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名字》 第1章 四季合合 杨洸一个人在家，无拘无束，老公又出差了。 杨洸每天没什么事可做，她只管吃饱穿暖，然后就是玩，她也觉得这样的生活很不上进，不过那又怎么样呢？何必为难自己呢？ 七年婚姻，与老公已不再浓情蜜意，老公不在家的时候，两人甚至一周不联系的情况也是有的。 杨洸对此一点也不慌，她对老公放心，她确信老公是个可靠的人。 她的支付软件绑着老公的银行卡，老公要是惹她不开心了，她就出去消费。 她老公很辛苦，很努力，也很会赚钱。她刷短视频时看到讲天蝎座男人，说天蝎座男人是最会赚钱的，她就微笑了，觉得讲得在理。杨洸自己是天秤座，热情开朗是她最大的特点，她能很好地掌控她那性格有些别扭的天蝎老公。他们曾经非常激情过。曾经，似乎是很久远的事了。 杨洸的老公除了性格别扭，其他方面是无可挑剔的，会赚钱，会做饭，只要是空闲的时候。杨洸虽然很闲，她对厨艺却没有任何兴趣，也没有天赋，老公不在家的时候，她常吃外卖。每次跟妈妈视频通话，被看见总要挨数落，说她像个大小姐，说她这样是不行的，叫她好歹有点擅长的事，哪怕是做饭。杨洸就撒娇地说：“我擅长玩。”每次跟老公出去玩，都是她安排，什么制定计划、安排行程，她全权拿下，老公只管掏钱。她不爱吃，不吃就不胖，她体重不足百，但胸却有D。好友开她玩笑，说她老公有福，她却苦恼地说：“其实并不好，年龄大了会下垂，等老了怕不是要缠腰上。”她很羡慕平胸，她说如果她是平胸，她就不穿内衣了。 好友们基本都是同龄人，都结婚生子了。结婚的人和未婚的人有代沟，结婚有娃的人和结婚无娃的人又有另一条沟。好友们忙着赚钱，忙着带娃，没杨洸这么清闲。杨洸更多时候还是要与自己相处。 她不觉得寂寞，她很安逸。每天想睡就睡，想玩就玩，这不就是梦想中的美好日子吗？杨洸从不为难自己，她的人生目标就是快乐。她要活得潇洒自在，轻轻松松，快快乐乐的。她没事就出去游玩，不出去的时候就在家玩手机，看看剧，玩玩小游戏。 一年前，杨洸玩微信游戏《抓大鹅》，刷广告时点进了《四季合合》，从此她就入了合合坑，大鹅早就不抓了，合成小游戏却被她玩了一年，级别直升到90级，混成了副团长。 《四季合合》的主要玩法正如其名。游戏中有不同的发射器，消耗体力点击发射器，就会产出一级物品，两个一级合成一个二级，两个二级合成一个三级，以此类推，可以合成的最高级是14级的物品。那是初玩游戏时第一个送的发射器，叫做清洁工具，14级最高级别物品则是一个扫地机器人。杨洸为了合成这个扫地机器人，攒了好多天的体力，终于合成了，之后便把它丢进仓库中，像上供一样供起来，绝不提交出去。 主线任务常用发射器总共有七种：清洁柜，贩卖机，针线包，工具桶，鱼竿，烤肉架；支线任务常用发射器则是一个花瓶。这些发射器产出的物品会被系统以订单的方式回收，同一时间最多有六个系统订单，提交订单时可以赚得金币，赚得的金币可以用来升级，升级后可以解锁地图，多个地图解锁满了便解锁了新的岛屿。所谓“四季合合”，便是有四个岛：春之岛，夏之岛，秋之岛，冬之岛。玩了一年的杨洸只到秋之岛，冬之岛还遥遥无期。 她也说不清这个游戏的吸引力在哪里，总之就是欲罢不能。常常是一口气玩到免费体力一滴不剩，才意犹未尽地下线。 《四季合合》是有好友功能的，好友最多可以加50个，可以互送体力，但每天互送的体力最多25。免费体力则是每2分钟回复1体力，如今杨洸的体力上限是198，这是她解锁地图的同时赚来经验，一点点升级提升上来的，还有各种任务附赠的装扮值，用来购买岛屿装扮，便能提升体力上限。最初时，体力上限可是100都没有的，点几下就玩完了，很不过瘾。现在则好多了，每天早上一起床，第一件事就是打开四季合合，然后被硬控半小时。 合合的好友没有私聊功能，所以杨洸一直像是玩单机游戏一样，没有跟别人聊过天。 直到一个月前，社团里的成员有人在社团频道说话，几个人渐渐聊起来，于是决定组微信群，杨洸这才跟其他玩家产生联系。 杨洸所在的社团名字叫“迷路”，已经是九级满级社团了。杨洸从社团一级时就进来，团员来来去去，最后只有她和团长始终坚守。团长是个来无影去无踪的人，近期也常常一天不上线，不过她会定期清理三天不上线的成员，这使得团顽强地活下来。杨洸的团贡比团长还高，团长就给杨洸上了一个副团长，每周三次的白羽集市差不多都是杨洸开的，近水楼台先得月，开了集市她就可以第一个选择好订单提交，赚取社团币。 团成员最多只有12人，团成员可以在社团频道发体力互助，不同物品所需互助人数不同，杨洸每次都选择钻石互助，一个互助单只能得5钻石，需要8人互助。大多数成员更喜欢体力互助，25体力的互助单，所需互助人数是10人。这是一个需要玩家经常上线的游戏，有些社团招人就会要求每天的上线次数，比如五到六次，就是为了能及时点社团中的体力互助。 杨洸是个爱说话的人，她开始在社团聊天频道发些自言自语，吐槽游戏之类。渐渐也有其他人回复，聊得多了，就会淹没互助单，导致大家的互助单没凑齐就失效了。一个叫小七的成员便建议杨洸建群，让他们几个爱说话的去群里说。 杨洸一口答应，一开始想搞面对面建群，后来发现那个不适用线上，于是发了自己的微信号，叫有兴趣的人来加她。 最终来添加杨洸好友的有四个人：小七，无恼，佳美，空白，正是在社团聊天频道说过话的几人。其他人都很高冷，包括团长“呵呵哒”，他们既没在社团频道说过话，也不加群。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四季合合 第2章 无恼 五人群一组建，大家都很兴奋，第一件事不是讨论游戏，倒是互问起各自近况。 杨洸，女，30岁，已婚，未育，家庭主妇。 小七，女，26岁，热恋中，建筑公司上班。 无恼，女，40岁，儿子12岁，医院工作。 佳美，女，33岁，女儿8岁，小学语文教师。 空白是最后一个进群的，也是最沉默的，后来得知其竟是一个男孩子，20岁，还在上学。 无恼悄悄私聊杨洸，说她怀疑空白是gay。杨洸问她为什么，无恼说，哪个男孩子会对这种无聊的小游戏这么上头？杨洸就笑，说她也很吃惊，玩这种合成小游戏的竟然有男生，不过她不觉得空白是gay，不为别的，就因他是山东人，杨洸觉得山东专出铁直男。 无恼问她为什么这么认为？难道老公是山东人？杨洸说不，说她自己是山东人，她老公是湖北人。 问起无恼，无恼说她是上海人。 “你是上海本地人吗？” “嗯嗯。” “你性格怎么这么好，颠覆了网络上关于上海人的刻板印象。” “上海人，精明，小气，斤斤计较，排外，势利眼，崇洋媚外。哈哈哈哈哈哈，这些吧。” “哈哈哈哈哈哈。” 无恼可一点都不小气，如果问杨洸，合合小游戏中，她关系最好的人是谁，那就要数无恼了。 两人神交已久。 无恼是后期加入社团的，杨洸本没有留意她，因为她级别不高。杨洸想，大概又是一个玩着玩着就失踪了的人。可是无恼却很顽强，遇到社团升级时，需要团员提交高等级物品，无恼都会积极提交。12个团员，需要的物品有三十多个，真正提交的人却只有一半，这一半人中，有的只提交一两件，而杨洸一个人就至少提交8件。她这个团长虽然是副的，但这个社团基本跟她的差不多，她玩得游刃有余，社团集市总是挑好的，社团升级也理所当然该多贡献一些。她觉得同样猛猛提交社团升级物品的无恼则是纯纯的善良。 她对无恼的好感，还不仅因为社团升级这件事，还有拼图活动。 合合第一次出拼图活动时，杨洸没怎么重视，她玩这个游戏不充钱，一些大活动通常是给氪佬准备的，像拼图活动，集齐十几幅拼图合成一套后可获得发射器皮肤，杨洸对此是不指望的。她只凑齐五六幅拼图就好了，每一幅拼图集齐后都有100到300的体力可领，还有些钻石、金币、及产生它们的盒子之类。一幅拼图需要九张拼图碎片，这些碎片可以通过提交主线任务订单获得，或者是各种活动获得，也可以通过好友赠送。 不知哪一天起，杨洸忽然收到了团员无恼赠送的拼图碎片。拼图碎片有星级之分，一颗星的拼图碎片最易得，五星的最难。三至五星的拼图碎片又有金卡与普卡之分，金卡更难。最初玩的时候，杨洸都没注意到拼图碎片还有金边的，她只注意到收了无恼很多四星卡。四星卡不好得，杨洸收得很有压力，想方设法礼尚往来，为了注意不要把无恼送来的卡再送回去，杨洸拼命翻赠送记录，看无恼都送了哪些卡。后来因为实在记不住，杨洸干脆做了个表，记录下无恼送得所有卡，最多一期拼图活动她收了无恼68张四星卡和一张五星卡。赠卡次数是受限的，一个人每天最多赠三次，假设无恼每天都送满三次，69张卡就要连续送23天，而整个拼图活动持续的时间也就三十多天，何况活动最初是没有那么多四星卡的，四星卡的获得条件也不容易，杨洸自己的四星卡总共可能也就二三十张，却平白收了无恼这么多张。后来杨洸在群里讲自己收图收得有压力，为此表都做起来了，被无恼惊呼她太仔细了，之后偶尔聊天就拿“做表”这件事调侃她，比如遇到难做的活动，无恼就说“做表吧”，弄得杨洸哭笑不得，她干脆把自己群昵称从原本的游戏昵称“自在”改成了“大表姐”。 拼图活动一期一期出，后来时间就稳定下来，每一期维持35天，很漫长。无恼是四星卡王，她拼命合成九级、十级物品，这些被称为大件的物品，订单在回收时通常会给四星拼图碎片。无恼专门做这种大订单，重复的拼图便都送给杨洸。 杨洸还不过来，干脆弃疗了，坦然接受。无恼说了，她的卡就是杨洸的卡，叫杨洸不要客气。 拼图活动因其可交换性，大大拉动了玩家们的游戏积极性。游戏方后来调整拼图难度，使得每一期的玩家，只要努力做成所有五星卡任务，就能集齐一整套15幅拼图。集齐后可以开第二套，重新集一次，赚体力。如此调整的同时，不仅是增加了各种五星卡活动的数量，卡片星级占比也有所调整：五星卡占比大大增加，四星卡则相对减少。以四星卡为主的无恼渐渐没了优势，杨洸想要两个人都集齐，为此必须拼命做五星卡活动。 无恼也意识到了四星卡的无力，她一边说着太累了，太难了，却也被卷着做起五星卡任务来，而同时，重复的四星卡也不忘继续送给杨洸。 “感觉被宠到了。” 收卡收到手软的杨洸笑着打字。 “这才哪到哪。”无恼如此回应道。 上一期拼图，因为难度的降低，杨洸一心想要两人都集齐。但无恼只是说：“光一个人升级完事，保大保小的道理。”后来杨洸算着两人的进度，依然为五星卡拼命奋斗的架势，无恼依然说：“先保你，这就跟生孩子保大保小一个道理。”再后来，每每做完一个高难度活动，杨洸讲起其进度，无恼则精简地说：“保大！”“你苦死了，先保大。” 第3章 拼图 杨洸玩个游戏玩得很认真，很努力，毕竟她闲。每次的五星卡活动她必做，每日提交系统订单也是很克制，只提交完15个做完日活便不再提交，多余的体力用来攒大件物品。钻石买体力每日只买两次，第一次10钻石购买100体力，第二次20钻石购买100体力，第三次再要买，就要40钻石了，不划算。