什么的,于是激情昂扬地述说了一番。 这会儿,莉多莉亚才明白了,慈善机构分成三部分。 他们建立孤儿院,养老院和医院。 养老院早就已经饱和了,医院只缺人才,所以就剩下孤儿院。 加入者只需要出资金,其他的都由巴斯多纳的官员负责。 “莉多莉亚,”他托着下巴,声音平静得可怕,“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莉多莉亚深吸一口气,想了半天憋出一句话:“没什么好解释,正如他所说的那样。” 会议厅内空气骤然凝固。 本以为她会狡辩,不想就这么直白承认了。 贝利尔冷哼一声,看向艾斯。 “以她的身份可以替我做决定?我看你也是愚蠢到家了。” “公爵大人,我理解这可能是个误会,但当时街道上的所有人都看到了,既然承诺已经做出,为了您的声誉……” 他小心翼翼地低下头,掩盖住眼里的狡黠。 承不承认他都输了。 贝利尔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目光又回到莉多莉亚身上:“既然你如此热心慈善,那么就由你自己来解决这个问题,需要的款项由你来承担。” 莉多莉亚眨了眨眼,指着自己,“我吗?” “我没钱。”她坦白得理直气壮。 两人看起来都有恃无恐。 一个不给钱,一个没有钱。 一个名声臭到极致,一个穷到发慌。 没人想对这件事负责。 艾斯神父的表情顿时变得难看:“那么你们是在戏弄教会?我会如实把这件事情公之于众!” 贝利尔:“请便。” “不,”莉多莉亚往前站,平静地回答,“我有比金钱更有价值的东西。” 在两人的注视下,她走到书桌前拿起一把银质开信刀。刀锋闪过一道寒光,她毫不犹豫地在自己的手掌上划下一道不深不浅的伤口。 “你做什么?”艾斯满脸疑惑,而贝利尔像是猜到了,神情顿时变得难看。 鲜血从她的掌心涌出,滴落在昂贵的地毯上。但她只是微微一笑,低声念出一道咒术,柔和橙光从她手中泛起,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这是她偷学来的伤口愈合术,搭配上她的体质,几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连一丝疤痕都未留下。 艾斯神父目瞪口呆,激动地跳起来:“这……这是神圣治愈术!只有获得上帝肯定的圣徒才能拥有。” 莉多莉亚举起那只手,“我是天选的治愈师,就连□□都有着与众不同的地方,这是上帝的旨意。” “停止你那无聊的把戏!”贝利尔站了起来,出声打断。 莉多莉亚不理解他为什么会生气,她急着解释道:“我的能力就是我的本钱,我可以以您的名义提供医疗帮助,这比金钱更有价值,不是吗?” “当然,当然!”神父的嘴角已经翘上天,看向她的目光里是毫不掩饰的赞美和小心翼翼呵护的的艺术品。 她很高兴自己被肯定,对着贝利尔信心满满地说:“我的血还能……” 贝利尔猛地跃身来到她跟前,动作快得像一阵风。 “你以为自己很厉害?”他的声音低沉而危险,每个字都像裹着冰,“你身上流淌着低贱的贱民之血,甚至公民证都没有,上帝怎么可能会眷顾你这样的人?” 眼里的火热褪去,艾斯神父恢复了理智,冷静地打量着她。 莉多莉亚愣了愣,眼眶微微发红,眼眸仍闪着固执的光:“你之前不是知道的吗?如果不是上帝的肯定,该怎么解释我的能力?” 尽管她和普通人不一样,无法否认的是,她强大的治愈能力和天赋是有用的。 “那上帝有没有告诉你,现在就会死?”贝利尔突然冷笑起来,剑尖向前递进半分,刺破她颈间的皮肤。鲜血顺着银白的剑刃滑落,滴在地毯上悄无声息。 艾斯神父闭上眼睛,睫毛微微颤动,迅速在胸前划了个十字。 “上帝宽恕我们……”他低声呢喃,脸上浮现出既敬畏又惶恐的神情。 早就知道永夜公爵弑杀成性,没有怜悯心,没想到今天被他撞见了。 贝利尔向门口扫了一眼:“埃斯特,送神父大人出去。” 他躬身道:“是,这边请。” 尽管他万分不情愿,但还是被埃斯特送了出去。临走前,管家给了他一个箱子,直到上了马车才回过神来,打开一看,居然是金币。 不多不少,正是一次捐赠慈善协会的费用。 会议厅内少了一个人,但气氛比之前的更加沉重。 “你太自作聪明了。”贝利尔的声音轻得可怕,手腕微微转动,剑刃在她颈间压出更深的伤口,“你知不知道,你的特别之处被别人发现会被当成实验品?还是说你就是想体验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感觉?” 莉多莉亚昂着头,呼吸急促,她承认刚才自己是有点心急了。 她急需证明自己的价值,急需受到他的重视。 “我说的是事实,况且有公爵大人在,我相信你会保护好我的,要不然不会想着帮我隐瞒对吗?” 她承认自己很弱小,但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整个瑟兰维尔国家最缺乏的职业就是治愈师,这就是她的筹码。 但她认为最有价值的东西知道男人眼里一文不值。 “太过自信只会让你快点去见上帝,穷人就不要妄想着翻身挤进上流社会。我不会帮助你,但还是劝告你不要把自己的特殊之处明牌给所有人看,人的贪心无止境,当你的能力变得有限,他们就会剥你的皮,食你的肉,把你的骨头渣滓都哄抢得一粒不剩。”他的声音很轻,没有一点凶狠的感觉,但却阴冷得像地狱爬出来的恶魔。 他态度轻蔑:“当然,你要是选择继续作死我也不会拦着你。” 不知道是他的话太伤人,还是他的轻蔑和冰冷的话吓到她,莉多莉亚的眼睛还是红了,眼泪在眼眶打转。 但她的目光仍是坚定。 贝利尔抿着唇,用更恶劣的语气说:“你身上流淌着贱民的血,就应该生活再最底层做一辈子的仆人,如果再不知天高地厚妄想往上爬,我现在就杀了你。觊觎圣书的罪,想必你比我更清楚下场是怎么样的。” 莉多莉亚的身子一哆嗦,她当然知道,能改变底层人命运的圣书是无数人想盗窃的。为了保护自己的利益,贵族们制定了一条法则,觊觎圣书者,处以火邢,绑在十字架上烈火焚烧三天三夜,直到骨头都烧成炭火才被丢进垃圾筒里。 