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上竹马后失忆了》 第1章 忘恩仇又遇恩愁 “死啦!” “我的然儿!我的狂儿!” “终于死了!那柄剑是我的了!” 风凄凉,地上修士平民小声议论着天上两败俱伤的身影,神色不一,或感伤不忍,或高声叫好,或面色平静,或悲伤至极,晕了过去。 天边愁云血红,一蓝一黑两道身影纠缠在一起。蓝色长袍血痕密布,嘴里不断吐出鲜血。那道黑色的身影,双手扶着他,藏在暗处的手悄悄往他身体里灌输灵力,可他已是强弩之末,无论如何挽救也已是徒劳。 “你想死吗?” 蓝色长袍奄奄一息之时,听到这一句话,拼尽全力地回答他:“我不想死……” 余下的话,被风卷入天地间,旁人难以听到。 怀里的人逐渐没了声息,黑袍之人仰头淌下两行血泪。 “我不想要你的命,可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木槿然,我喜欢你呀……” 那迟来的告白,消散在风中,封存在记忆中。 这场惨烈的大战,逐渐在人们的记忆中模糊。往后有多少人记得,也没人知道。 记忆随风消失,佳木葱茏又是一年好时节。 鸟语花香中一个蓬头垢面的人四仰八叉地躺着。一只雪白的兔子跳到他身上,安静地团成一团。 他动了动手指,兔子受惊跑走。身上暖融融的,裸露的皮肤被太阳晒了很久,刺痛得很。他尝试睁开眼,成功了。 周围翠木深林,鸟鸣清脆,溪水潺潺。他见旁边有一条小溪,手脚并用地爬过去,双手捧起溪水,冲向脸上,瞬间清凉一片。 水中不甚清晰的倒影,让他看清了自己的面容。眉如远山,眼如漆珠,头发乱糟糟地,身上的衣服成绺成片,残破不堪。 “脸不错,可怎么像个乞丐?” 说着,他搜了搜身上带着的东西,发现空无一物,便更加觉得自己是个小乞丐。他爬到树边,扶着树站了起来。双腿不受控制,走起路来软绵无力,他走了半个时辰,双腿终于恢复了力气。 穿梭在树林里,听着风声鸟鸣,心情顺畅。头发被他拿树枝盘了起来,露出了黑黢黢的脖颈。 走着走着,见路边有一根笔直得让人无法拒绝的竹棒,他握在手里,胡乱挥了几下,甚是喜爱,便拿在手上。凭着感觉,漫无目的地走着。 终于,穿过密林,他来到了山顶,俯瞰着山下远处熙熙攘攘的百姓,热闹非凡的集市,风声带来了那里的喧闹。稍稍收回距离,这悬崖底部云雾缭绕,寒气逼人,他身体一抖,急忙把视线移回远处。 他看着十分羡慕,情不自禁地往后退了一步,纵身一跃,竟朝空中跃去。当他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后,想退回去已经来不及了。 于是随着一声响彻天空的惨叫,他掉入了云雾之中,残叫融入鸟鸣声消失。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轻轻动了动四肢,确定没有骨折后,暗中庆幸自己的运气真好。正当他想要翻身坐起来得意大笑时,眼睛被寒光闪了一下,他习惯性眨了下眼,脖颈处已抵上了一把剑。 他只得装晕,希望能逃过一劫。果然没一会,那把剑便移开了。 高兴不过下一秒,迎面浇来一盆冷水,他惊慌失措,抹着脸上的水坐了起来。 目光就这么跟蹲在他面前的人撞上。两人的鼻尖相距不过寸许。 “木槿然!”听面前之人咬牙切齿地叫道,乞丐愣了一瞬,指着自己,反问:“你是在喊我吗?” 乞丐看着面前之人,虽然一身粗布麻衣,可天然的好皮囊让人移不开眼。骨子里透出那傲骨天成的气质,独树一帜,让人望而却步。 “侠士,你长得真好看,能不能教我武功。”乞丐眨着亮晶晶的眼睛,满脸期待地说。 侠士嫌弃地皱眉,起身要离开,面前一晕,摇摇晃晃竟重新倒在了乞丐身上。乞丐被压丝毫没生气,反而趁此机会,继续劝他教自己武功。 不远处,传来一道呼喊,侠士忙抬眼望去,慢腾腾地站起来,朝那边挥手。不一会,一个身着白衣的姑娘跑了过来,满脸嗔怨地看着他,道:“你身子受不住风吹,怎么出来了?” “知道了,下次不会了。我们回去吧。” “等等。”说着,姑娘走到乞丐面前,上下打量一番,关切地问:“小乞丐,跟我们回家吃点东西吧。” 乞丐笑容灿烂,点头答应了。 侠士却满脸不悦,拉她走到一侧,不满道:“你带他回去干嘛?这人突然出现在这,一定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你招惹他,要是引起什么灾祸怎么办?” “沈玉竹,你到底怎么了?从前的你可是见不得一个受苦受难的人,如今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姑娘生气道。 侠士沈玉竹神色一怔,身上立刻笼罩着一股虚弱、重病缠身的气息,病身似弱柳扶风,神情愁闷不语。面前的姑娘名叫白寻真,是沈玉竹的未婚妻。两人一起长大,感情深厚,双方父母早早为两人定下娃娃亲。可惜沈玉竹六岁时生了一场大病,身体每况愈下,如今更是风中残烛,随时有气绝的可能。 白寻真扶起乞丐,无视站在一旁的沈玉竹,径直离开。 没一会儿,三人便到了一间茅草屋前,院子由枯木围成,看得出来做这事的人力气不足。白寻真带乞丐进屋,给他倒了一碗水,又从厨房里拿出一个饼子。 “家里存粮无多,你勉强吃些。”白寻真坐下,单手支颐,看着乞丐大口大口地吃。看了一会,突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乞丐想了想,艰难吞下硬邦邦的饼,说道:“木槿然。”他虽然不知道自己是谁,但看刚才那位侠士的样子,一定认识他,当即决定‘木槿然’就是他的名字了。 白寻真念了几遍,只觉得这名字有点熟悉,可在哪听过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 沈玉竹回来时,木槿然已经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头发也被白寻真简单修整了一下,扎起了干脆利落的高马尾。看到这模样,沈玉竹明显愣了好一会。 被白寻真一提醒,才敛了神色,无视两人的目光,进了里屋,关上了门。之后白寻真喊他出来吃饭,沈玉竹只说没胃口,不肯露面。 屋子不大,只有两间房,白寻真推开门,给木槿然手里塞了一块全都是补丁的破布,不顾沈玉竹眼里的恨,朝木槿然说:“你就睡这,明天我去镇里给你买一些衣服和被褥。”说完,关门离开了。 木槿然从容地在床上躺下,乖巧地盖着被子,闭上眼后,很快便睡着了。他睡觉十分老实,一整夜几乎没动过,而沈玉竹之所以知道,是因为他一夜未眠。 明天是第七天,只要过了明天,让白寻真跟沈玉竹见上最后一面,到那时要杀掉失忆的木槿然简直易如反掌。 沈玉竹在心里安慰自己,抚去心头萦绕的乌云。 白寻真一大早便去了镇上。家里只剩沈玉竹和木槿然。起初,木槿然不怕死地纠缠沈玉竹教他武功,被沈玉竹恶狠狠地警告后,便离他远远的,再也不敢靠近。 沈玉竹坐在窗前,提笔写诗作画。木槿然在后院,劈柴挑水。看起来白白嫩嫩、没做过什么重活的木槿然干起这些事居然无比轻松。白寻真要三天才能做完的活,木槿然一个时辰便完成了。 木槿然满头大汗,正要进屋喝点水,突然沈玉竹闪现到面前,抓住他的手前一推,他往前摔去,膝盖磕在了地上,立刻见血。 他来不及转头看,一柄寒光熠熠的剑从他面前滑过,插入地上,剑柄左右晃着。他咽了咽口水,站起来,拿起了剑,往门口冲去。 此时,沈玉竹跟黑衣人打得不可开交。木槿然大喝一声:“接着!”说完,他将剑抛向空中。沈玉竹左手往里一曲,身体向后退去,看似落了下风,实则待黑衣人逼近时,右手下击,出招时灌了灵力,那人向左退了几步。他足尖一点,身体飞向空中,接过剑,从天降下,直逼黑衣人头顶。 黑衣人身形一闪,落下的剑竟生生从残影中穿过。沈玉竹身后阴风阵阵,那人神出鬼没,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到了他身后。 眼见沈玉竹不敌,危在旦夕,木槿然飞身窜出,挡在他后背,替他挨下一招。一声痛呼后,木槿然只觉得胸腔憋着一团火,难受不已,于是随手挥了一掌,掌风呼啸而出,黑衣人瞬间飞出,撞开篱笆,在地上滑行了数里,才停下。 木槿然和沈玉竹面面相觑,均从彼此神情中看到了不可思议。 “我……我这么厉害的吗?”木槿然难以置信,他认为自己只是一个没钱的小乞丐,没想到是一个深藏不露的高手,轻轻挥挥手就能要了人的命。 两人往黑衣人的方向望了望,除了抹不去的痕迹,早已看不到了人影。两人相视一眼,沈玉竹走进了屋子,木槿然紧随其后,跟在后面十分新奇地打量着双手,玩心大起,在沈玉竹身后偷偷作出要打的架势。见他转身,立刻挺直身子,乖巧地站着。 