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饭否》 第1章 第 1 章 作为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 我一直都是唯物主义的坚定拥护者。 直到有一天。 我穿书了。 因为收了学生上课时看的小说。 我穿到了一个被饿死的小姑娘身上。 空气中浮动着死亡特有的恶臭,身下是冰冷硌人的硬土,周围都是白花花的骷髅架子。 不过我没功夫害怕,因为我也快被饿死了。 饿。 那是一种从灵魂深处烧起来的、啃噬一切的灼痛。 意识像断了线的风筝,在混沌边缘摇摇欲坠。 我咽气前最后一个念头是:早知道穿书会饿成这样,当初就该把那本小说撕了,而不是放在抽屉里保管。 叫家长,绝对要叫家长。 我要告状。 眼前突然一黑时,我正被个满脸黑灰的少年拽着后领拖过泥地。他身上的粗布短打烂得像破渔网,却不妨碍那双眼睛亮得吓人:“再装死,真把你丢去喂狗。” 我饿的发不出声,只能干瞪眼,不然我一定要好好说教他一顿,让他知道什么是人民教师的愤怒。 臭小孩。 小小年纪,一点爱心都没有。 “小七,你吓她干啥。” 另一个略显沉稳的声音插了进来。 少年见我睁眼,从怀里掏出半块黑硬的窝头,扔过来时差点砸掉我门牙:“吃,跟着我们,有口饭吃。” 后来我才知道这是一个名为魏的朝代,皇帝昏庸,官吏如豺狼,天灾**连绵不断,大地如同沸腾的汤锅,处处是揭竿而起、只为一口吃食的农民。 而救了我的这支队伍,就是其中之一。 拽我那少年叫王七,是这支队伍里年纪不大却透着一股狠劲儿的“老兵”。而我们每天的任务就是跟着大部队跑,像惊弓之鸟躲避着官军的清剿,偶尔像饿狼般扑向防守薄弱的官府粮仓。 当然,抢来的粮食轮不到我们这种小喽啰敞开吃。能分到半块硬窝头,已经是王七“罩着我”的成果了。 “我捡的你,从今天起,你就跟我姓,我姓王,行七,叫王七。你是我弟弟,”他嘴角裂开一个恶意的弧度,“就叫王八吧。” 谁是你弟弟。 神他妈王八。 “我叫李云裳。” 他对我的抗议嗤之以鼻,不过自从知道我是个女孩后,就改叫我“小八”了。 我跟着王七混了半年,从只会抢窝头的饿死鬼,练就得能在乱军里精准接住他抛来的饼子。 大概是因为这里是小说世界,并非完全意义上的古代,文字和现代简体没什么区别。 因为识字。 这成了我在这个乱世饿殍堆里,除了“接饼子”之外,唯一拿得出手、也最不合时宜的本事。 队伍偶尔也会缴获一些皱巴巴的文书、残破的账册,甚至是从某个倒霉催的师爷身上搜刮来的书信。这些沾着血或泥的纸片,在大多数人眼中无异于废纸,却成了我悄然“发光发热”的地方。 此刻,天刚蒙蒙亮,队伍在一片稀疏的林子里短暂休整。 我正蹲在一洼浑浊的积水旁,用一块勉强算干净的破布,仔细地擦着脸和脖子。水很凉,带着泥腥味,但能洗掉一点尘土和汗渍带来的黏腻感。 我稍微有些洁癖。 王七不知何时靠在了旁边一棵歪脖子树上,嘴里叼着根枯草茎,目光落在我清洗的动作上。 “你会识字,还会算数,”他顿了顿,视线扫过我因为长期饥饿依旧纤细、却不再像初见时那般枯槁的手腕,“又爱干净,挑食……” 他吐出草茎,那目光像带着钩子,直直刺过来,带着洞悉一切的探究: “你不会是……哪个大户人家跑出来的小姐吧?” 我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看向他,拉长语调。“你终于看出来了。” “姐姐我呢,原本是天上教书的小仙女,蕙质兰心,品貌非凡,德艺双馨,误入凡尘,…” 他嗤笑。 “喂,瞧不起谁呢!”我用水泼他。 王七反应很快,偏了下身,那点水花就擦着他破渔网似的衣角飞溅到地上。 “啧,”他拍了拍衣角并不存在的灰尘,“小八仙女,你这脾气比本事要大。” 队伍说是起义军,其实就是一帮难民罢了,首领是谁都经常换。 “我们到底要去哪?”有一次分到半块相对不那么硬的饼时,我忍不住问王七。 他正用力撕咬着饼,闻言动作顿了顿,咽下嘴里干涩的食物,目光投向灰蒙蒙的远方,那里群山起伏,轮廓模糊。“去能吃饱饭的地方。” 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向往,“去江州投靠陈茂将军。” “陈茂”这个名字,像一颗微弱的火种,在无数流民口中传递。 