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芊芊百货商城》 第1章 第一章：捡蛇 桐安市。 惊水区虽然是市中心，仍然保留着这样一块老城区。低矮的小平楼局促地挤在一起。巷□□错形成无数分叉路。 夜已深，一只小狸花猫越过墙角，跳到地上，警惕地看了看，走到一旁的垃圾堆，翻找着可以果腹的食物。窸窸窣窣的声音掩盖了背后悄然而至的脚步声。 等狸花猫看见身前投入的阴影时已为时已晚，一双粗糙的手紧紧掐住它的脖子，而手的主人正欣赏着弱小生物的惨叫。 大半夜的，没谁会出来阻扰他。虐猫犯得意的想道。 正在他将口袋里的小刀掏出来时，手部突然卷上强烈的灼烧感。虐猫犯·垂眼一看，发现准备拿刀的手竟然在燃烧。 他另一只手迫不得已松开了狸花猫，疯狂扑打起来。狸花猫趁机跳上他的肩膀挠了他几道，随后敏捷地越过一边墙壁，消失在了黑夜里。 鲜血糊住了虐猫犯的眼睛，两只手都烧了起来，他终于克制不住，一边嚎叫一边用手疯狂拍打着墙壁，企图熄灭身上的火焰，或者希望能吸引到路人，来帮帮他。 但墙壁的灭火效果有限，而大半夜的，没谁喜欢多管闲事。 也许是拍的太用力，墙上的一块碎砖飞了出来正巧砸到他的脑门，随后便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小巷重归寂静。 片刻后，一个穿着卫衣和宽大工装裤的女生从另一条巷子走了出来。 她身材高挑，脸颊瘦削，有着一双下三白眼，此时正冷冷看着躺在地上的虐猫犯。 黎楱走近拿出手机对着他的脸拍了一张照片，发给通讯软件里的“宋警官”，打字：偶然遇到的，是之前说的那个虐猫犯吗？ 宋警官很快回复：是的。我们现在派人上门。他怎么躺在地上？ 黎楱：做坏事的报应吧。 宋警官：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以后这么晚别出门了。你虽然成年了，但也才高中毕业。你的其他亲戚我们还在找，到时候有消息第一时间告诉你。平时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跟我说。 黎楱看了一会宋警官的回复，打字：宋警官，其实，我还是觉得我妈妈没有...... 但很快又删掉原来的内容，回复对方：谢谢宋警官。 宋警官全名宋怀真，是惊水区警察局的刑侦队长，黎楱母亲黎凤眠的失踪案就是由她经办。 黎凤眠失踪于3月21号，下午出门后便没再回来。黎楱于三天后报了警，却没有找到任何踪迹。直到半个月后，警方带给她黎凤眠的遗物以及一段车祸视频。 遗物是黎凤眠的手机和她的外套。手机泡水了无法打开，外套一半沾有血迹。车祸的视频则显示的是一段山道，黎凤眠开车经过时，突然发生了侧翻，连人带车一起坠入了山林。 之后警方还在附近搜寻了半个月，发现黎凤眠的血迹消失在深山，周围有猛兽的痕迹。 宋怀真将最后的结果告诉了黎楱时，她没什么反应，只是认真的说了句：“我不相信。” 因为黎凤眠的失踪存在很多疑点。 比如门口和小区的监控没有黎凤眠出门的画面，以及至今未找到她的尸体。 最重要的是：黎楱不相信自己的母亲是普通人。 于是黎楱开始独自调查。 她先是将桐按市两人去过的地方找了个遍，之后同时在线上和线下发布寻人贴，一边采用科学的方式找人，一边不忘求助玄学，找各路大师。 但黎楱没接触过这方面的人士，只能靠堆钱一个一个试。就算十个里面有八个骗子，那么她找一百个也能有二十个找到黎凤眠的可能性。 可惜结果令人失望。那些人说话不清晰，要么说黎凤眠被困住了，要么说她其实早就死了。但被困在哪里？“早”是多“早”？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再后来，黎楱终于找到了一个颇有威望的大师，本来说可以通过“问天”或者“招魂”来找到黎凤眠的踪迹。但对方得知黎楱是个刚毕业的高中生后，果断拒绝了。黎楱只能再寻找其他办法。 离开了大师的工作室，她漫无目的走到了老城区，意外发现虐猫犯。 她之前在警局看到过此人的照片，虽然面容模糊，但黎楱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处理完虐猫犯，黎楱的身影消失在小巷尽头，而她消失前的最后一帧就此定格，通过某个隐秘的摄像头，传到了城市另一端。 这是一间装修古朴但设备现代的会议室。黎楱的优越的侧脸被放大，旁边出现一张证件照，下方则显示着人物信息： 姓名：黎楱 年龄：年龄19。 高三（大学拟录取）。目前就读于桐安私立中学。居住在惊水区第三街尚景豪庭3单元2栋702。 唯一亲属为母亲黎凤眠，官方确认已死亡。暂无其他亲属。 初三时曾出车祸昏迷一年。 接着，是一段视频。 黎楱从昏暗的巷子里出现，朝着虐猫犯抬起掌心，随后，虐猫便开始痛苦挣扎，直到把自己砸晕。 单看视频，里面的两个人似乎都有点神经兮兮。但会议室内的所有人都能看到视频内无法显示的画面：一团幽蓝的火焰从女孩的掌心飞出，烧完后又飞回她的身体里。 “这下终于可以确定，饿死鬼的残余部分，在她身体里了。”会议桌左侧，一个留着火红的长发，皮肤白皙的男士说道。他有着一双让人沉醉的狐狸眼，说话时，带着莹莹幽光。 坐在主位的组长下达命令：“让越澄去确认饿死鬼状态，再将人带回局里。” “遵命！”红发男子笑着应答完，突然不知想起什么，又迟疑，“不过从信息处提供的人物画像来看，这个女孩不像是好接近的样子，万一不小心......” “让他变成原型去，减少威胁，循序渐进。” 谭疏辞将领导的指令原封不动转达给了叫越澄的实习生。 他气质干净清冽，长着一双桃花眼，听了谭疏辞的转达，面容却有些苦恼。“没有人会捡一条蛇回家吧？” 三天后，垂柳湖公园。黎楱遇见了一条蛇。 蛇通体雪白，脑袋很圆，身材健硕，绿色眼睛如宝石。它躺在草坪上一动不动。黎楱蹲在地上，等草地上白蛇有反应了，才问道：“你要跟我回家吗？” 