在哈达里镇的中央广场里,她就见到过无数次。 臭气满天让人作呕。每当有人被焚烧都会引来谩骂声,因为那个可怕的气味会持续数日,告诫所有人。 经过他的打击,莉多莉亚瞬间没了大半信心。重活一世还是太过弱小了,本来还以为有保命的本事,不想也是致命的利刃。 贝利尔看她终于害怕,启唇想再说些什么,突然胃传来一阵恶心,紧接着浑身发冷。 他立刻下了驱逐令:“出去。” 莉多莉亚低着脑袋往门口走去,突然察觉到了他的异样。 回过头看着他说道:“你在发抖。” “滚出去。”他的声音已经带上了明显的痛苦,扶着纯皮椅背的手指关节发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莉多莉亚没有服从,而是安静地看着他发病。 “所以这就是急着赶我走的原因?”她的声音里突然带上了一丝尖锐的嘲讽,“模样比我刚才还要狼狈。” 贝利尔猛地抬头,赤色的眼睛里翻涌着怒火和痛苦:“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这么说话。” “为什么没有呢?” 她一步一步朝着他走去,裙角几乎要碰到他的鼻梁,“我可以救你。” 贝利尔讽刺的嘴角刚上扬就被痛得弯下腰,一阵剧烈的干呕让他说不出话来。 莉多莉亚不再等待,将之前的伤口凑到唇边咬破。鲜血涌出时,她强硬地将伤口抵住他的嘴唇。 贝利尔眼睁睁看着她做出格的事情,双唇颤抖着吐出两个字,“松开!” 她脸上带着快意,恶趣味地说:“贱民的血流进你的嘴巴里了,你身体里是不是也流淌着下等人的血液呢?” 男人颈项上的青筋暴起,皮肤上泛着一层赤红,眼睛死死地盯着她像是要灼烧出两个洞来。 此时窗外正下着暴雨,雨滴砸向昂贵的窗户传来清脆的声响,像是美妙的乐章。 她缓缓走向那道如光和彩色砌成的玻璃窗,雨下得再大,也溅不起她眼底一丝涟漪。 “我就是想翻身,我不想再浑浑噩噩的活下去,这也有错吗?” 回答她的只有微弱的呼吸声,他平静地躺在沙发上,颤抖已经停止。浓密而纤长的睫毛让人看不清他的情绪。 莉多莉亚仰起头,那双眼睛里跳动着微弱而坚定的火焰,“既然公爵大人觉得我没有价值,那恳请您放我一条生路,以后就算是被烈火焚身,我也绝不会后悔!” 第9章 莉多莉亚小姐,准备好了吗 宽阔的会议厅里只剩下贝利尔一个人。 屋里的灯显得刺眼。他遮住双眼,任由自己陷在沙发的角落。窗外的天色渐渐沉下来,将地面的影子拉得很长,整个空间只剩下他和这片无声的黑暗。 他颤抖着手从胸前的口袋里拿出一包白色的粉末放在鼻子下,一股猛烈的感觉突击大脑——兴奋,愉悦和满足。 身体的异常全都消失不见。 k对普通人来说是致命的危险,但对鱼人来说,这个东西是能带来快慰的玩具。 曾经他用来转移疼痛,现在已经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他躺在沙发上放空脑袋,像是被云朵托在空中,这是他每天最快乐的时候。 埃斯特对这样的场景已经见惯不怪了,他站在一旁,用笔将羊皮纸的字划了去。 “这一批快用完了,需要帮您再定一批吗?” 嘴上是在征求他的意见,实际已经把采购单写好了,因为他从来没有拒绝过。 但这次,他沉默了。 埃斯特停下手中的笔,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公爵大人?” 他说:“不用。” 埃斯特惊讶地张着嘴,第一次做出失礼的表情。 k在瑟兰维尔是禁品,所以只能每月秘密采购一次,这次拒绝了,下次就要再等一个月。 他躬下身子,关切地问道:“还有十天的时间,您的身体可以撑得住吗?” 虽然他也不赞同吸食k,但比起命来说,他宁愿他继续堕落。 贝利尔哂笑道:“有时候对抗命运不也是一件很有趣的是吗?” —— 傍晚埃斯特老管家来了,手里拿着一本白色封面的书。 那细微魔法波动让莉多莉亚感到熟悉。 ——是治愈术圣书。 “这本书是公爵大人借给你的,最迟一个月的时间,希望莉多莉亚小姐能把身上的伤治愈得完美如初。” 都知道伤口愈合会留下疤痕,它们存在的时长达数年,想要肌肤变得无暇几乎是件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这是考验吗? 她接下了。 “我很感谢公爵大人选择了我。”莉多莉亚轻轻把书接过。 这句话是真心的,她甚至想,如果要离开这里是否要去投奔艾斯神父。 虽然他表面很面善,但从昨天看来,并不是想象中那般。 世界上没有善良的商人,他们的帮助都需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比起他,心里还是更喜欢永夜公爵。起码在他那里,她没有看出贪婪。 “公爵大人的身体好点了吗?后面有需要我的地方请随时来找我。” “这是当然,”犀利的目光从他的眼睛里射出来,埃斯特回答道:“希望你能变得更强大些,替大人分忧。” 就这样,莉多莉亚的生活卷入了不停歇的忙碌之中。 白天天亮开始打扫书阁,之后又去到厨房完成另外一项工作。同时还要抽出时间应对玛丽女士的挑剔和同事们之间的相处。 本来以为这是一件轻松的活,没想到,自从那日之后,书阁根本没有人打扫,里面像废墟一样,所有的纸质书籍都被破坏地乱糟糟一片。 她需要一本一本整理记录,放到属于它们的位置,同时还要把破坏掉的地板和书架都修补好。 贯穿腹部的伤口还没有愈合完全,凭借自身的治愈力再加上高强度的工作,伤口好得极慢。所以她不得不在深夜打开那本治愈圣书,苦学治疗咒术。 莉多莉亚默默咽下了苦楚,无数夜晚苦熬让她精神恍惚,心想着这一定是男人的报复。 落日的斜阳温柔地撒在木质书架上,城堡的书房里,贝利尔公爵放下手中银色钢笔,慵懒地倚靠在座椅中。 窗外,火红的霞光透过透明的玻璃,将斑驳的光影投射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 “观察得怎么样了?” 埃斯特弯着腰,将手中的羊皮纸放在桌子上。 上面的每个字都和一个名字有关。 “这位莉多莉亚小姐十分聪明,短短三个月,不,或许说从来到城堡的那一天就已经学会了笼络人心,交换情报,即使在不公平的待遇下她也没有表现出懈怠,工作完成得滴水不漏,与人相处融洽,在旁人眼里她是一个十分优秀的人。” 贝利尔把关于她的资料都看完了,当看到某一行字的时候,神情肉眼可见地有了变化。 “无父无母,也没有十五年前的生活轨迹,你说,她被抹去记忆了。”他的语气肯定。 埃斯特猜测道:“会不会是被兰瑟殿下送过来的间谍?” 贝利尔抿唇,“如果真的是间谍,那他真是下了血本。” “公爵大人想怎么做呢?”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眼神幽暗,“先看看她想做什么。” 莉多莉亚去见贝利尔之前,被带去洗了个澡。 银色的长镜前,金丝刺绣的香槟色缎面长裙倾泻至地,层叠的裙摆上镶嵌了珍珠,如同花苞的袖子半掩着她羊脂玉般的肩头,露出锁骨诱人的曲线。 看着被勒得喘不过气的束腰设计,莉多莉亚犹豫道:“真是要这么穿吗?” 伊卡洛斯在一旁有节奏的教她呼气吐气。虽然是男性,但他却染着女性的指甲油,耳垂上也吊着两个摇晃的孔雀石耳环。 阳刚的五官上涂抹着和她一样的白色粉底。 这身打扮配上他的那张脸看起来有些惨不忍睹,但审美却是出奇意料的好,这一身打扮让她从乡下姑娘一跃变成了城堡里的公主。 “当然了,这可是当下最流行的束腰,能让女孩儿们的腰变得和蜜蜂一样妖娆诱人。” “可我只是想正常呼吸,至于看起来细不细,并不在乎。” “你不在乎,公爵大人在乎啊!你可是他第一个派人送来的女人,我一定要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让他目光都锁定在你的身上!” 莉多莉亚愣了会儿,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接受了这个事实,小声说道:“有没有想过,或许这个东西会更碍事。” 伊卡洛斯停了下来,似乎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你说的对!莉多莉亚小姐。” 伊卡洛斯托着脑袋思考着,“这个名字听起来有点陌生,您是哪位家族的小姐呢?” “我没有家族,是个蔷薇庄园的女仆。” “哈哈哈……”伊卡洛斯笑出眼泪,“你照照镜子。” 镜子里的人有吹弹可破的肌肤,本就精致的五官在他的加持下如同初绽的粉色玫瑰。 她只是坐在那里,就散发着一种无法抗拒的美丽和气质,让周围的一切都黯然失色。 “你知道吗,如果你这身打扮走出去,我敢打赌不出明天,整个圣玛丽街道都知道你的名字。” 他不吝啬夸赞别人,但绝不会说谎。 他把化妆包里东西一件一件收拾好,满意得对她抛了个媚眼,“好了亲爱的,祝你有个完美的夜晚。” “莉多莉亚小姐,准备好了吗?”埃斯特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准备好了。”她突然变得有些紧张起来。 埃斯特是这里的老管家,花白的头发总是梳地整整齐齐,黑色的西装没有一丝褶皱。 他神情严肃,总是绷着脸,很像荆刺学院里最不受欢迎的老师。 莉多莉亚一路上都沉默着,只是走到门口的时候犹豫着问了一句。 “这是公爵大人要求的吗?” 埃斯特看了一眼穿着还算得体的她,面色严肃,“当然,这是你的荣幸。” 会客厅的门在她面前缓缓开启。水晶吊灯将彩色光斑洒在地面。永夜公爵正用丝帕擦拭佩剑,刀柄镶嵌的珠宝散发着刺眼的光芒,剑尖垂落的血珠在波斯地毯上洇出暗红的花。 一名女仆正倒在血泊中瞪着双眼,瞳孔中倒映着来人的身影。 第10章 嘴角还挂着他留下的湿痕 莉多莉亚的瞳孔骤缩,这个女仆她认识,前天还帮她收了吹掉的毛巾,印象中对方是一个不爱说话的女孩。 贝利尔站在阶梯之上,俯视着她。 就像是看猎物一步一步走近陷阱里。 她心里打着鼓,缓慢地往他的方向走去,水晶鞋碰到了金属发出声响,她吓了一跳。 那是一把没有任何花纹的匕首。 在进到蔷薇庄园之前她就听说过,这里不仅闹鬼,城堡的主人也是阴晴不定。 传说他暴戾凶残,不开心的时候会杀人取乐,这里的女仆几乎没有能干超过一年的时间。 十五厘米跟高的鞋子把她拉长一大截,但站在他面前依旧是小鸟依人的样子。 莉多莉亚抬起头,光从他的身后洒来,勾勒出流畅的下颌线,鼻梁高挺得恰到好处,连鼻尖的弧度都像是精心雕琢过。皮肤的质感都细腻得看不见毛孔,完美得无可挑剔。 她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不知道他穿起女装来,会不会比她还好看? 托比亚斯熟练地把死人拖下去,埃斯特负责把会议厅的大门关上。 女仆腰间流出的血液溅到她拖地的珍珠裙摆上,贝利尔盯着她的眼睛,眸光意味深长,“你看起来一点也不害怕。” 会议大厅十分空旷,房间内部装饰得富丽堂皇,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的气味经久不散。 他转身坐在一张高大的雕花椅子上,漆黑的发色,赤色的瞳孔像是深夜蛰伏的野兽,莉多莉亚站在他面前,能感觉到对方的目光在她身上从头到尾地扫视,跟扒光了似的,就连灵魂都无处安放。 贫穷严酷的底层生活早就让她心里经不起一丝波澜,鲜血,女人,死人……这些对长期生活在穷人窟的人来说,过于常见。 虽然不至于难以接受,但惊吓的模样是要有的,但上一世在躲避仇家的追杀,她早就学会了藏起情绪。现在才想起来,以她现在的身份和经历,不应该是这样麻木漠视的表现。 男人已经敏锐地察觉到了。 “比起害怕,我早已经习惯了,毕竟我经常流血不是吗?”她扬起嘴角,从容地回答他的问题。 贝利尔嗤笑一声,眉毛轻挑,像是在说:继续编。 染血的丝帕嫌弃地扔进垃圾桶里,再用毛巾将指头一根一根擦拭干净。 “上来。” 她低头顺从,在最靠近他的阶梯停下脚步。除了有一股浓烈的消毒水气味,同时还夹杂着一股奇异的香气。 