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y Moon》 第1章 氤氲水汽 岑氏集团总部大楼内,一道沉稳有力的高跟鞋声由远及近传来。 前台专业的职业素养让她及时起身,露出标准微笑对前来的女士开口:“女士您好,请问您找谁?” 仇月一身黑色西装,微卷的长发别在耳后,她对前台女孩儿微微笑了下说:“我找岑域。” “啊......岑总的话,”显然是对面前直呼岑总大名的女士有点好奇,她惊讶了一瞬,随后又恢复接待客人的礼貌态度,“岑总应该在开会,您看您有预约吗?” “这样啊......”仇月手搭在台面,皱着眉像是有点苦恼。 而后,前台看到对面的女士眉头舒展,歪了下头说:“那我直接上去找他吧。” 等前台反应过来时,仇月已经步入电梯。她看了眼旁边坐着的另一位同事,有点不知所措地问:“这......用不用叫保安啊?” 另一位前台在听到岑总的大名时,的确因为好奇多看了两眼,虽不知道她的身份,但还是一脸老道地说:“不用,你没看到她直接刷卡乘坐的是专用电梯,估计和岑总关系密切。这种情况,我们就不要多管闲事了。” “哦,这样啊。”女生一脸学到了的表情。 专用电梯直通24层。 “夫人好,岑总在开会。”崔镇从看到电梯运行那一刻就在电梯口等着。 与他想象中满脸怒气的夫人不同,仇月脸上好像很平静。 对他的话,仇月只点了点头,并没有停住脚步,而是直奔会议室。 “夫人——”作为打工狗,崔镇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只能跟在她后面祈祷会议能快点结束。 会议室木门应声打开,所有人的目光跟着看向门口的仇月。就在所有人想着她是来闹事还是来闹事的时候,仇月三两步走到侧面沙发上乖乖坐着等他们开完会。 岑域推了推眼镜,出声打断他们看向仇月的眼神,沉声道:“今天的会先到这儿。” 各位股东依次退场,崔镇站在门口识趣地关上门。 偌大的会议室只剩下两人。 “听说岑氏出资帮岭源度过了这次债务危机?”仇月信步走到他跟前,拉开他旁边的座椅,坐下,没什么起伏地说道。 岑域双腿交叠,看向她,并没有否认。 得到肯定后,仇月手指着桌面,皱眉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仇砚的德行,你帮他只能让他多撑几天。” 仇砚是出了名的败家子,接管岭源后频繁出现债务问题,她不信岑域不知道,她更不信岑域会不知道这里面是谁的问题。 就算是这种情况下,他还要无条件出资,仇月想到一句话,叫有钱烧的。 倒是没想到她的反应这么大,岑域挑挑眉,明知故问:“你好像不太支持。” 仇月靠在椅背上,哼笑一声:“我说了什么,或者做了什么让你觉得我会支持你?” 她现在合理怀疑岑域不知道她哥会拿着他的钱去干点什么。 “岭源是你妈妈创立的。” 仇月盯着天花板,因为他这句话沉默着,随后她叹了口气,“就是因为是我妈创立的,所以我才不忍心让他这么败家。” 岭源是黎佳屏女士倾注一生心血创立的,黎佳屏去世后,岭源被他爸仇丰“传”给了仇砚。 “不信我?”岑域的话拉回她的思绪。仇月双手抄在胸前,歪头看着他问:“什么意思?” 岑域学着她靠在椅背上,一脸运筹帷幄,“这次出资只是为了探究一下岭源的状况。” 他话只说了一半,但仇月却读懂了,她坐直,身体朝他那边倾斜,“你打算收购岭源?” 岑域挑了下眉,意思不言而喻。 “收购岭源后,不管是作为仇家还是岑家,你都有一部分股权。”岑域并不想瞒着她,于是诚意十足地直接交了底。 如果是其他人,仇月会觉得他在说大话,但岑域的话,她信。 尽管信他的话,但仇月更信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岭源的股权,这块饼很大。她轻咳一声,直截了当地问他:“那你的条件是什么?” 