黎楱一开始以为它死掉了，但观察了一会发现腹部微微起伏，应该只是睡着了。黎楱本想联系公园管理员，但白蛇很快醒来过来，开始朝黎楱吐着信子。 “你要跟我回家吗？”黎楱又问了一遍。 今天是工作日，再加上刚下过一场小雨，公园里并没有什么人，雨后的潮湿空气混着绿植的清香，让黎楱心情明快了不少，也愿意停下来，跟小动物聊聊天。虽然对方可能听不懂她的话。 越澄有些懵。他今天本来只是想先找到黎楱，再悄悄跟着，后面再根据具体情况采取应对策略。没想到对方竟然直接邀请他回家，这怎么也不像正常人的反应。 越澄直起了身体，警惕地打量着对方。 黎楱见眼前的白蛇有些僵硬，担心它应激，没有贸然靠近，只是静静欣赏着它的外表，越看越觉得它好看。 她从小就喜欢爬宠，只不过黎凤眠很害怕这类动物，所以一直没养。不过她有个同学是“爬宠专家”，家里有个专门放各种爬行动物的温控房，黎楱经常去她那玩，掌握了不少相关知识，也知道面对蛇类要怎么做。 “你找个草丛躲着，不要被别人看到，我二十分钟后来接你。好吗？”黎楱说道。 越澄转身藏进了一旁的草丛。 二十分钟后，黎楱抱着一个铺满了白毛巾的纸箱子回到了原地。 白蛇恰好从草丛里探出头，十分自觉的挪到了纸箱子，被黎楱带了回去。 黎楱一回家先将纸箱放到了客厅，然后从厨房翻出了之前上生物课买的温控箱，将它放在书房里，为白蛇制作了一个临时的饲养环境。 等她从书房出来时，发现那条白蛇竟然主动跑了出来，盘到沙发上，直起脑袋盯着前面的立柜。 黎楱有些意外。她记得蛇进入到新环境时容易害怕紧张，现在竟然自己跑出来了？ 不过每条蛇的性格不一样，也许有些就是生来胆大。 这时，白蛇突然转头看见了黎楱，嗵的一声，摔回到了纸箱里。 黎楱：...... 她记得蛇类的智商好像不是很高来着。 黎楱抱起纸箱，转身时看了一眼立柜，上面摆放着她和黎凤眠的，旁边还有一个星星奖杯。那是她初二参加青少年弓箭比赛时获得的。 新蛇到家需要待家昏暗的环境。 等白蛇主动钻进温控箱后，黎楱锁便拉上窗帘，去厨房拿了几个陶瓷碗，开始敲敲打打。 因为心情变好，黎楱不自觉哼起了歌，伴随着叮叮咚咚地响声，传到越澄耳朵里。 黎楱为它准备的温控箱空间很大，底下铺着木屑，还分割出了冷区和热区，中间放着一个方形盒子，里面装着水。 越澄试探性地闻了闻，盒子带着眼前这个人类的气息，并没有饿死鬼的味道。对方看起来状态良好，只是性格有些怪异，越澄松了一口气，正要放心。 然而心放到一半，他突然听到一个细细的女声说：“你真的要养它吗？” 接着，黎楱的声音出现：“当然，我都把它带回来了。” 细细女声又问：“那你妈妈怎么办？他害怕蛇。” 黎楱回答：“等我妈回来了，我就把它带到黄翼晓哪里，拜托她帮我照顾。” “这个蛇很聪明。” “是啊是啊，不是普通的蛇。” 书房内光线昏暗，窗帘留了一丝缝隙将空间切割，黎楱隐没在温控箱对面的阴影里，背对着越澄。 她继续敲打着瓷碗，叮叮咚咚，两个说话声都从她那里传出。 越澄几乎要起一身鸡皮疙瘩。他将前半身抬离地面，颈部和身体形成一个s形，碧绿的眼瞳死死盯着黎楱，仿佛她一转身就要直接变成厉鬼的模样。 但要对付饿死鬼，人形更有用。越澄抬起脑袋看向箱子顶部，寻找起开口方位。咔嗒一声，锁自动打开。越澄刚探出头，便对上一张面无表情的脸，越澄血一凉，差点就要咬人。 黎楱皱了皱眉，问道：“你怎么出来了？不喜欢这个环境？还是温度湿度不合适？” 黎楱侧身看了看箱子外部的温度和湿度显示，发现都在正常范围内，又十分不解地看了看白蛇，试探问道：“还是饿了？” 越澄这才发现，黎楱手里拿着两个有缺口的瓷碗。原来是给他做山洞...... 一人一蛇静静的对视了一会，越澄率先退回温控箱，蜷在角落里，静静看着黎楱布置巢穴。 黎楱的手十分修长，且骨节分明，左手带着一块黑色电子表，撸上一截衣服，露出精瘦的小臂。两只手在温控箱里小心翼翼的铺陈，不断游走。昏黄灯光的照耀下，神秘又性感。 片刻后，黎楱将温控箱重新上锁，还细心检查了一番，然后弯下腰，欣赏起自己的成果。 这条白蛇仍然待在“山洞”外，似乎真的不怕人。更重要的是，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爬行动物。 黎楱越看越喜欢，忍不住笑着问：“你是妖怪吗？” 白蛇静静看着黎楱，吐了吐信子。 面对接二连三的惊吓，他已经学会听不懂，装作自己是条普通蛇。 当然，只是心跳有点快。 第2章 第二章：深夜来电 黎楱清理完书房后，简单洗漱一下便躺在了床上。她望着天花板，开始自己跟自己对话。 “你今天没吃饭，明天记得吃饭呀。”尖细的女声说。 黎楱回复：“明天想吃牛肉面。” “一定要吃呀，不然.....”尖细的女生戛然而止，黎楱烦躁地拍了拍额头，阻止自己继续下去。 黎楱自言自语的习惯是初一时出现的。她那是处于飞速成长期，思维转的太快，有时候会混乱，所以自己研究出这种习惯来梳理思路。 某个周末，她做着物理作业，碰到一个难题，开始自己跟自己对话，被进书房送牛奶的黎凤眠听了个正着。黎凤眠当时眼神震惊，但克制着没有表现出强烈反应。另外找了个周末带黎楱去看了心理医生，做了干预。之后这种情况就少了很多，只有在压力大的时候出现，似乎变成了某种心理防御机制。 想到黎凤眠，黎楱又开始难过了。 找了黎凤眠这么久，却一点进展也没有。 空有一身莫名其妙的能力，依然无能为力。甚至她自己也不知道这能力怎么来的，只是在高一暑假偶然打了个响指，手里便突然窜出一团蓝火...... 黎楱思绪越来越散，最后坠入黑暗，恍惚间，又落到一个阳光明媚的公园。 清风拂过树木，发出动人的声响，阳光将湖面切割成镜子碎片，黎楱看到了黎凤眠。 两人坐在湖心的小船上，笑着聊天，但不知为什么，黎楱忽然觉得难以呼吸，心跳不自觉加快。 忽然，金灿灿的湖水变成黑色，乌云盖住天空，湖上泛起薄雾，薄雾向周围蔓延，遮住了黎凤眠的脸。 黎楱恢复了呼吸，心跳变得平缓，下意识伸手去抓对面的人，却突然发现船倒挂在水底，水下燃烧着蓝色火焰。在水里她也不觉得窒息，双腿无法行动，怎么也下不了船。 