她背过身,丝滑的香槟长裙从她肩头滑落,少女的背脊在吊灯下泛着珍珠光泽,淡红色的新生肌理像绽放的粉色蔷薇,只有靠近时才能欣赏到它的绽放。 因为没有镜子,所以她没办法看到后背的伤,只能用手仔细触摸,肌肤没有恢复之前那般光滑无暇,但也只是留下轻微的痕迹,剩下的只是时间问题。 一阵颤栗从后背猛然腾升,紧接着,如同蝮蛇的冰冷的手指在她的伤痕上蜿蜒。 察觉到有温热的鼻息喷洒在她的后颈,她悄然攥紧了拳头,虽然心里早已经有了准备,但还是不由得紧张。 “合格了吗?” 她的肌肤无瑕,宛如新生儿,无论外界环境有多严酷都不会改变,这是鱼人共有的特性。 两片蝴蝶骨随着呼吸起伏,随着他的动作,她身子逐渐紧绷,呼吸也变得絮乱。 虽然后背的伤痕已经淡到肉眼无法察觉到,但仍是没有达到完美如初的地步。 莉多莉亚低着头,试图打动他。 “白天的工作量比较大我只有晚上的时间学习咒法,如果公爵大人再多给我五天时间,一定能达到要求。” “据我所知,你的工作只是打扫书阁。” 她假装惊讶地眨了眨眼,“怪不得呢,我就说应该是玛丽女士分错任务了。” “不是你的工作,你可以拒绝。” “没关系啦……能进到城堡里工作已经是最大的荣幸了,多做一点也没有关系。”女孩的笑容干净淳朴,像是刚进城里的善良姑娘。 实际她心里早就骂了好几百遍了。 听到男人口中吐出“勉强合格”四个字,莉多莉亚心里终于松了口气。 这场服从性测试,是她赢了。 “我需要你……” 终于等到他开口说这句话了,莉多莉亚紧张地打断他说的话,“可以,但是我也有条件。” 终于要露出狐狸尾巴了吗?贝利尔心想。 他面色平静:“说。” “我想让公爵大人帮我找到一对夫妻,他们的名字叫安娜和杰拉。” “你的父母?” 莉多莉亚摇头:“是我朋友的失散多年的父母。” 贝利尔低低笑出声,望着那张还不肯放下伪装的脸,出言嘲弄,“你自己的家人都没有找到,还有心思管别人?” 莉多莉亚牵强地笑了笑,“这个要求不算过分吧?” 她口中提出的条件并不在贝利尔的意料之中,他难得多问一句:“你没想过找自己的家人?” 她喉咙发紧,“不想,我讨厌他们。” 察觉到她的异样情绪,他垂下眉睫,“可以。” “谢谢您。”她由衷的感激,虽然是用身体做交易,但她也不亏。 他的相貌让无数女人趋之若鹜。 莉多莉亚转身和他面对面,娇小的身躯完全笼罩在他阴影之下,指尖从腹部缓慢划过胸前,最后停留在肩带上。 笼罩着两团的层叠罩衣如褪去的海浪堆在脚边。 男人指尖敲击着扶手动作停了下来,许久不动像是在等待什么。 身份尊贵的人似乎都喜欢低位者主动。 她颤抖着睫毛抬起头,因为他太高,所以她不得不撑着身子贴近他直到吻上那双冰冷的薄唇。 “你在做什么?” 她被男人不留情地推开,明艳动人的礼裙像花瓣散落在身下。 粉色的唇瓣被碾得颜色深了几分,嘴角还挂着他留下的湿痕,在光线下泛着刺目的亮。贝利尔喉结滚动,艰难地移开目光。 少女眼底尚未褪去的诧异与懵懂,他抬手扯下身上的西装外套,径直朝她扔了过去。 “别做这种愚蠢的事。” 此时的莉多莉亚明白是误会了,脸颊瞬间烧得通红,慌忙把自己缩在外套里。 “我……我先出去了!” 她手忙脚乱地把裙子穿好再披上外套,没等对方回应就跑了。 逃跑的途中还掉了一只鞋。 空气中还萦绕着少女身上清甜的香气,贝利尔的目光落在门口那只孤零零的水晶鞋上,忽然喉间溢出一声低低的笑声。 第11章 魔咒 傍晚八点,苏菲娅敲开她的房门,看到床上隆起的一团。 她紧张地问道:“莉多莉亚?你在里面吗?” 裹在被窝里许久的人总算露出半个脑袋,脸颊被闷得粉嘟嘟的,一双眼睛却亮闪闪的,“是我。” 看着浑身还散发着水汽的苏菲娅,疑惑道:“洗浴间不是七点就关闭了吗?” 她露出惊讶的表情:“你不知道吗?必须洗过澡才能出现在公爵面前,这是规矩。” “……”好,是她逾矩了。 苏菲娅来这里显然是想谈点别的,她神情紧张地坐在床边,在她耳边小声问道:“你听说了吗?又有女仆死了。” 莉多莉亚当然知道了,而且还是当着她的面咽气的,只不过刚才心里装着其他的来不及细想,被这么一提,仍是心有余悸。 “我见过她。” 苏菲娅继续说下去,“她叫艾薇,胆子很小,平时负责会议厅地板的打扫,拖个地又能犯什么致命的错呢?这肯定是魔咒!” 她从床上坐起来,“什么魔咒?” “据说在城堡工作的女仆都不会活到一年,我已经在这里呆了十个月了……”她的声音开始颤抖,“不行!我要马上离开这里!” 莉多莉亚按住了她颤抖的手臂,语气平静:“我记得席拉和玛丽女仆长也在这里工作了很久呢。” “不,我们和她不一样。” “她们在老公爵还在的时候就呆在这里了,永夜公爵继位后,这个可怕的传统就开始了,有人说……这是在给老公爵镇魂!” 苏菲娅攥着她的双臂试图找到安全感,紧张地咽了咽唾沫:“你别和其他人说,我也是听说的。” 在她的再三保证下,苏菲娅终于透露更多,“他们说老公爵是在永夜公爵十岁的时候被杀死的,在那之后,他就像变了个人一样,城堡也有很多仆人不断死去,他的脾气也变得残暴古怪,甚至……不受控制。” 莉多莉亚瞬间抬起眼。 “有人说是病了,赞恩医生经常给他开药吃,但没人相信这个,这世界上没有哪种病是需要杀人才能治的,他一定是被老公爵诅咒了!”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莉多莉亚已经摸透了苏菲娅的性子,能说出这样的话,说明她是真的相信和恐惧。 她不相信什么魔咒,但还是顺着她的话说下去:“这听起来也太可怕。” 苏菲娅点点头,紧握她的手叮嘱道:“你最好不要和公爵走得太近,据说之前有个新来的女仆,她人很活泼友善,做事利落人很勤恳很快就分配到了打扫书房的活,但没过一个月她就死了。” 她语重心长地说道:“总之,在他眼皮子底下做事非常危险。” 苏菲娅是个善良热心的人,拉着她的手说了很多话,直到夜晚十二点才告别。 分开之前,她突然叹了口气。 “我今天收到父亲送的信,说家里急需一大笔钱,如果可以我倒是想一直呆在这里工作下去,可惜了。” 莉多莉亚安慰她不要多想,还表示以后任何困难都可以来找她,苏菲娅感动得痛哭流涕,两人又聊了一些,一直到深夜才分开。 