既然他都直接交底了,那她也要问清楚。 岑域看着她不说话,片刻后才淡淡开口:“你搬回来住。” 仇月:“......” “我好像刚回来没几天吧,岑总怎么知道我不回去?” “兰玺酒店801。”岑域手中拿着钢笔,声音沉静有力,又像是在压抑。 “岑总难不成是在跟踪我?”仇月一只手撑着脸,带着一丝逗弄地看着他问。 岑域嘴角微弯,对她的想象力佩服得五体投地,“兰玺是岑氏的产业。”看她撇嘴,岑域又补充,“你定的又是总统套房,酒店经理难免不会注意你。” 好吧好吧,仇月耸耸肩,虽然猜到他会知道,但是没想到他知道的比自己预想的要早。 失策了。 走出岑氏大楼的时候,仇月有一种重生归来的感觉。她兴奋地拿出手机,在三人小群里发了段语音。 仇月月:【咳嗯,各位宝贝们,我回来了!有没有想我?有没有想我?不管你们今晚有什么安排,统统推掉为我庆祝!】 11:【你这架势像是刚被放出来。】 仇月月:【好了,今晚祝拾忆买单。】 11:【包安排的啦。】 仇月回复完消息,拦出租车的手刚一伸出去,一辆黑色的商务车截住她。崔镇从驾驶位出来为她开门,“夫人,岑总让我送您回去。” 服务还挺周到,罢了,有专车不坐是傻子。 她先去兰玺拿了行李,又被送回家——那个她只来过一次的家。 将近三百平的大平层,余晖从全景落地窗洒进来,像是给整个空间镀了一层金。 她换完衣服,看着被自己扔得哪儿哪儿都是的衣物,只犹豫了两秒,就甩甩头发出门了。 下到车库,仇月发现崔镇还在这里,她皱了下眉,“你怎么还在这儿?” 崔镇毕恭毕敬地迎上去,解释道:“您的车送去保养了,在送回前您可以随时叫我或者司机。” 仇月摁了下车钥匙,果然没有任何反应。也是,她的车已经两年没开过了,也该保养保养了。 “岑域应该有多余的车吧,下次我开他的就行。”仇月在后座忽然开口。 “这个,您得问岑总。”崔镇滴水不漏地回答。 仇月点点头,想着是得先借用下他的车。 推开包厢门,仇月把包一扔就投入祝拾忆的怀抱,两人亲热了会儿,问:“林雨宁呢?她不会还在加班吧?” 祝拾忆摊摊手,趁机告状:“她已经加了快一个月的班了。” 话刚说完,包厢门再次被推开,林雨宁一身职业装,抱歉地说:“来晚了来晚了。” 仇月直接将人搂过来,亲亲她的脸颊,拧着眉说:“可怜的宁宁宝贝,你看你都憔悴成什么样了。” 林雨宁反搂回去,玩笑道:“所以说,以后非养生局我不到场啊。” “诶,我们工作室新研发出来几款玩具,要不要送你几个?”祝拾忆挑眉。 祝拾忆大学毕业后就开了工作室专门设计和研发女性感官产品,每次有新产品就会送她们。 林雨宁歪了下头,叹气:“我觉得我连玩儿玩具的时间都没有。” “睡觉的时间有吧,睡前放松放松啦。”祝拾忆对这次的产品信心满满,说什么也要推荐给她。 “对呀,反正你男朋友不在,总不能亏待自己对吧?”仇月在旁边帮腔。 林雨宁笑着摇摇头。 “话说,要不要也给你送几个?”祝拾忆问仇月。 “我可有老公,有事找他不行吗?” “老公哪有玩具听话。” “嘶——”仇月开了瓶酒,翘起一条腿,脚尖在空中点了点,“有道理。”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话题不知道偏到哪儿去了。 尽管两年没见,但三人的感情是一点没淡。 “你那工作室准备得怎么样了?”林雨宁把话题拉回来,问。 仇月两年前接受了OFS的邀请任职服装创意总监,三个月前离职准备成立工作室,从设计师到场地、设备,说实话,比她想象得繁琐些,但也准备得七七八八了。 “还好,一切尽在掌握中。”仇月斗志满满地说,酒杯“叮”地发出清脆的碰触声。 林雨宁靠在深红色天鹅绒沙发上,手指摩挲着酒杯,脸上带着一丝潮红,“真好,事业更上一层楼。” “你呢?这两年过得好不好啊?”仇月看着她开口。 林雨宁和她们不同,她是正儿八经的小镇做题家,一步一步走到现在这个位置。