在杨洸心里，钻石与体力的兑换比例是1:5，高于这个就作罢，绝不把钻石浪费在区区体力上，毕竟体力的获得没那么难，除了每两分钟自动回复的体力外，各种活动也会零星赠送。杨洸的钻石主要被她用来开仓库了，从一个格子的仓库一直开到40个格子，每开一个，下一个就要更多的钻石，如今她再要开格子，就要一千五百钻。钻石难得，开不起了。 上一期拼图活动后期，杨洸将她和无恼所差的拼图记在备忘录里。 无恼差6张，她差3张。 无恼：死神6，触手9，菇下79，巨猫69。 杨洸：无限9，菇下69。 前面的文字是拼图名称，每一幅拼图都有自己的名称，都是四个字，比如“死神来了”“触手迷宫”“菇下垂钓”“巨猫晚餐”，数字则是拼图碎片所在位置的排序。 无恼差得有三星金卡、五星普卡和五星金卡；杨洸差的是一张五星普卡和两张五星金卡。拜四星达人无恼所赐，她们的四星卡都全了。 为了凑齐拼图，杨洸加了一个1700多人的游戏Q群，与其他玩家换卡。用自己重复的星卡换所需的，耐心地等待，善用聊天搜索功能，总能换到的，前提是自己也要有同等星级的卡去交换。 杨洸给自己换到了两张卡，给无恼也换到了四张。拼图每天最多只能赠送3张，为了不占赠送名额，她叫无恼直接添加其他玩家好友，坐等收卡。无恼配合度很高，杨洸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 然而到了拼图还剩最后三天时，两人还是没齐。 杨洸差一张五星金卡，无恼差三张五星金卡。 这一天的五星活动做完，无恼开出了一张五星金卡，对她来说是重复的，可是那也刚好是杨洸所需的那张。 无恼常说她只是无脑玩，之前只顾赚四星卡，现在被杨洸带的也努力做起五星任务来，但她不会那么细致地去记杨洸缺什么，她连自己缺什么都不记得，杨洸倒比她记得清楚。所以无恼开出那张卡时，只是告知杨洸，叫杨洸可以拿去换卡，她听安排。之所以不直接送给杨洸，是因为五星卡的接收数量受限。之前活动她俩就吃了这个亏，杨洸酷爱做五星卡活动，于是有了重复五星卡都送给无恼，总共送了七张，之后就发现无恼再也无法接收五星卡了，导致那一期无恼失去集齐拼图的机会。因为不可能开出的卡刚好是自己缺的，游戏是不会设计的这么顺从人的心愿的。拼图活动的最后一天，没有五星卡活动了，于是无恼自己不能开到，也不能从别人那接受。为此，杨洸心生愧疚，那一期她只差一张集齐，她就干脆随它去，没有换卡，保持跟无恼一样未集齐的状态。而这一期，两人都谨慎起来，五星卡只在关键时刻送。 杨洸同样做完这天的五星卡任务，可开出的卡却是五星普卡。五星普卡是不值钱的，没有金卡就没法换来别人的金卡。她想了想，分解了多余的重复卡，总共五百多星，兑换了一张五星卡包，竟幸运地开出了五星金卡。她立刻用这张五星金卡去跟别人换区无恼所缺的卡，并叫无恼把刚开出来的那张金卡发过来。无恼问她：“不会占你次数吗？” “我缺得正是这一张啊哈哈。” 无恼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过了好久发来消息：“我不知道你缺得是这张，不然早就送了。” “我知道，没事。” 到底还是杨洸见外了，尽管无恼一直说“保大”，杨洸却不能真的拿无恼当自己的小号玩。 杨洸说：“我看到你开出无限9，第一反应，你是替我玩的吧？” “我的库存都是你的，不是替。”无恼如此回应道。 杨洸的心小小地触动了一下。她有种被温柔注视的感觉。 杨洸成功集齐了拼图，但她却没敢开第二套，因为如果开了第二套，她再开出五星金卡，就无法送出去了，就无法帮无恼换卡。送卡只能送重复卡，不重复的是送不出去的。 杨洸一直耗到最后一天，期间又开了五张五星卡包，却一张五星金卡都没开到。无恼倒是开出了一张，可是她还差最后一张五星金卡才能凑齐。 杨洸看了看自己的重复卡，她的重复卡如果用来开第二套，还能凑齐五六幅拼图，能得至少一千加体力。可如果这些卡都分解掉，刚好有五百多星星，能兑换一张五星卡包。 她犹豫了，如果兑换的卡包刚好能开出金卡，那么她会毫不犹豫地兑换，然后用来帮无恼去跟别人换卡，当然，也不保证一定能换到，因为已经是最后一天，很多人早就开二套了，重复卡会很少，尤其是五星卡，因为五星卡任务有限。而且，杨洸也不能保证一定开出金卡来，毕竟开了那么多次的普卡，她已经失望够了。 一面是一线希望——帮无恼集齐拼图，另一面是明晃晃的一千多体力。 她最终到底没有兑换，在拼图活动的最后一天，没有五星卡活动了，不必再等待了，杨洸毅然开启了二套拼图，选择那一千多体力。 然后杨洸就傻眼了。 二套拼图开启的同时，所有之前的重复拼图被分解，变成了五百多颗星星。 这最后一天，杨洸一幅拼图都没有集齐，所以那个一千多体力成了泡影。 第4章 碎星 杨洸去看游戏说明，发现游戏说明有更新，在拼图难度调整、并开发二套拼图功能时就更新了。只是杨洸没看，不知道。而且上面还说，五星卡包开金卡的概率平均是1/6。杨洸曾连开五张都没出金，也就是说，如果她当时没有贪图那一千体力，而是直接兑换五星卡包，也许就刚好开到了，也许就可以帮无恼也凑齐了。 杨洸顿时非常懊恼，她感觉自己像个小丑。 “我刚开了二套，开了个寂寞。原来规则偷偷更新了，我都不知道。” 杨洸将规则截图发给无恼。 “你解读一下。”无恼选择不费神看游戏说明那长篇大论。 “平均六张卡包才能出一张金。”杨洸简单总结道。 “那结束了，我刚出过金，不可能再给金了，剩下的星星我换成四星卡全给你。” “所有重复拼图都粉碎了，我白囤卡了，太恶心了。”此时的杨洸对什么卡都没兴趣了，因为她缺口太大，不可能集齐任何一幅拼图了。 “二套全粉碎这个我知道。”无恼忽然说。 杨洸顿时心里一凛，就是说，如果她之前跟无恼讲她的抉择，就不会有这种乌龙发生了。如果无恼告诉她，开二套会粉碎一套的所有重复拼图……她肯定会把那些图自己分解，去换五星卡包，再博一次，看出不出金。可是她没有说，她明白为什么，她到底还是自私了，她没有全心全意为无恼着想，为了隐瞒这一点，她选择什么也不说，不说自己有五百星的卡可分解，可兑换，而是默不吭声地选择了那虚无缥缈的一千体力。 “我不知道，早知道全分解，那我在那忙活什么呢？”杨洸厌弃地说。 “可以换500星。” “没意义了，二套不可能凑齐带五星卡的图的。”每幅拼图的集齐难度是不一样的，15幅拼图中，越往后的拼图越难集齐，所需的卡星级也越高。像是前面六幅图，9张碎片基本都在三星以内。 “那就凑凑小图。”无恼说得便是前几幅低星图。 “小图也凑不上了，最后一天了，我只有几张碎片，差太多了。” 杨洸将被粉碎的星星兑换成五星卡包，戏剧性的是，她真的开出了五星金卡，可是毫无用处。 杨洸叹口气。 “明明集齐了拼图，却很失望，非常失望。”杨洸说。 “哈哈哈哈哈，因为我就差一张的关系吗？” “乃至于有点恨它了。”杨洸兀自说着。 “我懂。”无恼说。 “不，你不懂。” “哎，算了啦。”无恼一无所知地劝解着。 “你不知道，我最气的是自己，我本可以再兑换一次五星卡包的，但我不知道二套会分解，就没兑换。结果，那些卡自动粉碎了，我兑换了五星，真的开出了五星金卡。”杨洸说出了实情。 “吸取经验，下次就知道啦。” “竹篮打水一场空。”杨洸说。 无恼发了一个憨笑的表情，继续道：“说不定下次的皮肤特别赞呢，不用急，不超过一周，拼图活动肯定又要来咯。（明明没开到的是我，怎么反而我安慰你。）” “下次，哼，不稀罕。” “咱俩要不一人弄一个小号呢。”无恼忽然提议。 “不。” “噢。” “一个号都被榨干了，各种活动，没完没了，动不动被硬控半小时，太累了。我主要是，感觉挫败，那种决策失误感，太难受了。感觉我像个傻瓜。” “王者去杀盘，解解气。”无恼建议。 “才不，去了光被别人杀，更气了。” “哈哈哈哈哈哈。” “而且王者一玩，动不动就半小时起步，太耗时间了，就因为这样，所以我卸载了。我想我可能有时间焦虑症，什么我都觉得浪费时间。” “明明你是最有时间的，你却觉得最缺时间，你可能需要一个班来上上。” “才不要。”杨洸断然否定。 “这很危险哟，你就这么信得着你老公吗？” “嗯。”杨洸回复得斩钉截铁，她的表情却不是甜蜜，也不是全然的信赖，反而带着一点冷。 “原来你也是个恋爱脑。” 杨洸看到无恼如此回复。 她知道无恼说“也”的意思，大概是因为小七。小七年轻，正在热恋中，她是个很外向的女孩，有自己的工作，爱吃爱玩。她独立自主，以自我感受为先，不买房，不生娃，过潇洒人生。从她分享的视频、图片上就能看到，她常常去别的城市游玩。 杨洸也爱出去玩，但她跟小七不太一样。她更关注他人，她出去玩基本都是跟别人一起，玩的时候她乐于制定计划，照顾别人，以身边人为主。她喜欢看身边人因自己开心的样子。 而小七呢，她每去一个地方，都会拍美美的照片。她的照片是很好看的，都很有艺术氛围。小七是五人群里唯一爆照的，她发了她抖音的一些截图及视频。杨洸很欣赏那些漂亮的照片，有针对性的挨个夸了一遍。小七兴起，还开了朋友圈权限，让杨洸看她以前去过的地方。杨洸就跑去小七的朋友圈看，一直翻到两年前，看到漂亮的就一顿夸。小七嘎嘎笑，在群里说杨洸太会给人情绪价值了。 杨洸说她是发自内心的，讲得都是实话。 无恼对别人的照片不感兴趣，她跟杨洸私聊时说：“你性格真好，别人发什么你都奉陪，真是太捧场了。” 杨洸说：“我可是个超级E人，就没有我接不上的话，碰见路边的鹅，我都能跟它聊两句，哟，散步呐，吃了没？” 第5章 性格 杨洸确实话多，五人小群100条消息她能占一半。无论谁讲话，她总能句句关照到，不仅爱回别人，也爱自己说。他们五个人玩合合小游戏都蛮上头，空白是悄悄摸地玩，偶尔充一点钱，几块钱的样子，不多充，参与群聊天时也是只谈游戏，不涉及其他话题。杨洸和小七路子比较像，两人都是一毛不拔，时间付出也是最多的，每次活动进度她俩也差不多。杨洸是无业，空闲时间多，小七则是上班时电脑微信挂着，没事摸鱼玩一下。佳美放假时玩得比较多，她是最上头的，心急时就充钱，每次充钱，游戏会赠钻石红包，可以发到社团里，总共四个拼手气红包。杨洸领到佳美的红包，就截图跑群里跟她聊：“美美，又豪啦。”佳美哭笑不得地表示：“又冲动了，控制不住。”几人曾经为了集拼图，分别记下各自多的卡与缺的卡，因为要进游戏查看，再退出来打字，卡太多了，一次性记不住，只能来回切游戏。佳美干脆拿笔记在了纸上，娟秀的字迹，看着格外舒服，小七说：“不愧是语文老师，连头像也像语文老师。”佳美的头像是一个动漫脸女孩，她捂脸笑：“都是班味儿。” 每次小群里聊天堆成99 ，主要都是杨洸、小七、佳美在聊，无恼不忙时看到，进来就是一句“一个不留神就炸群了”，“又炸了”。就算无恼赶上聊得火热时候，她参与度也不高，杨洸觉得她有点像游离的高人，顶多说句捧场话，“厉害”，“你们太卷了”，“这游戏全靠你们盘活了”。杨洸看到她的消息就想笑，觉得她说话一股捧杀味儿。有次小七发她的美照，杨洸挨个欣赏，说这张有气质，那张有氛围，另外那张脖子上有点空，看到小七指甲长，问她是打算做美甲吗，为什么是空白的。