凌晨一点，黎楱卧室的门咔嗒一声，发出轻响。 而后，门被推开一条缝隙，纯白的蛇悄悄挤了进来。 白蛇移到床侧，白光一闪，变成了一个绿瞳、面容俊秀的男子。 越澄一手摩梭着下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黎楱，像是在观察。 对方的睡姿板正又奇怪，整个人平躺在床上，一只手搭在床沿，另一只手捂住了半张脸。 越澄有些苦恼：“要怎么确定呢？” 通过几个小时的短暂观察，越澄没有在黎楱身上发现饿死鬼侵蚀的现象，只能趁对方睡着，采取其他手段进行探测。 正当他准备动手时，黎楱突然动了动脑袋，眉头紧皱，呼吸变得急促，似乎非常难受。 越澄一时踌躇。 突然，他心里一紧，消失在了原地，变回白蛇。 下一秒，黎楱睁开了眼睛。 黎楱不仅从噩梦中惊醒，并且胃还痛，浑身难受。她忍者疼痛打开灯，与地上的白蛇来了个对视。 白蛇盘成一圈，微微仰头看着黎楱，看起来十分乖巧。 黎楱不明白它是怎么跑出来的，她离开书房前明明检查了好几遍温控箱的盖子。 黎楱叹了口气，下床。她看这条蛇对环境很是适应，也不再顾忌，直接朝它朝伸出一只手臂，说道：“你不能睡这里，温度和湿度不适合。跟我回书房。” 白蛇向后仰了仰，似乎在纠结。黎楱静静等待着。过了一会，白蛇下定决心，攀到黎楱小臂上，上半身绕了个圈，下半身垂在空中。 “你还蛮健壮的嘛。”黎楱感受着白蛇的重量，夸赞道。 黎楱将白蛇放回了温控箱后，又回到房间，本来想继续睡，一旁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黎楱拿起看到上面的名字，整个人却僵住了。 手机屏幕亮着蓝光，“黎凤眠”三个大字映在上面。一瞬间，黎楱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但她身体比脑子快一步，已经按下了接听键。 “喂？”黎楱语气颤抖，心如擂鼓，每根神经都聚集在耳朵上，不想遗漏一丝动静。 手机对面却没有人讲话，只是传来阵阵水声，黎楱也不敢开口了。 渐渐地，她觉得这声音有点熟悉 又等了大概几十秒，就在黎楱按捺不住之时，对面的人终于开始说话了。 “还行.....不用小声。”话语断断续续，但那的确是黎凤眠的声音。 “喂？妈妈？是你吗？”黎楱焦急问道。 电话对面并没有人回答.接着是几声轻笑。黎凤眠像是在跟人说话。 “......一般......去茶餐厅.....味道还行.....” 黎楱又着急得加大了声音，叫了几声黎凤眠的名字。然而电话那头黎凤眠的说话声越来越远，直至彻底安静，只剩水流声。 突然，一阵悠远的音乐声音传来又戛然而止，电话里只剩忙音。 黎楱想将电话回拨，却莫名变成了空号。 黎楱想了想，点开通讯录，刚准备拨打宋警官的电话，却又将手机关了。 黎凤眠的失踪案到现在已经不是常规的案子了。她没有证据，也不能对警方说因为自己不是普通人，所以黎凤眠没死这种没逻辑的理由。 而且对方打电话到自己这里，说明就是冲着她来的。但目的是什么呢？ 黎楱回想着电话内容。 除了黎凤眠模糊的说话声，只有流水声，以及最后的音乐...... 对了，音乐！ 这熟悉的音乐不就是自己高中母校的下课铃声吗？ 难道想要我去那里？黎楱越想越觉得有点奇怪，就在这时，胃部传来一阵灼烧感，像是被硫酸腐蚀，又像是被烈火烹煮，弯下腰紧紧捂着肚子，思维也被打断。 “又来了。”黎楱更加烦闷，踉跄着去客厅翻止痛片，又去厨房倒水。 吞下药片，又不小心打碎了玻璃杯，黎楱本来不想收拾，但是怕白蛇跑出来碰到会受伤，还是将碎片捡干净了。 但胃部的灼烧感并没有减轻多少，而且还蔓延到了四肢。与灼烧感同时袭来的，还有巨大的饥饿感，黎楱在内心一边谴责自己前两个月的不健康生活方式，一边换上了衣服。 虽然那通电话就是个明晃晃的陷阱，但那也是这几个月来，跟黎凤眠有关的新线索。她没办法不去。 更何况...... 黎楱看着自己被割伤的手掌，伤口正在飞速愈合。 黎楱走到玄关处，换好鞋子，又从一旁立柜里拖出一个塑料箱，将里面折叠刀放进外套口袋，又拿了一把匕首，小型手电，创可贴等小玩意，塞到了不同的裤子口袋。她特地穿的是工装裤。最后又顺手拎上了一旁的棒球棍。 出了门，预定的司机刚好赶到，目的地是桐安私立中学，也是她上学的地方。 桐安市是一座海滨城市，东临珍珠湾，分为南湾、北湾和惊水三个大区。 桐安私立中学位于北湾区东部临海，分为初中部和高中部。离黎楱家大约40分钟车程。 此时已经是凌晨两点。车辆已经下了北湾的临海立交桥，在等一个漫长的红绿灯。右侧是海滨公园，左侧是宽阔的公路和几簇十分有设计感的市政设施。 黎楱本想在车上眯一会，但大脑怎么也停不下来。 就在这时，黎楱的视线被一旁路灯下的一个身影吸引。 那是一个女孩，留着齐肩发，乌黑的头发在路灯下泛出光泽。她穿着桐安私立中学的校园制服。不过裙子的颜色有差异。黎楱猜想她可能是初中部的学生。 但诡异的是，女孩整个身体背对着马路。 黎楱微微靠近了窗户。突然，那女孩脑袋180度转了过来，黎楱就这么对上一双漆黑的眼瞳。 黎楱心跳瞬间飙升，背后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她不是人！她看到了我了！ 黎楱一手紧抓着棒球棍，一手死死扒着窗沿。整个大脑空白，只能维持着刚才的姿势，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到，随后又若无其事地将视线移到一旁的公园路牌，看似在看风景，实则心已经跳到了嗓子眼。 红灯变绿，车辆启动，黎楱迅速收回视线，往座位后蜷了蜷，还飞快地往一旁看了一眼，深怕路边的女孩下一刻就出现在自己旁边。 司机通过后视镜看了一眼黎楱，默默提高了车速。 一路上没有再出现什么惊魂事件，车辆很顺畅的到了桐安私立中学附近，司机将车辆停到了一个清冷的公交站牌下，表示“到了”。 黎楱下车后有些纳闷：“我不是到正门吗？”