她曾经说过,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赚钱买房,然后把妈妈、妹妹接过来。 虽然她们会时常联系,但林雨宁就是那种报喜不报忧的人。如果不实际看看,你是真的不知道她说的和过的是不是一回事。 林雨宁歪头思考了两秒,脸上带着笑:“升了职加了薪,所以,还不错?” “那必须不错啊。”仇月举杯,为她高兴。 明天不是休息日,她们也都收着喝,九点半左右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仇月到家时岑域还没有回来,她伸伸懒腰,懒得收拾被她弄乱的客厅和房间。 搬回来唯一让她欣慰的,是家里的浴缸比酒店大了不少。她在浴缸放满水,撒上花瓣,滴入精油,满足地躺下去。 “简直太舒服了。”她闭着眼喟叹一声,甚至都有点后悔没有早点回来。 全身肌肉松弛下来,仇月迷迷糊糊闭上眼。 住了两年,岑域第一次回家后家里是开着灯的,但整个房子静悄悄的,很让人怀疑家里有人。但一路上,沙发上、地上随意散落着不曾有过的女人的衣物提醒着他—— 她在家。 他来到卧室,床上毫无意外也都是她的东西。浴室偶尔传来水流声,岑域静默片刻又返回到客厅。 他把沙发腾出一块地方坐下去,周围都是她的衣服和气味。他难耐地点上一支烟,安静地吸着,手指头勾着从卧室拿来的黑色吊带。 一支烟燃尽,他又起身来到卧室,慢条斯理地一件件脱掉衣服,推开浴室的门。 仇月泡得舒服,眼睛要睁不睁地透过浴室氤氲的水汽看着□□的男人走近。 浴缸水波荡漾,溢出的水顺着缸沿打在地板上。 两个人面对面,无声地泡着澡。 本来以为他会做点什么,但对面的男人像一尊雕像一样一动不动,心理期待落空,仇月无趣地动动腿打算先撤。 她伸出胳膊去够旁边搭着的浴巾,手刚碰到就感觉一记重力将自己拉向一边。“哗啦”一声,她下意识叫出来,下一秒发现自己趴在岑域胸前。 仇月抬头看到他一脸得逞的笑更生气了,抬手在他身上捶了一拳,“有病啊,吓死我了。” 岑域由着她打了两拳,等她打够了,一手抓着她的手腕,一手扶着她的腰将她调了个位置。 此时,仇月感觉自己像个待宰的羔羊,她双手扶着缸沿,被牢牢困在他怀里。 她刚想反抗就察觉到他的气息,他趴在她耳边,脸上带着笑意,“我以为姐姐喜欢。” 他在干这事时总喜欢喊她姐姐,每次听到她喊,仇月就心痒。她耳尖微红,语气缓和,商量着道:“别在这儿好不好?” 岑域又一次靠近,沉声道:“不、好。” 浴室的墙面被水汽打湿,形成一个又一个细小的水流,水流慢慢往下淌,又汇集成水柱。 水面有规律地浮动,仇月感觉身体处在冰火两重天的状态下。吻落在她发凉的肩膀上,黏腻腻的,她仰头靠在他肩上试图寻找新的支点。 岑域笑了声,放开握着她腰的手。仇月抓住时机打算跑,却被岑域毫不费力地拦下来。 她脑袋微微往后仰,露出完美的天鹅颈,手在他肩上抓出一道又一道的痕迹。 她有点受不了,声音断断续续。但岑域却像个没长耳朵的人一样。 眼见他不吃这一套,仇月又拿出她可怜巴巴那一套,软骨似的扑在他身上,气喘吁吁:“可以了,求你了。” 岑域停下,仇月以为自己计谋得逞,下一秒,他哼笑一声,手从下往上覆住她的脑袋,滚烫的气息喷洒在她侧脸,“别认输,姐姐。” 仇月:“......”怎么今天这招不管用了? 正当她打算改变策略来个一哭二闹三上吊时,“哗啦”一声,岑域直接将她抱了起来。 他抱着她往外走,仇月愣了两秒,双腿在他腰后扑腾,“岑域,你大爷的,你几个月没做过了,至于吗?” 身体落入柔软,仇月一把抓着被子往后躲。他也不急,等她骂够了又一手握住她的脚腕将人拉过来。 吻落在锁骨,声音含混:“我几个月没做过,姐姐不是知道得很清楚?” 仇月闻言愣了下,还真开始算起来,上次的话...也就她刚辞职去香港,结果偶遇这王八蛋的时候。 也就三个月而已,这王八蛋就这么不能忍吗?! 