小七说还没来得及做，因为她网购的工具还没到货，等到了再做。小七拍了一张花嫁妆艺术照，她说脖子上原有的项链跟那个服饰不太搭配，所以就摘掉了，转而用几朵小花点缀在锁骨近处。听她一讲，杨洸才留意到照片上的小花，心说自己还是糙了些，完全没想到这点。她俩这么一通聊，无恼看到那些照片，突然来一句：“签约出道！” 杨洸别说是拍这种艺术照了，她普通照也不怎么拍。她不爱美，不爱吃，她老公说她有时候简直无欲无求，好像没什么能牵绊住她。杨洸就开玩笑说自己是风一样的女子，随时可以随风飘荡。 一个人，在不同人眼中的形象是不同的。杨洸老公觉得她像风，有时候甚至认为她有点癫，因为她不按套路出牌。有次杨洸和老公出去玩，住酒店，杨洸问前台：“可不可以免费升级房型呀？”前台就同意了。老公大为震惊，他觉得正常人想不到这么问，想到也不好意思问，杨洸却轻轻松松地就问出来。还有次，也是出去玩，遇到一个摇摇桥。他们前面有个家庭组合，小孩子一直说：“危险，不要摇晃。”那小孩不止不让自己家人摇晃，还不准后面的人摇晃，包括杨洸。杨洸露出一个邪恶的笑容，然后大肆摇晃起来。小孩越不准她越晃，她笑嘻嘻地说：“摇摇桥就是用来摇的，不摇上来干嘛？那不是亏了吗？”小孩被她活活气哭了。杨洸老公嘴上说她挺大个人了，也好意思跟小孩计较，心里却在那暗爽。还有次饭店吃饭，菜做得不好，杨洸就把老板叫来，认真地说：“你这个菜太老了，不好吃。”老板懵了，问：“要不，这个菜不收钱？”杨洸点点头，说：“可以。”杨洸老公闷头笑，背地里说她简直是他的嘴替，各种骚操作。 这就是杨洸老公眼中的她，而在无恼眼中，她却以为杨洸是恋爱脑。 这一方面是人本身性格具有复杂性，一方面也是因为他们对杨洸了解得都不全面。有时候，别人所看到的杨洸的形象，也许只是她想展现给那个人这样的形象，或者是因为那个人而表现出相应的性格，她也说不清。可是恋爱脑？杨洸笑了，她如果是恋爱脑，她的婚姻早就破灭了。然而她却没有跟无恼多说，因为话说起来就太长了。 很快，新的一期拼图活动又出现了，杨洸这次下定决心以无恼为先，势要帮对方集齐一套出来，宁可自己不集齐。 她对无恼说：“这次咱俩要不调过来吧，我来送你图。” 之前每次无恼都是疯狂往杨洸这里送四星图，杨洸却不打算像无恼那样以四星为主，她还是以五星任务为主，见五星卡活动就做，四星只是附带。这样一来，她前期的拼图数目是不多的，她觉得应该把自己的图给无恼，无恼分解后赚得星星再去兑换。无恼却说：“你开和我开不是一个意思吗”，“我就一开始多，到中期我就不行了，想死”，“我多，所以我送你”。 杨洸再次提起上次的失误，表示这次她知道了，只要狂搞五星活动就行了，大力出奇迹，有碎星就立刻兑换，绝不犹豫。 无恼发了两个ok的小表情。“让我看看你多狂。” 杨洸哈哈过去。“看我的，这次非要给你整出一套来。” “请往死里整，别客气。” 这次的拼图活动开了没几天，忽然出了一个新活动，叫做猫夏天。 以前有一个活动叫做猫春天，它与最强便利店活动轮流出现在周五。 便利店活动是五个人比赛谁最先赚得一定数目的金币，前三名有体力箱、钻石、金币、掠影、发射器宝箱等奖励。看起来是五个人比赛，事实上每个玩家都是跟人机比赛，只要保持活跃，一直提订单，基本都可以获得第一名。获得第一名后就进入下一轮，新一轮所要的金币更多，赢了后再进入下一轮，无限循环。活动持续三天，每一轮奖励都不同，高活跃玩家都会至少做十轮，而主要奖励也集中在这十轮，十轮以后就进入循环轮，循环轮的奖励只在钻石、体力和金币三者间循环，做不做其实无所谓了。 猫春天也是一个轮次活动，持续时间与便利店一样，不过它的玩法是给出一个五乘五的棋盘，提交棋盘上要求的25样物品后便完成一轮，可以获得丰厚的体力与钻石奖励。猫春天总共有四轮，一轮比一轮难。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性格 第6章 猫夏天 以前杨洸做猫春天都要废很大力气，尤其是最后一轮，需要一个10级的清洁物品。 理论上来讲，1体力可以得到一个1级物品，2级物品需要2个一级合成，也就是2体，3级需要2个2级，也就是4体……那么10级则需要2的9次方体，即512体力。90多级的杨洸体力上限是198，2分钟回复1体力，那么回复满，正常需要6个小时，不过高级别也有高级别的好处，就是回复速度快一些，一分半就可以回复一体，所以她自然回复满体只需要五个多小时。每天扣除睡觉时间，剩下时间保持常上线的话，她差不多可以白捡700体，花钻石买两次100，看三次广告，每次25体，好友赠送可获得25体，游戏圈点赞四次可得30体，每日签到可得20体，这还不算不时刷出来的限时广告25体以及活动偶尔赠送的小体力和体力箱，她每日可供玩乐的体力至少1000，也就一个10级手套而已。由此可见10级物品多么难得。 当然，这是高级别物品理论上所需体力，事实上也不需要那么多。因为随着玩家等级的提高，获取一定装扮值开启新装扮后，就可以开启二倍体和四倍体。现在的杨洸就已经是四倍体了，它的意思是点击一下物品直接消耗4体力，获得的物品却不是一个2级那么简单，相同体力下，高级别发射器可以直接产出2级、3级、甚至4级物品。说到发射器，这又是一个巨坑。发射器也是有等级的，最高十级，升级方法依然是合成，每两个合成后便升一级。杨洸玩了一年多，所有发射器都升到了8级，9级却在艰难得攒着，这也是她目前最大的目标——将所有发射器都升为9级。 说回猫春天，尽管猫春天的第四轮需要一个10级物品，对现在的杨洸来说却不难了，因为她会提前积攒高等级物品放在仓库留待使用。因此，每次猫春天一来，她都能从这个活动中囤下大量体力箱。 可是游戏又在搞事，多弄出了一个猫夏天。猫夏天与猫春天是互斥关系，只能二选一来做。猫夏天的介绍是完成全部轮次可以送五星卡包。致力于集齐拼图的杨洸当然毫不犹豫选择猫夏天。 等活动一开启，她才发现猫夏天有多坑。 猫夏天总共有6轮，每轮需要11个物品。不提8级以下的小件吧，它所需大件物品令人发指： 一轮要9级章鱼。 二轮要9级酸奶，9级掸子，10级电锯，还要附带5级果脯和6级洗洁精。 三轮要10级肉，9级推车，8级鱼，附带6级薯片和5级水草。 四轮要9级掸子，9级章鱼，附带6级薯片，6级水草，6级洗洁精，5级果脯。 五轮要11级刷子，9级掸子，附带6级洗洁精。 六轮要11级七色彩虹汁，9级推车。 所谓附带物品，是发射器性质决定。发射器产出物品并不是单一的一种，而是一、二、三种都可能。比如清洁柜，点一次它获得的物品有两种，大概率是清扫工具系列，还有小概率获得第二种物品清洁剂。清扫工具最高等级是14，清洁剂的最高等级只有六。 冷饮柜和鱼竿也是这样，有两种类型产出。而工具箱则有三种，只有针线包、烤肉架以及花瓶只产出一种物品。支线任务发射器花瓶又与其他发射器不同，它不需要消耗体力产出花朵，而是一定时间后就自动产出，它唯一的问题是需要时间冷却。其实其他发射器也是有冷却时间的，不是有体力就能一直玩。遇到冷却后，要么下线，要么使用日记本道具减少冷却时间。减冷却的道具除了日记本还有闹钟，以及解锁地图。每接受一片区域的地图都要消耗大量金币，同时棋盘上所有发射器都减少2小时冷却。 猫夏天要求如此之高，杨洸一边心里骂骂咧咧，还是一边给做完了。为此她几乎清空了仓库里的大件库存，附带n多个体力箱，当真是伤筋动骨。 合合游戏的所有活动还有等级区分，高等级的玩家做同样的活动，难度比低等级玩家要高。像猫夏天，80级就是一个分界线。杨洸这个高等级做得就是最高难度，而无恼只有76级，她比杨洸要容易一些，可面对猫夏天，无恼依然叫唤着难，难，难，表示下次不做了。 虽然嘴上说着难，说着坑，可是一想到五星卡如此难得，加上活动虽难，但也确实能够完成，杨洸竟倾向于继续做猫夏天了。猫春天是福利，玩家用来薅羊毛；猫夏天则是吸干玩家精力的，管你什么储备，统统拿来。 杨洸将猫夏天做完，得到的五星卡包一开，嚯，普卡。 杨洸有些泄气，在五人小群大吐苦水，讲拼死拼活，就赚来一张破烂普卡，太不值。 空白说，都一样的，金卡概率在那里，开的卡包数量足够多，自然就有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杨洸发现她和很多其他玩家一样，总有种误区，认为过难的活动赚来的五星卡包就该开金卡。事实上游戏的底层逻辑却不是这样，它是一个概率问题。平均开六个卡包给一张金卡，仅此而已。遇到非酋玩家，甚至可能连续开九张都不出金，而游戏方表示10张是保底数目，只要开十张五星卡包，金卡必有。 想通这点，杨洸于是踏踏实实做任务了，见五星任务就做，不再纠结是否金卡。 游戏一直在更新，不是新活动，就是新玩法。以前几天才一个活动，如今几乎天天都有活动。而哪一天要是没活动了，杨洸竟还不适应，感觉心里空落落的，好像气力过盛，无处可使。 杨洸以前玩过其他小程序游戏也是这样，游戏总是在想方设法榨干玩家的精力，将你死死拴住，让你离不开。明明那么卷，那么累，偏偏玩家们甘之如饴。 第7章 猜盐 这是一个，大家都被小游戏硬控的时代。无恼曾往群里发过一个小程序链接，作为永远捧场的人，杨洸看到的第一时间就点了进去。小程序名为《猜盐》，无恼分享的是每日挑战，猜百度词条的。所给提示只有代表文字的方框和标点符号，玩家要做的是输入汉字，一次只能输入一个字，如果词条及其介绍中有这个字，就会在相应的方框位置上显示出来，如果没有，就弹系统提示不存在这个字，只要继续输入继续猜就好了。挑战成功的条件是猜出词条，即标题，不必把介绍中的详细内容全部猜出来。战绩则会显示猜测次数。 杨洸第一次猜这个时，整整输入了260次，才被她给猜出来。她优先尝试的汉字是“的”“在”“这”“个”“是”之类的常用词，等猜完了还是毫无头绪，于是就想到什么字就乱输一通，最后猜出个“医”来。她想，标题是五个字，看来是医疗相关的词汇，于是猜“救”“药”“病”“症”“征”“服”“务”“人”……猜出了“设备”“系统”。她绞尽脑汁，还是猜不出词条到底是什么，最后也不知怎么猜到了“室”，瞎猫碰死耗子，原来答案是“重症监护室”。问无恼，她86次就猜出了。杨洸说：“因为你在医院工作吧，对这方面熟悉些，不像我，猜得太困难了。” 无恼这个分享另外三人都没有回应，只有杨洸配合着玩了一下，被硬控半小时，猜得很烦躁。那种没有答案的挫败感，太让她心烦了，她说：“我都多少年不动脑子了。” 第二天，无恼又发猜盐战绩，这次是私发给杨洸。 杨洸嘴上拒绝，说“不玩”，想了想，又觉得无恼一个人玩未免寂寞，于是也点了进去。 之后的几天就依次猜了“七巧板”“儿童节”“河南省”“太原”“红色”“猫”……每日挑战每天猜一个词条，杨洸不知不觉就猜了好多天。有时候猜一百多次才猜出词条来，有时候二十几次就猜出。有天无恼说，昨天的她没有猜出。杨洸吃惊地问，还有猜不出的时候吗？