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逆行舟》 第1章 救出 女娲造人以来,由陌上(谭、萧、韩、黎四大家族)和暗澜(顾、田、岑、沉四大家族)两大神族共同统治天下,天下八分,人民安居乐业。 就在前不久,谭国发生了一件大事,谭国青栅镇爆发瘟疫,明昭公主和丹宁郡主前往当地救治百姓,百姓中有人散播流言说喝了谭氏族人的血便能治疗瘟疫,丹宁郡主因流产丢了性命,明昭公主大怒,屠杀了全镇的百姓。 这几日,茶楼听书的百姓都在讨论这个事。 “明昭公主太过残忍,那可是上万条性命,如此狠辣之人,不严惩难以向天下人交代。” “这也不能怪她吧!是那些百姓想要她们的命啊!不知道是何人散发这样的流言,简直是愚不可及。” “可怜了丹宁郡主了,听说丹宁郡主肚子里还有孩子呢!” “难道那些死去的百姓就不可怜了?” “哎你这人,我又没说百姓不可怜,你非和我杠是吧!” “听说明昭公主被褫夺封号,贬为庶人,终身囚禁在皇陵不得出。” “那明昭公主这一生都葬送在皇陵了。” - 午时三刻谭曦颜便被老郡王以及四大神兽“护送”前往皇陵,皇后和大皇子谭煜给她准备了几车的东西,皇后病着不便出门,大皇子送她出城。 马车里,谭曦颜摸了摸青鸟的脑袋,从今以后,陪伴她的只有青鸟了。 大皇子一路将妹妹送到城门,分别在即,大皇子掀开马车的帘子,看着神情淡漠的妹妹他有些难过,嘱咐道:“到了那边照顾好自己。” 谭曦颜冷觑了他一眼,一言不发,他们兄妹的情分已经尽了,今后若是再见,便是仇人。 谭煜只当她心情不好,又叮嘱了几句才打道回府,过往的行人谁看了不说一句大皇子是个好哥哥啊! 回到府中,他吩咐道:“让皇子妃到书房来见我。” “是。” 皇子妃彭诗诗听到谭曦颜被贬的消息别提多高兴了,从今以后,大皇子再也没有对手了,将来的她就是皇后。 她刚进书房,谭煜便示意其他人退下,待其他人退下后,谭煜狠狠的打了她一巴掌,“你个毒妇,都是你出的馊主意。” 彭诗诗被一巴掌扇倒在地,冷笑道:“我是毒妇?当初殿下不也同意我的做法吗?如今倒是把所有罪责都推到我身上来了。" “你还有脸说,早知道,我当初就不该听你的。” “你装什么好哥哥啊!你要是真关心你妹妹,不如你去替她守陵啊!”彭诗诗最看不上他这点,能力没有多少,一出事就把责任推给别人,敢做不敢当。 被扯掉遮羞布的谭煜恼羞成怒:“闭嘴,你信不信我废了你。” 想到自己今后的荣华富贵都得靠这个男人,彭诗诗没再和他呛声,示弱道:“殿下别生气,公主只是被罚去守陵而已,又没要她的命,日后寻个法子让父皇把她放出来便是,如今公主再无继位的可能,殿下的位子是稳了。” 谭煜对妹妹有点感情,但是不多,想到这一层他心情好了不少,彭诗诗说的没错,等日后他再和父皇求情把谭曦颜放出来便是,谭曦颜这辈子是和大统无缘了,他就是板上钉钉的继承人了,到时候他自会补偿她。 众人舟车劳顿,半夜才到的皇陵,老郡王有些不忍,一个十五岁的女子,终身要被囚禁在这个地方,可是谁让她犯了这么大的错呢!做错了事就得付出代价,只是这个代价太过惨重。 谭曦颜平静的往里走去,没人知道她心中在想什么。 - 这天夜里谭曦颜坐在阁楼里,这是她被关进皇陵的第十日,皇陵的清凉殿是囚禁她的地方,外面设了结界,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今日的她试着运功打开结界,结果被反噬,“噗!”一口鲜血吐了出来,青鸟扑腾着翅膀来到她身旁,谭曦颜有气无力的坐在地上。 阁楼一道人影闪过,谭曦颜拔下发钗便扔了过去,来人两指夹住发钗。 “是你。”来人丰神俊朗,身姿欣长,一身白衣,谭曦颜此前见着这人,当时只当他是某个官员家中的纨绔子弟,如今看来,此人的身份只怕不简单。 男子没有初见时的吊儿郎当,神情严肃,走到她跟前朝她伸出手,“快走,结界只能打开一刻钟的时间。” 谭曦颜问:“你是何人?” “沉洋。” 沉,谭曦颜瞳孔骤然一缩,沉氏一族的人。 男子扶着她,催促道:“快点,没时间了。” “青鸟,我们走。”她对脚边的青鸟道。 “噗!”她又吐了一口血。 时间紧迫,沉洋只好将她打横抱起,“冒犯了。” 岑洋轻功了得,抱着她跑到山下,山下停着一辆马车。 他将谭曦颜放进马车,朝护卫吩咐道:“走,去宁州。” “是。” 马车里,谭曦颜已经昏迷了过去,沉洋探了一下她的脉息,将人扶正,运功给她输送内力。 谭曦颜直到第二日午时才清醒过来,鼻翼间香气萦绕,她缓缓的睁开眼,昨夜的回忆映入脑海,她起身撩开帘子走了出去。 正在烤鸡的沉洋回过身,脸上又是那幅玩世不恭的神情,“哟!醒了?身体不错,我还以为你会到明天才醒过来呢!马车柜子里有洗漱用品。” 谭曦颜默不作声的取出一个鬃毛刷和一条帕子,到附近的小河边刷牙洗脸后走到火堆前坐下,青鸟立马凑到她身边,沉洋的鸡已经烤好了,他吩咐小厮:“给她盛一碗粥。” 护卫照做,谭曦颜接过粥,沉洋将烤鸡分成三份,对她说道:“快吃吧!你想知道的等吃完饭我再告诉你。” 谭曦颜喝了一口粥,又咬了一口鸡腿,自她被囚禁以来,总算吃到了一口正常的饭菜。 原本皇后是要给她安排婢女伺候她的,毕竟谭曦颜从小锦衣玉食有人伺候,十指不沾阳春水,总得有人照顾她的饮食起居,谭曦颜拒绝了,有人跟着她想要做什么都不方便。 她厨艺差,做出来的饭菜难以下咽,这些天,她和青鸟基本都是靠清凉殿的果子充饥。 时间紧迫,吃完饭的几人稍作歇息便继续赶路。 两人乘坐的这辆马车很宽敞,沉洋从盒子里拿出一个瓶子递给她,“药丸每次一粒,每日服三次。” 谭曦颜打开瓶子,倒出一粒药丸服了下去,沉洋似笑非笑道:“不怕这是毒药?” “你都费那么大劲把我救出来了,说明我对你有用,怎么可能毒害我。”谭曦颜将瓶子放在一旁,问:“你是怎么打开的结界?” 沉洋从袖子里拿出一个龙形玉佩,谭曦颜呼吸一滞,眼中闪过一丝错愕,“这是沉氏一族的神令?” 八大家族中每个家族都拥有一枚神令,神令代表着至高无上的权力,历来都是在国君的手中,国君驾崩,其他家族怎么也会派一个人去吊唁,在她被囚禁在皇陵之前,没听说沉国国君驾崩的消息。 “你是现任沉国国君?”她问。 “不是,现任国君是我父皇,神令是我向我父皇要的。”沉洋将神令收起来,神情严肃,“我想和你谈一笔交易。” 谭曦颜并不觉得意外,她没说话,抬了抬下巴。 沉洋:“我母后生我妹妹的时候难产,自那次生产伤了身体,我妹妹也是先天不足,生来便体弱,要想治好,需要岑国天山的千年雪参做药引。” 天山乃圣地,千年前,谭国和岑国因为天山的归属问题打了一场仗,最终岑国胜了,天山被划为岑国的疆域,天山物产丰富,盛产药材,故此岑国的大部分神兽都驻守在天山。 后来岑国的某个族人不知为何惹怒了天山山神,山神震怒,天山的神兽开始无差别的攻击人类,一时之间死伤无数,地动山摇,那一次的变动形成了一条河,就是宁河,从此谭国和岑国成了隔海相望的国家。 那场屠杀导致岑国几乎损失了一半的人口,岑氏一族付出了很大的代价才把那些弑杀人类的神兽封印在天山,这个巨大的代价就是岑氏一族只留下十八岁的太子,其余人全数牺牲。 沾了血的神兽是十分危险的,天山的神兽屠杀了那么多人,只能将它们封印,否则人间永无宁日。 