似是不满她的走神,岑域在她肩上咬了下,仇月吃痛,又骂他。骂完觉得不够出气,又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咬了回去。 一个晚上,仇月都在想,虽然这事最初是她主动的,但什么时候自己这么被动了? 士可杀不可辱,仇月趁间隙踹他一脚,一个翻身坐在他身上。她看到岑域愣在那儿,露出狡黠的笑意。下一秒,她两眼一黑,软骨似的趴在他身上睡着了。 岑域:“......” 第2章 回家 闹钟响的时候,仇月像是垂死病中惊坐起般忽然睁眼,她伸手扒拉放在床边的手机,发现不是自己的,于是又跌躺回去。 十分钟后,仇月的身体彻底苏醒。太久没有高强度运动,她现在浑身酸软,好像和哪只猛兽大战了三百回合。 更要命的是,岑域现在抱着她不撒手,她想动一下都不知道怎么动。 仇月拍拍他的胳膊,恨恨道:“岑域,放开。” 但岑域只是用额头蹭了下她肩头,呼出一口热气,声音是没睡醒的喑哑和慵懒,似乎还有点儿不满,“能不能等会儿。” 他赖床这事儿她已经见识过,又挣脱不开,仇月只好认命地“陪”他赖床,反正今天上班的又不是她。 二十分钟后,仇月推了把站在洗漱台中间刷牙的岑域,又在镜子里无声地向他控诉。岑域看着她奇怪的发型,只是扬起嘴角,自觉站到旁边。 看着正在化妆的仇月,岑域一边系领带一边问:“今天有事?” “工作室的事。” 三个月前,岑域从香港回来后就已经帮她把工作室装修好了,仇月今天请了几个工人帮忙把工作室布置一下。 画完眉毛,仇月从镜子里看了他一眼,说:“中午的话我回家一趟。” 岑域慢条斯理地将腕表戴好,不动声色地说:“好,我知道了。” 本来他们刚结婚仇月就远赴重洋开启异地夫妻模式就让岑家很不满意,这要是回来了还不拜访,那她到时候可真是众矢之的了。 “欸,我那个黑色的呢?”仇月咕哝一句。 难道她昨晚收拾的时候又乱扔了?她一会儿去衣帽间翻翻,一会儿又过来床上找找,就是找不着。 “找什么?”岑域放下手机,坐在落地窗前的椅子上问她。 仇月跪在床上,把两人的枕头都掀开,随意应和着他:“我一个黑色的衣服不见了。” 一无所获,正当她打算再去衣帽间找的时候,旁边岑域的声音响起,“这个吗?” 穿戴整齐的岑域,一只手微微抬起,手中攥着她要找的吊带。吊带是紧身的,面积小,在他手里像是块手帕。 这个吊带是仇月买来当内衣穿的,还是带胸.垫的那种。她看着他的手指轻轻压在胸.垫上,难得地红了脸,急忙从他手里抽回去。 看着她微红的脸,岑域挑了下眉,似是很喜欢她的反应。 “你空闲的车借我开一下。”仇月换完衣服,从衣帽间出来。 正在等她收拾完准备送她的岑域:“......” “给你准备了司机。”过了会儿,岑域才开口,没说打算送她的事。 “司机不方便。”仇月边戴耳环边回,完全没注意到此时他的表情。 “客厅黑色的柜子上。”说完他走出卧室,自己去上班。 收拾完毕后,仇月满意地对着镜子转了一圈,随后又去柜子里挑了辆相对低调的奥迪RS7。 等候多时的崔镇一看到自家老板的脸色就顿觉不妙,刚刚重逢的小夫妻不能第一天就吵架了吧?明明昨天看着还好好的。 崔镇脑补了一百个故事版本。 “下午的会推一下。”正在心里情景演绎的崔镇被老板冷不丁冒出来的一句话差点吓出冷汗。 他瞬间切换到工作模式,脑中快速列出今天的行程。他看了眼后视镜,尽量镇定地回:“下午的会是提前一周定好的,可能——” “那就挪到上午。” 大脑飞速运转,确定没问题后快速回复:“好。” 到岑家的时候刚好十一点多,岑家父母和奶奶都在。 “月月来啦。”刘瑛早上在接到儿子的电话时就在准备,这会儿等在门口接她。 “哎,妈。”仇月把大包小包的东西递给管家,“爸呢?” 刘瑛拉过仇月的手,脸上笑意盈盈,“你爸正和阿珏下棋呢,我们先不管他们。” “哦好,奶奶呢?” “奶奶刚刚还说要等你,结果没一会儿就睡着了。正好,吃饭的时候再叫,到时候你们也能多聊会儿天。” 