继而猜道：“你是猜到一定次数就放弃吗？”无恼答：“对，难道你一直死磕吗？”杨洸正是如此。 两人性格显然不太一样，但很聊得来。 某次杨洸在五人小群又聊嗨了，第二天一早无恼冒泡：“哎哟，一觉睡醒，你们还在炸。” 消息主要是杨洸和小七两人聊的，小七要结婚了，正在商议拍结婚照的事。对此小七有特殊的技巧，她没有直接选婚纱照，而是选择拍普通写真，情侣风的写真看起来也很好看，看起来完全不输婚纱照。两人谈照片，谈领证日期是920，杨洸说：“是‘就爱你’的意思吗？”小七表示她完全没想到，选这个日子只是因为这天休息，顺手领。杨洸说自己领证的日期是520，抑或521，她不记得了。小七说她嫌这两个日子约会的人太多，所以特意避开了。杨洸再次称赞小七的机智，她问小七：“所以你和老公是打算过结婚纪念日的。”小七表示肯定，反问杨洸难道不过吗？杨洸说：“我不过的，啥日子都不过。今年我生日，老公给发五百红包，都是格外开恩，皇恩浩荡了。”引来小七哈哈大笑。杨洸其实是开玩笑的，她确实不过那些节日，但是老公给她的钱是不少的。她手机绑得都是老公的卡，平时花用都是老公的钱，除了这个老公也会单独给她转钱，这种时候她就会把转来的钱存进自己的小金库。 杨洸见无恼插进来说炸群，便回她：“我俩也能炸，厉害吧？两个人聊出一个群的效果。” 无恼说：“主要是你。” 杨洸噗嗤一笑：“那论话多，我是不输的。” “你是主炸，她是副手。” 杨洸发了一个小猫嘻嘻笑的表情，说：“俺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这么能嘚不嘚。”消息发出去的同时，心里则想得是，可能是憋的吧，因为平时没什么人聊天。老公不在家，就算在家，她与老公也没什么好聊的，他们其实没啥共同话题。除了老公，当然也是有朋友的，但……朋友们有自己的生活。 想到朋友，杨洸感慨道：“叨叨多了，一不小心得罪人。”她想起一个因她一句话不合就生她气，不再理她的好友。那是一个处了近二十年的好友，她们是初中同学。“朋友都不鸟我了，还是网聊开心。”说是这样说，好友并没有绝交，只是在闹小性子，过段时间气消了就会重新理睬杨洸了。 无恼说：“得罪不得罪，那是气场不合，而已。” “汪汪。”杨洸想象自己是一只会说话的卡通小狗，没什么坏心思地说，“也是，不投机了。”她记得学生时期好友还没有这样，也可能是因为那时候她们朝夕相处吧？三次元相处总是比二次元要宽容得多，不会被误解语气，被误解态度，没那么容易谈崩。二次元就不一样了，明明三次元聊得好好的朋友，到了二次元，却可能多出隔膜。一方面也是两人相距太远了，在不同的城市，有着不同的生活环境，组建了不同的家庭。境遇不同，话题也不再同频。而这样的两人如果没有坚定的、宽容的心的话，就很难再好好地粘合在一起。 无恼说：“不必那什么。” 杨洸意会了她的意思，大概是劝解自己不必介怀。杨洸笑一笑，说：“你心态宽的，我早看出来了。” 无恼继续补充她之前的话：“除非你是求她给口饭吃。” “那也是不给的。” “不然凭什么？” 杨洸心想：“就是。”发消息说：“她小气，我心情好了就哄一哄她，心情不好了就随她去。” 无恼继而讲到自己近况，说医院很累，有领导检查，心力交瘁。说领导中有个胖子，十分钟炫两瓶饮料，都要人伺候的，吃饭时又对食堂餐挑三拣四，“菜难吃”，“夹菜的夹子这么小”，“座椅太硬了”。为了混口饭，窝囊气炫得饱饱的。 杨洸听无恼讲这些，听得津津有味。无恼讲自己在医院工作，具体职位却没有说。杨洸对无恼充满了好奇，以前其实探问过，是医生吗？还是护士？只是被无恼回避了。趁这次机会，杨洸再次被勾起好奇心，问：“你不会是大佬吧？科主任什么的。” 无恼的答复是：“我谢谢你。”再次被四两拨千斤了。 尽管很想知道，但杨洸克制住了自己，她不想让对方觉得自己像个喜欢窥视别人**的八婆。 第8章 猴子 因为猜盐小游戏，无恼常常主动私聊杨洸，有时也会发些合合相关，比如提到神灯活动，猴子活动。 神灯活动是一小时内消耗750体力视为挑战成功，奖励三选一，体力、金币、四星拼图。合合的活动经常是叠加的，赶上拼图活动，猴子就送拼图，赶上另外的凿冰、刮卡、大富翁活动，就送锤子、铲刀、骰子，这些活动做了又能得到拼图。说起来又是一把辛酸泪，各个活动不是要体力就是要物品，物品还不是体力得来？说到底还是落实到体力上。 神灯要体力，猴子则是要物品。猴子活动其实很简单，它就是一个订单，要三种物品，奖励是金币加一个五星卡包。这可以说是五星卡包获得最容易的活动了，当然，它要的物品基本是九级和十级的，对于喜欢囤货的杨洸来说是小菜一碟。这类完成条件简单的活动无恼也很积极。拼图活动期间，系统订单如果出了回收大件，也就是九级或十级物品时，一般会赠四星卡包，以前无恼狂刷四星卡就是靠这个。而这种系统单最高只送四星，是不给五星的，哪怕问你要12级物品，也绝不给五星。事实上，物品虽然最高级是14级，但系统单轻易不会出，不然提交订单就太困难了，这很打击玩家积极性。合合的设计是非常科学的，怎么会轻易把玩家逼退游呢。 每当杨洸为了做活动，又是囤体力又是囤物品、精打细算时，无恼都默默看着。她玩得比较随性，不太做规划，于是经常一副油尽灯枯的状态，卡着活动结束时间争分夺秒地玩，即使这样，偶尔还做不完活动。有次无恼实在是没体力了，而活动倒计时五分钟。无恼说：“完了，就差一点点，要不充点？”被杨洸给否决了，说大不了完不成嘛，充钱倒不至于，平日广告看得已经够多了，再充钱，总有种被游戏算计到的感觉。杨洸给无恼看自己的仓库，一堆体力箱。无恼说：“要是能送我就好了。”杨洸说确实，如果这游戏有赠送功能就好了。如果是那样，杨洸肯定就开个小号了，专门用来赠钻石和体力箱。 杨洸渐渐发现，她微信聊天页面排第一的成了无恼。她虽然爱说话，但一般不主动找人私聊，在游戏群里也常常是吐槽游戏，甚至不需要别人回复。她想起无恼曾在私聊时说，她感觉对不上另外几人的频率。杨洸听了就有点高兴，虽然这有点像搞小团体，但她同意无恼的看法，不提空白这个男生了，另外两个女生对杨洸来说，有一种萍水相逢感，虽然聊天也很契合，但明显感觉不是同类人。她直觉如果是三次元，她和另外两个女生是不会一起玩的。无恼常说，人和人之间的气场很重要，不只异性，同性也是如此。有些人，你自然而然就觉得亲近。杨洸觉得无恼的心离自己很近，就好像网上邻居。 网上交流的好处是可以模糊性别与年龄，很多人交流起来，感觉很投机，很流畅，当得知对方竟已经四、五十岁，甚至六十岁时，就会非常吃惊。因为完全没有年龄感。杨洸甚至也不觉得自己三十岁了，她觉得自己还很年轻，她的灵魂与二十岁时并没有什么不同。 大概人就是这样的吧，看不到自己在变老，也不愿意承认自己在变老。只等某一天对镜自照，以上帝视角观察自己的脸，禁不住咂舌：“天呐，这张熟透了的脸，就是我吗？”杨洸甚至想要同情她的老公，对上她这样不修边幅的样子，是不是任谁都要心生厌倦呢？ 杨洸低下头，不去看镜子，转而走到花洒之下，将自己清洗干净。 她老公这夜就要回来了，她在白天时已经换好干净的四件套，屋子也做了清洁。现在，她该清洁自己了。她的月经刚走不超过五天，老公休假一周，也许，她可以利用好这一周的时间，她想怀上他的孩子。 晚上五点，杨洸难得亲自下厨，焖了饭，炒了菜。她只炒了两盘菜，最简单的西红柿炒蛋和土豆丝炒肉，也只有这样简单的菜，才不容易翻车，是杨洸少有的有信心的菜。因为已经两个月没见老公了，她想为其营造一点家的感觉。 做完菜发消息问老公何时回来，老公没有回复。 一个小时后，杨洸又发了一条消息，问对方到了哪里。 老公回复说到机场了。 如此说来，还有差不多一个半小时老公就能回来了。 杨洸还没有吃晚饭，她已经有点饿了。她犹豫是等老公回来再吃还是自己先吃，她怕自己苦等一番，结果老公已经吃完了。她又不愿意问老公是否需要她的等待，因为她知道她老公的性格，他肯定会说不用等，叫她先吃。可是杨洸不想老公那么晚回来还要一个人孤零零地吃剩饭，所以她想等他。她给老公发消息，问老公有没有飞机餐，这个时间的飞机，如果吃过了，那就不等了。结果老公的回复是只有一个面包。杨洸于是安心了，对老公说：“那就回来吃。” 等待总是漫长的，做什么都没有心情，杨洸只好刷起短视频。 正刷着，收到无恼的消息，说：“猴子。” 杨洸回她：“我差点忘了，这就上线。” 猴子活动每次出现都是晚上六点，只要这个时间后登录，哪怕七点、八点、甚至十点，都能刷出猴子。 进入游戏时，看到无恼新的消息。 “电锯，垃圾桶，油漆。”然后又是一条，“重复，气。” 杨洸回她：“电锯油漆桶我刚好攒了，本来打算留给明天的猫夏天呢。” 无恼说：“我垃圾桶一大堆。” 杨洸回：“这种我都丢仓库，不然根本攒不住，订单分分钟给我收走。” 无恼说：“重复5星，气。” 杨洸顿了顿，看了看上面聊天记录，忽然醒悟无恼的意思。对方开了猴子的五星包，开出了重复图，无恼一开始就说了，只是杨洸有些心不在焉，没能懂得对方的意思。大概无恼也察觉了吧，所以才又说一遍。 第9章 老公 杨洸立刻安慰无恼：“无所谓啦，早晚都要重复的，我也有重复的呢。” 杨洸发完这条便去做猴子任务了，所需物品跟无恼却不一样，是电锯、掸子和烤鸡。十级电锯有现成的。掸子和烤鸡一个是九级，一个是八级，杨洸却没有存，她存的最低都是十级的。体力只有一百多，她没舍得消耗螺丝刀分解高等级物品，于是决定手搓。100体力不够，就用了体力箱，把订单都做了，开出了一张普五卡，好在不是重复的，刚好帮她凑齐了一幅图。 她看见无恼有新消息，点开来看，无恼说她的重复五星普卡是画笔9，问杨洸肯定已经有了吧。 杨洸重新登录游戏看了一眼，发现不仅没有，画笔那幅图她还刚好就差这一张。杨洸顿时笑了，顺手数了数自己所差的拼图，发现五星卡还差6张。五星卡收取的上限是7张，也就是说，现在的杨洸可以从别人那里收图了，哪怕6张都从别人那收来也可以，不怕凑不齐。她们本来就是默认五星图还差七张时才开始接收别人的五星图，本以为会到拼图活动的最后一周才能开始，没想到现在还有20天，拼图就集得差不多了。 杨洸把结果告诉无恼，无恼发来一串哈哈哈，说：“好耶，那我来啦。” 如此，杨洸又凑齐了一幅图。 活动做了，体力用光了，没什么好玩的了，杨洸于是继续刷短视频。 短视频真是一个耗时间的强力武器，不知不觉间，一个小时过去了。 杨洸忽然一阵肚痛，于是起身去厕所。 她看看时间，有点担心老公就快要回来了。虽然已是老夫老妻，但她还是有点不希望卫生间被她搞得臭烘烘的。她已经觉得三十岁的自己开始变臭了，尤其是熬夜之后，长久不说话之后，她感觉自己的呼吸都有味道了。她有点嫌弃自己。她想起老公今年曾说过的话，“我记得以前你闻起来香香的，现在怎么没味道了呢？”老公当时只是闲谈，她也是随意听听，可是，她心里是有点介意的。她很看重味道这件事，因为恋人间是会闻到对方身上的特殊气味的，是香的。当老公说不觉得她香时，她就懂了，她老公不爱她了，至少是生理上的不爱了。