谭曦颜面露不解,问道:“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沉洋:“你还记得你那把丢失的哑琴吗?” 她当然记得,这把琴是上古时期就流传下来的,能通阴阳,能解人意,她初见时便极为喜欢这把琴,她皇爷爷便将这把琴赐给了她。 据说,只有有缘人才能弹响它,千百年来,能弹响它的人屈指可数,谭曦颜就是其中一位,可惜,这把琴在七年前宫变的时候丢失了。 谭曦颜脑海中灵光一闪,“这把琴能打开天山的结界?” “不错。”沉洋看她的眸光充满赞赏,和聪明人说话就是不费劲,有这么一位同盟,他此行也能顺利一些。 谭曦颜冷嗤道:“连这么隐秘的事你都知道。” 以往的谭曦颜是自负的,她认为自己聪慧过人,所以她向来看不上她那位哥哥,要不是她父母重男轻女,她早就是皇太女了,可是她看不上的哥哥算计的她差点终身葬送在皇陵,而眼前的男子,谭曦颜自认自己不如他,与这样的人合作,她便成了弱势的一方,只是如今的她没得选。 “你知道这把琴的下落吗?”当时谭国刚经历宫变,正是危难之际,她求她父皇母后帮她找到琴,两人只是对她说他们没有精力,只是一把琴,丢了便丢了,让她要懂事,后来她也派出人去找过,最终还是一无所获。 沉洋慢条斯理道:“只知道它是在岑国,具体在谁的手中我不知道,你也知道,天山是圣地,天山有一处温泉,有利于你身体的恢复,你修炼了禁术,之前又强行打开结界,我给你运功疗伤输送内力,加上药补,身体虽然修养一段时日就能恢复,但如果不借助天山温泉疗伤,你起码会失去二十年的寿命。” 谭曦颜猛地抬头看向他,脑中一道惊雷闪过,她没想到连她修炼禁术这么隐秘的事他都知道,最令她震惊的是她少了二十年的寿命,因为修炼禁术,她控制不住神力屠杀了百姓,被褫夺封号,还失去了二十年的寿命,可笑,真是太可笑了。 当初修炼禁术便是为了增强功力,到头来确实一场空不说,还把自己也搭进去了。 沉洋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他猜对了,“我给你把过脉,你的脉象很不正常,再结合你之前屠杀百姓的行为来看,你应该是修炼了禁术,无法控制自身的力量才会失手屠杀了百姓。” 谭曦颜一言不发,眼前这个男人让她心底一阵恐惧,她那些见不得人的心思对方都知道,这种感觉让她很不舒服。 就在她沉思的瞬间,马车停了下来,外面传来一阵喧闹。 第2章 赶路 沉洋蹙眉,“出了何事?” 护卫回道:“有一群山匪挡住了我们的去路。” 沉洋掀开帘,只见外面的山匪拿着大刀叫嚣道:“想活命就把车里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 沉洋手指一动,那些土匪全部倒地,“继续赶路。” “是。” 回到马车里,谭曦颜问:“杀了?” 沉洋摇头,“没有,只是让他们昏睡几个时辰而已。” 谭曦颜眉心微拧,他们走的是官道,官道上都有土匪出没,底下的官员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没人去剿匪? “对了,”坐在对面的沉洋说道:“禁术不要再练了,那玩意确实能让你短期内功力大增,但是也会遭到反噬,这点不必我多说你也知道,我一个堂叔就是修炼了禁术,被反噬以后精神失常,杀了自己的妻儿。” 闻言,谭曦颜呼吸变得困难,心神混乱,她不但没了二十年的寿命,还有可能变成一个疯子,她犹豫着开口:“那,有什么办法能压制?”她最近明显的察觉到她越来越无法控制身体的力量了。 沉洋问道:“你练了多久?” 谭曦颜回道:“三个月。” 沉洋闻言松了一口气,三个月还好,“三个月还不算太严重。"