陈茂是主角吗? 我不知道。 小说的内容我没看过,只是随意翻了几页,只是依稀记得,这本小说的名字叫《乱世破晓》。 好像是男频权谋文,朝堂倾轧,铁血征战,美人如花…… 要是当初看了这本小说就好了,我有些懊恼。 至少知道哪里是生门,哪里是死地。 转折发生在一个冬天,我们这支本就疲惫不堪的队伍,遭遇了一股官军的伏击。 仓促应战,结果可想而知。 溃败,像雪崩一样无法阻挡。 我和王七在混乱中被冲散,又被裹挟着向同一个方向逃命。 当我们汇合时。 发现王七被流矢击中了右臂,血染湿了他破烂的衣服。 我这辈子,上辈子,都没见过人流这么多血! 该怎么办? 压迫止血。 我手忙脚乱地去撕自己本就破烂不堪的里衣。 布料冻得发硬,又沾满了泥雪,撕起来异常费劲。好不容易撕下一条还算干净的布条,我跪在冰冷的雪地上,双手哆嗦着,用力按在他伤口上方靠近肩膀的位置。 王七忍着痛,蜡黄的脸都变得惨白,呼吸变得粗重而急促。 只是那双眼睛依旧矍铄,死死地盯着我。 “如果我死了…”他一开口就很晦气。 “闭嘴。” 我是不想哭的,只是眼泪止不住地掉。 没办法,泪失禁体质就这样。 “你不能这么说…”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指尖按在他伤口上方,力道大得指节泛白,“你要说活着。” 王七的睫毛颤了颤,不知是疼的,还是被我这副模样惊到了。他原本紧蹙的眉峰松了些,嘴角竟还想扯出个笑,却被一阵剧痛攫住,只溢出半声闷哼。 “小八……”他喘着气,声音很轻,“手劲……真大。” 我又撕扯衣服,弄出布条。 “忍着点。”我把布条往他胳膊上缠,动作笨拙。 “你哭什么。”他忽然抬手,想用没受伤的左手碰我的脸,可胳膊刚抬起半寸,就没劲落了回去。 “你一哭,更丑了。” 臭小孩。 我在心里骂他。 我加快了包扎的动作,布条一圈圈缠上去,被不断渗出的血浸透,很快就变得沉甸甸的,我把结打得死紧,像在跟什么东西较劲。 “走。”我扶着他的左胳膊,想把他架起来,“找个地方躲躲。” 王七点点头,借着我的力气挣扎着起身,刚站直就踉跄了一下,大半重量都压在了我身上。 我咬着牙撑住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密林里钻。 积雪没到脚踝,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寒风刮在脸上,疼得像被人扇耳光。 可我不敢停。 我得把他活着带出去。 事实证明,王七这个家伙真是福大命大。 伤那么重,还发了烧,结果不到一个月就又活蹦乱跳了。 义军重整,本来想继续赶路,前往江州。 但好消息突如其来。 陈茂已经打到章州来了,队伍成功被收编了。 收编的过程,远比想象中的要正规。 男丁有男丁的去处,女眷有女眷的安置。 我和王七要分开了。 “机灵点,别乱教人识字。”他摸着我的脑袋,最后叮嘱我。 “我知道,我又不蠢。”我拍掉他放在我脑袋上的手。 “我走了。”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便猛地转身,大步流星地融入了被带走的男丁队伍。 我裹紧了身上单薄的破衣,跟在那几个同样茫然无措的女子身后,走向西边那片陌生的营区。 乱世中,要行军打仗,女子大多担任后勤。 我起初有些担心,因为我既不会耕,也不会织,更不会烧菜做饭。 但事实证明,我的担心是多余的。 由于外表年纪幼小,我被收养了。 收养我的人家姓沈,亦是底层,对我的处境很是同情。 沈家夫妇是随军的炊户,男人负责给前锋营烧火,女人在伙房帮着摘菜剁馅,他们膝下本有个儿子,去年冬天染了风寒没熬过去,见我瘦得像根豆芽菜,眉眼间又有几分像他们早逝的孩子,便求了管事,把我领回了他们住的小窝棚。 于是,我成了沈云裳。 事实证明,人吃饱了饭,就容易多想。 脱离了饥饿的我,有点想回家了。 爸妈。 没吃完的外卖。 还有我全款拿下的小毛驴。 现在回想起来,就连平时调气捣蛋的学生,都变得可爱了。 当然,往我杯子里倒粉笔灰的那个除外。 也不知道王七现在怎么样了。 “云裳,发啥愣呢?”沈母坐在我身边,手里纳着鞋底,线穿过布面的声音在小窝棚里格外清晰,“下午跟我去伙房吧,今日杀了头病猪,能分到点肉汤呢。” 我“嗯”了一声,低头把碗底最后一点糊糊刮干净。 或许是沈家夫妇的温和太过真切,或许是这乱世里难得的安稳太让人贪恋,我竟渐渐忘了刚被收养时的拘谨。 沈父会把烤得焦香的红薯偷偷塞给我,沈母纳鞋底时总让我坐在旁边,教我认那整齐的针脚。他们从不问我过去,只把我当失而复得的孩子疼惜。 我知道自己一直都很幸运。 无论是李云裳, 还是王小八, 又或是沈云裳。 上辈子炸厨房,这辈子做厨娘。 原本只对着外卖软件挑三拣四的我,跟着沈母在厨房里待久了,竟然也能炒出几个像样的菜来了。 缝的衣服鞋子也像模像样,沈母总夸我手巧,只有我自己知道,这不过是求生的本能。就像上辈子备课到深夜,总能在第二天准时站在讲台前。 人在某个环境里待久了,总会长出适应的铠甲。 当勇气不够时,恐惧和胆怯会推着人向前走。 偶尔,我也会借着给邻棚送东西的由头,悄悄向相熟的士兵打听王七。 可营里人多如蚁,叫“王七”的少年能数出一串,要么是哪个队里刚补的新兵,要么是早没了踪影的散兵,总也对不上那个说话带刺的臭小子。 这个臭小子。 我找不到他,也不见他来找我。 没良心。 尽管心里骂他,我还是希望他能平安。 乱世之中,平安活着就好,不相见就不相见吧。 我还是没听王七的话。 因为会识字,我经常帮厨房记录一些账目,或是帮人写封短信,偶尔教随军的童孩写写自己的名字。 后来这事被管事的人知道,问我愿不愿意在营中抄录名册。 沈母眼里虽有担忧,却还是朝我点了点头:“去了也好,总比在伙房烟熏火燎的强。” 于是我便从伙房挪到了前营的文书房,每日帮着抄录士兵名册、登记物资出入。 握起笔时,我总想起上辈子在讲台上写字的日子,想起那些吵吵闹闹的学生。 或许骨子里,我依旧是位老师。 也是。 毕竟被校领导PUA了那么多年。 那日我正在抄录新补入营的士兵名册,笔尖在糙纸上划过,留下工整的字迹。 忽然听见周围一阵窸窣响动,原本各忙各的文书和杂役都直了身子,连一直埋首对账的老秀才都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我也跟着站起身。 以我多年的经验,这百分百是领导莅临检查了。 我猜的没错。 来者是位端庄的夫人。 她约莫三十许年纪,发髻梳得一丝不苟,虽未施粉黛,眉眼间却透着沉静的气度,偏又带着一股让人不敢轻慢的温和。 “夫人。”老秀才率先躬身行礼,声音里带着几分局促。 周围的人也跟着低了头。 夫人的目光扫过帐内,最后落在了我桌上的名册上。 “你的字,写的真好。”她拿起名册,“笔锋挺秀,不像营里惯见的字。你叫什么名字?” “沈云裳。” 她放下名册,又问:“你是怎么识的字?” 我总不能告诉她我是穿进来的,便含糊地说,“小时候,家里教过几个。” 夫人没再追问,只是看着我笑了笑:“此处多为男子,你可愿跟我走,在我身边做事。” 我看着她温柔的眼睛,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我愿意。” “收拾下东西,跟我走吧。” 后来,我才知道。 这位夫人是义军首领陈茂的正妻。 呜啦啦,抱上大腿了。 我在夫人的身边做了侍从。 她的日子比我想象中过的还要简朴,为人比我想象中的更加勤苦。 我又重新过上了早六晚十的上班日子。 然而,与当老师不同,在她身边,我总能学到新的东西。 农桑、粮草、御寒的衣物、伤员的草药…许多琐事都要经由她手,每一件都关乎营中人的生死。 她是一个了不起的女子。 这样的女子,该用什么样的男人来般配。 我曾一度为她不平,因为陈茂有好几个妾室,好多孩子。 于是我更加确定了陈茂就是主角。 我也曾一度诽谤陈茂。 叫什么乱世枭雄,干脆叫地表最强赘婿好了,明明是靠夫人家发的家,起的义。 后来,我才知道,自己是多么的鄙薄。 夫人在乎的根本不是什么情情爱爱。 乱世之中,需要有个英雄站出来,拯救百姓于水火,而那个人,只会是陈茂。 她愿意成为陈茂的助力,托起更多人的生路。 但前提是,只有她生下的儿子,是陈茂唯一的继承者。