晚上,莉多莉亚做了一个梦,她倒在血泊中,胸前出现一个止不住的血洞。 微张的嘴角淌着血。 男人居高临下地睥睨她,将刀刃随手刺入她的心脏,“你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了不是吗?” 第12章 所以你觉得他是喜欢我吗 从噩梦中惊醒,很快天就亮了。埃斯特领了一位女性化妆师过来。 更衣室内,一堆名贵的红宝石项链,珍珠耳坠,纯金孔雀胸针都往她身上堆砌。鎏金长裙在灯光的照射下金光闪闪。 自从上次误会了贝利尔公爵的意图后,莉多莉亚没有再妄自猜测。 “等会儿要去哪里?”她问。 化妆师说:“今天是赛琳娜小姐的生日宴会。” 眼前的少女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女仆,很显然化妆师也不明白公爵的意图。 赛琳娜是女王的亲妹妹,生日宴上一定会有很多尊贵显赫的贵族们前去参加。 莉多莉亚心里不由得感叹,上辈子她挤破头都无法获得上流宴会的邀请函,如今竟轻松得如同喝水。 她艰难地走到镜子面前,照映出一个人形挂架,脖子,手臂,耳垂,甚至是脚踝都堆叠得琳琅满目。 “这条项链太沉了,把我压得喘不过气,能换一条轻一点的吗?”莉多莉亚商量道。 化妆师撇嘴,“你知道这条鎏金项链有多贵重吗?上面镶嵌的一百零八颗钻石能买下整条塞纳街道,你只需在宴会上闪耀夺目。” 说完,傲慢地把东西都收拾好,“让公爵大人看看吧。” 贝利尔在会议厅已经等待多时。 水晶吊灯的光芒在钻石间流转,将她笼罩在璀璨的光晕中。这身打扮如他所要求那样珠光宝气,像个暴发户。 “走得这么慢,是想要我请你过来吗?” 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莉多莉亚咬紧牙关,努力迈出步伐,四斤重的水晶高跟鞋在她眼里就像沉重的锁链。 贝利尔翘着腿,屈起指节不耐烦地在膝盖上轻叩着。他的眼皮习惯半垂,瞧着一副提不起劲的模样,可只要视线与他相撞,那股不容忽视的强烈压迫感便会立刻笼罩下来,压得人不敢随意开口。 终于走到他的面前,她挺直脊背任由着对方的目光在她身上上下扫量。对于商品的即视感这几日已经逐渐习惯了。 但当男人的目光停留在某个部位时,她不淡定了。 深V礼裙勾勒出令人心旌摇曳的曲线,一枚深蓝色吊坠静静卧在沟壑之中,像是藏了一汪凝住的深海。 这枚蓝宝石项链很久没找见,不想原来是丢在仓库里了。 男人的视线一直盯着这一处,莉多莉亚实在忍不住捂着胸口,羞怒道:“我不喜欢这件礼裙,包括这条项链。” 贝利尔将目光左移开,对着她身旁的人说:“这是一条赝品,你看不出来吗?” 化妆师张大了嘴,急忙解释道:“这是您提供的,我绝对没有偷换它!” 他揉了揉眉心,“换个人吧,对了,先把她全身都换了。” 莉多莉亚不知道为什么他要这么做,但能把这一身沉重的“刑具”卸掉,她很乐意。 即将下岗的伊卡洛斯又被请了回去。 当看到莉多莉亚时,表情变得古怪,“噢,你让我想想,我是因为你被公爵大人开除,又因为你被重新雇用……” 他围着她打转,眼睛亮闪闪的,一副八卦的表情,“您和公爵大人是什么关系呢?” 莉多莉亚思考了一会儿,“我们是合作关系。” 他愣了愣,突然拍手大笑起来,“亲爱的,宴会现在已经快要开始了你知道吗?公爵大人从来没有迟到过,现在他竟然会因为一个合作对象浪费打破原则,真是匪夷所思。” “所以你觉得他是喜欢我吗?”她也同样笑着。 伊卡洛斯沉默了,这个理由荒谬得就像有人告诉他明天就是世界末日。 第13章 请你不要和一个小孩计较 莉多莉亚褪去了沉重繁琐的装饰,换上了一身毕竟轻盈的礼裙,腰身不用任何腰带就能勾勒出纤细完美的曲线。 颈项上带着海德拉项链,上面的钻石小而秀气,衬得她的颈项修长优美。 小巧的耳坠镶满了玫瑰碎钻,轻盈又不失隆重。 伊卡洛斯很满意地点点头。 “您的肌肤和公爵大人一样细腻光滑,真是般配。” 少女站在镜子面前转圈,嘴角泛着淡淡的笑容,没有女孩不喜欢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 “但这好像不太符合公爵大人需要的暴发户形象,”她顿了顿,“这更像是一个正儿八经的贵族小姐。” 伊卡洛斯俏皮地眨眨眼,“先让公爵大人看看,不合适咱们再改。” 然而莉多莉亚没等到贝利尔的审视,就被直接送上了马车。车帘垂落的瞬间,她看见城堡尖顶攀爬的蔷薇,在夕阳中泛着血一般的色泽。 “时间紧迫。”贝利尔的声音隔着车帘传来。 莉多莉亚坐好后小心地摆弄着裙摆,细腻的光泽顺着指缝溜走,每一寸布料都严丝合缝,像是量身定做的。 尽管这条礼裙最终不会属于她,但还是忍不住放轻呼吸。 “你要是喜欢的话,可以送给你。”贝利尔说。 女孩都拒绝不了漂亮的裙子,更何况是免费的。意外的是,她拒绝了:“我想以后赚钱了自己买。” 噗嗤一声,贝利尔难得笑出声,修长的手指在她面前晃了晃。 “五百?” “五千。” “银币吗?” “……金币。” “那……我多努力……算了,再说吧。”她僵笑着。 五千金币买一件礼裙,是她忘本了。 男人的笑声一直没有停止,甚至还越来越放肆,莉多莉亚羞怒抬头,才注意到他今天的发型和往常不一样。碎发利落地梳了上去,露出饱满的额头,没了碎发遮挡,线条愈发清晰,透着股利落的俊朗。 贝利尔捕捉到她的目光,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眼底藏不住的得意几乎要溢出来,“我的帅气无人能挡,我允许你今天直视我。” 真臭屁! 莉多莉亚立刻将头扭到一边,玻璃车窗上,映出她薄红的脸颊。 马车悠悠前往宫殿的方向行驶,窗外,时不时掠过同样华丽的贵族车驾。 这对公民来说,这是一场视觉盛宴,路过时总会忍不住伫足观望。 这是从未体验过的视角,莉多莉亚也忍不住将脑袋往车窗外探去,突然马车失控,车夫发出惊恐的声音,“快让开!” 她下意识往前倾,半个身子探到窗外,差一点就要掉出去。 