他将手上的一串蓝色珠子摘下来递给她,“戴上它,这珠子能够帮你压制魔性,不过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要想彻底清除你身体里的魔性,必须借助天山的温泉。” “谢谢,”谭曦颜本想将珠子戴到右手手腕,看到手腕上的手镯她愣了愣神,随即戴到左手上。 沉洋低笑了一声,语气轻佻道:“这镯子是你的情郎送的?” 谭曦颜瞪了他一眼,“不会说话你就别说。” 沉洋俊脸往前一凑,“你要不是谭氏一族的人,我就把你绑回去做我的太子妃。” 谭曦颜嘴角含笑,“别告诉我,你对我是一见钟情。” “不行吗?”沉洋目光灼热,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 这时马车一个颠簸,谭曦颜身体前倾,她的额头正好碰在他的嘴唇上。 唇上传来温热的触感,从未和女子有过亲密接触的沉洋心头莫名涌上一股不知名的情绪。 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的谭曦颜脸骤然一红,她推开沉洋,端正的坐好。 沉洋不自在的咳了咳,他下意识的用大拇指碰了碰嘴唇,怕对面的谭曦颜察觉,他很快的放下手指,他偷偷瞄了对方一眼,看对方低垂着头,这才松了一口气。 “那个,”沉默已久的谭曦颜开口道:“能不能进一趟城,我想买几身衣服。” “好。” “我身上没钱。” “我有。” “算我借的。” “嗯。” 路引和户籍是沉洋早早就准备好的,进城后沉洋让侍卫停下,他嘱咐谭曦颜:“你不要下车,在这等我一会。” 谭曦颜不知道他要去做什么,却也没有多问,“嗯。” 一刻钟后,沉洋回来了,将手中的帷帽递给她,“毕竟是在谭国境内,还是得防备着,别让人瞧见你的模样。” 谭曦颜接过,心想这人倒是挺谨慎的。 刚好他们要住的客栈对面就有一家成衣店,谭曦颜下马车后就往成衣店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顿住脚,回头一看,某人正站在客栈门口双手环胸的盯着她,谭曦颜没法,只好朝他招了招手,沉洋笑笑,往对面走去。 沉洋长得英俊,如今民风开放,有不少小娘子在偷偷打量他,等看到他走到一个女子跟前的时候,那几位小娘子心已经凉了,原来是个有主的。 谭曦颜接过银子匆匆往店里走去,从小锦衣玉食的小公主何曾因为银子窘迫过,如今她竟然花个钱都得靠别人了。 成衣店的衣服和她平时穿的自是不能比,只是如今也没有她挑剔的份了,她买了几身衣裳,又买了几双鞋子,随后提着大包小包走出了成衣店,侍卫玄七站在客栈门口,看见她走出成衣店立马走过来替她提着东西。 谭曦颜问:“你家公子呢?” 侍卫回道:“去药铺买药了。” 走进客栈,谭曦颜吩咐小二给她提几桶热水上来,走到房间门口,玄七把东西递给她,问道:“小姐想吃点什么?我一会出去买点路上需要的东西。” “买点牛肉干吧!别的你随意。” “那属下告退。” 谭曦颜微微颔首,小二把热水提上来后,谭曦颜痛快的洗了个澡,顺便给青鸟也洗了个澡。 第二日,几人用过早点就出发了,要不是特殊时期,哪用得着吃这个苦,直接让青鸟变身载着他们离开就好了。 宁州与岑国隔海相望,是谭曦颜姑姑谭清如的封地,想到谭清如,她眼神一暗。 “怎么了你?魂不守舍的。”沉洋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谭曦颜回过神,眼中闪过一丝狠戾,“我在想,怎么给他们添一把火,让他们内斗,你在谭国有多少探子?” 