沈玉竹坐下,目光如炬,死死盯着站在面前的木槿然,厉声质问:“你究竟是谁?怎么会有如此实力?还有刚才那人是不是来杀你的?” 木槿然叹了口气,逐一为他解释:“我是木槿然呀,你告诉我的。至于实力,我也没想到我轻轻挥手就能有如此威力。那个一身黑的人,我连他的脸都看不到,怎么知道认不认识他。不过,既然我这么厉害,以后就让我来保护你们吧。” 沈玉竹沉吟片刻,居然信了他的话,让他坐下一起等白寻真回来。两人木然坐着,默然不语。过了一会,木槿然觉得无趣,便要出门闲逛,才迈出一步,就被沈玉竹厉声叫住,只得回到椅上坐下。 久久不见白寻真归来,木槿然苦闷难挨,精心准备好说辞,奋然站起来,口不换气,快速说道:“我看一定是他买的东西太多了,我去接他。您老身子不好,在这喝茶休息,我们马上回来。” 沈玉竹伸手要拦已是不及,只得看着他不断跃起的背影皱起了眉。 木槿然蒙头走出五里,才愕然惊觉自己根本不认识路,走了这么长时间,也不知道到了哪。绿色的小山丘起起伏伏,翠绿广袤的草地,一碧如洗的天空,他忽然生出困意,竟忘记了自己出门的目的,躺在草地上,昏昏沉沉睡去了。直到天边晚霞灿烂,夜风习习,吹得他身体不住发抖,才悠悠转醒。 木槿然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晕头转向地朝着一个方向走去。谁知他竟直接走回了木屋,借着从木屋里射出的昏黄的光,他隐隐看到门框上站了一个人,第一直觉便确定那人是沈玉竹。可当他一眨眼的功夫,睁眼再看时,便像眼花了一般,哪里还有人的影子。 白寻真见他回来,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下,把买来的被褥、衣服全都交给了木槿然。木槿然看着这些衣服,明显与她身上穿的不一样,心里很是感动,可他确实需要无法拒绝。 接过后,他独自走到屋里,试着从之前的衣服里搜出一些意想不到的财产,却没有意外之财的照顾。于是当天晚上,他便决定,明天要去弄一些钱。他记得他醒来的山上有很多果子,可以摘下山换钱。 说干就干,翌日天漆黑一片,木槿然悄悄打开门,背上竹筐,往山上走。 在他走后,刚才还在酣睡的沈玉竹缓缓睁开了眼。 等他上了山,东方破晓,一缕金光照过来,他惬意地站在树干上摘果子。很快,竹筐满了,他背着到山下的其他村民家里还钱。想着也是一些野果,不值钱,加上附近的人都不是很富裕,他开的价钱便尽量往下压。 一些善良的农妇看他模样可怜,硬要加钱。木槿然推脱不掉,只是多添几个果子。一筐卖完了,他便又上山,背了一筐。如此来来回回,日至中天,他累得满头大汗,拿着一小袋钱高高兴兴回到了木屋。 刚走到门口,只见白寻真拿着砍柴的刀,刀身没入沈玉竹的右肩,血腥味飘了过来,木槿然愣在原地,脑中快速闪过一些零碎的画面,伴随着无法忍受的头疼。 他用力捶着脑袋,将脑海里那些东西晃了出去,稍微喘了几口,便立刻冲进屋,分开两人,挡在两人中间,面朝白寻真,担忧地问:“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要互斗?” 白寻真眼眶里有泪花,握着砍刀的手不住颤抖,哐啷一声,掉在地上。她转过身,哽咽地说:“他不是沈玉竹,他杀了他,还想利用他来骗我。看在我救了你的份上,杀了他,帮我杀了他。我不愿沈郎的身体被人利用为非作歹。这是我唯一能为他做的了。” 木槿然一听,神色一凛,捡起地上的砍刀转身便朝沈玉竹砍去。 沈玉竹大惊之下,身体突然极为诡异向后退去。木槿然横刀再砍,沈玉竹以一种极其诡异的姿态再次避开。三招过后,木槿然知道自己杀不了他,便只好放弃,转身走到白寻真身边,安慰道:“这其中或许有什么隐情,不妨问一问,以免错杀了好人。” 白寻真摇头,黄里透红的皮肤上滑过两行清泪。 “这是他告诉我的。沈郎死了,现在不知道被谁霸占了身体。他担心对方为恶,便让我杀了他。可是我下不去手,求求你,帮我杀了他。一定要帮我杀了他。” 她的哀求恳切凄婉,木槿然听了为之动容,抬手便要出招。千钧一发之际,沈玉竹高声喊道:“等等!我不是恶人,我找到沈玉竹只是巧合,别杀我。我保证我不会作恶,否则我一定自刎而死,以死谢罪!” 如此毒辣的誓言让两人的心为之动摇。白寻真本性善良,从不杀生,如今要杀掉自己的爱人更是一件让她痛不欲生的事情。方才沈玉竹弥留之际的话犹在耳畔,那温柔的神情,与她做了最后的道别。她早有准备接受沈玉竹的离开,可如今看着他好端端地站在眼前,无论如何也接受不来了他的离开。 几番纠结下,白寻真突然冲过去,抱住了沈玉竹,“不,你不要离开我。难道你忘了我们的约定吗?等你身体好一些,我们就去寻医,吃遍天下的美食,难道你要食言吗?” 沈玉竹抬起手臂,回抱住白寻真,声音温柔可亲,安慰她:“好了,你替我去看吧。这些年因为我你花光了所有积蓄,我已是对不住你。现在走了,于你于我都是一种解脱。我这病躯还能有一点用处,已是极好的了。我跟萧兄商量好了,未来的日子由他照顾你,我也放心了。” 白寻真拼命摇头,喉咙哽住说不出话,只是一味收紧手臂,挽留沈玉竹。 随着手臂软垂下来,白寻真放开了面前的人,头也不回地跑进屋里,伏在床上痛哭。 木槿然看着这一切,十分心痛。有情人被迫分开,真是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之一。看着重新活过来的“沈玉竹”,他神色复杂,也不知该说什么。见他伤口还在流血,便说:“我帮你包扎吧。” “沈玉竹”点点头。 新故事,新开始。[奶茶]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忘恩仇又遇恩愁 第2章 寻迹寻真难寻人 “我叫木石。” 忽听他开口,木槿然一愣,随后莞尔道:“想不到我们还是一家人,我也姓木。只可惜,你活了,沈公子死了。我瞧往后你还是少出现在白姑娘面前,徒惹悲伤,对你对她都很残忍。” 木石冷冷问道:“那你呢?” “什么?”木槿然不解。 木石说:“你有没有做过什么亏心事?有没有不敢面对的人?” 木槿然往他伤口拍了一下,见他面露痛楚,才满意一笑。 ”我可是不会做亏心事的,你问我,那还真是问错了人。不过你到底为什么会抢了沈公子的身体,这重活一世的法子在江湖中不常见吧。” 木石冷笑一声,抬眼看向窗外,“我也不想死了,可我必须要找一个人报仇。或许是上天垂怜,居然真的给了我这次机会。” 木槿然好奇地问:“你的仇人是谁?很坏吗?我可以帮你呀。” 木石沉默了几秒,语气淡然道:“不用了,这点小事我可以解决。毕竟要杀掉他不是难事,几乎人人都可以做到。” “照理来说,那他应该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人,怎么会把你害那么惨,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木槿然头头是道地为他分析,忽然抬眼寻求他的意见,没有任何前兆地与木石对视,眼神中透出的冰冷刺骨,吓得他连忙噤声不语。 想来对方一定是一个穷凶极恶的人。 木槿然正想着,突然两枚暗器破空而来,木石推开他,朝他喝道:“快去找白寻真!” 木石不知何时拿上了砍刀,当当几声,拨开飞来的暗器,护着木槿然走到屋里。木槿然推门一看,大惊道:“糟了!白姑娘不见了!” “什么?!”木石一把推开他,不顾他的危险,抢步进屋,环视一圈,果然空无一人。方才答应沈玉的话不禁让他羞红了脸,气愤交加下,木石飞身跃上屋顶,四处寻找白寻真的身影。只可惜对方实力在他之上,要想救出白寻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啊!救命啊!”脚下一声惨叫,木石猛然惊醒,灵光一闪,想出了办法,双足一跺,身子直坠入屋,见木槿然正被一人追杀,丝毫没有要出手的意思。 木槿然顿时骂声一片,“木石!你这个冷血无情的石头,居然不救我!刚才我还帮你包扎的伤口,你难道就要这样看着我死吗?!没法保护白姑娘就算了,难道你连我也要见死不救吗?” 木石不知被那句话戳到了痛处,果然出手击退了黑衣人,当他想威胁对方说出一些有关白姑娘的线索时,只见他脖子一横,吞毒自尽了。 木槿然狼狈起身,紧紧抓住木石的手臂,是一刻也不敢放。他刚才试着朝敌人出掌,结果差点被人削掉手掌,吓得他边滚边躲,不得已之下只好向木石求助。此刻的他完全不知,木石知晓他的实力并不稳定后,正在盘算着如何丢开他了。 木槿然见周围没危险,镇静下来后,兀自分析白寻真的会去哪。因为没有线索,他只能颠来倒去地去说一些胡话。 