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魏王朝虽已梁柱锈蚀,千疮百孔,但犹有瘦虎余威。 即使用兵如神,陈茂的军队也免不了遭到了多次的围剿。 夫人随军迁徙,既要躲避敌军追杀,又要照顾好军中家属。 危机时刻,敌军攻城。 为安定军心,夫人只能散尽家财,犒劳军中将士。 又亲自煮粥烹饭,安抚百姓。 米袋见了底,我直起身捶了捶腰,望见夫人正站在锅边,挽着袖子搅动木勺。米粥翻滚的热气模糊了她的鬓角,却遮不住那双沉静的眼睛。 我看向她望着的方向,排队领粥的百姓,有衣衫褴褛的老人,有抱着孩子的妇人,还有几个腿上缠着绷带的伤兵。 “云裳,把那边的咸菜分一分。”她转头朝我笑,声音里带着点沙哑,却比战鼓更能定人心。 我饿的没力气,应声搬过坛子,刚打开盖子,就见个瘦得只剩皮包骨的孩子从人群里钻出来,直勾勾盯着锅里的粥,口水顺着嘴角往下淌。 他娘慌忙去拉,孩子却挣开手,扑通跪在地上:“夫人,求求您,给我娘一口吧,她快不行了……”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领粥的队伍里响起低低的啜泣。 我手里的咸菜坛子差点没拿稳,就见夫人放下木勺,快步走过去扶起孩子,又舀了满满一碗粥,亲自端到那妇人面前。 “趁热喝。”她蹲下身,用袖口擦了擦妇人脸上的灰,“喝完了才有力气活下去。” 妇人抖着嘴唇说不出话,眼泪混着粥水往下咽。 在我穿书后的第五年。 仗打的差不多了。 魏的气数已尽,陈茂称王是必然的事。 镜中的女孩褪去了当初的枯槁,倒有了几分明丽动人。 沈母开始催我向夫人谋求一门好亲事了。 但我十六岁的外表下确是一个快三十岁的女人,机智如我,怎么会轻易踏入爱情的坟墓。 事业批的我立志成为新朝的第一女官。 功在社稷,名垂青史。 制度革新,泽被后世。 哦,对了,我又见到王七了。 现在改名叫陈义舟了。 尼玛的,他竟然是陈茂流落在外的儿子。 我要收回称陈茂为英雄的前言,他果然是个种马主角。 王七来我的时候,我正在整理新拟的《女户籍册章程》。 宣纸铺了满桌,墨迹未干,他站在门口垂眸看着我。 “这么多年过去了,脾气还是这么大。”他先开口,语气里带着点熟悉的揶揄,“明明我听人说,沈文书性情温顺,心地善良,知书达理,品貌端庄。” “如今看来此言有虚…”他笑了笑,“还是说,你的坏脾气都使在我身上了。” 一如既往的不会说话。 我笔尖一顿,抬眼瞥他:“别人还说陈义舟将军武功高强、智勇双全、英俊非凡、姿容甚伟呢,如今看来,亦非实话。” 他没接话,只是站在旁边看我写字。 我忽然想起当年在林子里,他靠在歪脖子树上叼着枯草茎的模样。 现在他,比那时沉稳多了。 大抵是吃了很多苦吧。 “我错了。”他忽然开口道歉。 这家伙竟然还会道歉,我一时有些心软。 “给你赔罪。”王七掏出一个金光闪闪的簪子。 我知道他在前线打了胜仗,陈茂赏了他很多金玉的俗物。 “我才不要。”我把笔搁在砚台上,抬眼望他,“说吧,找我什么事?” 第2章 第 2 章 听到我的拒绝,王七向我走近几步,高大健壮的身躯像一座小山,兼具着力量和美感,影子笼罩住我同时,那双凌厉的眼睛看向我,带来的压迫感让我头皮发麻。 我忽然意识到,他今年刚满二十岁,已经是个久经沙场的、经历过生死的男人了。 时间改变的从来不只有我一个人,他也与往日不同了。 王七看到我有些紧张的样子,不免有些好笑。 “今年上元节,会张灯七日,不知小八小姐,愿意同我一起去看花灯吗?” 小八。 真是久违的称呼了。 心中柔软的角落被撞了一下,往日相互搀扶的记忆涌上心头。 “好。”我答应了。 即使我和他的政治立场不同,但我们还是当初的王七和王小八,不是吗? 我准备了好久。 甚至有些期待。 毕竟世界上有那个女人不想牵着自己高大帅气的儿子的手,引起一些不必要的误会。 bushi。 开个玩笑。 上元节那天,我把压箱底的衣服拿出来,那是件崭新的浅碧色襦裙,上面绣着细密的缠枝莲纹。 我化了妆,涂了粉脂,对着镜子照了又照,感叹天底下怎么会有我这么好看的人。 有点自恋了。 华灯初上的时候,我按照约定走到石桥边。 远远就看到了那人的身影。 他身着墨蓝色的常服,手里提着兔子灯,身姿挺拔,侧脸线条硬朗流畅,鼻梁高挺,原先那么匪里匪气的一个人,现在看来居然有些富贵人家公子哥的味道。 