沉洋挑眉,“你想做什么?” “给我那位父皇和大哥添点堵。”她遭了这么大的罪,她那位大哥算计了她,还想高枕无忧,做梦,她谭曦颜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她才不会放过他。 两人交谈完,一只信鸽从马车飞了出去。 三人舟车劳顿,十日后才到达宁州,玄七还得留在岑国几日,沉洋和谭曦颜坐上前往岑国的船。 清晨的阳光穿透窗户洒在房间里,打在人身上暖洋洋的,谭曦颜与沉洋两人刚刚用过早膳,两人站在窗前看着窗外一望无际的大海,海风带着一丝微凉拂过脸颊,这是他们在海上的第二天。 一只鸽子停在窗前,沉洋将绑在鸽子腿上的布条取下来,念了个咒语,原本的空白布条出现几个黑色的大字,身旁的谭曦颜也看到了纸条上的内容。 看完后的谭曦颜忍不住笑出声来,她这个大哥啊!果然没让她失望。 谭曦颜大哥谭煜在外头养了个外室被大皇子妃彭诗诗发现了,气愤之下就要去捉奸,争执间谭煜一掌将彭诗诗打飞了,结果彭诗诗下/体流血不止,召了太医才知道彭诗诗有孕了,但是这个孩子是保不住了,更坏的消息还在后面,那个外室也有孕了,彭诗诗得知后气得晕了过去,外室有孕了,那就意味着她这辈子再也不会有孩子了,除非她和离另嫁,但这是不可能的事,她嫁入皇室是为了荣华富贵,怎么可能将富贵拱手让人。 八大家族的后人每人一生只会有两个孩子,嫁入皇室的女子第一要做的事情就是生孩子巩固自己正妻的地位。 谭曦颜冷笑,还不等她出手,他们就斗起来了,真是有趣。 沉洋感慨道:“好歹是徐丞相的女儿,哪怕是个庶女,那也是大家族出来的,竟然去给人当外室,这徐丞相是怎么教的女儿,就不怕外人耻笑。” “那徐三姑娘的母亲是青楼出身,至于那位徐三姑娘我在一次宴会上见过。”谭曦颜摇摇头,那意思不言而喻。 父亲忙着官场的事,子女的教育不就得靠母亲了,一个青楼出身的能教孩子什么好的。 “难怪,这下可热闹了。”这么一闹,徐家和彭家是彻底结仇了。 现在在众人眼中,谭曦颜被囚禁在皇陵终身不得出,谭煜又没了一个孩子,那徐三姑娘肚子里的孩子毫无疑问是谭氏一族接班人。 谭曦拔下头上的簪子,在上面写下几个大字,将布条再次绑回鸽子腿上,鸽子飞走后,沉洋蹙着眉问:“你要除去那个孩子?” “不,我不除掉他,现在除掉他对我没好处。”谭曦颜斜了他一眼 ,不满道:“我是那种脑子不清楚的人吗?” “你当然不是。”沉洋主要怕她经历这么大的变故,一时愤怒气不过,他们不知道还要在外边多久,如果谭煜这个孩子没了,要么从宗室过继一个孩子,要么将谭曦颜放出去,而如今的谭曦颜已经不在皇陵了。 风渐渐大了,沉洋轻轻关上窗,“别站这么久,你去休息一会,我去给你熬药。" 一听到要喝药,谭曦颜面色一沉,“还喝啊!我身体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之前沉洋买了不少昂贵的药材,还有人参,都是给谭曦颜买的,她连着喝了十几天的苦药,现在都快没味觉了。 “良药苦口,谁让你自己把身体折腾成这样的,我去熬药了。”她不想喝,难道他就想熬了,他堂堂沉国太子,如今竟沦落为熬药小厮了,他什么时候这样伺候过别人,她还身在福中不知福。 谭曦颜本想躺在床上看一会书,谁知书才翻了几页便睡了过去。 “曦颜,曦颜,你醒醒。” 谭曦颜烦躁的扯过被子盖住头,对方一把掀开被子,她缓缓睁开双眼,入目的是一张风华绝代的脸。 沉洋端着一碗药坐在床边,某人看他的眼神里都是冰渣子,经过这么多天的相处,他自然知道她起床气大,他无奈解释道:“不是我非要吵醒你 ,只是药凉了就不好了。” 