一只手及时将她拉住了。 “别激动。” “……” 明明就是马车的惯性让她差点掉下去! 莉多莉亚重新坐好,脸颊微微涨红,无视对方揶揄的话。 这时,马车突然停下了。 贝利尔掀开车帘,看到托比亚斯手中提着一个小孩,面无表情指控着:“他。” “阿比亚,你怎么跑那里去了!”一名妇人尖叫着跑上来,“这是我的孩子,你要对我的孩子做什么!” 孩子在不服气地乱蹬双腿,脸颊气得涨红。 “快放我下来,否则让阿努咬你!” 他口中的阿努是一只小狼,也就是因为这只狼乱窜,男孩在追赶中冲撞了马车。 车夫说:“这位女士,你的孩子差点毁了公爵的马车。” “我的孩子是驯兽师,以后肯定有光明的前途,还请你不要和一个小孩计较。” 第14章 表哥,你们城里的人真奇怪 孩子手中泛着淡淡的青色圣光,他们不如咒法师常见,但却十分稀有珍贵。 “让它来咬我?你试试。”贝利尔声音低沉得近乎温柔,语气似乎还带着笑。男孩也是一点也不害怕,挣脱下来后指使着小狼往他身上扑过去。 “嗷呜”一声,血溅了一地,小狼被砍成了两半。男人拔剑的速度快得让人看不清。 孩子见状猛地大哭,“你是恶魔!” 有人开口道:“它一只什么都不懂的牲口,公爵大人竟然能下如此狠手!” “太血腥了!” 人群中传来喧闹声,贝利尔朝着声音来源的方向扫去,那人立刻噤了声。 他扯了扯嘴角,那笑意只浮在唇瓣,眼底没有半分暖意,反而透着股冷森森的凉,“你们说的对,畜生什么都不懂,我应该杀他指使它的人才对。” 可真是个活阎王! 妇人终于知道自己碰上了不好惹的人,立刻跪在地上哀求道:“还请公爵大人放过我的孩子吧。” 附近的公民也围了上来。 “永夜公爵当街欺负孩子……” “上帝会惩罚这个刽子手……” 旁人的声音越来越大,贝利尔紧抿的嘴唇毫无温度,他神情恹恹,“所以说,我最讨厌出门了。” 他重新拔出剑,剑鞘与剑身摩擦,迸出一道冷冽的金属锐响。 “不,不行。”托比亚斯拦在贝利尔面前。 虽然公然冲撞贵族是犯罪,但永夜公爵早就臭名昭著,大庭广众下处罚一个孩子,一定会激怒群众,遭到唾骂。 贝利尔眉头紧蹙,每一丝神经都在抗拒这令人作呕的感觉,他的手攥紧剑柄,此刻只想拔剑让所有声音全都消失。 “发生什么事情了?”一道透亮清甜的声音打破喧嚣。 莉多莉亚提着裙摆走下马车,羽白礼裙在夕阳中流转着彩虹般的光泽,在人群中散发出圣洁的光。 瞬间大家都安静下来,看着这位美得像油画中走出来的天使。 她笑着走向男孩的方向,“是你害我的马受惊的?” 男孩眨了眨眼,随即不服气地瞪着她,“我只是在驯服幼兽!” “关我什么事。” “啪”地一声清脆巴掌声让众人懵了,贝利尔也愣了愣。 “就是你害得我差点甩出去丧命,你知道我的身价有多值钱吗?但凡我的皮擦破了一道,把你全家卖了当奴隶也赔不起!” 嘶,这话太过狂妄傲慢,但成功地让小孩眼里出现害怕的神情。 “你是谁?”妇人上前瞪着她,但连说话声音都不敢放大,莉多莉亚反手又是一记耳光。 声音清脆响亮。 “你有什么资格知道我是谁?你,还有你,趁我现在赶时间去参加赛琳娜小姐的生日宴,快点滚出我的视线,否则别怪我停下来好好教训你们一顿。” “……” 能参加生日宴的都是有身份的人,虽然从来没有见过她,但妇人和小男孩还是胆怯地跑了。 莉多莉亚转过头望向贝利尔,“表哥,你们城里的人可真奇怪,敢欺负你,不敢欺负我。” 贝利尔:“……” 第15章 扮演得无可挑剔 “这是永夜公爵的表亲?怎么之前没见过。” “听她的语气是从乡下来的。” “乡下的人也能长得这么贵气吗?” 这时,巡逻的士兵走过来疏通秩序,大家都渐渐散开。 女王倡导贵族和平民和睦相处,为了迎合政策,没有贵族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和平民起冲突,甚至为了表现出绅士大气,还有的会主动给平民让道。 即便如此,两边发生冲突,平民也不敢光明正大地去告状。就像纸糊的老虎,风一吹就散了。 有人仰慕莉多莉亚的容貌,甚至想知道她的名字。 她仰起头,姿态高傲地说:“我叫玛蒂娜。” 人群中有人惊呼道:“她是维特山脉的主人?玛蒂娜小姐?” 有人问:“你认识她?” “不认识,但是维特山脉最近不是被征用了吗?听说要在那里建一座城池,应该得到一笔不小的安置费吧?据说有五千万金币。” 五千万金币吗?莉多莉亚眼皮颤了颤。也就是刚才在马车里她才知道今天要扮演的是一名叫玛蒂娜的女孩。 她傲慢,高调,肤浅,厌恶低等人。 听起来是一个不太惹人喜欢的女孩,但是这么有钱的话,好像这些缺点都能原谅了呢。 “可是我听说阿威特男爵虽然死了,但是有二十六个私生子,玛蒂娜小姐只是其中一个孩子,又能分到多少钱呢?” “都怪那边太偏远了,都没传出什么消息过来。” “还不快滚开让路!”莉多莉亚打破了这场喧闹 受惊的马儿恢复正常行走在街道上。 她端坐在贝利尔对面,刚才的话说多了有些口渴,恰好桌子上摆放着红茶。 她舔了舔唇,还没开口,贝利尔就说道:“可以喝。” “谢谢。” 她端起茶盏大口地喝起来,没有半点淑女的样子。 莉多莉亚第一次知道,原来高级的红茶是不会涩口的。 “好喝吗?” 她轻咳一声,把杯子放下,对上他的眼。对方正翘着腿,撑着脑袋饶有兴趣地盯着她。 男人的目光太过强烈,停留过久,她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我的脸上有脏东西吗?” 贝利尔嘴角浅浅地上扬,几乎不可察觉。“我在想,某人刚才扮演得无可挑剔,就像是特殊训练过。” 莉多莉亚顿了顿,上一世为了躲避仇家经常伪装成不同身份的人,也就练就了这样的本领。 “据我所知,你在之前的每一份工作都无需伪装。”他补充说着,眼里带着深究的意味。 既然不是在白天,那就是在晚上秘密训练了。 她真的是兰瑟派来的吗? 贝利尔眼眸加深,唇抿成一条直线。 莉多莉亚歪着头,眨了眨漂亮的眼睛,“这还需要伪装吗?骄纵是每个女孩的天性,况且有您在身边替我撑腰,我自然而然就有恃无恐。” 他呵了一声:“油嘴滑舌。” 