她心里有些吃味，表面却自嘲地说：“还香呢，不觉得我臭就不错了。” 越是不想老公在她大号时回来，老公偏偏就这个时候回来了。杨洸听到老公开门锁的声音，他走进来，进屋转一圈，继而直接转进厨房。也许是看见卫生间灯亮吧？所以知道杨洸在卫生间，所以就没有多问、没有打招呼吧？ 杨洸听见老公进了厨房，开启电饭煲的声音。 杨洸扬声喊：“老公？你把菜加热一下再吃，都凉了。” 她隐约听见老公哼哼了一声，大概是答应了吧。 杨洸又蹲了一阵，感觉肚子里好像有无穷多的屎，怎么也拉不完。她的精神却在分神，时时往外飞去，急着离开。杨洸叹口气，上厕所都无法专心，干脆别上了。 她洗了手，在卫生间站了会儿，感觉味道似乎散得差不多了，才将排气扇关掉，转身进了餐厅。 餐厅没见老公的影子，看来已经吃完了。杨洸正打算拿起饭碗盛饭，蓦然发现桌子上的菜都吃光了。 杨洸一愣，她为了保证菜的口味，做的菜量确实不多，不过真要两个人吃也不是不行，她没想到她老公一点都没给她留。 杨洸放下饭碗，进了卧室，看见老公卧在床上，肚子上盖着被子，两条毛腿露出来，正在玩手机。杨洸笑问：“你怎么把菜都吃啦？咋没给我留点？” 老公“嗯？”了一声，顿了两秒，眼不离手机地说：“那你点个外卖。” 杨洸没有点外卖，她觉得也不是很饿，算了。自己做的菜都被吃光，是不是说明还挺好吃的？这么一想，杨洸就很想尝尝自己做的菜。不过已经被吃光了，她没心情再做，所以也就想想。 她踢掉鞋子，爬到床上，挨着老公躺下。手顺势摸向老公的光腿，顺着往上。 杨洸挨着老公一起看老公的手机屏幕，心神却不在这，只一心一意抚摸老公。 然而半个小时过去了，老公犹如柳下惠般毫无动静。 杨洸忽然涌起一丁点羞耻感，或者说，惭愧？她不知该说是老公对她一点感觉也没有了，还是说三十六岁的老公已经不行了。 杨洸收回了手，转身拿起自己的手机，也刷起短视频来。 明明是两个月没见的人，却完全没有小别胜新婚之感，屋子里响起两个手机互斥的、嘈杂的声音。 不知多久过去，杨洸听到老公的呼噜声。扭头一看，手机还在吵，但老公已经戴着眼镜睡着了。 杨洸拿掉老公的眼镜，又把老公的手机播放暂停。身子横过去够手机时，老公清醒了一瞬，见杨洸关掉视频又将手机放下，老公翻个身，背对杨洸面朝手机，呼噜声又响起来了。 一周后，老公离开。 无恼忽然发了一条消息：“国庆节，你怎么样啊？” 杨洸想，很一般。 她给无恼回复：“跟往常一样。” “是吗？我看你上线没那么勤了。[坏笑]” 无恼说得没错，这几天因为老公在家，杨洸的注意力被分散了，没太顾得上游戏。不过，当然也不至于完全不玩，只是登录次数少了些，她没想到这都被无恼发现了。 杨洸回她：“嗯，我老公回来了。” 无恼说：“这几天很快乐吧？” 杨洸的眉头不自觉蹙了蹙，一抹愁绪涌上心头。 “不是你想的那样。”杨洸说。 消息发完又觉得自己冲动了，这种好像解释一样的话……有什么好解释的呢？自己那点破事，明明不足为外人道的，说出去有什么益处呢？获得别人的怜悯吗？ “没什么的。”无恼说。 明明不想说的，可是看到那句仿佛安慰的话，手指自发地发起消息来。 “我的婚姻可能要完了。”杨洸说。 “何出此言呐？” “其实早就该完的，只是被我力挽狂澜了。我本想做下一步打算，可惜，也许来不及了。” “怎么？” “老公对我没感觉了。” “你是指性生活吗？”无恼说，“这很正常。” “不，事情没那么简单的。”杨洸抬头看看空荡荡的家，重新低下头去，她的情绪于是像流水一样倾泻出来。“我告诉你吧，半年前我就差点离婚了。” 第10章 情绪价值 半年前，老公提出离婚。 杨洸问：“为什么呢？” 老公吭吭哧哧的一个字也不说，杨洸于是猜：“咋？外面有狗啦？” 老公头一扭，还是不吭声。 杨洸嗓音柔柔地问：“这就不爱我啦？” 老公不语。 杨洸想起前阵子老公送了自己一副耳钉，可是她都好多年不戴耳饰了，耳洞早就长死了。老公为什么要不声不响送个耳钉呢？是不是因为，别人问老公要了，然后他对妻子有了愧疚心，于是顺便给老妻也买一副呢？不然他一个直男，什么时候会关注女性相关的东西了？上次杨洸去朋友那里玩，逛街时看到个漂亮包，拍照给老公看。老公问怎么？杨洸表示喜欢，想要。老公说那就买。杨洸说但是很贵。老公问多少钱，得知上万后，竟然二话不说就把钱打了过来。杨洸当时很惊喜，把老公大大称赞了一番，结果却没舍得真买，而是把钱存进了自己的小金库，然后随便买了个几十块的包回去。几十块的包与上万的包不仅质感不一样，款式也完全不一样。后来回家，杨洸给老公看新买的包，有意逗他，问：“这包怎么样？”老公说：“不错。”他完全没看出根本不是一个包。杨洸继续问他：“你没看出跟照片上不一样了吗？”老公就“哦”一声，问：“哪不一样了？”杨洸就笑，说：“这个比拍照的那个更好。”老公还是“哦”一声，不怎么感兴趣的样子。杨洸老公这两年钱赚得多了，给钱也给得大方些。以前他不是这样的，那时不仅是赚得少的缘故，而是压根没有给钱的意识，都是被杨洸慢慢培养出来的。杨洸发现了开启老公的钥匙，那就是主动，她不开口吩咐，她老公就是个滚刀肉，动也不动的。杨洸用甜言蜜语让老公给自己花钱，她发现男人其实是爱给女人花钱的，一方面是一种投入，他投入越多，牵绊越深；另一方面也是一种证明，证明他有能力，他很强。杨洸对老公的称赞当然也是大大的，这是她的一个优点，她嘴利索，啥话都说得出口，不像她老公，他简直像是有语言羞耻症，让他说点话太费劲了。 男人有钱就变坏。杨洸想起这句话。 她本来以为老公这种闷不吭声、高学历的理工男不会那样的，她曾鄙视老公的“高尚”。两人以前拌嘴时，老公话里话外嫌杨洸学历低，想让杨洸考个研啥的。她老公不仅是研究生，工作后也孜孜不倦地学习，天天用那个什么多邻国的软件学英语，明明是个笨嘴笨舌的人，却昂首挺胸、装模作样地念叨起英语来。他的英语不是白学的，因为他偶尔出差会出到国外去。老公确实是很上进的人。杨洸却对学习不感兴趣，老公说她没文化，她就说老公学傻了。她这句可不是随便说的，她早就发现了，学历越高的人，越循规蹈矩，只要找准命门，这样的人是很好拿捏的。 杨洸绝不是守规矩的人，她是个实用主义者。她只对现实世界感兴趣。她纸面上的东西不学，其他方面却乐意研究，当然，除了做菜和做家务，这种粘上就甩不脱又耗磨人的繁琐事她才不干。她爱开车。她家的车她开得时候最多，因为她老公常出差，车在家，她没事就开出去兜风。她车技可比老公好多了，家里的车基本等于是她的。这么说来，杨洸可能是只对价值高的东西感兴趣，比如说，车她开着，房她住着，杂活累活不干，班不上，主打一个逍遥自在。她唯一需要付出的就是情绪价值，她只管把老公哄好。她老公也确实被她给惯坏了，他会冲老婆发火，偶尔生气了会对她吼，可凶了呢。那种时候杨洸就避其锋芒，完全顺着他说，像个小奴才，“是是是，都是奴才伺候得不好”。表面顺毛，心里也在给自己顺毛，她在心里对自己说：“我绝不跟他翻脸。为了钱忍了忍了忍了。”等他冷静下来，就会知道自己的过分，就会不好意思地掉头来找她道歉的。那时候杨洸就知道自己的主场来了。她这才开始给他甩脸色。他就得用钱来抚慰她受伤的心灵。他说：“给你转两千。”她说：“三千。现在就转，转了就翻篇。”有时候杨洸还会主动说：“你这个月怎么都没有diss我？”老公说：“你又想我的钱了！”杨洸说：“我有那么肤浅嘛，我这不是担心你有气没地方撒嘛。我是关心你。要你身心健康。” 第11章 钱 钱不可耻，掺杂金钱的感情也并不是虚伪的。 杨洸与她老公是相爱的。 他们最初在一起时，老公刚上班三年多，还不怎么赚钱。他们谈恋爱时，杨洸就把老公的手机拿来看。她不看聊天软件，专看银行软件。她一眼看到老公存款，就笑着说：“你怎么才十万存款啊？这么点钱还敢追我。” 老公一把抢过手机，觉得她看不起他了，伤自尊了，他说：“你这人怎么这样啊！哪个女人跟人谈恋爱先看银行卡的。” 杨洸说：“我也就看看啊，我要是拜金，看完你这点钱我就跟你拜拜了。你要这样想，这么点钱我都没嫌你，说明我是真爱你。” 老公被她驳得无话可说。 后来两人结婚，那段时间杨洸辞职了，一直待在老公身边。老公问她：“你想做家庭主妇吗？”杨洸就说：“好哇。”那以后，杨洸就没上班了。一开始杨洸还没绑老公的卡，两人住在公婆那里。那时候老公还不怎么出差，家用都是公婆买，老公只管掏钱，给公婆，给杨洸零花钱。有一次，杨洸没钱了，就问老公要钱。老公问他：“上个月我给你的都花完了？花哪了？”杨洸说：“你也说了上个月给的。难道我每花一笔都要记下来，写个账本给你吗？你就直说你给不给我就好了，你不诚心给可以不给，你给了我就别管我怎么花。”老公于是就不问了。杨洸说他：“我花你点小钱你扣扣搜搜，一天到晚盯着我。你目光放长远点，我钱不够用那一定是你赚少了，而不是我花多了。你多找找自身原因。懂？”她那文明讲理的老公于是又哑火了。 然而有一次，老公还是爆发了。 原因是杨洸不明原因花掉他三万块钱。 他冲杨洸大呼小叫，嘴巴大得好像要吃人了。 杨洸自己也不记得那钱她干嘛了，确实是花掉了，但什么事却忘了。 老公失控地大吼大叫，惹来他爸妈都出来拦他，叫他不要那样对杨洸。 因为他怒气冲天的样子实在有点超纲了，杨洸其实有点害怕了，她怕他动手打她。 公婆出来她才感觉安全些，然后，她就把桌子掀了。 她把老公的气势压下去。 她对他说：“你看看你这幅样子，三万块怎么了？我就是今天去赌了输了，没有了，怎么了？我就问你怎么了？是你这辈子负担不了这三万块还是我负担不了？怎么为了三万块你就这个样子？是谁说永远对我好的？你就是这样对我好的吗？花钱不能超过三万块对不对？” 老公露出一副不被理解的表情，气呼呼地出门了。 他一走，杨洸顿时也松了一口气，刚刚她也是强撑的，其实手都在抖了。这次事件是大事，她可以在无关痛痒的小事上做小伏低哄对方，在钱上她却不能低头。尽管她花着他的钱，但她是他的老婆，不是他的仆人。 也是那一次，她意识到老公的爱不是无条件的。 这么多年风风雨雨过去，杨洸牢牢地掌握着家里的风向盘。她从没想过跟老公分开，可是老公却想离开了。 杨洸对老公说：“你还记得当年我们是怎么恋爱的吗？那时候你多喜欢我呀，你多开心呀。光是看见我，你就忍不住高兴地笑，笑得牙龈都露出来了。你给我做菜吃，你记得我爱吃的菜，我说喜欢什么你就买来送给我。你对我那么好，我能感觉到你很爱我。我最喜欢你抱着我了，你抱着我在屋里走来走去，问我为什么那么轻，叫我吃胖点，你说我再胖你都抱得动我。你还记得你那时的心情吗？” 老公被她说得默然无语。 杨洸抱住老公的头，老公的头就靠在她软软的胸上。她说：“我们都是从恋爱中走过来的，这么多年过去，我们都像亲人一样啦。你舍得再也看不见我吗？你爱上别人了吗？你知道那种情绪是不持久的，你抛弃我跟她在一起，时间长了，也是一样的。都一样的。爱早晚会消失，你想再经历一次这种事情吗？你现在跟我离婚，你这么多年攒下的钱就要被分走一半。你就确定新家一定比现在好吗？她也会像我这样哄着你，像我这样包容你的坏脾气吗？