她拿过碗犹豫片刻深吸一口气捏住鼻子一口喝了下去,喝完药她使唤床边的男子:“给我倒杯水。” 沉洋:“……” 这是把他当小厮使唤呢!罢了,和个病人计较什么,沉洋听话的起身,从保暖的铜壶里倒了一杯热水给她。 喝完水的谭曦颜没再继续睡,她问:“你棋艺如何?” 沉洋不知道她为何问起这个,却还是如实回答:“尚可。” 那就好,她可不愿意和一个臭棋篓子对弈,屋里就有棋盘,大抵是船家怕客人无聊给准备的。 沉洋还是第一次遇到能和他对弈这么久的,眼中闪过一抹惊喜,青鸟撑大身子站在谭曦颜身旁看两人下棋。 青鸟是谭氏一族的神兽,自小便跟在谭曦颜身边,八大家族的成员,包括人和神兽,这些神兽不同于一般的动物,它们智力超常且拥有神力,是八大家族的守护神。 谭曦颜的棋艺略胜一筹,主人赢了,一旁的青鸟激动的扑腾着翅膀,发出“咯咯咯”的声音,看向沉洋的眼神满是挑衅。 本来谭曦颜心情甚是愉悦,但到了用膳的时候,那点好心情荡然无存,这船上的伙食实在是太差劲了,菜品种类少不说,做的还难吃。 沉洋宽慰道:“再忍忍,听闻榆城是美食之乡,等到了那边,想吃什么有什么。” “哦。”谭曦颜兴致不高,她觉得沉洋此刻的话和画饼充饥无异,再好的美食眼下吃不到还有什么意义。 第3章 梦境 在船上,谭曦颜除了练功就是看书,要么就是和沉洋对弈。 这天夜里,谭曦颜吃完药早早就睡了,她又开始做梦了。 “公主,不好了,出事了。”正坐在屋里看书的谭曦颜听到声音后放下手中的书,只见一个侍卫匆匆闯了进来。 谭曦颜蹙眉,没等她发问,侍卫跪下行礼,“属下失礼,公主,出事了,不知道谁在百姓当中散播流言,说这几日的药物根本没用,要想治好瘟疫,必须用谭氏族人的血。” “什么?百姓中怎么会传出这样的流言?”谭曦颜眉间微微蹙起,带着一丝疑惑和怒意。 “属下不知,公主,现在百姓已经开始骚乱,他们纷纷要求……”剩下的话侍卫没说,谭曦颜也知道他的意思,只怕是百姓都已经被煽动了,个个都以为喝了谭氏族人血就能药到病除了。 百姓中怎么会突然有这样的流言?是有人算计她吗?谭曦颜焦急问道:“阿姐是不是在积善堂?” “是。” 来不及多想,谭曦颜立马起身往外走,侍女和侍卫连忙跟上。 众人赶到安置百姓的积善堂,果然如谭曦颜所料,百姓已经闹起来了。 大夫愤怒的声音传来:“无稽之谈,谭氏族人的血怎么可能治好瘟疫,我们已经研制出治疗瘟疫的药方,只需再服用几天,大家便可药到病除。” “现在当然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就是,这段时日已经死了那么多人了,这不就证明你们的药没用吗。” 大夫还在解释:“那些人本就体质不好,加上他们是第一批病人……” “少拿这些来敷衍我们。” “就是,八大家族的职责就是守护人间,现在百姓都快死了,难道你们谭氏一族要见死不救吗?” “放肆。”侍卫愤怒的大吼:“你们还有没有人性,公主和郡主为了大家的病情没日没夜的忙碌,你们竟然说出这样的话。” “明昭公主来了。”百姓中有人喊了一声,大家的目光纷纷转向谭曦颜。 那些百姓还在闹,甚至还有人要冲向她这边,被侍卫死死拦住。 “丹宁郡主,你怎么了?” 听到侍卫担忧的声音,谭曦颜连忙上前扶着堂姐,“阿姐,你怎么样?” 丹宁郡主是谭曦颜的堂姐,自小熟读医书,医术高明,被她救治过的人不计其数,这次听说青栅镇爆发瘟疫,丹宁郡主哪怕拖着怀孕的身体也要来此地,在前几日她已经研制出救治百姓的药了,只需再服用几日就可药到病除。 丹宁捂着肚子,一脸痛苦的模样,八大家族的女子一旦有孕,神力就会减弱,身体也大不如前。 