小时候,仇家和岑家离得近,她老爱往岑家跑。后来上大学,仇家也搬走了,仇月就再也没来过。 后来结婚的时候也只过来过两次。 别墅还是老样子,和她小时候印象中的一样。就是之前的白猫去世了,现在家里有一只胖橘猫。 两人聊了没一会儿岑域就回来了。 看到儿子回来,刘瑛拍拍她手背,轻声说:“我去看看午饭好了没。” “好。”仇月笑着回。 “你怎么这么快过来了?”虽是这么问,仇月却看也没看他。 岑域解开西装纽扣,慢条斯理地坐在她身边,“公司没什么事。” 他就着中午的阳光看向她,她怀里抱着那只橘猫,手一下一下安抚着橘猫的背。橘猫被摸得舒服,温顺地趴在她腿上,时不时主动蹭蹭她手心。 向来不喜欢猫的岑域主动伸手去摸,却被女孩儿不轻不重地打了一巴掌。 “嗯?” “你别摸,它不喜欢你摸它。”现在仇月的腰还在疼,对他自然没什么好气。 虽然他不喜欢猫,但和猫也不是仇敌,怎么就不喜欢了?不过,明显感觉到她的脾气不太对,岑域听话地收回手,顺着她:“行。” “妈,您的餐具在这儿,吃完我们还要吃药的。”刘瑛和仇月把奶奶扶到座位上,趴在她耳边叮嘱。 “哦,好。” “仇月的工作室准备得怎么样了?”岑云舟主动问。 “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 “那就好。”岑云舟端起碗喝汤,“准备好了也算是差不多定下来了。” 岑云舟话说得委婉,其实对两年前她去国外的事还是有些不满。 “爸,”在他爸再出口说出什么之前,岑域开口制止,“出国是当时我们两个做的决定。” 仇月看向他,虽然出国这事和他没有半毛钱关系,但这时候她还是有点感激他的“仗义执言”。 “就是,你啊,就别闲操心了。”刘瑛也插嘴,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岑云舟碗里。 在一旁吃饭的岑珏半句话都不敢多说,生怕多说一句,哪怕喘气大点就会成为新的目标。 俗话说,怕什么来什么,碰壁的岑云舟将目标转移到了闷头吃饭的大儿子身上,恨铁不成钢地开口:“你什么时候结婚?给你介绍的你见都不见,你想干什么?” “刚才下棋的时候还好好的,爸您这是翻脸不认人。”岑珏真是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 岑云舟还想开口说什么,被刘瑛女士一句话打回去,“你再说就别吃饭了。”岑云舟想说的话顿时又被咽下去。 “月月吃。”刘瑛给她夹菜。 低头吃饭的奶奶忽然抬起头,好奇地盯着仇月问:“你是谁啊?” 奶奶患有阿尔兹海默病,时常不记得谁是谁,面前的这位显然让她觉得陌生。 “奶奶,我是仇月。” “仇月?”奶奶嘴里喃喃着,继续吃饭,然后又抬起头,“我也认识一个仇月小姑娘。”她说完就仔细盯着她看,“她比你漂亮,眼睛大大的,喜欢找阿珏玩儿。” 仇月闻言笑着说:“奶奶,我就是那个仇月呀。” “你就是?”奶奶皱起眉头,像是在仔细思考,随后她哎呀一声,把筷子放在桌子上,高兴地笑起来,“你是阿珏的媳妇?” “咳咳咳”岑珏差点把这顿吃掉的饭都咳出来。 众人:“......” 岑珏拉住旁边奶奶的胳膊,试图给她说清楚,“奶奶,您记错了。” 奶奶睨了一眼,甩开他,转头伸手拉住仇月和岑域的手,把它们交握在一起,脸上的笑藏不住,“你们生孩子了吗?” 仇月被问得一脸懵,不知所措地看向表情不太好的岑域。而此时被认错的岑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奶奶——” “没有,奶奶,我们没有生孩子。”仇月抢先一步回答,脸上带着不知是害羞还是什么的红。 “还是要早点生孩子的。”奶奶有点遗憾地说,“你说是不是,阿域。” “奶奶,我是谁?”岑域握住奶奶的手。 奶奶看了他一眼,嗔道:“你是阿域啊,问这个做什么?” 