但前面是侧门北门，晚上不开。 司机却急着说道：“我这边还有其他单子，麻烦您走一段。”说完，便扬长而去，速度极快，转眼就没了影。 黎楱还没来得及疑问，突然觉得手臂一凉，像是被什么东西握住，转身低头，对上一张苍白的脸和黑黝黝的瞳孔。 “不......”校服女孩正要张嘴说什么，黎楱已经挣开她，将棒球棍辉了下来，砸到了女孩的肩膀，发出了沉闷的响声。 女孩踉跄着退了一小步。 黎楱跟她拉开距离，警惕地望着她：“别过来。” 刚才在砸中她的时候，黎楱感觉像是砸在某种坚硬的木头上。眼前的女孩不是人，但也不是那种没有实体的鬼，到底是什么东西？难道说是她将自己引过来的？ 女孩掰了掰被砸中的手臂，竟然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她开口说道：“你不能来这里，很危险。”女孩的声音很轻，飘荡在寂静的街道上，有种空灵感。 “为什么？‘这里’是指哪里？学校？还是南湾区？”黎楱立刻抛出一连串的问题，“你又是谁？是你打电话引我过来的吗？” 小女孩没立刻回答，而是皱了皱眉，五官努力的挤作一团，像是在思考。黎楱发现，她做表情时，动作好像被慢放了数倍，看起来异常艰难。 “很危险，很危险。就是这里，你要离开。我叫小月。不是。”小女孩说道。 凌晨气温变冷，地面起了薄薄的雾气。 黎楱感觉到这小月暂时没有对她表露出恶意，于是将棒球棍放下，皱眉问道：“你说的危险，是指什么？” 小月没有回答。 黎楱叹了一口气，不想再跟她浪费时间：“如果危险的是南湾区，我现在已经进来了，也没办法立刻出去。如果你是指的学校，我不会贸然进入。”说完便不再管面前的女孩，小跑着往学校正门方向。 小月远远缀在她身后，保持着两个路灯的距离。 转个弯就能看到学校特色的海浪形状的正门。学校对面是一条艺术街，通往错落有致的浪花镇。 黎楱立刻发现了不对劲。 因为浪花镇是北湾区得意一个著名艺术景点，即便是凌晨，也有许多人活动，不至于像现在这样，黑漆漆一片。 而且更关键的是，现在是五月中旬快到五月底，临近期末和全国大型考试，学校图书馆应该灯火通明才是。但放眼四周，除了路灯之外，唯一亮着的只剩校门口的保安亭了。 周围的雾气也似乎越来越浓了。漆黑的建筑藏在物理，像蛰伏的钢铁兽。 黎楱回头看了一眼，小月的身影也隐没在了雾气里。 黎楱走到保安亭才发现，里面并没有人，而且门窗都是锁着的，自己也进不去。 这雾气来的诡异，黎楱迫切想找一个躲避的空间。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她刚拿出来想查看，一抹红色钻入视线。黎楱抬头，愕然发现，周围的雾气不知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浓郁，而且还成了血红色。 那红雾像是有生命一般，从她腿部往上蔓延。而被遮住的腿部像是裹了一层薄膜。 黎楱往一旁挪了几步，又摸到了类似墙壁的地方。还好刚才没站离保安亭太远。黎楱握紧手中的球棒，想试试能不能将玻璃敲碎，自己钻到里面去。 然而还没等她动作，手腕又是一凉——是小月！ “快跑。” 黎楱还没来得及反应，整个人便被踉跄得拽着往前，身体不小心撞到一旁的建筑，将手机掉在了地上。 红雾迅速将两人离开的地方遮蔽。 第3章 第三章：雾起 小月手抓得很紧，黎楱挣了好几次也挣不开。 红雾越来越浓，她只能看见小月的一只手和制服袖口。每次一张嘴想与小月对话，那红雾就会飞进嘴里，导致呼吸困难。 黎楱跑着跑着，突然脚下一歪，撞到一个坚硬的物体。也就在这瞬间，小月的手突然松了。 “小......咳咳咳......”红雾进入喉咙，黎楱剧烈咳嗽，几乎要将肺也一并咳了出来。突然黎楱只觉得胃里一酸，竟然吐出了一团黑色液体。 黎楱眼神惊恐，刹那间以为自己要变异了。她定了定神，发现除了胃部的灼烧感以外，一切正常。 黎楱直起腰，周围的红雾又散了不少，只剩薄薄一层，视野开阔起来。虽然环境昏暗，但黎楱一眼就认出这是学校内部。 桐安私立中学分为高中部和初中部，学校占地面积大，校园设施精致，师资优良。唯二的缺点就是昂贵的学费和严苛的入学条件。而她撞到的坚硬物体，正是位于高中部校园广场上的石制喷泉。 黎楱掏出小型手电打开，扫了一圈，没有发现小月的踪影。 她怀疑对方是故意将自己引到学校，但目的不明。 不过能利用黎凤眠将自己引过来，说明幕后之人对自己或者对黎凤眠有一定了解，只要把她找出来，或许能找到新线索。 想到这里，黎楱竟然有些期待，开始积极搜集线索。 此时，桐安私立中学人工湖的长椅旁，小月十分迷茫。她刚才尝试着带黎楱离开这个地方，却发现自己被传送到了学校，黎楱也不见踪影。 小月低头，伸开手掌，又握拳，然后再次张开，如此重复了三、四次。五官其余部分没有表情，眉头却死死皱着。 她发现自己的能力不受控制了，这是从来没出现过的情况。 长椅旁有一个大槐树，枝繁叶茂，树干粗壮。 一阵微风吹过，树叶掉落落，飘至湖上，泛起涟漪。小月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猛然抬头，却与一只隐藏在头发里的眼睛对视。 但紧接着，对方好像下了一大跳，钻进树冠里，不见了。小月十分纳闷，靠近进大槐树，仰着头，寻找刚才那团被头发包裹着的球状物体。可还没等她摸到树干，那槐树便抖了起来，叶子簌簌掉落。 校园广场上，黎楱绕着喷泉转了两圈，还真让她发现异常地方。首先是池子里十分干净，没有堆积的泥土和树叶。学校通常在会在每月最后一天派人清理，只会推迟不会提前。而现在还不到月底。 其次，喷泉顶部的雕塑不是原本的打开的书本，而是三本书堆叠。 再仔细看周围，她还发现了更多不同之处。比如远处的人工湖旁多了一颗巨树，校园广场旁边的公告栏也多了好几个。 或许那里能提供一点信息。 黎楱正要往公告栏走，一阵微风从身后拂过，耳边散落的发丝擦过她的脸颊，有些痒。紧接着，她听见了某种猛兽的呼吸，就在她身后! 