这时一个百姓挣脱侍卫冲了上来,谭曦颜一个不察,对方撞到了丹宁的肚子,谭曦颜一脚将人踹飞出去。 “血,郡主流血了。” “阿姐。”谭曦颜担忧的大喊,丹宁下/体血越流越多,“大夫,快上前帮忙。” 大夫连忙上前扶着丹宁郡主。 百姓听到丹宁郡主流血,眼中的贪婪更胜,纷纷要往前冲,此时的他们哪有一点人的影子,和畜牲无异。 谭曦颜瞥了眼动乱的百姓,他们看向她的眼神充满了贪婪,个个都不要命的往前冲。 “让丹宁郡主和明昭公留下。” “她们必须救我们。” 那些人堵住了他们的去路,阿姐危在旦夕,谭曦颜双手一动,她本想让百姓暂时昏睡过去,谁知下一刻全镇的百姓都被屠杀殆尽,一时之间,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在场的众人都惊呆了,脸色苍白的丹宁也倒抽一口冷气。 谭曦颜茫然无助的看着自己的双手,她没想杀人的。 “我……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想让他们暂时昏睡过去,我不是故意的。” - 御书房。 皇帝震怒不已,“混账,你可知你闯下了怎样的大祸,屠杀一个镇的百姓啊!你怎么敢的?” 谭曦颜跪在地上,面容憔悴,发丝凌乱,一言不发,事到如今,说再多也无益。 皇帝痛心疾首,他承认,他内心里是想传位给儿子的,可谭曦颜也是他的亲生女儿,如今他的女儿竟然闯出这等祸事,若不严惩,他如何向天下人交代? 皇后立马跪下,恳求道:“皇上,曦颜她还小啊!她只是一时犯了错,再说了是那些百姓要她的命啊!当时的情况你也知道了,难道百姓的命是命,我女儿的命就不是命了吗?你看看那些人干的的事,丹宁都被他们给逼死了,曦颜她想自保有什么错?” 大皇子谭煜也跟着跪下,“是啊父皇,曦颜她也是为了自保才一时做了错事,求父皇开恩。” 谭曦颜抬头扫了他一眼,内心冷笑,猫哭耗子假慈悲,她这个皇兄还真是怪会装模作样的,这件事不就是他们夫妻俩联合算计她的嘛!如今这番惺惺作态·,真叫人恶心。 八大家族的人一生只会有两个孩子,故此,男女都有继位的可能,但是有儿子的情况下,继位的基本都是儿子。 从她那个嫂子嫁入皇室以来,暗中没少和她作对,谁让她和谭煜是竞争对手呢!她嫁入皇室就是为了当这谭国最富贵的女人,让谭曦颜上位,她一切谋划不就落空了。 皇帝没开口,别说他本就不打算让谭曦颜继位,如今她做下这等残忍之事,断无继位的可能。 “皇上,我们就一个女儿啊!难道你要为了那些心思恶毒的百姓要她的命吗?若你要罚,便罚臣妾好了,是臣妾教女无方,所有的罪臣妾一人担着。”皇后承认她的私心,她虽恼怒女儿杀了人,可是她身为一个母亲,哪怕孩子杀人放火,她想的第一件事就是保全她的孩子。 “母后。”谭曦颜拭去她脸上的泪,轻声道:“你不用为我求情,做错事的是我,不管什么惩罚我都认。” “父皇,你饶了妹妹这一回吧!求你了。”大皇子接着求情,“妹妹她还小,她只是一时糊涂做错了事。”大皇子此刻很后悔,他就不该听那个毒妇的话,他只是想给谭曦颜添堵,没想害她啊! 皇帝看着一脸淡漠的谭曦颜,闭了闭眼睛,背后的拳头一紧,片刻才开口:“明昭公主屠杀百姓,罪不可赦,即日起,褫夺封号,贬为庶人,罚去皇陵守陵,终身不得出。” 此言一出,皇后和谭煜一脸震惊的看着他。 皇后再次求情:“皇上,曦颜才十五岁啊!你让她终生守在皇陵,和杀了她有什么分别?” 皇帝揉着眉心,“她犯下此等大错,害了几万人的性命,对得起列祖列宗,对得起天下百姓吗?" 他没说的是丹宁的死她也有一份责任,要不是她屠杀了全镇百姓,丹宁不至于受那么大的刺激,最后一尸两命,只是丹宁的死只能算在百姓的身上。 “此事是儿臣一人之错,儿臣认罚,但请父皇不要牵连旁人。”说完谭曦颜朝皇帝磕了一个头。 皇帝答应了,挥了挥手,立马有人上前将谭曦颜带下去,谭曦颜被带下去后,皇后再也承受不住晕了过去。 “母后,叫太医。” 谭曦颜回头看了母亲一眼,一滴泪掉落在手背,然后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 画面一转,是丹宁郡主毫无血色的躺在床上,她已经没有了呼吸,“阿姐,阿姐,你醒醒啊!你睁开眼看看我。” “阿姐,不要。”谭曦颜猛地惊醒过来,脸上满是泪痕,青鸟的脑袋拱了拱她湿润的脸颊。 “青鸟,阿姐她没了,她没了,都是我不好。” 青鸟张开双翅想擦去她脸上的泪水,可是谭曦颜的泪越流越多,它擦不干净,谭曦颜屈起双腿,靠在双腿上啼哭。 幼时,谭曦颜贪玩,她会扮成普通人家的孩子出去游历,她喜欢外面的世界,外面的世界有山河大海,有逸闻趣事,可是也有愚昧无知的人,八岁那年她亲眼见识到一家人为了生儿子竟然把两个女儿溺死,在孩子死后用石头死死地压着她们,据说这样能够禁锢她们的灵魂,那家人坚信这种法子一定能生儿子。 青栅镇的百姓深受疾病折磨,这个时候有人站出来给他们洗脑说喝了她们的血就能药到病除,这些人自然深信不疑,多么愚昧无知又恶毒的人类啊! 曾经的谭曦颜在想或许是因为他们没受过教育,所以他们的认知才会如此低下,那时候她在心底默默发誓,她继位以后定会为百姓开创一个真正的盛世。 或许是她错了,人心是多么可怕啊!她的亲人算计她,她一心守护的百姓要她死,这个世上没有比人更坏的了。 次日,谭曦颜红肿的双眼自然没瞒过沉洋,他没有多言,吃完早点给她拿来两个药包,“一看你就是没睡好,这个药包敷眼效果不错。” “谢谢。”谭曦颜道过谢接过药包,她感激他此刻没有戳破她的难堪。 “不客气。” 他唇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促狭,“我去给你熬药,喝完药就好了。” 谭曦颜:“……” 沉洋无视她那幽怨的眼神,心情大好的去了厨房熬药,顿时觉得这熬药的苦差事也没那么难干了。 来到厨房,厨娘很热情的和他打招呼:“沈公子,又来给你妹妹熬药啊?” 他们两人对外声称是兄妹,此次去岑国是为了寻亲。 “嗯。”闻到药味,刚刚那点好心情荡然无存,沉洋无比的后悔,为什么要把玄七留在谭国,这药味太大不说,还得小火慢熬,非常耗时。 沉洋那张脸太招人,每次他一来厨房,总有些姑娘以各种理由来厨房来和他搭话,甚至还有人想帮他熬药来着,沉洋拒绝了,他可不敢假手他人。 此刻的谭曦颜正在看岑国的地图,沉洋说过,那把哑琴大概是在岑氏某个族人手中,岑氏一族人口凋零,所有岑氏族人都在京都。 千年前,也就是天山被封印之前,榆城乃岑国都城,在经历天山神兽屠杀百姓那一事之后,那次浩劫中活下来的岑国国君在继位十年后选择将都城北迁,榆城在岑国的最南边,京都则在岑国最北边,要前往京都,他们路上又得耽搁不少时间。 宁河出现以后,海上贸易发达,加上榆城得天独厚的气候,又是著名的茶乡,哪怕帝王选择北迁,选择来榆城定居的百姓只多不少。 在船上休养了几日,谭曦颜身体已经痊愈,终于不用再喝那苦巴巴的药了,经过多日奔波,两人也抵达了榆城,谭曦颜一直带着帷帽。 在码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谭曦颜猛地回头,眸色微沉,是他,他怎么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