周围的灯火流转,绚烂摇曳。 王七敏锐察觉到了我的目光,忽然转过头,那双狠戾的眼睛在看到我后,忽然变得柔和。 这让我很受用。 果然当初没白疼这小子。 “你来了。”他阔步走向我。 他把灯塞到我手里,粗糙的手指划过我的掌心,带着炽热的触感。 “你的手怎么这么凉。”他的动作很快,在我反应过来之前,温热的大手将我的手整个裹住。 我被烫的一颤,想抽回,却被他稍稍用力握住。 “你长大了。”他看着我避开的动作,低沉的声音里辨不出情绪。 我一直都是个成熟的大人,长的的人是他才对。 “放手。”我鲜少和人牵手,不是很适应这种话感觉。 “别动,天冷。”他有些霸道地裹挟着我。 宽厚的掌心传来令人心安的温度,驱散了夜风的寒意。 我仰头看着王七的侧脸,内心不由发出感叹:这家伙…之前只会欺负人,现在对待女孩子,居然这么会了。 但本来我就不是什么古人,他这么贴心,我索性就拿他当人形暖手宝用。 长街两侧,灯饰琳琅。 我们之间的话不多,他只是不断地卖东西,梅子糕、杏仁酪、糖葫芦、骆驼奶…一股脑都把东西往我嘴里塞。 路过卖花钿的摊子,王七又要掏钱,被我一把按住手腕。 “够了,”我嘴里还含着半块梅子糕,声音有些含糊,晃了晃另一只手里几乎拿不下的零嘴,“再买下去,我就要变成球了。” “你是笨蛋吗?花钿是用来贴的,不是用来吃的。” 我当然知道花钿是用来贴额头的。 于是我给了他一个白眼,将嘴里的梅子糕咽下。 “这个不适合我。” 我拉着他要走,结果发现他重的像个秤砣,用尽全力也纹丝不动。 “这个。”不等我反对,秤砣本人已利落地付了钱。 摊主笑眯眯地将那枚玉饰递过来,“公子的眼光真好,这是如今最受欢迎的样式,肯定很衬这位小姐。” 王七笑着接过,仔细看了看,然后用指尖拈起,转身面对我。 “别动。” 我被迫仰起脸。 他有些笨拙地、小心翼翼地将那枚花钿贴在了我的眉心。 “好了。”他似乎终于满意了,稍稍退后,端详着自己的“杰作”。 皮肤上黏着东西,有些微痒,我下意识想要伸手去摸,触及他的目光,还是放下了手。 “我想去猜灯谜。”我抬手指向不远处人头攒动的灯谜区。 王七的个子大,不笑时有点凶,所到之处,人群如同沙丁鱼遇到鲨鱼一样散开,我们很快就走到了灯笼下。 灯谜不难,甚至有些简单,我不一会儿就猜了很多,摊主是个留着山羊胡的老先生,见我势如破竹笑着和我打赌,如果我猜中了最难的那个,就把他镇店的灯笼给我。 “有一样东西,它最长又最短,跑的最快也最慢,没有它,我们什么也做不成,有了它,我们最终还要失去一切。” 人群窃窃私语起来。 “是时间。” 我最终在一片欢呼声中拿到了精美的宫灯,心中也有些雀跃。 “走吧,小八才女。”王七帮我拎起不轻的宫灯,目光变的深沉,颇有些感慨道:“时光易逝。” 我和他玩的很开心。 在分别时,他送我到住处附近的巷口,夜色已深,巷子里只余几盏孤零零的风灯,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将我们的影子拉长又缩短。 他停下脚步,将手中那盏精致的宫灯递还给我。 “今天我很开心,你呢?” 我仰头看着他,认真地点了点头:“嗯,我也很开心。” 他目光沉沉地看着我,像是要把我拆吃入腹一样。 我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我走了。” “路上小心。” “好,夜里凉,赶快进屋吧。” 他站着不动,意思要看我回家才安心。 于是我径直走进院门,没有回头,只留给他我的背影。 为什么王七偏偏成了陈义舟呢? 我觉得内心情感的变化可以算得上是一种背叛,对王七的背叛。 因为我什么都知道,并且十分清醒。 我知道他如今的处境极为尴尬,哪怕奋力在战场上厮杀得到了陈茂的认可,建立了赫赫军功。可正因如此,他才会引人忌惮,每一步都走得如履薄冰,小心翼翼。 我知道夫人虽然表面接受了他,但内心的隔阂却难以消解,毕竟,谁能接受自己丈夫婚前的儿子,她的大儿子战死在沙场,只剩下一个儿子了还未成年。 我也知道王七的种种举动,是为了重新建立起我们当初患难与共的情谊,并不含有任何政治目的。 以前的我始终坚信,真心是世界上最宝贵的东西。 