两团小蓝火从她手心窜到身后，黎楱跟随着转头，背后依旧是空荡的广场。 地面的薄雾又开始变红了。她耐心观察了一会，发现这红雾是从地面开始出现，并逐渐往上蔓延的。或许高处能够躲避。 想到这里，黎楱跑向离自己最近的主教学楼。 主教学楼是横着的“日”字型，共有六层，高一和高二的教室在前面一栋楼，后面一栋楼则是高三学生和实验班的教室。两栋楼通过三道连廊相连接。顶层是空中花园，还有三个温室。 黎楱直接一口气冲到了三楼，见红雾没有蔓延上来，放松了一些。 教学楼一片漆黑，楼梯间的声控灯也失去了效果。黎楱拿出口袋里的小型手电筒，贴着墙壁，小心翼翼的往上走。 到了三楼与四楼的中间，黎楱听到楼下似乎有脚步声传来。 哒哒哒哒哒。 那声音快速哒了几下又突然停住。黎楱觉得有些怪异，加快了上楼的脚步。 又过了几秒，又快速地哒起来，这次声音离他更近。 黎楱再次提速，这是，又“哒哒”了两声，声音清晰可闻，就在她身后！ 黎楱下意识转头，身后楼梯空荡荡，红色薄雾在楼梯间轻轻晃悠。黎楱用手电筒扫过周围，发现台阶上有几个耳饰。 黎楱没有选择去捡，而是准备继续上楼。 可就在她转身的那一刻，猝不及防对上一张可怖的脸。 不，准确来说那根本不是一张脸，因为五官被嵌在肉里的各种首饰挤到了不同的位置。皮肤上嵌满了各式各样的珠宝首饰。蓝宝石耳环挂在一只眼睛里，额头处的嘴巴则镶了一条珍珠项链。耳朵埋在了皮肤里，里面不断涌出不同颜色的碎晶，那些碎晶掉在地上，发出轻响。 大脑袋没有第一时间伤害黎楱，而是咧咧嘴，伸出一只同样嵌满了玻璃和珠宝的手，那双手套着皮鞋，先是在墙壁上敲了两下，然后又快速的敲了起来。 哒哒哒哒哒哒。 黎楱心跳骤停，忘了呼吸，浑身血液都变得冰凉，一时竟忘了动作。 首饰怪位于太阳穴的眼睛缓缓转动，眼珠转向黎楱，下颌的嘴角挑起一个幅度，缓缓张嘴说道：“你，看，起，来，很，好，吃。” 下一刻，黎楱扔掉手电，抡起棒球棍便朝那怪物挥去，首饰哗哗掉地发出清脆的声响，黎楱头也没回转身朝楼下跑。 凌乱的脚步声，狂躁的金属掉地的声音打破了学校的寂静。 黎楱不敢回头，只能通过声音判断身后怪物和自己的距离，时近时远，忽上忽下，每道声音都在拉扯她的精神。 但很快她有发现了一个更加严重的问题——鬼打墙。 黎楱脚步不停，却始终没看到一楼出口。因为光线昏暗，跑了一会，她甚至有点分不清是上楼还是下楼了。 身后的金属声音渐渐消失，黎楱慌忙之中回头，发现背后除了红色浓雾之外，看不见收首饰怪的身影。 黎楱停下脚步，靠住周围的墙壁，呼了一口气。 身体依旧冰冷，手指因为抓住球棒太过用力而轻微颤抖，胃里翻涌，灼烧感让她想吐。整个人还是应激的状态。 黎楱感受着自己的生理状况，思绪慢慢回笼。 “有点危险，得先想办法离开这里。”首饰怪虽然消失了，但红雾遮挡了视线，这让她没有安全感。 黎楱直起身体，选择继续刚才逃走的方向。能见度不到一米，黎楱往前一步，刚好看见台阶，是往上的。 黎楱思考了几秒，又调转方向，发现另一边仍然是往上的台阶。 “啧。”黎楱没有再纠结方向问题，干脆一手撑着右侧墙壁，踏上台阶。 黎楱顺着楼梯一直往上走，久到仿佛丧失了时间和空间，浑身被一种黏腻湿漉的气息包裹，让她几欲窒息。就在这时，一阵微风拂面，额前碎发飘动，黎楱停住脚步，恍惚间听到几声微弱的呼喊。 这呼喊声十分柔和，黎楱只觉得有些熟悉，歪着脑袋仔细辨别。 “小？小什么?” 似乎是想听得更清些，黎楱不自觉又往前移了脚步，浑然不觉脚下已变成平地。 “小银还是小李？” 不对，是小黎！是黎凤眠在叫她！ 黎楱睁大眼睛，正打算张开嘴回应呼喊，这时一只纤细又冰冷的手捂住她的嘴巴，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整个人就被死死锢住，然后那人将她往后一带，失重感卷来。 眼前浓雾消散，月光亮的如同白昼，黎楱发现自己竟然在顶楼天台边缘！ 背后的人放开她，并主动退后一步，道：“同学，你没事吧？你刚刚差点从这里跳下去。” 黎楱转身，对上一张有冲击力的脸，是那种好看的有冲击力。 眼前的人五官俊朗，面部线条锋利，鼻梁和眉骨十分英挺，眼睛深邃，长发微卷束在一侧，眉宇间透露出一丝不符合年龄的少年感。比自己还要略高一点 但怪异的是，她穿着一身冬季毛呢外套。 女生表情冷淡，说话声音却温和，眼睛含一股奇异的笑容，与整体气质不符。 黎楱不禁有点怀疑眼前的女人的身份，因此也退后了一步，道了谢，没放松警惕。 对方似乎看出了她的紧张，轻笑一声，主动解释道：“我叫何韶宜，半年前意外被关在了这个地方，一直跟那个长满首饰怪物周旋。” 第4章 第四章：三个怪谈 何韶宜说道：“我刚好在行政楼，那怪物今天有点不对劲，我就过来看了看。没想到，竟然让我看见了一个活人。我尝试叫住你，但你没反应，一个劲的往楼上跑，看见天台就要往下跳。我就捞了你一把。” 黎楱皱皱眉，总觉得眼前的人有些熟悉，但怎么也想不起来。她问：“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像原来的学校，还有那个首饰怪到底是什么东西？” 何韶宜解释：“这里是场域，你可以理解为厉鬼制造出的空间，用来进食。毕竟厉鬼嘛，大多数都吃人，也会吃同类。那个怪物就是这个场域的制造者。” “那你？”黎楱想起非人的小月，问。 何韶宜苦涩一笑，有些无奈：“不出意外，我应该是死了。”说完何韶宜伸出一只手臂，将其折到一个怪异的幅度，然后复原，以此证明自己真的“死了”。 由于在短时间内经过数件颠覆世界观的事情，黎楱对此已经接受良好，只是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那你知道有什么办法可以离开场域吗？”黎楱问。 “很简单，杀了制造场域的厉鬼的就行。” 必须得杀了那个首饰怪吗？但对方不是人类，普通的方法肯定对付不了。黎楱有点烦恼，早知道在拜访那些民间术士时，顺应该便多买几张符咒的。 