好在男人没有继续深究下去,为了装得更彻底,她假意问道:“我刚才表现得怎么样呢?没给公爵大人丢人吧?” 他给自己倒了杯红茶,端在嘴边,“真正的玛蒂娜只会更残忍。” 刚才那对母子都会因冲撞贵族马车而丧命。 莉多莉亚不明白他的意思,追问着,但贝利尔只是说了句,“没什么。” 第16章 你没这个荣幸 “像我一样被当街处以鞭刑吗?” 男人看着她幽怨的眼神,露出一个笑脸,“抽筋扒皮,顺便丢进热水里泡个澡。” 少女打了个寒颤,“就知道吓唬我!” 马车很快到了宫殿。站在宏伟霸气的殿门中央,强大的威压和陌生的气场让人心里油然生出退却感。 “害怕了?”贝利尔的眼尾带着戏谑,不想错过她惊恐的表情。 “太害怕了呢。”她拍着胸口,表情假得不能再假。 “无趣。” 莉多莉亚挽着他的手,莞尔一笑,“有公爵大人在,我一点也不怕。” 虽然知道是假话,但他的嘴角已不自觉弯出浅弧。 西装革履的侍者迎接他们进去,水晶吊灯将宴会厅照得如同白昼,众人的目光瞬间聚集在他们身上,如同四面八方的利剑犹如实质一般穿透身体。 “永夜公爵居然迟到了,这可不是他的风格。”有人说道。 “你只注意到他迟到?!你没看到站在他旁边的女孩吗?她居然挽着永夜公爵的手臂,真是罕见!” 有人瞪大眼睛,“她是谁?” 宾客们的谈论的声音如潮水蔓延。 终于,有人站出来说道:“听说她叫玛蒂娜,手里的资产有一座金山。” “这可不得了,长得这样美丽,就算没钱我都愿意娶回家。” “看她脖子上的那条项链,听说是奥莉芙夫人专门卖给资产上亿的贵族,她怎么会有?一定是永夜公爵送给她的!” **的目光像是把她从里到外拔了一层皮,恨不得把她祖上三代都挖个遍。莉多莉亚攥紧了裙角,尽管心理再强大还是不可避免地停顿在原地。 这时,一只冰冷的手从身后稳稳地揽住她的腰,耳畔同时传来没有温度的声音:“怕什么。” 好奇怪,明明这么冷,却那么有温度。 “谢谢表哥。”她给出回应。 女孩的脸像是粘着露水的花瓣,在众人灼灼的目光下泛起一层醉人的红晕。 “她叫贝利尔公爵什么?表哥?真是不知廉耻!果然是乡下来的一点规矩都没有!”远处赛琳娜狠狠瞪着她,手中的酒杯差点被捏成碎片。 “好了,你想让别人笑话你吗?今晚可是你的生日宴。”一旁同行的女孩说。 莉多莉亚站在人群中,一洁白的羽毛礼裙像是天使的羽翼,再加上她那无辜纯净的面容,吸引了很多男性的注意。 已经有人端着酒杯前来,绅士地搭话。 “这位美丽的小姐,我叫泰特,是威灵顿伯爵之子很高兴认识你。” 莉多莉亚脸上保持着微笑,虽然没说话,但站在那里就像一朵纯洁又美丽的小白花,让人心痒难耐忍不住採撷。 泰特害羞地问道:“不知是否有这个荣幸,邀请您跳支舞?” 跳还是不跳呢? 莉多莉亚正犹豫着,一只手骨节分明的手从两人的中间插了过来。 “你没这个荣幸。” 泰特的笑容僵住,脸色有点难看,“我问的是莉多莉亚小姐。” “抱歉了,泰特阁下。” 莉多莉亚伸手搭上贝利尔递过来的臂弯,笑意盈盈地拒绝了他。 第17章 诱人香甜 在场的人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就算是仇家见面也会给三分薄面,说话客客气气的。 唯独贝利尔六亲不认,不缔交任何人。 “我倒要看看他还能骄傲多久!”泰特躲在角落愤怒地说道。 “嘻嘻,看来情场王子也失手了呀?”一个端着红酒杯的紫发男人走了过来。 泰特脸色更是难看,“关你什么事?你可别再把主意打到我头上。” 紫发男人露出抱歉的笑,“上次是事发突然,不过我也补偿您了不是吗?这次要不要再来一点?”说着,两根手指从胸前的口袋里夹出一包黑色小袋子,笑嘻嘻地往他怀里塞。 “你疯了!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他压着嗓子怒吼,慌乱地把东西往口袋里塞。 男人挥了挥手,表情欠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过来,顺便告诉你个秘密。” 两人贴着耳朵,“贝利尔这个月没有拿货。” “他拿不拿关我什么事?一听到他的名字我就来气!” “啧,你的脑子里除了想女人还能想点什么?过来,我告诉你。” —— 除了贝利尔,姗姗来迟的人还有兰瑟王子。 不同于贝利尔,他一进来就有人围上去热情地打着招呼:“王子殿下,好久不见。” 兰瑟优雅地执起对方的手,“阿蜜丽雅小姐,你的腰围还是这么的纤细,今天的礼服很适合你。” 女孩儿羞红了脸,不仅是她,这位王子殿下总能精准地说出每位淑女不同的优点,他优雅矜贵,温柔体贴,风度翩翩,是女子心中的标准的白马王子。 不管在哪,都是女子们眼睛谈论的焦点。 “兰瑟王子还是这么的温柔体贴,今晚我一定要请他和我跳一支舞。” 说话的是另一名女孩子,她脸颊通红,礼裙看起来也很普通,能见到兰瑟王子的脸都已经是荣幸,但没人说出反驳的话,因为大家都知道,绅士的他不会拒绝任何女性的请求。 “唉,如果我能有机会成为兰瑟王子的唯一舞伴就好了。” “少做梦了,他的舞伴从来不固定,就像永夜公爵身边从来没有舞伴一样。” “你们看到永夜公爵了吗?那身黑色的礼服穿在他身上简直就是量身定做,宽肩细腰,再加上那张散发着生人勿近的脸,简直就是要我的命!” 她身旁的女孩发出低低的笑声,“虽然这么说,我还是喜欢王子殿下,对了,谁说永夜公爵没有舞伴了?他今天就带了一个。” 大家把目光都投往大厅里的某个方向。 此时,莉多莉亚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众多女子咬牙切齿的对象。 她满眼八层大蛋糕,蛋糕一层一层竖起来有三米高,每一层上面都堆满了珍稀水果,诱人香甜。 “我可以吃吗?”她眼巴巴地问道。 “不可以。” “哦。” 莉多莉亚无视男人的话,独自切了一块比脸还大的蛋糕,高级奶油入口即化,搭配水果的香甜,比想象中的还要美味。 她幸福地眯了眯眼。 “这样的宴会我希望每天都能参加!” 贝利尔呵了一声,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希望你等会儿也这么说。” 