辜负真心的人要吞万针。 所以我一直在想,对于王七,对于夫人,我怎样做才算不辜负。 他们一个曾与我患难与共,一个对我恩重如山。 对任何一方的偏颇都可以算得上是背叛。 我只是希望,他们永远不会对上,不会有利益上的冲突和政治上的纷争。 窗外的春意渐浓,几枝桃花探入廊下,开的正好。 夫人喝了口温茶,抬头看我,忽然笑着问我:“云裳,你有心上人吗?” 我执笔的手一顿。 看着眼前女人慈眉善目的脸,发鬓上因操劳染上的斑白,我决定如实回答。 “我没有心上人,也不想嫁人,只想像现在这样,一直陪着您。” “傻孩子,世上哪有女子不嫁人的道理。”她的语气里带着宠溺和无奈。 我想,按照夫人的性格,如果在现代,她肯定会选择不结婚,凭自己的本领干一番事业,而不是做贤内助,一直被挡在男人的身后。 “能在夫人身边,就是我最好的归宿。” 她看着我,良久,最终发出一声轻叹。 “罢了,我只盼着我还能多活年,能护着你和成儿。”她的声音里带着疲惫,“只是云裳,世事难料,人心易变,有些路…终究要你自己想清楚。” 世道对女子贯是苛刻。 “夫人,您会长命百岁的。” 长命百岁。 我说不出其他安慰的话,只会这样说,也只能这样说。 陈成是夫人的第二个孩子,却是陈茂的第五个儿子。 自从他的大哥战死后,年幼的陈成作为嫡次子,被当做继承人培养。 我在夫人身侧工作,也常常见到陈成。 他是个温柔的人,用谦谦君子来形容再合适不过,但他眼底总有一种深沉,那是一种权力和尊贵地位所催生出的审慎和疏离。 他鲜少同我说话,对待婢女侍从的态度总是温和,但夫人总是训诫他不要太过高傲。 不过以我作为老师的眼光和审美,这个规矩的乖小孩,倒是让我心生好感。 夫人常常让我同他多说说话,毕竟在她看来,我与陈成同岁,应该会有共同语言。 我和他下过两次棋,但比起围棋,我更喜欢五子,因为玩围棋我总是输。 教陈成玩过一次五子棋后,对方就再也没找我下过棋了。 我对学霸的古板程度感到不屑。 跳出框架都不懂,人生该得多无趣。 午后的阳光热烈温柔,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陈成来拜访夫人,母子二人在花厅里坐下来喝茶。 “云裳,你也坐过来。”夫人摆手示意让我坐下。 我也没客气,在陈成的身边的空位上坐了下来。 他倒了杯茶,递给我。 “谢公子。” 我接过,也不懂得品茗,只是像猪八戒吃人参果一样,一饮而尽。 “云裳真可爱。”夫人含笑看着我。 听闻母亲的话,陈成不言,优雅地小口饮茶,眼中嫌弃暴露无遗。 我有些不好意思,脸红讪讪笑笑。实则心中暗骂这个臭小孩。 夫人不言,只是看着我们笑,仿佛一个老母亲看到了自己的孩子们在嬉笑打闹。 又是一个春天。 陈茂称帝登基了。 夫人终于成为了皇后,而我也终于熬成了皇后眼前的红人。 典记,正七品的女官。 欧耶,属于人民教师的胜利终于降临!雄起吧!李云裳! 新朝初立,百废待兴,宫中更是繁忙。册封典礼、宫规制度、人员调配…我被委以重任,忙的脚不沾地。 怀里捧着文书,路过库房门口时,我听到两名宫女在背后嚼我的舌根,带着若有若无的酸意。 这并不是我第一次被人说坏话,泼脏水的也大有人在。 人活在世上,不是蛐蛐别人,就是被别人蛐蛐。 我没有生气,但我总得告诉她们,我不是人人拿捏的软柿子,说坏话也要避着人,被我亲耳听到的,就全当是故意说给我听的。 心中那股劲上来了,我深吸一口气,将文书放到一旁的石凳上。 退后半步,抬脚—— “哐”的一声,门被我一脚踹开。 库房内的声音戛然而止。 我站在门口,看着她们不太美妙的表情,心中十分美妙。 我笑了笑。 “好巧,我也在。”我看向眼前被吓得像鹌鹑一样的两人,“刚才听到你们在议论我,是对我有什么不满吗?” “奴婢不敢。” 她们被我吓得脸发白,哆哆嗦嗦就要下跪求饶。 我忽然觉得没意思,心里又不是滋味。 我想起上学的时候和我对骂的同学,我宁可这两个宫女像那个不要脸的同学一样,带着恼羞成怒和我争吵厮打。 我忽然发现,自己居然喜欢无耻的愤怒胜于卑微的胆怯。 “下次管好自己的嘴。” 我转身离开。 第3章 第 3 章 权力可真是个好东西。 看着酒席上的兄友弟恭、阖家欢乐,我第n次发出这样的感叹。 