又被认回来的岑域笑了声,答道,“没什么,奶奶说得对。” “那你们什么时候生娃娃嘛?”锲而不舍的老人又一次开口,好像非要问出个结果。 岑域看了眼仇月,轻拍了下她的手,轻声说:“奶奶,您先吃饭,等吃完饭我再告诉您。” “好吧,那一言为定。” “嗯,一言为定。”奶奶这才放开他们,继续吃饭。 结束这一趴的仇月长舒一口气。 下午岑珏要去见当事人,只得由岑域继续和岑云舟下上午没下完的棋。仇月则和奶奶聊天。 万幸的是,奶奶没再揪着生孩子的事问。 “可能是你来了,老夫人今天下午的精神头很好。”旁边阿姨笑着说,“平常这时候老夫人吃完药都睡过去了。” 仇月握住奶奶的手,继续和她说话。 岑域走了一步迷惑他爸的棋,现在岑云舟正在书房研究,他则趁着这时候下楼。 仇月把两个单人沙发挪了下,面朝花园,此时那里一老一少正坐着闲聊。岑域听下来,话题跳脱得很。 “你是岑域的媳妇吧?”奶奶看着她开口,眼角的皱纹堆在一起。 “奶奶,您又记起来啦?”仇月托着腮,完全没注意到岑域的靠近。 “我没有忘记啊,你一直是岑域的媳妇啊。”随后,奶奶像是要讲悄悄话那样凑近她耳朵,“我还记得你们结婚呢。” “是吗?奶奶都记得什么?” 奶奶朝她挤挤眼,悄声说:“那天月月很漂亮。” “奶奶~”仇月撒着娇,靠在奶奶肩头。 外面的太阳热烈,阳光经过玻璃折射照在一老一少身上。 第3章 “被耍” 因为工作室还没有布置好,仇月等奶奶睡着就走了,岑域则被他爸留下来谈公司的事,傍晚又被刚回国的林子其叫去。 不太明亮的包厢内已经酒过三巡,岑域借着开门的亮光看了眼时间,又抬头看玩儿得正欢的几位。 这个动作正好被林子其捕捉到,他托着不太稳定的身体,晃荡着越过几条腿走过来,一把揽住他:“怎么,才十点就忍不住想回家了?” 岑域夹着烟的手推他的头,“离远点儿,都是酒味儿。” 等回去了,她会嫌不好闻。 “嘿,兄弟我好不容易从我爹的魔掌逃出来,就不能说点儿好听的。”林子其说着打了个酒嗝。 岑域嫌弃地把他推开。 “小林总——”一位打扮得稍显娇俏的女生叫他。 “诶呦,瞧瞧这是谁啊?”林子其的注意力转眼又被拉走,拽住女生的手腕就往怀里拉。 岑域正打算叫司机时,手机在昏暗的空间亮了下。 月月:【你在哪儿呢?】 他嘴角勾起一个弧度,心情愉悦地打字:【和林子其他们在一起,怎么了?】 发过去后他一只手指有节奏地敲着手机壳,仅仅几秒她就回过来,岑域下意识挺了挺背。 月月:【仇砚知道我回来了,现在在我们家,你快点把他弄走】 算算仇月回来已经一周多,仇砚知道也不稀奇,就是没想到他大晚上的会过去。 岑域:【那我给他打电话让他过来说一下岭源的事,行吗?】 不知道她是不是在跟仇砚吵架,直到五分钟后她才回:【随便。】 下一秒,又一条消息蹦出来:【你快点!他要是一分钟内不走你今晚就别回来了!】 看来真的生气了,岑域不敢耽搁,立马给仇砚打电话。 “诶,你真走?”他出去的时候林子其问他。 他们这群人二十五六岁,只有岑域英年早婚,其他人甚至连女朋友都没有,要不是林子其回国他也不会过来。 虽然把仇砚叫过来只是打算支开他,但为了把戏做足,岑域还是去了岭源一趟。 不过仇砚喝了点酒,看着有点不清醒,他让司机把人送走就回家了。 家里开着灯,岑域在书房找到的她。 仇月穿着一条白色的吊带连衣裙,看起来刚洗过澡,头发松散地挽起来。桌上四散着她画的设计图,此时她正拿着iPad完善设计细节,头发因低头随意垂落在耳边。 岑域站在门口,看她微蹙着眉心,但因为画得认真,完全没注意到门外的他。 他看了会儿,趁她起身找东西的当儿进去。 腰上突然多出来一双手,仇月吓得差点把手里的东西扔了,她扭头看了眼靠在她肩上的头,叹了口气,警告他:“你要是再吓我,我下次就把门锁上。” “走路都没有声音。”她又嘟囔一句。 没听到回答,仇月推了推他的头,“哎呀,你臭死了。” 岑域这才放开她,抬起胳膊闻了闻,来的一路上他都开着车窗,没想到还是熏着她了。 “那我去洗澡了。”岑域像报告任务似的说,但仇月此时正埋首于画稿前,没听到他的“报告”。 等他洗完澡了,她也没有回卧室,于是,独守空房的岑域只好三顾书房。 “姐姐。”一双手重新裹在她腰间。 仇月脑子“嗡”的一下,手也顿住不动。每次一叫姐姐,他要干什么事儿她门儿清,她轻咳一声,推推他胳膊:“今晚不行,我还没画完。” 说完她起身假装去旁边找色卡,试图驱散脑中刚才看到的令她喷鼻血的画面。 他还没靠近,仇月就闻到熟悉的沐浴露味道,一只手臂有力地圈住她的细腰。两人的肌肤只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不一会儿,热度从一具躯体传递到另一具躯体。 仇月手里拿着几张色卡,动也不敢动,生怕刺激到他。 为了保证她画设计图时色彩准确,整个书房内装的都是白色LED灯,灯光打在裸露的皮肤上,让她的皮肤显得更加白皙。 仇月咳了一声,决定转移他的注意力。 “那个,岑式投资的项目过两天是不是有个活动晚宴?” 肩膀有一抹凉意,岑域闷闷的声音传来:“嗯,怎么了?” “我想参加。” 她的头发有几缕垂下来,落在脖颈间痒痒的,岑域帮她理了理,又落下一吻:“那个晚宴规模很小,想去的话下个月有一场规模大的商务晚宴,那时候带你去好不好?” 仇月转过身,伸手支开打算抱过来的岑域。 “下个月工作室就正式开业了,在那之前我得多露露面给我的工作室打广告,规模大小我都要去。”她微微拧眉。 虽然她在OFS担任了将近两年的创意总监,但毕竟是第一次开工作室,有些事也是第一次做,她得尽量做得好。 “好。”其实岑域只是想让她回国后参加的第一场晚宴是豪华的,正式的。但既然她想参加,他就带她去。 仇月这才放开手,但下一秒他又贴过来,“那姐姐今晚可不可以多陪陪我?” 仇月:“......” 耳朵传来一股热气,手里的色卡没拿稳掉在地上,她深吸口气,咬牙切齿:“你先放开我,我还没画完。” “嗯?”他装不懂,非要她给一个确定的答案。 拉锯两个回合,仇月放弃般开口:“等我画完行不行?” 得到肯定后,岑域松开禁锢着她的手臂,帮她把落在地上的色卡拾起,轻声笑道:“那姐姐先画。” 仇月:“......” 怎么有种被小朋友耍了的感觉? 两个小时后,仇月躺在床上,觉得祝拾忆送她的玩具根本就是摆设。 虽然岑域说过这次的晚宴规模不大,但对她来说已经算不错了,毕竟主办方还请了明星助阵。 他们来得稍晚些,入场的时候,仇月明显能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不过,她倒是很享受这些目光,毕竟她这次的目的很明确。落在她身上的目光越多,说明她打的广告效果越显著。 活动开场持续了半个小时,结束后嘉宾就可以自由活动。 就在仇月观察身边的目标时,手臂忽然被拍了拍,她扭头,看到祝拾忆一脸“看到我惊不惊喜意不意外”的表情。 两人瞬间热聊起来,此时被叫第三次的岑域转身看到两人聊得起劲儿,这才起身朝另一边走去。 “你怎么来了?”祝拾忆对她能来参加这种活动还是有点惊讶的,毕竟之前的她可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仇月扫描了一圈场地,悄声说:“当然是来发展客户的。” “嘶——也是,这种场合的人非富即贵,的确是你的目标客户群”祝拾忆拿了两杯酒和甜点放在两人中间的小桌子上,边吃边聊。 “怪不得没见过你身上的这件礼服。”祝拾忆仔细打量了下她身上这件礼服,完美贴合她的身材曲线,整体以蓝色为主,裙面由上到下颜色依次变深,点缀着细小的宝石。 祝拾忆竖起大拇指,夸赞道:“漂亮。” 仇月挑挑眉,一脸自豪。 “你呢,怎么过来了?”仇月端起酒杯,小饮了口。 祝拾忆肩膀一垮,语气很丧地说:“和你一样。” “嗯?