第18章 脏东西 莉多莉亚看着四周,这才注意到,几乎只有她一个人在埋头吃蛋糕,其他人甚至连碰都没碰。 她放下了银叉,瞪着他喊道:“这个蛋糕不能吃!” “是啊,有毒。”贝利尔慵懒地靠在雕花立指尖轻轻敲了敲手臂,语气轻得像在说天气。 她脸色唰地一下白了,叉子“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你是说真的?” 早知道眼前的人一直在怀疑她,甚至有可能想要她的命,所以莉多莉亚一直保持警惕。 每次吃饭前都会用银针试毒,只是这次没带出来。 少女的血色还没回拢,男人倚着桌沿缓缓弯下腰,脸颊凑近她,温热的气息轻轻扫过她的脸颊,两人距离近到连对方的毛孔都能看清。 即便这张脸足够帅气,她心底的杀心还是不受控地冒出来——只因他唇瓣轻启,带着戏谑的表情,懒洋洋地说道:“骗你的,紧张什么?” 她咬牙切齿。 下一秒,男人脸上的笑意突然敛去,眼神变得锐利,目光在她脸上细细扫过,“有人想要害你吗?” 沉默几秒,他又补了句,“是——光明神?” 他的记性还真不错。 莉多莉亚默不作声地压下表情,“最想害我的人不就在眼前吗?” 对方“嗯?”了一声,目光看向四周:“在哪呢?” “看见了吗?” 琥珀色的瞳孔倒映着他的影子,贝利尔轻笑一声,余光瞟了瞟,伸手将她的手握住,用笑容温柔得能溺死人的语气说:“怎么会?我只希望你能和我白头到老。” 莉多莉亚的心跳漏了半拍,沉溺在他的赤色瞳孔里,心神晃了晃,直到一道白色身影闯入视线。 “好久不见,永夜公爵大人。” 男人穿着一身笔挺的白色西装,不知何时已站在他们面前,嘴角挂着浅淡的笑,气质温润得像春日的风。 一黑一白,两人对立着。 “真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呢,这样看起来,还是公爵的气质更胜一筹。”人群中有人压低声音说了句,话语顺着空气飘到几人耳边。 兰瑟脸上的温和笑容几不可见地顿了顿,眼底飞快掠过一丝冷意,不过眨眼间又恢复如常。 莉多莉亚心里也偷偷暗自对比。 一个黑暗锐利,一个光明优雅。 自古以来都是光明战胜黑暗,这一次,黑暗罕见的胜出了。 兰瑟转过身执起她的手,温柔地问道:“不知这位美丽的小姐可否告知你的名字?” “我叫玛蒂娜,很高兴见到您。” “我遗憾今天才认识如此美丽的你。” 他的面容像是被阳光普照过的暖玉,浅金色碎发间跳跃着星光,睫毛眨动时如同圣殿壁画里天使收拢的羽翼。 站在他身边,就像是接触到了太阳,暖得让人脱下防备。 贝利尔在一旁插入两人中间,冷笑一声,霸道地把她的手拉开。 说错觉吗?她好像闻到了火药的气味。 她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到,拿起一旁没吃完的蛋糕继续品尝。 “亲爱的,不打算喂我一口吗?”贝利尔转头看着她,皮笑肉不笑。 少女愣住了,只感觉后背发凉。望向那张带着戾气的温柔面孔,只感觉自己像是被什么脏东西盯上。 第19章 鱼儿上钩 他像是等不及,就着她的手咬下蛋糕,这一幕让整个宴会厅瞬间安静——众所周知,永夜公爵绝不碰甜食。 不知怎么的,莉多莉亚总感觉他有些瘆人。 “喂,快看啊,这两人在做什么!?” “永夜公爵居然吃下了那个女人喂的蛋糕……” “他不是从来不碰甜食吗?” “重点是甜食吗?是那个玛蒂娜小姐。” “好了,你不要再吃了。”莉多莉亚护着蛋糕,把剩下的一口吞了下去。 再抢的话,她就没有来吃了。 “她是心疼公爵了。”不知是谁冷不丁地说了一句,她差点噎住了。 “慢点,亲爱的。”贝利尔绅士地替她拍了拍背,目光若有似无地扫向兰瑟,唇角轻扬的弧度里藏着几分毫不掩饰的挑衅。 “她总是这样冒冒失失的。” 兰瑟笑了笑,“这也不失一种可爱呢。” “我的胸针掉了,谁能帮我捡一下?”这时,作为这场宴会的主人,赛琳娜终于登场了。 再不出来制止,她怕会被气死在自己的生日宴会上。 胸针掉在贝利尔的右脚旁,很显然对方不仅无视她,还十分没有风度地装作没看到。莉多莉亚在一旁看着都想替她感到揪心。 最终还是兰瑟弯下身子捡起胸针还给赛琳娜。 她笑着将东西接过,目光转向莉多莉亚。 “没想到我的生日宴会上会出现新面孔,”红唇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等会儿不介意和我单独聊聊吧?” 莉多莉亚僵着笑,目光看向贝利尔,对方只是挑了挑眉,看样子并不想出言帮她解围。 好吧。 “荣幸至极。” 两人细微的举动落在赛琳娜眼里简直就是暧昧至极,她感觉肺都要气炸了。 “哼,希望你们玩的愉快!” 小提琴悠扬的旋律拉开了舞会的序幕,宾客们纷纷携着舞伴滑向舞池中央。 莉多莉亚自然是不想再成为靶子,悄悄往一旁走去。贝利尔也没说什么,自然地抬手将她嵌在衣领里的秀发温柔取出来,叮嘱她不要跑太远。 她默默地走到离他最远的位置。 身姿挺拔的男人侧影在光里,连轮廓都透着利落的帅。他独坐在那里慢酌着酒,周遭人都静静望着,没人愿打破这幅宁静的画面。 偶尔他的目光会穿透人群看向她,对视的时候总会温柔一笑,惹来其他女人羡慕又嫉妒的咬牙。 莉多莉亚背地里翻了个白眼,忍受不了他那副“发骚”模样,旁人眼里他的温柔和特别只对她一人,但却不知道他的“好”带着强烈的目的。 终于,有鱼儿上钩了。 “这位美丽的小姐,不知道可否有荣幸请您跳一只舞?” 莉多莉亚想果断地拒绝他,毕竟她的任务只是当一名女伴,至于鱼儿上钩后的事情,还是让撒网的人来。但当捕捉到贝利尔微皱的眉头时,她突然改变了主意,将手递到他掌心里,“非常乐意。” 皮鞋和高跟鞋在光滑地板轻点,裙摆随旋转划出柔润的弧度。 她的舞跳得不是很熟练,但足以应付。在这场舞中,兰瑟看似很温柔但一直都是主导者,莉多莉亚保持着警惕,但还是不可避免地被他牵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