现在唯一有点用的，恐怕就是自己的能力了。但那几团小火真的能烧掉那个首饰怪吗?不知道还能不能开发开发...... 何韶宜见黎楱不说话，主动开口：“我们两人合作。你协助我吃了那只厉鬼，我放你出去，你觉得怎么样？” 黎楱有些意外，问她：“要怎么协助？还有我怎么保证你不会把我也吃了？”毕竟对方刚刚说过鬼也吃人。 何韶宜突然笑了：“我刚刚可是救了你诶。如果我要伤害你，为什么要跟你周旋？” 黎楱意识到自己的刻薄，飞速道歉。 何韶宜叹了一口气，屈起手指敲了敲眉心，继续说：“按照之前的情况，我光是跟那怪物玩‘捉迷藏’就够呛，更别说反击了。但最近它比较虚弱，对我来说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我同样不想冒险，所以需要你协助我。” 黎楱思考了一会，最终还是答应了她。 她一个人对付首饰怪胜算不太，跟人合作也许是好的选择。 虽然何韶宜总给她一种别扭的感觉，但在这种环境下待久了，的确很难保持正常吗更何况对方已经变成鬼了。 黎楱:“你要我怎么帮你？” “我需要你帮我拿到一样东西，它在女生宿舍207。你没来之前，我一靠近就会被那只厉鬼发现，好不容易尝试了几次，也进不去。到时候我把它引开，你趁机进去。拿到后我们在校门口汇合，我帮你开门，你将东西给我，怎么样？” 黎楱点头：“可以。”虽然存在一定风险，但比较可控。至于为什么非要等到拿了东西才能开门，黎楱也能理解，对方没有义务帮自己，利益交换才合理 “我们现在就去？”黎楱话还没问完，身体便开始移动。 “不着急，等雾散了。”何韶宜长腿一伸，坐在一旁的长椅上。 与此同时，实验楼的二楼器材室，小月正蹲在试验台后面，抱着膝盖，安静如一只木偶。 刚才在湖边的槐树下，小月本想跟同类来个友好交流，但那槐树响了一阵便安静下来。 正疑惑着，突然一个包裹着无数头发的脑袋从树上掉了下来，头发里的那只眼睛不再错愕惊慌，而是像看见了食物的猛兽一般，散发着嗜血的光芒，朝着小月滚来。 她要吃了我！ 小月意识到了危险，慌不择路跑到了另一幢建筑。而那个脑袋也追了过来，一跳一跳，发出嗵嗵声响。 小月躲跑进一个教室，躲在实验台后面。 嗵嗵声停了。小月听见身后的玻璃被敲响，一下一下。 小月缓慢移动着脑袋，抬头，与一只包裹在头发里的眼睛猝然对视。那个球体正贴在窗户上，死死盯着她！ 球体下方连着一个唱到夸张的圆柱形物体，应该是它的脖子。随后，那怪物的脑袋慢慢往后退，猛地一撞，玻璃窗成了碎片。 周围的雾气已经散去，只有地面飘着薄薄一层。宿舍楼在学校西门，可以绕过图书馆抄近道到达。 但让人意外的是，图书馆此刻灯火通明。 “场域里的场景通常定格在形成的一瞬间。”何韶宜解释。 黎楱推测：“可能是在期末周的某个晚上形成的，时间不超过晚上九点？” 桐安私立中学的图书馆晚上九点闭馆，寒暑假晚上不开放。而平日里，学生对学习空间的需求不会这么高。 何韶宜意外：“你也是桐安私立的学生？” 也？ 黎楱愣了一瞬，“我是今年刚毕业，你也是这里的学生吗？” 何韶宜轻快道：“是啊，我是51届。” 黎楱瞬间多了一些亲近感：“七年前？” 她很快想起校园广场上的喷泉，心里有一个猜测，“现在这里的场景也是七年前吗？可是为什么那么久都没事？”她在这里读书期间，从来没听过师生意外死亡事件。 “我也不清楚。关于场域的基本信息，我也是摸索着知道的，有时候会误闯进来一些小鬼，我就抓了它们问些信息。不过它们很快又会被首饰怪吃掉，我也只知道一点。” 黎楱点点头，而后似乎想起了什么，问道：“学姐，你究竟是怎么进入场域的？” 何韶宜十分明显的停顿了一下，似乎对“学姐”这个称呼很意外，但很快又恢复正常，再次做了个曲指敲眉的动作，迟缓道：“很多细节我都记不太清楚了。只知道我本来正在午睡，然后就听见学校的铃声响了。一睁眼就到了学校。” “不过，我知道是谁把我关进来的。” 黎楱疑惑望去。 何韶宜轻轻笑着说：“就是你看见的那个首饰怪——童霜语。我们之前是室友，闹了些矛盾。她虚伪又不听话，一直对我怀恨在心，死后变成厉鬼，想报复我。” 黎楱顿时皱起了眉。 说对方“虚伪”可以理解，但“不听话”这个形容就有点奇怪了。而且能让对方变成厉鬼也想报复，应该不是普通矛盾了...... 就在这时，黎楱听见了一声异响。 “什么声音？”她下台阶的脚步顿了顿，望向声音传来的地方——学校实验楼。 何韶宜顺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漫不经心道：“不用担心，除了童霜语之外，学校里还有不少怪谈。” “怪谈？”黎楱脑海里顿时冒出几乎每个学校都有的传说，例如宿舍命案、水鬼、午夜亮灯的教室之类的。 何韶宜继续说道：“那边靠近人工湖，湖边的槐树有个吊死鬼。” 雾气变得越来越稀薄，月光撒进校园。两人一前一后走着，整齐的脚步声在寂静的校园里作响。 何韶宜跟黎楱讲述了学校里活着的三个怪谈。 第一个怪谈是湖边的吊死鬼。 学校有小情侣时长去人工湖附近约会，那里树林多，夜晚更是漆黑不见人。湖边的槐树又极为粗壮，树干挡住三个人都不成问题。 一天晚上，一对小情侣正手拉着手靠在树旁说情话。忽然女生感觉脖子有点痒，以为是旁边的男生恶作剧，谁曾想一转头便对上一个挂着的脑袋。那脖子长得夸张，似乎从树冠处延伸下来，整个脑袋被头发丝缠住，只露出一只布满血丝的眼睛。 两人吓得慌不择路，一不留神就掉到湖里。虽然学校有游泳课，两人都会游泳。但每当他们浮出水面时，就会被一个球状物体给撞下去。 不过好在后来两人扑腾的动静引来了巡逻的保安，这才得救。 之后据说也有不少情侣被这个吊死鬼捉弄过，但也没发生命案，所是三个里面危害最小的一个。 “所以学校后面把那个槐树给拔了？”黎楱问。因为她上学时人工湖旁已经没有了那块大数。 何韶宜摇摇表示不清楚，接着又讲到第二个怪谈。 第二个怪谈比较简单，前因后果也清晰。 桐安私立中学每年暑假都有和大学以及研究所合作的研学项目，在大学入学考试上会根据项目成果进行一定的加分，因此相当有含金量。 