可以啊,玩具业务扩大到这里了。” “是啊,如果真的是我得高兴死。”祝拾忆抬抬下巴,仇月看过去。她继续说:“是我那老爹,只要有这种社交宴会都要过来,看看有谁家可以收了自己女儿。” “那你是有点惨哈。”仇月同情地说,不过下一秒就又安慰她,“虽然伯父着急,但肯定不会随便把你交付给某人。” 祝拾忆呵呵笑了两声,仇月莫名觉得她这声笑充满了故事,正当她打算开口进一步追问时,岑域走过来叫她。 祝拾忆拍拍她手背,先让她去。 她点点头,手搭上他的手,起身向一群人走去。 祝拾忆看着两人的背影,要不是仇月说过不喜欢岑域这一卦的男人,她觉得他们俩倒还真算青梅竹马、天作之合。 她扭头看到他爹,叹了口气,重新拿了杯酒。 “仇月,我太太。”岑域站在一群人中间,向他们介绍,然后又向她介绍其他人,“这位是方总、方太太,蒋总、蒋太太。” “你好。”仇月微微笑着,伸手。 早就听闻岑家次子岑域英年早婚,但圈内却都没见过这位岑太太,如若不是那枚戒指始终戴在岑域的无名指上,早就有人怀疑其真假了。 “岑太太身上的这件礼裙好漂亮,是哪家品牌的新品吗?”方太太从他们入场的时候就注意到了,这时候趁有机会就问。 “方太太过奖了,这件衣服是我设计的。” “是吗?”方太太有点意外,“很漂亮。” 不多时,宴会中又有几位女士被她们这边吸引了视线,话题一下子都转移到时尚方面。几位男士插不上话,一个个在旁边候着。 结束回家的时候,仇月挽着他的胳膊晃悠,心情极佳,要不是穿着高跟鞋她都能蹦起来。 “这么高兴?”岑域一边问一边替她注意着脚下。 “当然了,自己的设计被夸谁能不高兴。”她理所当然地说。 还没高兴多长时间,熟悉声音从后方传来,他们转身,发现仇砚站在不远处,怀里还搂着一个小明星。 仇月皱眉,昨天晚上他们刚吵了一架,现在看到他就来气,她双手抄胸,抬起下巴问:“干什么?” 仇砚一只手插兜,嗤笑一声:“不干什么,就是提醒你后天回家。” “我为什么要回家?” “爸的忌日你都忘了?”仇砚看起来带着些不满。 但仇月无所谓,“哦,我没时间。” “仇月!” 仇月不为所动。她上前一步,直直看着仇砚,“仇砚你别忘了是谁生的你,妈忌日的时候没见你这么积极过。” 黎佳屏在她十六岁那年出车祸去世,那时的仇砚也不过十七岁,本以为他们会“相依为命”,但事实是,她爸和仇砚好像并没有多伤心,整个家也只有她一个人记得妈妈的生日和忌日。 她还发现她妈去世前两年她爸就有了外遇,所以这件事她永远不可能原谅。 “还是说,”她一边说一边戳仇砚的肩膀,“你不是妈生的?” “你!”仇砚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当着外人的面被自己妹妹说这种话,仇砚脸上挂不住,把怀里的人撇开,“你什么意思?” “意思是,家,我不会回,他的忌日也好生日也罢,随便你怎么办。”仇月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虽然知道仇砚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但岑域眼神还是一刻不敢离开,看到仇月走了,他才上前两步跟上。 车内,仇月还在生气,其实说这些话她心里也不好受,但她就是想刺激刺激仇砚。 岑域把挡板升起来,轻轻牵住她的手。 仇月扭头看他,眼眶泛着红。 看到他的脸,仇月忽然很想指着他的鼻子骂他一顿,但下一秒他就轻柔地捏了捏自己的手。 莫名的,她心里堵得慌。 “饿不饿?”岑域忽然开口,柔声问她。 仇月鼻子一酸,把想哭的感觉强压下去,她深吸一口气,撇过头去:“不饿。” “那吃不吃酸奶紫薯泥?” 仇月:“......” 那是她小时候爱吃的。 她抹了抹脸颊,还是不看他,“我要多点酸奶和坚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