起初,木石表面不在意,其实悄悄竖起耳朵听了一段,发现他在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后,径直进屋,寻找线索。 木槿然跟在后面絮絮叨叨地说着,忽然眼睛一瞟,见枕头下压着一个循迹石,发着微弱的光。若是心思不细,很难注意这东西。 他拿起循迹石,朝木石兴奋地喊:“嘿,我找到线索了!看这一定是白寻真情急之下留给我们的,只要我们灌入灵力,就能感知到她的方位了!” 木石木然地把眼睛转向他,木槿然愣愣地不知所以地看着他,两人僵持片刻,木槿然才反应过来,他们都是普通人,哪有灵力? 木槿然叹了口气,无奈道:“那我们只能使用最原始的办法了,拿着石头往各个方向走,根据光线亮度来判断白寻真离开的方向。 木槿然可不想干这体力活,于是仰天一晕,刚好倒在床上。木石盯着他一动不动地看了好久,最后妥协地拿起石头走出了屋子。 两个时辰后,木石总算找到了线索,若是恢复修为,要追上他们根本不是难事。可现在就算知道了方位,光凭脚力要想追上修为不低的人,简直是天方夜谭。 就在这时,木槿然拉着一辆牛车走过来,满脸笑意地说:“这可是我跟邻居大叔买的,快上来,白姑娘还在等我们呢。” 木石:“……” 这样的速度就算给他们一年也找不到白寻真。木槿然自然知道,可他也无法改变什么,这辆牛车已经是他能找到的最好的工具了。 “将就点,我看白姑娘的方向跟小镇的方向差不多,到时候我们到了镇上,买两匹快马,问题不就解决了吗?”不得不说,这的确是个好法子。 木石躺在了牛车的稻草上,看着蔚蓝晴空中千奇百变的云朵,心中一片凄凉。 木槿然同样担心白寻真的安危,见牛走得如此缓慢,焦躁难安,重重甩了几鞭子,牛凄惨叫了一声,他心里自责心疼,再没甩过鞭子。 到了镇上,两人总算有机会摆脱牛车。木石迫不及待走到马市,挑了一匹跑的最快的,要付钱的时候,才猛然醒悟自己根本没钱。想到这,他四处寻着木槿然的身影,终于在草料棚外找到了他。 “你在干嘛?!” 木槿然知道他着急,便把兜里仅有的钱全都给了他,“拿去,我让这小牛吃点东西,同行了这么多日,要让我舍掉他是万万不行的。” 见他这样,木石勃然大怒,重重抓着他的肩膀,咬牙道:“你到底还要闹到什么时候?!你难道分不清轻重缓急吗?!到底是一条人命重要,还是你这头畜牲重要?!” 木槿然听他怒吼,只觉莫名其妙,挣脱无果后无奈呼出一口气,神色平静道:“那你想让我做什么?我能做什么?如果你有办法可以立刻救出白姑娘,那你去呀。我只是想让它吃饱一点,之后的路我照样还要靠它。不过不仅是因为我对它生出了感情,还因为我没钱,这些钱只够你买一匹最次的马,所以请不要来指责我的行为。我并没有做错什么,如果你看不惯我,可以离开。” 木石无言以对,松开了手,买了一匹次等的马疾行而去。木槿然坐着牛车,慢悠悠地跟在后面。走过几个山坳,面前出现了突然没路了。 木槿然看着面前的一眼望不到顶的山,心中甚至疑惑。下了牛车,四处探查一番,路的的确确断在了这里。看来这里大多是修士走的路。他在山下歇了一晚,第二天在山脚四处寻找行人通行的小道。 功夫不负有心人,他走到半山腰,终于看到了人踏出的小路。沿着小路委折而上,历经一天一夜,终于在第三天的万籁俱寂之时达到了山顶。山顶像是被人横刀削断一般,平整无杂物。 担心遇到危险,木槿然谨慎地伏在草丛里,打算打探清楚局势再想办法找出白寻真。他就这么趴在草丛里一夜没合眼,若不是木石给他留下的记号断在了这里,几个时辰前他就转身下山了。 天色渐明,木槿然也见到了这块石台的真容。这上面还有几块巨石搭成的简易防风避雨的地方,紧贴着石台边缘,若是巨石松动,极有可能连人带石跌下山峰。 他正想着,一个身着锦衣华袍的男子走了出来,手指掐算着什么。木槿然正疑惑不解,那人回眸看向了他藏身的方向。 被发现了! 木槿然转身要逃,衣袍翻动之声逼近,他已被那人抓住肩膀,动弹不得。 “终于等到你了。” 语气欢欣,木槿然听出了他极力压抑的激动,眼珠滴溜一转,计上心头。他化被动为主动,转身抱住了对方,激动地道:“是啊,我找了你好久!” 对方果然抱住了他,喜道:“你还好吗?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再也不会离开你半步,让你遇到危险了。” 听到这话,木槿然心中唯一的疑虑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他立刻确定这人认识他,且跟他关系匪浅,以后跟着他绝对吃不了苦。 木槿然觉得对方很可靠,便不想隐藏自己根本不认识的真相,“你是谁?我年纪大了,记忆力有点不好,想不起来你是谁了,你可千万别生气。” 对方连连摇头,”怎么会,我等了你这么久,根本舍不得生你的气。对了,我叫蓝音遥,是你唯一的朋友。我知道你不记得从前的一切,从现在开始,你听我的话,我会带你报仇,杀掉你的敌人。” 木槿然脸现犹豫之色,“既然我忘记了那些东西,不如就让他过去吧。报仇不是什么大事,不如你带我去找我的亲人吧。” 蓝音遥一口否决,“不,这样的仇不能不报。大仇得报后,我自会告诉你一切。” 木槿然见他神色坚决,已是无法说动,便转移话题,问起了白寻真的事。原以为蓝音遥会知道她的踪迹,结果他摇头说自己不清楚。然而当他问起为何他会出现在这时,他却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个理由。 木槿然深觉奇怪,便逼着他说出事情。蓝音遥却矢口否认,坚称自己不知道。 木槿然搜寻一圈,没有发现白寻真的踪迹,于是便要离开。蓝音遥见他要走,便拉住他,笑道:“我带你御剑,你要去哪?” “我也不知道我要去哪。我只是想找一个身着白衫、容颜俏丽的姑娘。她被一个黑衣人劫走,我一路寻到这,线索断了,我也没办法了。” 蓝音遥问道:“你说的这人我有印象!当时我在这见到过他们,交手了几招后,又来了一个混蛋,我气不过,一怒之下便趁其不备将他们统统打下山顶。后来,我便不知道了。” 木槿然大喜,想来他口中说的那些人一定是白寻真和木石了。“我要找的就是他们!” 蓝音遥皱眉道:“你认识他?” 木槿然回道:“是啊,白姑娘救了我一命,我还要报恩呢。” 蓝音遥又问:“那其他的人呢?” 木槿然反问:“谁?我要认识那个凶手至于追着这么久?” 蓝音遥舒展眉心,笑道:“好,那我跟你一起找他们。” 第一卷开始[星星眼]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寻迹寻真难寻人 第3章 清月夜月下间真诡 蓝音遥从石屋中取出佩剑,稍运灵气,那剑便悬在了上空。他得意地看了一眼木槿然,然后说道:“来,别怕,我不会让你摔下去的。” 木槿然哈哈一笑,忽视他伸出的手,双手负在身后,轻快地跳上剑身,抓住他的肩膀,歪着头说:“可别小瞧我。” 蓝音遥莞尔不语,露出了一丝恍然的神色。 剑破空而出,耳畔冷风呼呼,木槿然根本不敢睁眼看一眼脚下。蓝音遥也不问他是否看到白姑娘的身影,目光独自四处搜寻,忽见远方山坳中浓烟腾腾,立刻降在山坳半里之外。 木槿然睁开左眼,四周一片翠绿,脚下一踏知是实地,立刻松了心,从剑上走下来。蓝音遥收起佩剑,指着前方的浓烟滚滚的村子,说:“前面出事了,我们先去看看。至于白姑娘,很有可能也在里面。” 木槿然心中大疑,面上却不露声色,虽然修为全无,武功一般,却完全不减拔刀相助的侠义。 七月骄阳似火,木槿然走了一段路,实在晒得很,便从旁边的树丛中扯下几条柔软的柳枝,编成一个帽子,戴在头上。 蓝音遥隐隐不安,加紧脚步往浓烟的方向赶。 前方柳树渐多,道路愈窄,转过弯后,蓝音遥遥遥见远处有一人被捆在空中,下面铺满**熊熊。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他展开轻功,飞身过去,用剑砍断绳索,将他救了下来。 四周的村民见状,将他围起来,高声指责他多管闲事。 蓝音遥张口想解释,奈何周围的人完全不听,高声嚷着要将两人一并烧死。 突然,人群让出一条路,一个接近期颐的老婆婆被一位花季少女搀着走过来,在他面前停下,盯着蓝音遥看了一会,冷冷地笑了几声。 蓝音遥见她皮肤松弛,斑痕点点,走起路来步履沉重,而身边的女子却丽容无俦,只是从未抬头,僵直地搀扶着老婆婆。 “晚辈贸然出手只是不愿见到无辜之人枉死。想来这其中有什么误会,就算没有误会,用如此残忍的手段折磨一个人,有失人道。” “小伙子,你很勇敢,不过到了我们这个村子,要想全身而退,可不容易。”老婆婆说完,村民一拥而上,将他绑了起来,用染了迷药的帕子捂住他的口鼻,不一会他便停止挣扎,任由他们将他抬到村中央的戏台里。 木槿然迟了一步,目睹了蓝音遥逞英雄的全过程,一边暗叹这人智商不高,居然敢单枪匹马地闯进去;一边思索究竟要不要想法子救他出来。 