而能够参与项目的同学不仅成绩要好，并且课外活动以及专业技能也要丰富。而怪谈主角半身人学姐就是其中一位。 当时暑假快结束，项目只剩收尾阶段了，并且她即将参加心仪学校的提前招生考试。 但天意弄人。学校附近某个建筑正在进行大改建。而那天学姐路过时，一块钢板从天而降，带走了她的生命。 不过也有说法是有人同学妒忌她，故意将她害死。 学姐死后化作怨灵一直徘徊在图书馆和宿舍楼的阅读室。据说她是个非常纯粹且坚定的优绩主义者，她十分讨厌成绩差、不爱学习的学生。 而她比较危险是因为据说有几个学生在图书馆见过她，被吓了个半死，住院了大半个月。 说完，何韶宜又轻笑一声：“第三个怪谈，也是危险性最大的一个。” 桐安私立中学西北方向角落有个六层楼高的小钟楼，钟楼一层的侧门几乎从来不开。 有天，几个学生一起在钟楼附近完成自然科学的作业，快放学时，走在最后面的几个同学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剧烈的敲门声。 几人寻着声源找过去，发现是侧门从里面被敲响。 最初他们以为是维修工被关在里面了。可凑近了听才发现，竟然是自己的同班同学，并且一直在喊救命啊，救命啊，它要吃了我，之类的话术。 侧门的钥匙不知道在谁手里，几个学生担心同学安危，决定合力把门砸开。可就在门锁掉落的瞬间，呼救声突然消失了，而屋内则什么都没有。 带队老师一层层爬上楼看了看，没有发现人影。 事情结束后，同学们清点人数的时候发现人数少了一个，可谁都说不出少的是谁。 桐安私立中学的上课模式是走班制，班级人员流动性强。于是这件事情就这么不了了之。 但过了几天，一个姓林的女同学告诉老师，自己的朋友失踪了，她被鬼关到了钟楼里。不过没有人相信她的话。 自那天以后，林同学每在黄昏时刻，都会听到杂物间传出激烈的拍门声和呼救声。 林同学愈发确定钟楼里关的是自己的朋友，于是在一个傍晚，带着工具去了杂物间。 过了不久，又有另一个女孩告诉老师，她的朋友被怪物抓走了关在钟楼。 而那个朋友姓林。 “这三个怪谈都有自己的活动区域，我一般不会主动招惹它们。但女生宿舍一楼有阅览室，半身人有概率出现在那里。如果碰到她，你要小心。”何韶宜打断她的思绪，叮嘱道。 黎楱点头：“好的，学姐，你也要小心。” 何韶宜弯了弯嘴角。 女生宿舍楼就在眼前，黎楱突然想起来一个重要问题还没问，“对了学姐，你见过黎凤眠吗？” “不清楚，应该早就死了吧。就算变成鬼也可能被童霜语吃了。”何韶宜回答。 黎楱瞬间不高兴了，没再说话。 第5章 第五章：207 宿舍楼内部顶层是透明的屋顶，月光洒在地板上，十分寂静。更重要的是，女生宿舍像是场域里单独隔出来的一片空间，地面没有红雾。 黎楱推了推玻璃门，发现上了锁。想了想，拎起棒球棍就要往下砸，手腕却被握住。 “动静太大了。”何韶宜制止。 两人距离突然拉近，黎楱对上何韶宜那张具有冲击力的脸，一时有些不自在，想往后退一步。何韶宜却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也不动，眼神里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 红雾又开始蔓延。 黎楱用力挣了一下，何韶宜像是突然回过神来，放下她的手，指尖扫过黎楱的手腕，黎楱仿佛像被荆棘刺了一下，打了个激灵。 在何韶宜靠近的刹那，她便闻道一股黏腻的血腥味，胃部又开始翻涌。 黎楱心生警惕，往后退了两步。 何韶宜揉了揉眉心，有些难受地说：“抱歉啊，我可能状态不好，有点恍惚。” “你还能坚持吗？”黎楱迟疑了片刻，关心道，“要不你找个地方先躲起来休息，我一个人进去？” 何韶宜摇了摇头，“不用。我不想再等了，早点结束吧。一楼阅览室有个露台，附近有一片树林，比较好藏人。我们从那边进去吧。” 女生宿舍楼有六层，一楼是学生服务中心、阅览室、自习室和娱乐空间。阅读室正对着大门，需要绕宿舍半圈。阅读室后面的便是一片小树林，树林后则是钟楼。 红雾已经蔓延到空中，但不是很浓，视线还没有被完全遮挡。 两人加快了脚步。何韶宜不是人，所以林荫道上只有黎楱一人的脚步声。 突然，一声极清脆的叮零声传来，紧接着是一阵丁零当啷的声音，迅速靠近。 黎楱握紧了手里的棒球棍，正想回头，被何韶宜制止：“我把它引开，你趁机进去。” 还没等黎楱做出回应，何韶宜便转身冲进了一旁的树林里，快速隐没在阴影中，发出簌簌声响。而首饰怪的叮铃声也跟着远去。 前方就是阅读室露台。黎楱跨过外部的围栏，通向室内的玻璃门是开的。 红雾似乎跟着何韶宜一起走了，月光穿过阳台撒在室内一隅，一本打开的书静静躺在地板上。 “有人？”她记得阅读室每天都有阿姨整理的。 黎楱放轻了脚步，小心翼翼靠近。走到门口，迅速扫了一眼阅读室，没有人，没有鬼。一切看似正常。 她松了一口气。 七年前的女生宿舍楼除了旧一点以外，结构上跟现在并无区别，仍然是五层宿舍，每层18个房间。 黎楱走了一圈，最终停在了206门口，门上挂着一束干枯的花，看不清品种。 黎楱又走到隔壁左边的房间，显示205，她又略过206，往右边走，却显示206，门上也挂着一束枯花。而当她再回到原来的206处，门牌号则变成了205。 没有207。难道是首饰怪将它隐藏起来了？ 黎楱又绕了一圈，特地数了房间数量，仍然是18间，只是207不见了。黎楱猜想它是通过某种方式隐藏起来了。不过，这也说明207里真的有首饰怪在意的东西，现在只需要想个办法进去。 普通的办法肯定行不通了。黎楱轻轻打了个响指，一团蓝火从她手中蹦出来，然后又附到她手上，将整只手掌包裹。黎楱并没有灼烧感，反而像是泡在冰水中，有点冻手。 黎楱走到206与原本207中间的墙壁前，用包裹着火焰的手掌拍了拍，希望能像魔法电影中，凭空出现一道门。 但很可惜，墙壁没有动静。 黎楱叹了口气，打算去206和205之间的墙壁看看。 就在这时，楼梯附近突然传来一阵急促且不规律地咚咚声，并飞快朝206方向赶来。 