你连话都说不利索，吵架时我都让着你呢，我这么好说话的人，哪次跟你置气啦，我们都没有隔夜仇的，你做什么我都能原谅你。还有女人会像我这样宽容吗？” 第12章 婚姻 杨洸将老公的头从自己怀中推出，她俯视着老公的眼睛，她在老公的额头上亲了亲，一边抚摸着老公的后脑勺，一边说：“你仔细考虑一下好吗？我们磨合这么多年，多不容易呀。好不容易才跟另一个人适应了，又要重新开始，多累呀。我这么想得开的人都嫌累，何况你这种纠结怪呢。” 杨洸对无恼说：“我就是这样，三言两语就把老公给劝回来了。” 无恼说：“你厉害，没想到你看得这么开，遇到这种事还能这么心平气和。” “我不会为这种事生气的。情绪这块儿我还是很自信的。老公有时候气得直叫，也拿我没办法。他在那边发火，我就说等一下保持住，我给你拍个照，帅。我就给他讲大道理，我说我们是最亲密的人，有什么事值得你这样子去沟通呢？你这样凶，这样就很厉害吗？小朋友才这样，这是无法掌控自己的情绪了，因为心里没有力量了，所以你要通过肢体语言来表达威慑。我说你上班可不要这样子。他说我上班有人这样气我吗？” 无恼发了一个捂脸笑的表情，问她：“你怎么气他了？” “我不知道哇，一脸懵逼。”杨洸想了想，说，“也许是我出门不带手机？或者手机总是忘充电？或者东西总是乱放，总是找不到？他说我做事太随心所欲。有时候我在外面，他联系不到我，就急得要命。我说那手机没电了我也没办法呀。他有电量焦虑，电量不满就急着充，就怪我不及时充电。这么点小事，他也太容易焦虑了。” “哈哈，你老公遇到你真是遇到天敌了。” “可能吧，他爱生气，我不爱生气，要是我也像他那样，那岂不是天天吵架吗？” “生气就输了。”无恼说。 “我觉得没什么大事，都能解决。他有时候问我，为什么这种小事，他说了我无数次我就是不改。我说我改了，那你还拿什么吐槽我？他有时候还拿英语吐槽我。我说你说中文，别说英语，怎么滴你说英语我就听不懂啦？” “英语没白学，活学活用了。” “他也就嘴上功夫，生气也就声音大点。我不一样，我要是生气了，我会打人的。” “小拳拳锤他胸口吗？”无恼问。 “不，是真打。刚结婚那会儿，没少打。” “看不出来你还是河东狮呢，你打他，你手不疼吗？” “我拿水泼他。” “有创意。” “那还是冬天呢。我趁他睡着，接了一盆冷水，照脸泼。泼完我撒腿就跑，怕他起来打我。我去酒店睡了一晚，等他气消了，再三保证翻页了，我才回去。” “所以为什么要泼他呢？”无恼说，“睡眠障碍的我想想在睡梦中被人泼醒，会气炸的。” “因为跟婆婆闹矛盾，他不帮我。我气死了。他还没事人一样睡觉，睡得那个香。我哪里睡得着？我住在他家，屋里都是他家人，我多孤立无援啊。我就很烦，我烦了他也别想好过，所以我就制裁他了。这之后我们就跟公婆分开了，他也坚定地站在我身边了。不然这日子没法过下去。” “还是爱你，才愿意被你制裁。”无恼如此评判道。 “那时候是这样的，他品性我是放心的，就说他再生气，也不会对我动手这点，是及格的。” “可是当初爱你的是他，后来提离婚的也是他。” “那是他上头了呗，他不懂珍惜眼前人，我就教给他。他也听劝，说后来他也反思了，觉得我挺好的，说我一点不焦虑，跟我在一起很轻松。我说你觉醒了，不错。他说我很智慧。我就说那涨点？” “哈哈，你真是句句不离钱。” “我们天秤座是这样的，现实，讲究实际。感情方面则是很看淡的。我甚至也无法理解为什么有些人分手就那么难过。有什么难过的？下一个更好。我不想离婚，只是觉得成本太高。重新找一个，麻烦。而且离了就二婚了，再找个这么听话又能赚钱的，是不是得去找老头了？老头都有老人味儿了，我还是有点嫌弃的。我老公说，我情绪太稳定了，他觉得我们要是分了，我转头就能立刻再找一个。” “是吗？他对你这么有信心。” “可能因为某次事件吧。”杨洸想起那件事就想笑，她说，“你知道吗，有一年过年，他给他初恋发红包。” 第13章 离婚 “……初恋？红包？”无恼惊了。 “对啊，他初恋，你知道他大过年给初恋发多少红包吗？” “二百？” “哈哈你是会抓重点的，红包最大不超过二百是吧？” “嗯。” “不是的，他给发六十六。” “……挺顺的？”无恼莫名觉得有点好笑。 “他三十多岁的人了，给初恋发个红包，就发六十六，看不起谁呢？我嘲笑他，说你也太寒碜了，看我给你打个样。然后我转头就找微信上别人，让他给我发个红包来。他当场就给我发两万。” “你牛。” “是吧？我有的是办法让男人给我花钱。我老公还急了，不准我收。” “金额太高了，怕你收了人也跟着跑了。” “哈。”杨洸接着说，“我心里还是有数的，最基本原则还是有的。我们女人不像男人，管不住自己下半身。他又是个情感上的小气人，我就给他足够的安全感，做他的贤妻。” “你做得确实很棒，精神世界太领先了，比我这个四十岁的人看得还开。” “你有什么看不开的事？”杨洸问。 “说看不开也不太准确，我就是没你那境界，老公都提离婚了，你还能那么轻松，还能反过来劝对方。” “你没经历过你怎么知道你做不到呢？老公要离婚，又不是天塌了，想办法解决它就好了。” “我试着解决了。”无恼说。 “啊？你老公也提离婚了？” “嗯。” “然后呢？” “然后就离了。” “……”杨洸问，“你老公外面也有狗了？” “不知道，有也不会承认的。” “那你呢？你伤心吗？” “我不知道。” “怎么是不知道呢？或者说，离婚后你开心吗？” “也没有。”无恼解释说，“离婚时很麻烦，一开始离不掉。” “为什么？” “因为要抢号，排不上。” “……啊，上海。” “哈哈，是的。上海离婚很难呢，我有同事也是离婚，起诉离的，结果法院拖了一年了，还没离掉。” “那你重新找对象了吗？”杨洸问。 “没有，不想找了。” “咋？对男人心死啦？” “也不是，”无恼想起自己的婚姻，对杨洸说，“你知道吗？当初我和老公是闪婚呢。” “哇哦，你竟然闪婚，那得十几年前了吧？” “嗯，十五年前了，其实后来也后悔了，都没处一下看看，就结婚。” “哪里找来的人呢？” “就是以前的校友，后来工作中遇到，没几个月就领证了。结果结婚后，各种不适应，磨合很久呢。” “所以为什么要这么急呢？” “嗯，这个怎么说呢，以前都是父母觉得应该要领证什么的才能住一起。” “唉，这样。”杨洸问她，“你不会只有过这一个恋爱对象吧？” “在这之前还谈过一个，还拍了结婚照，第二天就分了，炸裂。” “好突然，是拍照时闹矛盾了吗？” “就是想分手。”无恼总结道，“反正啊，到最后，结局都差不多呢。现在看看身边，离的离，分居的分居。” 杨洸见此，想到自身，以及身边，也觉得离婚率很高。 无恼忽然问：“你现在又说婚姻不保，又是为什么呢？半年前不是被你劝回来了吗？” “直觉吧。”杨洸想了想她的老公，继续说，“其实非要离婚也不是不行，但是我想要个孩子。” “孩子我倒是有了，现在天天我爸妈带着，他俩可开心了，跟养亲生孩子似的，我倒是一点不操心。” “羡慕你。我也想有个自己孩子。” “把我的给你了。” “哈哈哈。白捡个十二岁好大儿吗？可以可以。” “哈哈哈。你再努力一下，没准自己生了。要是没生，就来跟我共享好了。” “哈哈哈哈哈行。” 放下手机，杨洸一看时间，发现不知不觉就聊了一下午，心情倒是挺舒畅的。她打开外卖软件，点了份外卖，然后又登录游戏去了。 合合又出了一个新活动，叫做“时尚先锋”，消耗体力可以获得时尚币，平均35体力掉落一枚时尚币。时尚币可以用来抽奖，一枚抽一次。玩法有点像三列卷轴的老虎机，道具有口红、粉饼、眼影盒、“免费”、体力五种。一个口红是1积分，一个粉饼是3积分，一个眼影盒是5积分，抽中三个口红是30积分，三个粉饼是90积分，三个眼影盒是150积分，三个体力可得到15体力，三个“免费”则是可以再免费抽取三次。老虎机的奖励是轮次奖励，总共有12轮，第一轮需要200积分，第二轮需要300积分，第三轮需要500积分……五星卡包在第十轮。 第14章 金卡 活动提前一天就有预告，杨洸从小红书上得知时尚先锋是体力活动，于是提前准备好了体力，一直等到第二天上午十点活动开启，杨洸立刻开始搞事。自然恢复体力198加上两次钻石购买的200，再加上好友赠送的25、签到20、点赞30……一通操作下来，赚得17枚时尚币。抽奖次数可以开一倍，三倍，五倍，都是老套路了，杨洸二话不说，直接开个高倍，投入多收入多，做大富翁时她就是这样开最高倍的。然后刺激的事就来了，17枚时尚币全砸进去，她得到了70分，第一轮奖励一星卡包都没得到。 要知道，很多活动，别管是轮次还是什么，五百多体力砸进去，连点水花都没有，是很少见的，以至于杨洸以为自己的号出bug了。她想，难道五倍没有计算进去吗？她跑群里一顿吐槽，又刷小红书看别人情况，发现有个人比她还非，一个体力桶砸进去，竟然二轮都没到。所谓体力桶，就是五分钟内无限体力，只要你手速够快，只要发射器没冷却，你就可以不停点击发射器，然后再疯狂合成就是了。有人统计过，说一个五分钟的体力桶大约相当于1500体力产出。 大多五星活动，都是看天数耗体力的，天数少的，一两千体力搞定，天数多的，预估四五千，这个两天半的时尚先锋据说预估体力就是四五千。然而十轮奖励如果一千五体力都没能上二轮，那简直是天崩开局了。轮次越高所要积分越多，后面只会更难，这太不科学了。 杨洸顿时有些气馁，跟五人群小伙伴商讨一番，表示活动太坑，简直想弃。 于是就这么摆烂着，一整天过去，自然恢复的体力砸进去，又赚来十多枚时尚币，再次五倍投进去，杨洸成功进入了二轮。 她简直被气笑了，跟无恼私聊，无恼说跟她一样也是卡在二轮。无恼问她：“那还做吗？” 杨洸说：“再看看吧，等晚上有个叫奶油的大佬会开直播做这个活动，我看看她怎么做的，再决定要不要继续这个活动。” 晚上六点，游戏又出了个猴子，高级物品订单赠五星卡包。无恼开出了一张新普五，又凑齐了一幅拼图。杨洸一听，也兴奋地去开，三个所需物品她棋盘上刚好都有，不需要消耗体力手搓，于是直接提交，可惜开出的是一张重复的普五。 她白天时候在换卡群里跟其他玩家换了一张金四卡，画笔7。她原本手里有一张金四重复卡，是批阅7，她和无恼都分别差一张金四，于是她就拿自己的批阅7去换，心想换到谁算谁，然后她就刚好换到了画笔7。她立刻将卡给了无恼。 后来无恼又兑换了一张五星卡包，开出了一张重复普五和一张四星金卡，截图给杨洸看时，杨洸发现四星金卡舞步7提示是新图。杨洸奇怪地问她：“你缺得那张四星金卡是舞步7吗？”无恼说：“是啊。”杨洸心中一合计，意识到之前无恼说缺得四星金卡是画笔7，可能是打错了。那么杨洸换来的画笔7等于白换了。 其实杨洸早就知道，她不应该这么急的，集卡活动还有半个月呢，慢慢开，总会有的。但是她就是想尽快集齐，最好尽快帮无恼集齐。所谓夜长梦多，万一后期大家都开了二套，可能就没有那么多人能跟她换卡了。 无恼也常常对她说，“稍安勿躁”，“不急”。杨洸总是听听算，依然保持她雷厉风行的样子，不知疲倦地跟别人换卡，动不动一天的三次赠送次数就送满了。 