如果迟了一步,白姑娘遇到危险性命堪忧,就算用他的命换也是无用。可这个傻小子对他确实不错,眼睁睁看他深陷泥淖,生死不明,他也做不到。 万一木石已经找到了白姑娘……想来想去,还是决定留下来等天黑混进村救出蓝音遥。 天黑了,整个村子没有一点光亮。木槿然只能等月亮出来,借着月光行动。 整个村子一地雪白,木槿然贴着墙角,小心翼翼靠近戏台,弯腰谨慎地在里面寻找蓝音遥。 上上下下都被他找了一遍,空无一人。 木槿然甚觉奇怪,刚才那些人就是把他送到了这里,怎么会没人呢?他猫着身子,轻轻踩着脚下的地板,吱呀一声,低头一看,忽然想到他很有可能藏在了下面。 这木板坚硬,徒手根本无法劈开。若是寻到刀斧之类的利物劈开,极大的动静也一定会吸引村民的注意。 焦灼之下,木槿然急得来回走动,忽然一滴水滴在了脸上。他伸手抹去,放在鼻尖嗅了嗅,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他抬头一看,一片漆黑,完全看不清一物。思索一阵,他只得出去,溜进村民家里找火折子。 他的运气不错,在戏台附近一户人家的台阶上捡到了一根火折子,捡起来,转头一瞥,石矶边上摆着两个亮堂堂的打火石。 一切进行地无比顺利,然而顺利之下藏着变幻莫测、无法预料的危机。 可情况紧急,木槿然也无法顾虑那么多,很快便做出了决定——扔下火折子,以最快的速度跑出了村子,遁入深林中,藏匿起来。 乌云遮月,村子里渐渐冒出了火光。村民举着火把,往木槿然逃窜的方向走了一里,又都回到了戏台上。 戏台周围火光闪烁,整个村子亮如白昼。戏台前面的空地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火塘。 木槿然探出头,眯着眼想要看清他们架出来的人是不是蓝音遥。这一看瞬间让他毛骨悚然,身体如坠冰窖。 不仅有蓝音遥,还有木石!他怎么也没想到,木石也被困在了这!那白姑娘岂不是危险?! 他没有任何犹豫,正打算该如何混入其中从木石口中探得白姑娘消息时,白天的老婆婆跟她身边的侍女走了出来。白天因为蓝音遥的遮挡,他没看到两人的脸,现在他位居高处,定睛一看,更是吓得冷汗直冒。 那身边的妙龄少女不是白寻真又是谁!想不到他们竟全都困在这个村子,看来这个村子不简单呐。 现在他无比庆幸自己溜得快,否则要是被他们抓住,那真是毫无希望可言了。想到这,他不禁在心里埋怨起了蓝音遥。若是他没那么莽撞,凭他的修为,加上自己的智商,要想对付这群深山中的无知之辈,岂不是易如反掌。 他暗自思忖之际,那群人已经三人推到火塘前面,周围的大汉举着火把绕成一圈,三个女孩从戏台里面走出来,站在三人对面,手里都拿着一个黑色的古怪的小盒子。 木槿然正疑惑,突然蓝音遥那边一群大汉围了上去,好像把谁控制住了。因为那群壮汉身材高大,他看不到究竟是谁挨了打。 中央的火塘唰地窜起火苗,手持火把的大汉退了下去。随后又从戏台走出了三个身穿刺绣、头戴锦帽的女子,走到手拿匣子的女人面前。 紧接着,姑娘们打开匣子,拿起里面的东西,吃了下去。随后径直走向了蓝音遥三人。衣着罕见的三个女子站在后面,轻轻吟唱着歌。 诡异的曲调,在深山里面回荡,木槿然听得毛骨悚然,情不自禁地生出一种想要靠近一探究竟的冲动。 念着念着,身体居然真的站起来往村里走过去。 突然,一声火凤啼鸣,击破魔音的摄心之术。朗朗月空下,只见一人凌空傲立,手里的宝剑熠熠生辉,身后若隐若现火凤之形。 木槿然凝目望去,心里无比羡慕。若是有一天他也能拥有如此霸气绝伦的出场,也算不枉此生了。 忽见金袍之下,一张尚未燃烧殆尽的符纸,木槿然囧然一笑,原来都是装的。 虽然出场有所包装,但实力却是货真价实的。那人俯身落地,冲到三人中间,抱起了蓝音遥,横剑挥去,瞬间逼退了眼前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们。 他挽了个剑花,收剑作揖,微弯身子十分恭敬地说:“老前辈,这个人我是我的,无意冒犯了您,我代他向您赔不是。明天倚金阁会送来上好的邪虫异兽,还望您老不要推脱。” 木槿然觉察此人修为、地位不凡,立刻冲进村里,扶起木石,踮起脚在他耳边悄声说:“这些人太坏了,居然把蓝音遥绑了起来,还挂在了戏台上面。” 见对方瞪着眼睛看着他并不答话,木槿然知道这人是在疑惑自己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且为什么跟他如此热络地说话,便主动拍着胸脯介绍:“我是蓝音遥最好的朋友。你看你既然来了这么一趟,不如把我们所有人都救了吧。除了你看到的这俩,还有一个姑娘,被那个老奶奶藏了起来。就算你不愿帮我,看在蓝音遥的面上,救出她吧。否则以后我还要带他来这救人,你还是要浪费那些什么虫子鸟兽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瞧是吧?” 见对方仍呆愣不语,木槿然不禁怀疑面前这人愚笨得听不懂如此简单的道理,于是猛吸一口气,打算换个思路劝他答应。他抬掌制止,将蓝音遥交给木槿然,转身望着戏台,双手作揖,说道:“前辈,我必须救出这些人。代价是什么,您尽管开口。届时送信到倚金阁,不出三日,定将赔礼全部奉上。” 木槿然见他动摇,一把推开木石,双手接过蓝音遥,站在这人身后,偷偷朝对面鬼脸。 一盏茶时分,白寻真从戏台中走出。木槿然见状,立刻飞奔至她面前,忙问她有没有受伤。 见蓝音遥被扔,那人急忙移步扶住,满脸愤慨地看着木槿然。 木槿然无视他灼热的视线,一颗心扑在白寻真身上,哪还管得了其他。 三人受伤昏迷,剩下三人必须带他们离开。木槿然考虑到白寻真的心情,主动选择扶木石。仍见她犹豫,什么也没问,一只手抓着一个人,就这么离开了这里。 若照几人行进速度,三天三夜也走不出这片山区。木槿然原以为为这位英雄救了蓝音遥便会带着他独自离开,谁曾想竟跟着他们一路徒步,朝行晚宿,风餐露宿,只能吃些野果野菜果腹。 一轮钩子高挂晴空,几人围坐在火堆前,第一次聊起了在村中的事。 第4章 骨色弯刀倚金藏娇 白寻真身体微微发抖着,略微觉得有些冷,不过周围全都是男子,她也不好意思开口直言,而是横目瞧着靠在最远一棵树下的人,神色流露出浓郁的恨,冷冷道:“就是他莫名其妙把我绑走,又莫名其妙带我进了那个寨子,莫名其妙地成为了什么蛊神女,身上还莫名其妙多了好多伤口。” 说着,她起身过去,拔出腰间偷藏的骨刀,正要动手的时候,身后一道陌生的声音制止了他,“你现在杀了他,将来死无全尸的便是你。” 白寻真挥出的手停在半空,闻言转头望去。木槿然疑惑地看着一旁的华袍之人,疑惑地问:“你认识他?” 那人轻笑几声,目光缓缓移向蓝音遥,朝他挑了挑眉。 蓝音遥会意,替他向几人解释:“他呀,叫江清月。知道闻名天下的倚金阁吗?他就是阁主。在这江湖上,他的财力、人力是我们想不到的。所以啊,他救我们出来是有条件的。交给断魂寨的东西折合成银两,根据每月的工费,我们都要去倚金阁干上几个月,还完债才能离开。” 话音刚落,白寻真高举骨刀,狠命要刺。刀尖将要落下,电光火石间,刀下昏迷的人翻身滚向一旁,心有余悸地看着白寻真。 “哼!臭男人,有胆子绑我,没胆子醒来?装睡小人!难道是怕我让身边的人杀了你不成?”白寻真还刀入鞘,步步逼近他。 “说,你叫什么!为什么要绑我!否则我现在马上杀了你!”她的语气尽是威逼,目光锐利地盯着倒在脚下的男子。虽然她并没有高超的武力,或许根本没有与他商谈的实力,奈何她坚信身后这些人绝对会因为各种原因出手。 “我叫穆归。绑你并非我愿,我也是受了他人的威胁。尤其……我钟情你,想要带你离开那个危机重重的地方,让你获得幸福。”穆归双眸发亮,神色极为真挚。 所有人的目光齐齐投向了两人。 白寻真直起身子,像是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抿唇掩笑着向后退,衣摆飘飘,丝毫没沾地。 木槿然跑到白寻真面前,伸开双臂护着她,轻蔑鄙夷地睨着穆归,“别以为胡说八道我们就会放过你,我们的同伴有钱有势,凭你是谁,得罪了我们,别想活着离开。” 说完,他扭头去看另一侧坐着的三人,试图得到他们的支持。除了蓝音遥冲他点头,其他两人均是一副事不关己、充耳不闻的状态。 即使没有他们的支持,木槿然也不担心,毕竟他也不是真要杀了穆归,吓唬他说出实话就行,随便打几下出出气,恩怨便了了。 奈何白寻真不是这么想的。她从木槿然身边越过,走上前举起骨刀就要杀他。穆归见她杀心已定,只好出手自保。 一个寻常女子如何敌得过一个有着修为的男子? 穆归收着劲儿,只震掉了她手里的骨刀。