黎楱心里一紧，停住脚步，手下意识放在206的门把手上，一拧，门竟然开了。 耳听着那声音离自己只有几步距离，黎楱飞速闪进去，将门关上，周围重归寂静。 黎楱用心听了一会，并没有敲门声，那个怪物应该暂时进不来。 手掌的火焰已经消失，室内漆黑一片，她摸索着伸手，碰到旁边墙壁一个开关，“啪嗒”一声，灯开了。 学校小树林。 林中落叶上点缀着稀碎的钻石和小碎金，形成一条璀璨的小路，一直蔓延到树林尽头。 一双脚沿着小路重重踩过，似乎要将散落的珠宝们踩得更碎。树林尽头正是钟楼，钟楼前的一处空地上，浑身嵌满首饰的怪物发出剧烈的喘息，身下的流光溢彩堆了一地。 层层阴影中，一个修长的人影闲庭信步地出来，眼里满是鄙夷，语气冷酷：“你还在挣扎什么呢？老实让我吃了不行吗？” 正是何韶宜。 首饰怪位于太阳穴处的一只眼睛疯狂地吐着红色碎宝石，眼珠死死盯着眼前的人，蕴含着浓烈地恨意。 何韶宜靠近了两步，首饰怪突然激烈颤动起来，身上的金银簌簌掉落。 何韶宜变脸一般突然换上一幅委屈的神情，对首饰怪说道：“是我啊，霜语。你还记得我吗？你不是一直想跟我做朋友吗？” 首饰怪安静了下来，额头上的嘴巴一张一合，似乎是想说什么，但只能发出磕磕绊绊的音节。 何韶宜又靠近了两步，拉起袖子，露出同样嵌满了各种金银珠宝的手臂，继续说：“可是你为什么要把我变成这样？你就是这么对朋友的吗？你......你......”何韶宜垂下头，“你”了一会，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她微微弯下腰，捂着肚子，“你们这种......哈哈哈......这种感情......哈哈哈实在是......哈哈。” 何韶宜直起了身体，做了一个夸张地抹眼泪的动作，“抱歉啊，我只是觉得你实在太可怜了。而且很可笑。” “哦忘了告诉你，”何韶宜继续说，“你知道为什么我让那个女孩去207吗？” 何韶宜仰起头，用手挡在嘴巴旁，像在说悄悄话一般，一字一句说道：“因，为，她，是，饿，死，鬼。” 话音刚落，首饰怪便愤怒地冲向何韶宜。何韶宜嘴角一挑，首饰怪下方地面突然冒出无数红色刀刃，形成一片刀从，将它刺穿，涌出更多的宝石。 首饰怪奋力嘶吼挣扎，那稻丛有化作红雾，从露出东西的地方钻入它体内。而站在一旁的何韶宜脸部也开始掉落小宝石。 钻入首饰怪体内的雾气越多，何韶宜脸部掉落的东西也越多。 “别挣扎了，没用的，反正迟早会被我吃掉的。”何韶宜语气森然。 首饰怪果然听话停止了挣扎，但突然“砰”的一声，首饰怪原地消失，留下一大片“宝石”。红雾贪婪的将它们尽数淹没吞噬，再回到何韶宜体内。 何韶宜嗤笑一声，摸向自己的脸部，感受着皮肤底下坚硬的物体，喃喃：“你还能用这种方式逃跑几次呢？” 随后她将视线转向女生宿舍楼，看着唯一亮灯的地方，轻笑道：“先把你吃了也是一样的。” 桐安私立中学宿舍同样豪华。入目处是一个小客厅，摆着沙发和小茶几，茶几上放着一个不锈钢大碗，里面装着水果。沙发旁的垃圾桶半满。对面墙壁是一个幕布。右侧墙壁立着一个大柜子，分了四格，柜子旁边有一个全身镜，全身镜旁的挂杆上挂着一件薄外套。 整个空间还残留着生活气息。 黎楱转身时注意到门上挂着一个大牌子。她凑近查看，上面写着艺术字体的“二零柒”，每个文字附近都画着一个Q版小女孩。 坐在“二”字底部的小女孩是短发，捧着一本书。“零”旁边的女孩扎着两个低辫，带着一个画家帽，手里拿着画笔。而“柒”字旁的女孩扶着一个“竖”，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有些冷脸萌。 黎楱想起何韶宜说她和童霜语是室友的那句话，但她看了半天，也找不出哪个是何韶宜。 但正事要紧，得先找何韶宜说的那个东西。她只说那个东西在207，没说是什么，也没说具体在什么地方。黎楱只好开始从卧室的地方开始搜索。 让她意外的是，卧室竟然是上床下桌的四人间。她上学的时候，住的是双人间。 何韶宜说那个首饰怪是童霜语，那么东西很可能在童霜语的床位上。 黎楱先查看左边第一个床铺，书桌上干净整洁，桌面摊着一本地理杂志，黎楱翻了翻，上面并没有写名字，但有的页数有折角。它粗略的看了看，一处介绍矿石，一处介绍极地生态。 黎楱将书还原，目光落到柜子里的地理课本，扉页写着“胡安安”三个字，应该就是床铺的主人了。不知道何韶宜跟童霜语的矛盾她是否也有参与。 相比于胡安安的整洁，隔壁床铺的书桌则非常的繁复。墙面挂着电影和音乐的海报，书桌上则什么都有：护肤品、首饰盒子、发卡、手链以及平板和游戏机。 虽然物品杂乱，但物品风格却奇异的同一：又贵又好看。因为其中几个品牌的物品自己也有，因此认出。 黎楱拿开平板按了一下，但没有反应。平板下方压着一个速写本，黎楱翻开，第一页便是何韶宜的肖像。 她穿着校服，靠着走廊的桅杆，抱着双臂，气质凌厉。画画的人功底很强。只用简单清晰的线条，何韶宜仿佛就要从画中跳出来。画面右下角是写着“to小宜” 黎楱又往后翻了几页，后面则是一片空白。她合上速写本，又将本子转到后面的封皮，终于找到了所属人——周倩。 黎楱放下速写本，查看周倩对面的床铺。出乎意料的是，书桌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黎楱后退了两步，看到床沿贴着一个纸条，上面写着“童霜语”。 黎楱心里一跳，正想拉开一旁的柜子查看一下，突然听到一声闷响，像是某人在敲门。 黎楱屏住了呼吸，凝神静听了一会，那响声又消失了。 确定是童霜语的床铺后，黎楱加快了速度。看见柜子里依然没有任何东西之后，边爬到童霜语的床铺去查看，依然一无所获。 黎楱下了床，粗略地看了一眼何韶宜的书桌，便径直奔向客厅里的柜子。 路过投影仪时，目光却被墙上的照片吸引。 她看见了一个十分熟悉，却又十分让人意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