杨洸想着，现在无恼已经不缺四星金卡了，三星金卡问题不大，她会尽快想办法帮她换来的。她们现在两人的状态都是差两张五星金卡和两张五星普卡，然后无恼差一张三星金，杨洸还差一张四星金。杨洸有点想叫无恼把那张重复的画笔7再送回来，不过她一时迟疑，就没说。后来看到群里小七感谢无恼的话，看了看聊天记录，发现无恼把那张金四送给了小七。 杨洸就只好打消对那张四星金卡的惦记了，反正开卡机会还有很多，她以后自己开吧。 无恼上一次开五星金卡时问杨洸：“我这次给力吧？是不是让你压力大大减低啦。” 杨洸笑着说：“是啊，你一个不怎么做活动的人，生生被我卷起来了。” 无恼问：“我们还要开多少张五星卡包呢？” 杨洸说：“咱俩都还差两张金卡，按概率来算，咱俩至少还得再开个十张五星卡包吧。” 无恼顿时蔫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金卡 第15章 遗憾 杨洸给无恼看未来一个月的活动预测，说图上的五星卡活动还有12个，问题不大。 无恼唉唉地叹气。 杨洸就说：“那你少做点，争取再开个金卡出来。我努力一点，尽量再开两张金卡。”她这么说是因为她手上有一张重复金五，作为未来换卡的筹码，她们总共需要四张金五。 凌晨时，空白在群里发截图，是几张重复的金三、金四和普五，问有没有人需要。他就差两张金五了，其他类型卡都没用了。 佳美说没有她需要的，杨洸看了看，发现批阅8普五她和无恼都需要，于是问空白要了批阅8。她庆幸之前看到空白在社团里要卡，要的是一张普五夜弹7，杨洸刚好有两张重复，就顺手给了，没想到这么快就收到回报了。 杨洸有想过让空白直接把批阅8给无恼，但是她觉得这样太麻烦了，只是普卡而已，她可以先收着。 之后又不时去换卡群里看看，想着帮无恼换金三静读6。凌晨两点时遇到有人换，杨洸立刻at她，想拿她重复的金三指尖6换，没想到对方却说已经有了。她问杨洸，愿不愿意用碎星换，8颗星可以换一张金三。杨洸倒是可以，可是她手里却没有多余的不值钱卡可以送，因为都被她分解了。杨洸又看了看对方的重复卡截图，发现图里有批阅8。杨洸问她，缺不缺五星普卡呢，可以拿五星普卡画笔9或夜弹7换，对方表示要夜弹7，于是杨洸成功帮无恼也换到了批阅8。换完卡立刻转送给无恼，今日的三次赠卡次数又用完了，静读6只能等明天再考虑了。 时尚先锋活动杨洸也有了头绪，奶油出了攻略，说窍门是用一倍开两次，再用三倍试一次，不出三连大奖就开五倍，直到开出三联大奖。如果在三倍时就出了大奖，那就继续用一倍尝试，试两次就开三倍，然后五倍……杨洸又有信心了，这个活动她打算拿下。 就是这样的一直被活动牵着走，杨洸最近有点入魔了。为了集卡，她甚至去抖音开了小号。明明以前无恼提议开小号她还拒绝呢，说没有那么多精力。可是现在她却开了。跟无恼讲时，无恼问她，抖音和微信互通吗？杨洸告诉她自己的大小号已经互加好友了。 拜杨洸的艰苦努力所赐，一个活动一个活动做下去，五星金卡终于再次来了。 她为无恼换来了金三和普五，又用手中两张重复五星金卡去换无恼所需的金五，让换卡人加无恼好友，卡直送给无恼，成功推举无恼集齐了一套拼图。 无恼倒有些吃惊了，她说：“这次怎么让我先集齐了呢？其实你集齐了就等于我集齐了，你集齐我就跟着开心了。” 杨洸笑着对她说：“我也是呀，你集齐了我也高兴。” 这之后，杨洸像是用尽了自己的气力一样，忽然消失在游戏世界了。 无恼给杨洸发的消息，她也都没回复。她没有集齐那套拼图，她也没心思在乎拼图了。她只管帮无恼集齐，算是还她的情了。 第一次拼图所有人都很懵懂，没有一个人集齐的。 第二次拼图是甄嬛系列，佳美和空白都集齐了，而无恼因为收了杨洸七次五星卡，而失去集齐的机会。杨洸只差一张金五，她虽然有一张重复金五，却没有拿出去换卡，她跟无恼一起选择放弃这次拼图。 第三次拼图无恼大力支持杨洸，让杨洸成功集齐了拼图。杨洸却因为在意一千体力而放弃了一次兑换机会，没能让无恼也集齐。 第四次拼图换杨洸大力支持无恼集齐，自己却放弃了。 好像每次都有些遗憾，不过这样也挺好的。 杨洸不再玩这个小游戏了。 一年后，某一天晚上，去上海游玩的杨洸忽然想起无恼来。 她在微信聊天记录里翻到无恼，打开她的聊天框，见到好多无恼的消息孤零零地躺在那里。杨洸没有管那些消息，只发了两个字：“在吗？” 见到消息成功发出去，杨洸还有点意外呢，如果被无恼删除拉黑，她其实也不会感到意外的，毕竟是她主动断了联系的。 无恼很快就回复了。 “？” 杨洸就笑了，她感觉对方好像有情绪了。杨洸给她发消息：“还以为你会把我删掉了呢，没想到没有呀。” “你这个狠心的女人，不理你了。” “不要嘛，出来玩呀。” “你在上海？” “对呀。” 杨洸等了半天，却没见无恼回复。她再次发消息给无恼：“怎么啦？不来嘛？怕我拐卖你呀？” “确实有点突然，你不会想噶我腰子吧？” 杨洸回了她一串哈哈哈，然后拍了一张自己的照片，背景是某标志性建筑物。附言：“快，出来面基。” 第16章 面基 时间是晚上八点左右，照片上的杨洸笑容明媚，她背后是漆黑的江水，水的尽头是灯，杨洸的面庞却比灯要明亮多了。 无恼发了一个地址给杨洸，问她：“敢来吗？” 杨洸回她两个字：“等我。” 花费了差不多两个小时，杨洸终于来到无恼所在的地方了。 她站在星巴克的外面，透过透明玻璃墙向里张望，她在猜测哪一个是无恼。 门左侧的长条桌上坐着两个女生和一个男生，两个女生在聊天，男生在一边玩手机。杨洸将他们pass掉了。门右边有几张小圆桌，其中一张圆桌上坐着一个女人，她是背对着杨洸的，桌子上摆着电脑，女生正对着电脑忙碌着什么。这女生看背影大约二十岁左右，无恼四十岁了，所以杨洸继续把她pass掉。 杨洸打开星巴克的门，向里走去，几乎每张桌子上都有人。杨洸目光直直地挨个望过去，眼中反射着明亮的灯光，倒像是她自己眼睛在放光。 她扫过一个一个人，有些人察觉她的目光，对视过来，瞟一眼又收回视线，而杨洸则在那一眼中看出不是自己要找的人。 杨洸一直走到最里面，在最黑暗的角落，一位女士正撑着下巴，看似有些困倦地望过来。 她的头发卷卷的，由于灯光不是很亮，所以发色看不太清，只知道不是纯黑色，似乎有些泛蓝。杨洸一时有些猜不透她的年龄。两人对视时，卷发女人没什么特别的表示，只是淡淡地望过来。 杨洸有点希望她就是自己要找的人，她希望她就是无恼，于是她向卷发女人走去。 “嗨，一个人吗？”杨洸心想，听起来好像搭讪啊，还是女人对着女人，感觉有点奇怪。 卷发女人露出一点微笑，她收起胳膊，身子坐得略直了些。她说：“你看起来比照片上更漂亮。” 杨洸于是也笑了。她将椅子拉出来坐下，笑盈盈地说：“那是当然啦，我美在神态，不在皮相。” 无恼就笑，她觉得自信的人看起来确实漂亮。 “我叫杨洸，杨洸的杨，洸洋的洸。你呢？” 无恼的目光静静落在杨洸的脸上，她的目光像湖水，没有风吹拂的湖水。她不答，杨洸也不心急，对她说：“那我就继续叫你恼恼喽？” 无恼捡起桌子上的手机，推到杨洸面前来，说：“点杯喝的吧，我请你。” 杨洸不客气地接过手机，浏览起点单页面。她见无恼身边的杯子已经喝空了，就顺口问她还要不要喝了。无恼叫她看着点就好。 杨洸于是点了自己想喝的两款口味，点完将手机推回去时，指尖又没从手机上挪开，而是抬眼对无恼说：“我能看你银行卡吗？” 无恼一下子笑出来。她当然记得杨洸曾讲过的话，她与老公相恋时，就看过对方的银行卡。 杨洸见她笑，也跟着更放开了些，她收回了自己的手指，坐等咖啡的到来。 两人沉默了一阵，还是杨洸耐不住寂寞，先开口跟对方聊天。 “你不问问我这一年都在忙啥吗？” “在忙什么？” “在忙着离婚呀。” “哦，成功离掉了吗？” “当然。” 杨洸的神色看不出一点悲戚的样子，无恼无法判断她是隐藏起心伤，还是真的毫不在意。 无恼问：“怎么还是离了呢？你输给别人了吗？” “嗯，我输了。”杨洸承认道。她叹一口气，说，“没办法，人家怀了龙子了。我这个不下蛋的鸡，当然只能挪窝了。” “我记得，你说你也想要一个孩子。”无恼说。 “是呀，可是生孩子这事，不是一个人就能生的，人家先有了，没办法。” “你怎么办呢？”无恼问。 “继续找下一个呗。” “打算找个什么样的？” “找个不出轨的吧。” 无恼又被她逗笑了，说：“看来你还是在意这点的。” “不，我只是觉得，不出轨的，更稳定些。他这样忽然离开，我像失去了一个亲人一样，还是有点难受的。” “我没有看出你有多难受的样子。”无恼注视着杨洸的脸。 “不管快乐还是难受，都不是长久的情绪，迟早会走出来嘛，人得向前看。” “说得是。” 第17章 收留 两人静默了一阵，杨洸发现无恼好像一直在打量自己，跟她对视时，她也不回避的，杨洸难得被看得有点不好意思了。她笑一笑，面颊上出现一个笑涡，这更增加了她甜美的气质。她说：“好渴哦，我去看看好了没。”她起身，去前台那边闲逛，一边等待一边看着墙上的电子菜单。等她的咖啡终于好了，她拿着带回到无恼身边。 无恼接过去，喝了一口，面上露出一点没滋没味的神情。她说：“我其实很少在外面喝咖啡。” “哦，不在外面喝，难道在家里喝吗？” “嗯，因为医生不让我喝含糖饮量，只能喝咖啡。我家里自己磨豆，很香。磨豆的那个角落，平时都是咖啡豆的香。” “总喝咖啡，会不会睡不着觉？” “不喝我也睡不着，晚上要想睡得踏实，必须安眠药，早上再用咖啡唤醒。” “听起来好苦。”杨洸想起以前玩游戏时，偶尔看到无恼在早上四五点钟发社团求助消息。她也记得无恼说过她有睡眠障碍，如果不是睡眠障碍，当代人大概也很少起那么早吧，除非是工作需要，或者上夜班，或者熬大夜的。像杨洸就是那个偶尔熬大夜的，独自度过凄凉的夜，却发现有人跟自己一样醒着，就莫名让人感到安慰。 “大家都是这样的，活着就是辛苦。命好的人还是少数，大多数人都很难，压力很大呢。”无恼说。 杨洸虽然在点头，可是她的气质却完全否定了这一论调，她一直都是一个清闲的人，也许她就是所谓的命好的人吧。 无恼大概也看出了这一点，便笑笑，对杨洸说：“我几乎要羡慕你了。不过，你打算什么时候找下一任呢？你现在，还好吗？你总说他靠谱，他给你补偿了吗？” 杨洸明白无恼口中的“他”就是指杨洸的老公，不，应该说前夫了。杨洸点点头，说：“他把房子和车都留给我了，不过银行卡解绑了，他说他有新家要养，再养着我他新老婆要有意见了。至于下一任，不急，我暂时想一个人生活。我发现其实我还挺适合一个人生活的，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再也不用顾忌另一个人的情绪了，简直快乐地像出狱。” “那，恭喜你了。” “同喜同喜。” “我那个都是老黄历了，没什么好喜的。” 无恼喝了一口杨洸为自己点的咖啡，尝了尝味道，就没再喝了。 杨洸忽然问无恼：“‘触祭’是什么意思？” 无恼一时没听清，疑问地“嗯？”了一声。 “触祭，”杨洸又学了一遍，说，“我在这边听到有人这样讲，‘赶紧触祭了好去写作业’，咋？