白寻真满脸怒意地看向木槿然,希望对方出手教训他。奈何木槿然自己毫无实力,哪敢随便出手。 木槿然心虚地转过头,不敢直视白寻真。白寻真了然,只得见好就收,捡起骨刀,走到离穆归最远的地方坐下来。 穆归的身份一时成了木槿然最为好奇的问题。他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疑惑道:“照你的话,为什么白姑娘跟我们在一起会有危险?” 穆归低头沉默。 木槿然知他不愿说,便又问道:“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白姑娘我们是绝对不会让你带走的,要不你跟我们一起保护她吧。反正我们目的一致,就算心中百般不情愿,至少亏欠不了白姑娘。” 穆归点头。 木槿然笑道:“你为什么不跟我说话?难道我会吃了你不成?” 穆归摇头,依旧不愿说话。 蓝音遥喊他:“过来吧,我跟你说寨子里发生的事。” 木槿然起身拍拍衣裳上的泥土碎叶,走了过去。 蓝音遥拿着一根木棍戳地,从头开始,娓娓道来。 “我被他们捆住,醒来便发现自己被倒挂起来,周围一片漆黑。后来我隐隐听到你的声音,本想呼救,不知他们使了什么招数,竟然封住了我的嘴。后来我只好用衣袖里藏着的刀,割破手心,鲜血滴下,告诉你位置。再后来——” “等等,你既然有刀,为什么不割破绳子,自己掉下来呢?”木槿然打断他,单纯地问。 蓝音遥被打断了说话,脸现不满,转瞬又变为了理解和无奈。“这当然是因为他们绑我们的绳子不是寻常麻绳,而是寨子特有的万虫绳。这种绳子是由上万种虫子啃噬修士后以灵力炼化而成的,无比坚硬,且一旦反抗,与绳子接触的皮肤便会像被万虫撕咬一般痛苦。” 木槿然感叹一声,“天呐,想不到天下还能有如此厉害的武器,要是我能拥有,这辈子也圆满了。” 蓝音遥神色古怪地瞧着他,欲言又止后,继续说了下去:“后来,他们把我们带出去,接下来做的事情你应该看到了。这个寨子巫蛊、蛊虫为一绝,方才他们正是想拿我们来试验新的蛊虫。然而这些蛊虫必须在男女交欢时才能生效。所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你应该知道了。” 木槿然感到奇怪:“他们为什么要搞出这么稀奇古怪的蛊虫?还非要在那样的时候才能生效。” 蓝音遥回答:“我听说是因为她们被男子伤透了心,决心要让全天下负心男子付出代价。不过这只是传闻中的说法。事实是什么,没人知道。” “哎,全天下男子若个个皆是负心汉,要杀掉也不容易。依我看,要想惩治那些口蜜腹剑的男子,就应该在他的脸上刻一个“恶”字。让每个人都知道他做了些什么!” 身边从未开口的木石突然开了口:“那全天下还有良善之人吗?人人皆虚伪自私,就算刻上了字,也改变不了什么。有的人看上去单纯无知,其实心里比谁都阴险狡诈。既怕好友讨厌,又怕好友比他强,人心难测啊。” 他这话满是阴翳、愤世嫉俗的语气。木槿然新奇地瞧着他,安慰道:“话虽如此。我也知道这样的想法是天方夜谭。可在这世上,像你、像蓝音遥这般义勇当先的人也一定不少。” 木石听完冷笑一声,不再言语。蓝音遥听完,脸上毫无笑容,反而严肃地望着他,很想开口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 木槿然不关心他隐瞒的事,他唯一担心的事,只有白姑娘的安危以及接下来她想去哪? 世上唯一的亲人已经离开,回到那个残破不堪的小屋继续生活,生活便充满了恬淡和宁静。可他不喜欢平淡无奇的生活,生活就该是充满传奇、热血和惊心动魄的故事。 几人歇了一夜,第二天修为恢复了些许,江清月在几人醒来前便不见了身影。第二个醒来的木石在木槿然面前站了很久,最后快步没入深林。 白寻真醒来时,穆归正向她走过来。走过木槿然身边时,他猛地睁开了眼,拉住了他的手:“穆公子,我觉得你必须要跟白姑娘保持距离。” 穆归低声说:“我不会对她做什么,我只是想跟她说一些悄悄话。” “那我觉得你需要寻问白姑娘的意见。若她不愿,我是不会让你靠近她的。”木槿然固执起来,谁都没法阻止。 蓝音遥在此时醒了过来,环顾一圈,见江清月早已没了踪影,并不感到奇怪。转头看两人的对峙,不愿让场面变僵,便友好地提醒他们:“你们不要争吵了。现在我们最重要的事就是要赶快到倚金阁。从今天开始,每晚一天,钱便多一分,时间便延长一星期。你们要是想尽快还清债务,最好快点收拾东西动身。” 白寻真听了,秀眉微蹙,指出这其中的不合理:“这倚金阁怎么会有如此奇怪的规矩?想来是个黑店,若是我们不去,他能怎么?” 蓝音遥想了想,说道:“目前还没人试过。不过最好还是不要,江清月的脾气不好,要是让他知道你不去,这钱甚至会以时辰来计数。” 木槿然听完,心凉了半截。遥想当初他上山摘果子,最后只换来一头庄户正要杀掉的老牛,其中艰辛只有他知道。 其实是他不忍见牛被杀,主动上前以钱换下它。 眼下这牛不见了踪影,要想寻到十分困难。至少在这深山之中,他不缺食物,也不用被人抽打。 几人商量过后,决定御剑前往倚金阁。穆归有灵力,木槿然不愿白寻真跟他同乘,他自己也不愿。这样一来蓝音遥必须带他们俩人。幸好蓝音遥的灵武算得上上品,带两人并没有什么大问题。 白寻真第一次站在空中,害怕得闭上眼,心中又满是好奇,于是大着胆子睁开一条缝,看着身边白云浮动,脚下山峦起伏,兴奋地说不出话。 行至一半,木槿然猛然想起木石。好似从他醒来,便没见到他,难不成他被江清月带走了?或者是他一个人离开了? 这么一想,木槿然瞬间不担心了。一个有灵力傍身的人,不会惨到哪里去的。 然而此时的木石寻得一些可以食用的鲜果野菜,兴冲冲地回到出发地,发现火早已熄灭,人也不见了踪影。他看着天空,愤怒吼道:“你们给我记着!” 第5章 骨色弯刀倚金藏娇2 三人同乘一剑,不便或快或慢。只身一人的穆归没有丝毫要超过他们的意思,跟在三人数尺后,余光可见。 木槿然站在蓝音遥和白寻真中间,心中惦记着他们到了倚金阁,还能见到木石。 繁华热闹的长街,蓝音遥带领几人前往倚金阁。作为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地方,四周雕梁画栋,百姓身上绫罗绸缎,一副祥和热闹大都会的景象。 几人沿着长街走了四里,四周的酒楼客栈愈发高大。映入眼帘的是一座直插入云的高楼。高楼上挂着用金墨写出的“倚金阁”三字,笔法苍劲,收捺干脆利落。从未见过如此富丽堂皇的建筑,木槿然和白寻真皆晃了眼,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阁楼四通八达,四个方位皆用昂贵的红毯铺延开来。薄薄的红纱随着微风、人影飘动,浓郁的酒香飘出来,未饮先醉了。 蓝音遥走了几步,发现他们没跟上,于是招手催促众人跟紧。“别看这里平平无奇,若是没人引路,很容易迷路的。所以以后若是没人我不在你们身边,千万别乱走。” 木槿然和白寻真见过奇珍异宝太少,只当这话是在吓唬他们,并未放在心上。不过是高了些的楼,有什么稀罕? 说话间,蓝音遥找到了一个身穿红衣,面覆薄纱的姑娘,抱手行礼,谦和道:“烦请你告诉江清月,我到了。” 姑娘欠身还礼,言语含笑:“是,蓝公子,许久未见了。这些是你新交的侠士朋友吗?” 蓝音遥点头称是。 木槿然见他并非初次到此,并不震惊。白寻真却一脸惊诧地问:“你居然来过这?” 蓝音遥笑着解释:“我跟江清月勉强称得上朋友,这里我也来过几次,久而久之,跟这里人也都认识了。不过必须要等江清月允许我们进入才行。” 话音刚落,方才飘然离去的姑娘去而复返,欢喜地告诉蓝音遥:“蓝公子,阁主在楼上等你呢。至于其他侠士,跟着我去客房吧。想来你们舟车劳顿,一定累了。” 蓝音遥闻言,与木槿然对视一眼,径直上楼去了。几人看到所谓的“客房”,大惊失色,目瞪口呆。 身边的姑娘忍着笑,努力为几人认真介绍:“这可是我们阁主特意为众人准备的客房,三位放心住。这里往左走是后厨,会点厨艺的可以去里面帮忙。往左是浣衣池,你们也可以去里面帮忙;至于后面,是我们倚金阁最重要的地方,我瞧这位先生臂力不错,可以去后面打扫卫生。”她指着穆归,莞尔一说。 几人皆无言反驳,毕竟几人能逃出来多亏了江清月,如今做些工作补偿已是代价最小的选择了。 木槿然看着四面灰墙,仅有一张木桌,桌上摆着几个破边的瓷杯,还有仅容一人可躺的木床。木槿然拿起一个杯子感慨:“瞧,能特意找出这些略有瑕疵的瓷器,也是不容易啊。” 穆归冷声说道:“这可是上品瓷器,寻常人家得一只,往后一年便富足了。” 木槿然一听,双眼放光,连忙挑选了两个较为完好的瓷杯,收入衣袖。白寻真奇怪地问:“咦,你这是做什么?” “我拿些出去,以备不时之需。”