陈家的家宴办的极其隆重,新帝陈茂坐在主位,皇后端坐其侧,低下的妃嫔和皇子公主按序而坐,席间还有不少功臣。 我作为皇后身边得用的女官,侍立在侧后。 丝竹声宛转悠扬,舞姬们水秀翩翩,大殿内觥筹交错,明堂下谈笑风生。 “云裳。”皇后低声唤我,“去给成儿添些热汤,我看他好像被灌醉了。” “是。”我压低自己的存在感,端着温热的汤盅缓步走向陈成。 少年太子面颊微红,眼神却依旧清明。 看着没醉。 我跪坐在他身侧,为他盛汤。 忽然感到什么在扯动我的衣角。 我目不斜视,面色如常地继续手中的动作。 王七这个混蛋。 不用回头我也知道是谁,除了这个幼稚鬼,还有谁敢在众目睽睽之下调戏女官? “殿下请用。”我将汤碗轻轻推向陈成。 “谢谢云裳。” “殿下不必客气。” 就在我准备起身退下时,衣角又被不轻不重地扯了一下。 “云裳~我也要汤。” 一声云裳声调九曲十八弯,从他嘴里叫出来格外矫揉造作,带着理直气壮的无赖感。 我闻声转头,正对上王七幽幽的目光。他坐在靠近的席位,单手支肘,宽大的袖袍垂下,露出健壮的小臂肌肉。 “是。”我控制着面部表情,准备起身给他添汤。 不料陈成忽然抓住我的手臂,阻止了我的动作。 “义舟,她不是专门布菜的宫女。”他的嘴角噙着笑,眼神却很冰冷,“若要添汤,自有宫人伺候。” 此话一出,我就立刻明白了。 他大概是以为我被人轻薄了。 感动.jpg 这才是乖孩子。 不像某人。 我瞪了王七一眼。 他轻笑一声,从善如流地改了口,“五弟说得是,是我唐突了。” 他从胸口掏出一枚玉佩,递到我面前,笑道:“给云裳姑娘的赔礼。” 这家伙,死性不改。 陈成的脸瞬间阴沉下来。 看给孩子气的。 我看向王七,警告他点到为止,不要玩过了头。 “罢了。”他懒洋洋地靠回座位,将玉佩拿在手中把玩,“君子不强人所难,既然云裳姑娘不愿收,那就算了。” 我垂下眼帘,规规矩矩地向他行了一礼:“殿下宽宏。” 就在俯身的时候,我借着宽大袖摆的遮掩,掐住他腰侧放松下来的软肉,毫不留情地用力一拧。 王七身形几不可察地僵了僵,将闷哼声咽进肚子里,硬生生受着。 他看着我,眼神幽怨,额角的青筋都跳了跳。 欠收拾。 我手中紧握这他塞给我的纸条,面不改色地福了福身,“奴婢告退。” 回到皇后跟前,她问我刚才发生了什么,我将事情经过告诉她,解释说是个误会,她便不再多问。 我依旧老实地立在角落里,感受到王七若有若无的目光,垂眸不语。 直至宴会结束。 我心里有些不爽。 不是说苟富贵勿相忘嘛,我兄弟是大皇子欸,我怎么能这么苦逼呢? 我打开王七给我塞的纸条。 「若想离宫,我可向皇后求娶,你我一同前往封地,带你吃香喝辣,等你回信。」 这家伙,可真是的。 婚姻大事,怎可儿戏。 女官是不能随意出宫的。 如果没有极其特殊且被批准的理由,我就不能离开皇宫。 所谓的“放假”基本等于“在宫里不用上班”。 是夜。 就着昏黄的灯火,我展开信纸。信上的字迹是请街口代写书信的先生写的,但字里行间都是沈母絮絮叨叨的关切和沈父笨拙的叮嘱。 他们说,听闻宫中规矩大,贵人脾气多,担心我日日悬心,过得太辛苦。家里如今日子好过多了,铺子生意稳定,攒下些银钱,若我在宫中不顺心,不如求个恩典出来。 若是归来,找个踏实本分的上门女婿,一家人团团圆圆,他们也好给我撑腰。 要出宫吗? 皇帝的儿女一大堆,各个身上都流着陈茂野心勃勃的血,没一个是安分的主,今后的纷争恐怕会越来越多。 沈父沈母待我如亲生,他们给了我乱世中难得的温情与庇护。 他们期盼的,不过是女儿承欢膝下,过着平凡却安稳的日子。 出宫。 可我如今是皇后身边正七品的典记,知晓太多宫闱秘事。 王七这个家伙不靠谱,那是说嫁就能嫁的吗?搞不好我带着他一起共赴黄泉。 忽然发现自己走不掉了。 (ㄒoㄒ) 或许,从我踏入宫门的那一刻起,命运已经与姓陈的这群天家贵胄纠缠在一起。 这条路,注定无法回头了。 蠢货啊,沈云裳! 你当初就该听王七的,露什么头啊真是的! 我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 走不掉了。 那就…只能继续往前走了。 我还有成为当朝第一女官的理想和抱负呢。 短暂的假期结束,我去椒房殿回禀事务。 皇后正拿着名册,与陈成并肩坐在窗下,谈论着什么。 我见状就要回避,却被叫住。 “云裳,过来。”皇后冲我招招手。 “你来得正好,帮着参详参详。” 那是一份京中适龄贵女的名单,另外还有一摞画像。 我瞬间明白了,这是在为陈成挑选妻子。 陈成端坐着,目光平静地落在名册上,仿佛正在讨论的不是自己的终身大事。 “你觉得吏部尚书家的千金如何?”皇后指着其中一个名字问我。 我谨慎地回答:“林小姐才名在外,端庄贤淑,自是极好的。” 皇后点点头,又指向另一个名字:“那兵部侍郎的妹妹呢?” “赵姑娘骑射出众,性格爽利,与太子殿下倒是互补。” 陈成忽然开口,“母后,儿臣以为,如今边境未平,立妃之事不必过于着急。” “正因局势未稳,才更需要早日确立太子妃,以安朝臣之心。” “母后,些闺秀再好,最终也要父皇点头。” “那也得要你喜欢…” “喜欢,母后觉得,父皇会愿意看到一个身后站着太傅,或者镇北将军的太子吗?” 殿内一时寂静。 我屏住呼吸,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皇后脸上的笑容淡去,沉默片刻,轻叹一声:“成儿,你是嫡子,是名正言顺的太子。” “正因为儿臣是太子,所以更不需要一个权势滔天的岳家,父皇正值壮年,最忌结党营私,母后难道不明白?” “其费心挑选,不如静候圣意。” 说完,他行礼告退。 皇后独自坐在窗前,望着那名册出神。 “云裳。”她忽然唤我。 “我在。” “你说…太子是不是太过谨慎了?”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殿下他,压力太大了,身处其位,不得不如此。” 皇后久久未言,半晌才开口,声音里带着委屈和难过。 “我只…是想,尽可能的,让他娶一个…他钟意的女子。” 陈成的婚事暂且不提,我感觉自己要先完蛋了。 同为现代人,陈茂是穿越,我是穿书。 因此我时时担心在对方面前掉马,每次见到陈茂就先催眠自己:我是古代人我是古代人我是古代人…… 说到陈茂这个人,如果不知道他叫陈茂,普通人绝对不会将他和天下的主人联系在一起。 出身贫民,一副风流长相,偶尔不着调。 因为跟着皇后,我经常见到他。 今日,他坐在皇后的身旁,随意听着皇后说起太子的婚事,把玩着手中的玉扳指。 忽然目光在我和另外两名女官身上晃悠。 死种马,看什么看。 我表面恭敬,实则在心里骂他。 “倩儿。”他忽然开口,“你这个小宫女看着不似普通人呐。” 皇后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我。 两人的目光齐齐落在我身上,看得我心里“咯噔”一声。 陈茂不会有读心术吧。 不应该啊,我经常在心里骂他,要发现早被发现了。 我垂首敛目,尽量使自己表情顺从,“陛下谬赞,奴婢惶恐。” “朕说的是实话。云裳在皇后身边伺候多年,行事稳妥,心思细腻,确实不似寻常宫女。” 皇后闻言,也露出温和的笑容:“陛下说的是,云裳这孩子确实得力。” “既然如此,朕倒有个点子。”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尼玛的,死种马又想干啥? “太子年纪渐长,身边正需要一个知冷知热、又稳妥知礼的人照顾,云裳在皇后身边多年,最是懂得规矩,不如……”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其中的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 他这是要把我指给陈成! 皇后显然也愣了一下,她看了看我,又看向陈茂,语气有些犹豫:“陛下,要两情相悦才好。” “也是,应该像你我这样两情相悦。”陈茂笑道,“那就让他们两人培养培养感情。” 培你妈! “奴婢惶恐!” 我扑通一声跪下。 万恶的封建社会,吃人的古代帝王,脑子注水的穿越者,我的命真TM苦啊! “不必惶恐,朕看好你,你就是朕指定的下一代帝王的皇后。”他做了一个加油的手势,装作自己很调皮淘气的样子。 皇后也被他的话惊住了,一时有些目瞪口呆。 我期待着她开口,但她终究还是没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