写作业还要有个仪式吗？” 无恼露齿一笑，说：“如果吃饭也算仪式的话，那就是吧。” 杨洸哦了一声，说：“吃饱了才有力气写作业，很有道理。” 两人就此又聊了聊其他上海话，以及上海。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逝去，杨洸恍然回神，问无恼：“明天你上班吗？” “当然。” “诶，那这么晚了，我们回去吧，早点休息。” “好。” “走。”说着，杨洸站起身，一副等待无恼的架势。 无恼见杨洸一身轻，料想她行李放在了酒店，问她：“你要连夜回去吗？” “我回哪里去？”杨洸反问。 “酒店？”无恼再次反问。 “不要。那么远，坐车好累的。” “那你……” “我要去你家。”杨洸说，“你家就在附近吧？收留我一下嘛，我不会趁你睡觉时把你家搬空的。” 见无恼不说话，杨洸露出一点失落的样子，她幽幽地说：“我看起来很讨厌吗？你不喜欢我去你家吗？” 无恼仍旧沉默。 杨洸的目光将无恼全身笼罩住，像是看透了她一般。她唇角翘起，挪到无恼身边，挽起她的胳膊。 “走嘛。” 两人身上的香气似有若无地缠绕，无恼身上有种近似药味的咖啡香，杨洸则是一股水果味，很清新甜蜜。 两人出了星巴克的门，无恼不习惯这样和人亲密地贴着，终于将胳膊上的手臂拿了下去。她问：“你打算住多久呢？” 杨洸说：“一晚咯，明早跟你一起走。” 无恼“哦”一声，不置可否。 杨洸一边跟在无恼身边一边看着无恼的侧颜，见她冷峻不苟言笑的样子，就忍不住勾搭着她说话。 “我本来还在想呢，恼恼会是什么样子的，会不会是个大妈呢？” 无恼看路不看杨洸，说：“那你猜对了，还真是个大妈。” “哪有。”杨洸反驳她，“是气质美女呢。” 无恼却笑了，她说：“还从没被人说过是美女，真有点不习惯。” 杨洸故意用夸张的语气说：“什么？怎么可能？群众的眼睛是瞎的嘛？” 无恼斜她一眼，唇角却带上一抹笑痕。 第18章 家 无恼的家看起来很温馨，她一个人生活，孩子跟爸妈生活。她的家正如她所说的那样，有一股咖啡的香气，明明是提神的东西，不知为什么，杨洸闻起来，却有些昏昏欲睡。 天色已晚，无恼安排杨洸去次卧入睡，杨洸却不肯，非要赖在无恼的房间，说要继续跟她说悄悄话。 无恼表示她累了，要休息，不陪杨洸聊。杨洸说那就不聊，那就单纯一起睡。她说她都好久没有听过另一个人的呼吸声了，她很想念。 无恼于是由她去。 打算洗漱时，杨洸发现了不方便，她没有洗漱用具与换洗衣物。问无恼讨要，无恼就丢给她一件宽松的睡衣，她于是脱了个干净，洗完澡后只穿那件睡衣。 两人躺在同一张床上，门边墙上一盏小夜灯，幽幽地放着光。这样的光线之下，人的面目看不清了，只能隐约辨别一点轮廓。 无恼家的床很柔软，杨洸侧卧着，有种被拥抱感。 无恼仰躺着，闭着眼睛，她的呼吸声听起来却并未入睡。 杨洸悄声问她：“大郎，你今晚不吃药了吗？”杨洸记得无恼曾说她要靠安眠药入睡。 无恼闭着眼睛，嗓音平平地说：“莲儿，今晚就放过我吧。” 杨洸吃吃地笑，往无恼的方向靠近一些。 “恼恼，你说无恼，却紧闭双眼。要是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我不相信你两眼空空。不敢睁眼看我，说什么无恼？” “哼。” “恼恼，睁开眼睛吧，你就睁开眼睛吧。” “睁开眼睛又怎样？” “今日良宵难得，你就答应了我吧。” “我答应你什么？” “不想来日，只想今天。今时今刻，我们是有缘分的。你就看看我吧。” 无恼忽然背转身去，用后脑勺对着杨洸。杨洸听见她的声音倦倦地传过来，不甚清晰：“别乱撩。” 杨洸咬咬嘴唇，支起一条手臂，撑着侧脸。另一手勾起一缕自己的头发，凑到鼻尖闻了闻，满意地发现头发上仍带着一点香气。她在无恼这里只洗了澡，没洗头，头上的香味只是酒店洗发水的味道，闻起来有些陌生，不过，并不讨厌，甚至还挺有新鲜感的。 杨洸将手臂放下，伸直举过头顶，像根油条一样一滚，就滚到了无恼身边，跟她背贴着背。 杨洸感觉自己好像很久很久都没有跟另一个人这样贴贴了，她的肌肤原来已经很渴了。 杨洸动了动腰，用屁股拱了拱对方。 对方不为所动。 杨洸于是一旋身，手臂像生长的枝条一样将无恼的腰缠住了。 她在无恼的后颈间闻了闻，是香的。 杨洸的手背上多了一只手。那只手抓住她，好像盲人一样细致地抚摸着，摸她的指纹，摸她的指节，摸她手掌上那三条最明显的纹路。大拇指指腹对上她食指的指腹，轻柔地摩挲着。 杨洸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她太久没有被人这样好好地抚摸过了，她几乎有些感动。 “恼恼。”杨洸声音低低地，亲昵地叫她。 “嗯。” 杨洸在这短短的一个字中察觉到了温柔。她却没想过，她自己的声音那样娇娇的，谁听了不会对她温柔？ “转过来。”杨洸恳求她。 无恼却没有动，只是仍然握着她的手。 杨洸却不给她握了，手像条游鱼一样滑脱，见缝就钻。 游鱼被锁住咽喉，捕获游鱼的海中怪物如小山般耸立起来，漆黑的阴影遮覆在杨洸的面上。 杨洸仰视着坐起的人，那人背对着光，看不见面上神情。杨洸的双眼却点燃起缩小版的小夜灯，随着她的眨眼，明明灭灭地闪烁。 无恼含糊不清地说：“说了别乱撩。”语毕，她身子一晃，倾倒下来。 如高高的浪头，惊涛拍岸。 杨洸那件睡衣则像海中之帆，被强劲的风撕扯着，发生形变，终于随风而逝。徒留一尾白色孤舟，在风浪里摇撼。 风大，浪急，船体欲碎而暴风不止，于是在吱嘎声中哀鸣。 泪水混杂着海的气息，润湿了指尖。 第19章 杨洸 明明没怎么睡，第二日一早，却精神奕奕。 杨洸喝了一杯无恼亲手磨的咖啡，喝得她全身暖酥酥的，整个人懒洋洋，却又有种莫名的亢奋。 这是难得的体验，是一场愉快的体验。 杨洸很高兴，她喜欢体验新事物。 无恼去上班，杨洸跟着一起离开。 两人分道扬镳，杨洸笑眯眯地挥手告别。 当晚，杨洸离开了上海。 又一月，无恼给杨洸发消息，问她最近在忙什么。 杨洸这回没有再无视她了，回道：“在谈恋爱。” “跟谁？” 杨洸发给她一张照片，男人的照片，并问她：“你觉得他看起来像多少岁？” “不知道。” “四十岁，没想到吧？他看起来是不是像三十出头？很年轻呢。” “哦。” 又一周，无恼问：“什么时候结婚？” 杨洸回：“不急。” 隔了半小时，无恼问：“你就非得结婚吗？” 杨洸说：“就是这样的，领证才好住在一起。” 熟悉的话，无恼曾讲过，她和她前夫的故事。 无恼的婚姻生活一点也不顺利，她不像杨洸那么阳光，那么会哄人。她和前夫的生活简直有点鸡飞狗跳。但是真正决裂，起源于前夫的一个行为。 他拒绝上交工资卡了。 他说，他不再想把钱都给她了。他想拿在自己手里，他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两人的钱于是分开。 无恼倒觉得这样更轻松了，再也不用操心另一个人的事，不用管他从头到脚的打扮，她的钱也一点点攒起来了。当然，两人的感情也越来越淡了。 她渐渐爱上了只顾自己的日子，她渐渐习惯了自己一个人的日子。 人为什么非要跟另一个人凑在一起呢？有那么多的矛盾，有那么多的不合拍之处，都是磨难，都是折磨。她曾在跟杨洸聊天时说：“我比较难搞，我比较注重精神交流，对钱是不怎么在意的。”杨洸说：“精神都是虚的，只有金钱才是真的。你跟前夫感情变坏就是因为你们钱不在一起，夫妻关系就生分了。”也许杨洸是对的，钱不代表什么，但钱却能证明一些事。心情是虚的，实物才是真的。心情因实物而变幻不定。 她因一个人度过空空岁月而倍感寂寞。 于是很想被谁看见，被谁倾听，被谁拥抱。 “你真过分。”无恼给杨洸发消息，“我恨你。” “恨我不如爱我。”杨洸回她。 “我爱你做什么？你都爱别人去了。” “哪有。” “你都要跟别人结婚了。” “哪有。” “你都跟别人恋爱了。” “哪有。” “没有？” “没有。” “那个男人是谁？” “明星。” 无恼从不关注娱乐圈，她不认识明星，那就难怪看起来年轻了。 “你又在钓我。”无恼说。 “对呀。”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因为我的恋爱雷达探测到了你。” “什么意思？”无恼感到困惑。 “你觉得，我对感情看得很淡吗？我告诉你，其实我对这方面很敏感哦，毕竟我可是有过很多恋爱经历的人。” “是吗？什么时候有的恋爱经历？”无恼察觉到自己好像在盘问，可是，她控制不住自己。 “结婚前呀，你以为我像你，谈都不谈就结婚吗？我可是谈过很多次呢。” “跟男的？” “当然。上下十岁，都有过。然后我发现了一件事。” “什么事？” “恋爱这回事，跟谁谈都一样，没区别，都是一个套路。甚至同性，跟异性恋也是一样的。” “……”无恼不知该说什么了。 “其实我最初以为你是男的来着，我始终没信你是女性，也不信你四十岁。后来聊天聊得多了，你讲自己的事多了，我才渐渐相信。但是你给我的感觉还是奇怪，我察觉到暧昧。” “也许是你想多了呢。”无恼故意否认。 “哈哈，是吗？可我却不懂如何抚慰女性，你却手到擒来呢。然后我发现了一件事。” “什么事？” “男人和女人的差别。” “什么差别？” “男人喜欢用蛮力，横冲直撞。而女人，却很柔韧，喜欢用巧劲，并且，富有节奏与韵律，如果迎合这种韵律，就会像音乐一样舞动起来，感觉很迷幻。” 无恼问：“所以你想说什么？你想说我是女同吗？然后你出于一种猎奇心理，就拿我当做一种体验，玩乐了一把？” “不要这么说嘛，我可是很专一的人，每段感情我都是认真投入的，每次分手，也都是对方提的。” “这么说，你对我，也认真的？” “当然，真正不认真、逃避的那个，明明是你啊。”杨洸说，“你是不是害怕我呀？” “没有。我怕你什么？” “那么，你叫什么名字？” 无恼没有回答。 杨洸给了她半个小时。半个小时后，她发消息：“不回答我要删友了哦。我微信上从不留多余的人，不聊天，不联系的，我都会删掉。” “你前夫也删了吗？”无恼问。 “删了的，留着干嘛？我不想再看到他的生活，也不想被无关的人看到我的生活。” “好吧。”无恼这条一发，却提示发送失败。 她被删除了。 她有一瞬的惊慌，但是很快，她就冷静下来。 她点击杨洸的资料，重新选择添加好友。 【微信】我：你好，杨光，我是吴楠。 【微信】以上是打招呼的内容。 【微信】在水一方：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微信】在水一方：你好，楠楠，我是杨洸。 【微信】在水一方：杨洸的杨，洸洋的洸。 【微信】在水一方：洸洋（guāng yáng），汉语词语，意指水无涯际貌，亦比喻言辞或文章恣肆放纵。 【微信】我：你好，阳光。 她们的故事，在知道彼此真实名字的那一刻起，正式开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