木槿然笑道。 几人只聊了一会,便有人来敲门,催促几人赶快干活。木槿然毫无怨言,一头扎进厨房,自觉地忙活了起来。红日落下,繁星渐露,木槿然舒展四肢,扫去一身酸痛,高高兴兴地回到了屋子。 没一会,白寻真和穆归接连回来。穆归和木槿然不约而同地在地上打起了地铺,白寻真一言不发坦然接受了睡床的安排。这一夜,无比安静,木槿然双手交叠放在脑后,看着木梁,兀自出神。 第二天,木槿然早早起了,到了浣衣池忙活。吃完早饭,他又跑到厨房忙活。如此来来回回,为自己寻找工作的乐趣。 三人毫无怨言地做了十几日,却从未有机会见一见蓝音遥。想来他应该是在其他地方做着跟他们一样苦命的工作。 木槿然拖着酸痛不堪的身体回到屋子,筋疲力尽倒下,合上了眼。一觉醒来,只见屋里多了一个人,他尚未清醒,双眼朦朦胧胧地看去,还以为是蓝音遥,揉着眼睛说:“你总算来了。这活简直不是人干的。每天天没亮就要起床,夜深人静才可以回房休息,除了吃饭,根本没时间休息。我们还要干多久?我的身体已经快撑不住了。” 他絮絮叨叨的话吵醒了白寻真和穆归。两人翻身醒来,看清桌边坐着的人,略微吃了一惊。 木槿然起身走了过去,这才看清他的面容。原来这人不是蓝音遥,而是消失许久的木石。见到他,木槿然不知该开心还是难过。 木石听完了他的埋怨絮叨,见几人清醒了,便掷地有声地告诉他们:“收拾东西,我带你们走。” 三人丝毫没有怀疑这件事是否可行,迅速收拾完东西,跟着木石,趁着漆黑的环境偷偷溜走。 木石带领三人左弯右绕,兜兜转转,始终围绕着这间屋子打转。在第三次从屋子门口经过,木石蓦然惊觉,无奈道:“这里被江清月施了奇门遁甲之法,若是没有心法,决计逃不出去。 木石嘀咕了几句,重新带着几人出发。这次他带着几人穿墙跳池,从虚空中踏过,最后走到一棵树面前停了下来。他后退一步,转身对走在最后的穆归说:“用你的剑,劈断它。” 穆归深深看了他一眼,目光从他身上移到树上,运起灵力,重重一劈。面前白光从裂缝中透过来,四周逐渐被白光吞噬,几人纷纷闭上眼。 待白光消失,几人徐徐睁开眼,竟然再次回到了屋子外面。三人虽然失望,但却均未用言语冷嘲木石的无能。 木槿然失望过后,反过来安慰木石:“没事。至少天已经亮了,我们也不用继续干活了……等等!天亮了!刚才天只是微微亮,完全不是现在的天光大亮!所以我们逃出来了,木石,你快继续带我们走。” 木石听完,振奋精神,继续带三人寻路。游廊曲曲折折,一眼望去根本不知道通向何处。四人走走停停,绕来绕去,最后木石也被弄晕了。 “这是他为了防止我带你们逃走特意设下的陷阱,如今我修为尽失,毫无对抗的可能。”木石说完,前方突然探出了蓝音遥的脑袋。 只见他左顾右盼,小心翼翼地走过来。木槿然见到他,欢喜不已,立刻招手高呼:“嘿,我们在这!” 蓝音遥满面春风地跑过来,拉着木槿然的手上上下下打量一遍,确认他没问题后才彻底放下心。 “我这些日子一直在找你们,幸好今天我成功了。你们怎么样,还好吗?” 木槿然用无比悲愤的语气将这些日子以来的惨痛经历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蓝音遥的神色逐渐凝重。待他说完,蓝音遥无比气恼,忿忿地说:“可恶,我没想到江清月居然如此冷血,就算事情很多,也不至于让你们累成这样!你放心,我回去跟他商量,一定让你们少工作些时间。” 木槿然大惊,忙拉住他,环顾四周,压低声音道:“我们打算溜走,不干啦。” 蓝音遥迟疑了,“你们……决定了?这样岂不是让江清月亏本了?” 木槿然叹了口气,“他都这么有钱了,吃这么一点亏没事的。反倒是我们,就算不怕干活也禁不起他如此压榨。今天你就当没见过我们,或者你知道门口在哪吗?偷偷告诉我吧,帮我们一次吧,求你了。” “我很想帮你,可是江清月是我朋友,我不能背叛他。我很想帮你,可我也不愿害了江清月。不如这样,你们再干几天,我去跟他商量,让他少让你做些活。” 木槿然见他为难,也不愿继续劝说,可继续待在这里,心中已然不愿。正当他焦急无奈之时,木石突然站出来,帮他说话:“他们身上的蛊毒未解,若是继续拖延下去,必死无疑!” “什么?!”几人皆是一惊,愕然地看着木石。 见木石一脸严肃,心中不由得一寒。木槿然指着自己问:“我,我也有吗?!” 木石看着他,郑重无比地点头。木槿然骇然,大惊失色道:“可是我根本没跟他们有接触,身上怎么还会有蛊毒?!” “那天晚上,我们入睡后,山上浓雾弥漫,其中混杂着他们故意放出的毒雾。不仅是你,还有江清月,他同样中了蛊毒。现在他也在寻求解药,只可惜对方要求他拿十个尚未及笄的姑娘来换。如今他正在四处寻找,自顾不暇,根本没时间管我们。” 蓝音遥不解:“可我早上还见过他,怎么会?” 木石轻笑一声,“如今他只差一个少女,自然有时间见你。如果你不想死在这,最好跟我们一起离开。” 蓝音遥思索片刻,点头答应了木石的提议,带着几人穿过游廊,一拐弯,撞见了款步走来的江清月。显然他也看到蓝音遥,隔着一段距离便喊道:“音遥,你在这做什么?” 蓝音遥立刻后退,将几人挡住,不停示意四人赶快后撤。眼见江清月越来越近,他灵光一闪,上前推着他往远处走去,嘴里说着:“你昨天不是跟我说想帮我画一幅画,我今天刚好有时间,不如就今天吧。” 江清月高兴极了,“是吗?我还以为你说的考虑考虑只是敷衍搪塞我。放心吧,凭我的的画技,一定让你满意。” 蓝音遥拖住他,四人趁机往外走,在游廊里绕了半天,穿过一片荷花池,来到一个亭子里,路便没了。木槿然正疑惑,突然脚下一空,四人齐齐跌入暗室,上面的石门应声关闭。 砰砰四声,四人落地。周围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四人摸黑搜寻了一阵,木槿然不知道摁到了什么,石室里的蜡烛突然点燃,烛火微晃,烛光昏黄。 木槿然看着晃动的烛火,心下稍有慰藉。 第6章 骨色弯刀倚金藏娇3 石室四壁石块凸出,粗糙不堪,地上放着、墙上挂满了一些姑娘穿的衣裙、胭脂粉黛之类的玩意。木槿然打量着石室,甚觉诡异,低声说道:“你们瞧,这里如此隐蔽,绝不是一间普通的密室。想来这应该是江清月的私室,可这里面却摆着如此多姑娘使用的东西,看起来很诡异啊。” 说话间,他走到了东墙前面,眯着眼仔细打量着画卷上的蒙面美人,隐隐总有一种在哪里见过的感觉。他在脑中思索着,身体不自觉转向了白寻真,他们当中唯一的姑娘,也是他唯一认识的姑娘。 白寻真察觉他的目光,视线不动声色地绕过他,盯着墙上挂着的美人图。 木石四处走来走去,满脸嫌弃地看着里面的摆件,嘴里嘀咕着什么。穆归双眼放光,看着那幅美人图,移不开眼了。 美人披散着头发,双眼明澈透亮,覆着面纱,半遮着脸,神情大有一丝惊恐之意。一袭红衣委地,双手护在胸前。上面写着几个字:清风一袭,卷红莲露白脂玉。 如此轻佻之语,要是让本人看到不知道该气成什么样子。白寻真哈哈一笑,兴奋道:“这美人的额心好似有一颗红痣,真是漂亮呀。” 一听这话,木槿然猛然想起了什么,忙凑近几步,见她额间果然有一点红,万分惊诧地说:“天呐!这不是……蓝音遥吗?!” 几人听到这个名字,齐齐转头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穆归偷偷收起眼里的倾慕,故作无事地四处走着。木石反而走到画卷面前,嗤嗤笑了起来。 木槿然搞不清楚这其中的缘由,不过心中对江清月的畏惧又多了一份。蓝音遥之前果断帮他们引开敌人,木槿然心中甚是感动,心中暗暗决定一定不能放任他留在这。现在更是坚定了要带他离开的心。 突然,一阵嗒嗒的脚步声响起,几人反应迅速,各自找地方藏身。唯有木石,藏也不藏,光明正大地贴着站着。石门开启,一人走了进来。才迈出一步,木石果断出手,双手扼住他的脖颈,只需轻轻一捏,便可要了他的命。 “带我们出去,否则你的命可就没了。” 侍仆满脸惊恐,捣蒜般点头答应。带着几人穿过三个石门,走过三个分岔路,才终于走出了石室。回到地上,木石将侍仆打晕,带着几人往外走。 几人终于见到了大门,还未欢喜,木槿然却突然回头,往里跑去。几人停下,一头雾水地看着他的背影,白寻真喊道:“你去哪?” 木槿然只是催促几人先行离开,他还有重要的事要去做。木石冷笑一声,不屑道:“又是这样。我猜他一定是要去把蓝音遥带出来。连自己的命都握在别人手里,居然还有心思担心别人,真是愚蠢,不自量力,蠢透了!” 几人听他一说,脸上的表情皆有所触动。白寻真手无寸铁,自保能力都没有,率先冲了出去,朝木槿然喊:“等等我,我跟你一起去!” 木槿然一听,头也不回地答道:“你别去!很危险的!” 白寻真不作声,脚下的速度却丝毫没有慢下来。远处的木槿然一心思考如何劝说蓝音遥离开和告诉他江清月的真面目,不闻白寻真的回答,便以为她跟着木石他们离开了。 见她转身,穆归毫不犹豫地跟上。木石看着好不容易带出虎穴的几人重入龙潭,露出了气愤的神情。 木槿然大喊着蓝音遥的名字,现在被不被发现已经不重要,两人待在一起,蓝音遥要走,江清月必然知道,他们唯一能跟江清月抗衡的只有一个方法——美人计。 木槿然推开房门,寻找蓝音遥的身影。他这番不自量力的寻找被楼下的侍女目睹,犹豫再三还是上楼告诉了江清月。而此时的蓝音遥正卧在榻上,呼吸匀长,嘴角带笑。 江清月的视线从未从他身上移开一秒。听了侍女的话,神色平淡,只是不甚在意地说:“没事,让他闹。桃花矶送来的安神香不错,飞书过去,我还要两箱。” 侍女应声退下。 木槿然嗓子喊得痛了,都没找到蓝音遥,脑中便胡思乱想起来。各种江清月折磨蓝音遥的场景在脑海中闪过,只觉胆寒惊悚。 白寻真寻找未果,跑到木槿然面前,话还没说出口,他便不管不顾地催她离开。 “你怎么在这?!白姑娘,你快走,这里很危险。你跟我不同,我还有蓝音遥帮忙,若是你被江清月抓住,那时我们想救你都很困难。” 白寻真语气平淡,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你说谎。蓝音遥要是能帮你,我们找了这么久,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如果知道,为何不现身。所以现在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他已经不能控制自己了。” 木槿然无言以对,目前的情况他早有预料。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他们跟江清月的交手是无法避免了。 白寻真和躲在暗处的穆归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想了想,木槿然还是打算拼命一试。 木槿然为了逼出江清月,威胁所有人退出倚金阁,然后告诉这里的侍女,如果江清月不出现,他就要放火烧了这里。 侍女们脸上没有惊慌,望向他的眼神皆是困惑和不解。所有人无动于衷,木槿然被逼无奈,只好将剑对准她们,逼她们去找江清月。 “你真的很能折腾。我不计前嫌放了你们,居然还不知足,现在还要逼我出来,是为什么。”江清月手里摇着折扇,衣袂飘飘,款款而至,瞧上去还真像一个正人君子。 木槿然冷哼一声,举剑指着他,努力摆出凶狠的表情,说道:“快把蓝音遥交出来,否则我就烧了这里!” 江清月笑声爽朗,无奈地摇着头,声音悠扬,甚是动听,“我这可是倚金阁,你烧了它,就算往下十八代都为我打工,那也是还不完的。” 木槿然也大笑一声,说道:“那你想多了,我烧了便是烧了,至于造成的损失,我可一概不负责。” “你还是如此蛮不讲理。你说,你跟萧疏狂欠我的,要不要一笔勾销?” 木槿然皱眉:“萧疏狂是谁?他欠你的钱,与我何干。想来是他诡计多端,骗我干了这许多坏事,如果我欠你什么,也都是他的错,与我无关,把所有的东西全都算在他身上……” 话音未落,寒光一闪,只见木石从天而降挺剑刺向江清月。江清月抬扇抵挡,手上运气灵力护身,不伤木石分毫,也不伤自己微末。 “多嘴!” 江清月挑眉,嘴角含笑,困惑道:“你这是在骂我?” 木石不回答。江清月稍使灵力,将他震飞,拍拍衣袖,委屈地道:“唉,我帮了你们那么多,到头来只落得一个‘多嘴’的夸赞,你们简直天理难容啊。是了,天理容不下你们,才导致现在这么一个局面。” 木槿然大为不解,心中满是疑窦,可眼下最重要的任务是要将蓝音遥带走,其他的都不重要。 刚才两人打斗时,江清月的身子离开了楼梯,通往楼上的路畅通无阻。此时的江清月还在跟木石纠缠,他瞅准时机,飞身上楼,奈何楼上房间有四五间,要在江清月还没反应过来时找到蓝音遥,难度不小。 他推开了三扇门,江清月来到他身后,抓住他的后领,将他从楼上扔了下去。就在他以为自己要断条肋骨时,他落入了坚实的臂弯中。他睁开一条缝,见是木石,一个挺身跳下来,抓着他的胳膊,急道:“你快跟他打一会,我还差两间房,马上就能救出蓝音遥了。” 木石轻轻敲了下他的脑袋,恨铁不成钢地骂道:“蠢货,你到底还要做多少蠢事。蓝音遥跟你有什么关系,没了你他死不了,有了你他同样死不了;反而是你,非要害死身边的人不成!” 木槿然深感不平,不救就不救,居然出言不逊,对他一番指责,他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于是心一横,直接冲上楼,朝江清月撞去。 奇怪的是,江清月不闪不避,就这么直愣愣站着让他撞。 木槿然揉着额头,惊愕地盯着江清月。突然,身后的房门打开,他闻声一看,出来之人正是蓝音遥。他高兴极了,二话没说拉起他的手往楼下跑去。 蓝音遥跟着他跑,过程中不时抛出疑问:“发生什么了?你要带我去哪?我还没跟江清月告别呢。” 木槿然放慢速度,气喘吁吁,缓了一会,才抓着他的手,一脸严肃地说:“他根本不是好人……”话没说完,就被突然出现在身边的江清月捂住了嘴。 江清月推开木槿然,笑盈盈地朝蓝音遥说: “注意安全,有需要随时联系我。” 对江清月说完这句话,他拖着木槿然走到一旁,看似友好地抱着他告别,实则是在耳边威胁:“你要是敢把地下室的事情说出去,我保证你活不过第二天,不止你,还有你身边的所有人。尤其是那个白姑娘,我看你对她很是关心,如果我当着你的面将她杀了,你能将我怎么办?你有能力反抗吗?” 面对悬殊的实力,木槿然斟酌后,沉重地点点头。他不能害了身边人,但他也不会眼睁睁看着蓝音遥常伴虎侧。他在心里暗暗发誓,总有一天自己要强到无人敢威胁的地步。 几人看着这一幕,心中说不出的心痛。江清月的实力太过强悍,目前身边无人可敌。加上他盘根错杂的关系,保不齐会被人报复。思来想去,最好的办法只有暂时装不知道。 “你记住今天对我威胁的话,总有一天我要让你付出代价。” 第7章 萍水相逢恩情永记2 木槿然带走了蓝音遥,一路上却只能看着他发呆出神。不知不觉中,几人已经回到了断魂山。山中高木亭亭如盖,雾气浓重。 木石带着他们回到寨子附近,与众人商量起了对策。 “眼下,要想拿到解药只有一个办法,找到一个少女,用她换你们的命。” 第一个反对的是木槿然,一听要牺牲别人的命,他说什么也不愿答应。 “不行!或许还有其他的办法呢,用其他人的命换自己苟且偷生,我做不到!” 白寻真看了一圈,同样否决了这个办法:“现在只有我一个女的,你不如直接说要拿我去换你们的命。我可不会同意,就算你们全得死,我也不会同意。” 她看着木石,看着曾经温柔如水的脸,心情复杂。听着如此冷酷无情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白寻真无比心碎。 木槿然狠狠瞪了木石一眼。木石从怀里取出一个面具,一边说着话一边戴在了脸上:“我不是那个意思。如果可以,可以让我们当中比较厉害的人男扮女装,先骗过她们,取得解药,之后找机会溜出寨子离开这里,岂不是两全其美吗?” 木槿然点了点头,指着他说:“那你去吧,在我们之中,你最聪明,一定能化险为夷。” 其他人纷纷附和,根本不给木石驳斥的机会。 所有人都知道他这个计划中最合适的人选,奈何因为他不得人心,工于心计,大家不言而语地选择了让他去吃这份苦头。除了他,任谁去进行这份危险的任务其他人都会非常担心。 木石满脸无奈,只好应下。白寻真将身上的衣服换下,递给了木石,待他换上,便由木槿然领着他进入村子换取解药。 村里的壮汉一拥而上,团团围住两人。木槿然看着他们,大声制止他们争先恐后的动作:“等等!我是之前被你们抓住喂了蛊毒的人,为了拿到解药,我给你们带了一个姑娘。” 为首的壮汉听了,转身跑进戏台,不一会,迈着悠闲的步子走了出来。人群自觉让开一条路,让他走到木槿然面前。 “我们婆婆说了,算你懂规矩。解药便给你,不过这姑娘你带回去吧。” 说着,手心托着一个红色的小葫芦送到他面前。木槿然伸手接过,倒出两枚红色的药丸,放在鼻尖嗅了嗅,装作很懂的样子。 “好,这份恩情我记住了。往后有什么需要,请尽管吩咐。” 木槿然拱手抱拳,领着木石离开了寨子。走出两里,白寻真和穆归便从路旁窜了出来,惊愕地看着跟着回来的木石。 “她们不要?”白寻真问。 木槿然摇头,“她们虽然没接受木石,但还是给了我们解药。至少不用耽误我们的时间了。来,先把解药吃了吧。”说着,倒出三枚药丸,递给两人。 “咦,蓝音遥哪去了?”他不见蓝音遥,便问道。 白寻真沉吟片刻,娓娓说道:“你们前脚离开,一个怪人便出现,蓝音遥似乎认识他,追着他离开了。听他们打斗间说的话,似乎是要去一个叫桃花矶的地方。” 木石问:“那怪人长什么样?有什么显著的特征吗?” 白寻真回忆片刻,猛然想起了什么,忙道:”是了,他手里拿着一根金色的鞭子,金光闪闪,如电如雷,十分恐怖。” 木石陷入沉思。木槿然在脑中搜索一番,确认自己的确不认识这人后,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蓝音遥还没吃解药,我必须要去找他。白姑娘,如今蛊毒已解,你想去哪里便去吧。如果你遇到危险,便撕碎这张符咒,我便可以知道你的位置,立刻赶过去了。” 白寻真认着看着符纸上的诡异的符号和文字,忽然抬头望着他,疑惑道:“可你不是没有灵力吗?我记得符咒可不是一个寻常人能使用的。” 木槿然恍然大悟,一拍脑袋追悔莫及地说:“是啊,我居然没有灵力!”他兀自懊悔一阵,思来想去,只好寻问白寻真是否愿意跟他一起去寻找蓝音遥。 白寻真将符咒收入怀中,喃喃道:“在这世上我已经没了亲人。如今还被一个善恶不明的人盯上,没有你,我可能活不过明天。加上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四处游历,如今跟着你们,是我目前最好的选择了。” 木槿然大喜,把当初卖果子偷藏剩下的钱给了她,悄悄对她说:“这些钱不多,等我们到了镇上,你去买一套衣服,这套实在太丑。” 她身上穿的是木石的衣服,听他这样一说,对视一眼后噗哧一声笑了。 几人在林中挑了一块平地,生起火,各自睡去。天光大亮,木槿然悠悠转醒,揉着眼睛坐起来,环顾一圈,意外发现少了一个人。 他瞬间清醒,仔细一看,是木石在几人熟睡后,悄然离开了。 木槿然心中空了一片,怅然了片刻,便一扫这莫名的情绪,打起精神,等白寻真睡醒,便立刻动身。 三人收拾完东西,才惊觉自己根本不知道桃花矶在哪。木槿然看向白寻真,白寻真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两人同时将目光移向了从始至终跟在她身后的穆归上。 穆归先是一愣,随后闪身躲在身边的大树后,屏息凝气。 木槿然无奈摇头,只好说:“算了,我们先翻过这座山,找到小镇,再慢慢打听蓝音遥的消息。” 白寻真点头同意。 若是有蓝音遥在,几人御剑飞行,几个时辰便能到达目的地。现在虽然有穆归,但这小子从头到尾不肯出声,加上蓝音遥和木石先后离开,他离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靠着双腿,要翻过一座山,是极不容易的。三人一口气走了几十里,木槿然仍觉一身轻松,连他自己都大为震撼。白寻真稍有吃力,也只需略微歇一歇,便可重振旗鼓。三人之中最为难受的是穆归。 顶着太阳,一会爬坡,一会下坡,简直折磨人。走在前面的白寻真和木槿然一路说说笑笑,完全忘记了身后的穆归,更是让他苦不堪言。 “你到底叫什么名字?认识这么久,我好像还没正式问过你的名字。”白寻真抹着额头冒出的汗,风一吹,澄亮的阳光散在脸上,明艳无俦。 木槿然停下脚步,弯下腰摘野花编花环,送给她。 “我啊,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不过木石见我第一面喊我‘木槿然’,我便接受了这个名字。虽然不知道是否是真的,但我喜欢这个名字,便拿来用了。” 白寻真戴上花环,心情好了许多。 “我也觉得这个名字好极了。”突然,她指着前方,双眼放光,“瞧,前面有一个湖耶!” 两人小跑着到湖边,趴在岸上,双手舀起湖水泼向双颊,消减暑热。 木槿然喜滋滋地戏水,身后却突然多了一道推力,致使他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前冲去,扑通一声,掉进了湖里。 岸上的白寻真急得跺脚,奈何她不会水,只能在岸上寻找树枝。 木槿然挣扎着往上游,可似乎有什么东西拉住了他的脚踝,阻止他浮出水面。眼见胸腔里的空气一点点抽离,他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就在他快要晕过去时,水面扑通一声。他睁开眼,只见一人朝他游来。 随后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等他再次醒来时,身上的衣服都已经干了。他坐起来,看着火堆旁坐着的两个身影,发了好一会呆。白寻真随意一瞥,见他醒来,急忙唤他过来烤火、吃东西。 木槿然走过去坐下,歪头看着再次出现的木石,像是在低语,又像是在问他,“你怎么会又出现了,为什么每次遇到危险都是你来救我?难不成我们之间有心灵感应?” 木石冷冷地翻了一个白眼,毫不客气地说:“那是因为你运气太差,连洗个脸都能掉进湖里,这运气还真找不出第二个人了。” 说话间,木槿然惊奇发现他身上的衣服居然还是湿的,脱口问道:“你的衣服为啥还是湿的?” 木石讥讽的话卡在喉咙,视线随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我是普通人,没灵力烘干水汽,当然还是湿的。” 木槿然十分疑惑,“那我的衣服为什么是干的?” 木石不回答了。 白寻真单手支颐,歪着头微笑着看着两人的对话。见木石不愿解释,她便替他说:“我不认识修士,也不懂那些修仙之人的暗语。不过我刚才只看到他一直拉着你的手,握了好一会,直到你的衣服干了,才松手的。” 木槿然更奇怪了,“你没有灵力?那怎么帮我……” 他话没说完,木石出言打断了他,“我可什么都没做,别胡乱给我扣名头。”奈何他抵死不承认,木槿然也没办法。 白寻真微一耸肩,表示不关她的事了。 木槿然看着木石那张如树皮般粗糙的脸,浑身鸡皮疙瘩凸起,打了一个寒战。 第8章 萍水相逢恩情永记2 自从那次被木槿然瞪了一眼后,木石便换掉了沈玉竹的衣衫,戴上了丑陋的面具。 如此一来,既不会勾起白寻真的伤心事,也不会让木槿然不顺眼。 几人说话间,木槿然只听得身后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正一步步靠近他。 他心中顿感不安,快步跑到两人身边,惊恐回头一看,原来是穆归正在抓着一团水草走过来。 白寻真皱眉问道:“你拿这些回来做什么?” 木石却看出了其中的非比寻常,走过去,拿着一根翠绿的竹棍指着那团乱糟糟的水草,厉声叫道:“快现身,否则我杀了你!” “不要不要!”话音未落,那团乱糟糟的水草居然逐渐化为了一个女子的模样,拜伏在地,连声磕头求饶:“求您饶了我!我不是故意的!” 木石正暗自得意,后脑突然被人砸了一下,痛得他捂着后脑气冲冲地转头去看是谁如此胆大妄为,一见是木槿然,燃起的怒火瞬间熄灭了。 木槿然跑上前,扶起姑娘,将她护在身后,转身对木石怒吼:“你这人真是冷漠,人家是姑娘,你干嘛这么凶!” 木石怒声回怼:“她就是一个妖怪,你护着她干嘛!老人小孩女人你护着就算了,难道连一个妖怪你也要护着?!为了彰显你的正气?还是为了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个善良的人,不会做出杀人的事?那你还真是处心积虑呀,我真是佩服你!” 木槿然见他反应如此剧烈,知道眼下他说什么都是气话,不足入耳,便转身寻问身后的姑娘有没有受伤。 水草姑娘泪眼汪汪地望着他,双手紧抓着他的胳膊,嘴唇因为激动剧烈颤抖着。 木槿然惊恐万分,还以为她的身体不舒服,于是急忙去摸身上是否还有疗伤的药丸。 “是你!是你……就是你!恩人,我居然还能还能见到你!我,你拿去,快拿去!” 她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瞳孔般大的碧绿珠子,一个劲儿往他手里塞。木槿然一个劲儿推脱,连声说不要。 “姑娘,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据我推测很有可能失忆了,所以如果你认识我的话,可以跟我说一说有关我的事吗?” 她忙不迭点头,拉着他的手坐下。 一听要有故事听,白寻真靠了过来。木石和穆归一起走向黑暗中,不见了身影。 七年前。 木槿然赶路偶然路过这里,遇到了初修炼成人形的她——水萍。 水萍因为修为不够,被一只作恶的鸟衔到树枝上,烈阳当空,如果不能及时回到水里,极有可能死在岸上。正当她孤立无援、陷入绝望之际,木槿然出现了。 他双手轻轻捧着水萍,将她放入了湖中。 虽然仅此一面,但却让水萍铭记至今。他们萍水相逢,于是他便给为自己命名为“萍”。她一直相信,总有一天他们还会再见面。 木槿然听完她的故事,心中无甚起伏。这对于他只是一件举手之劳、微不足道的小事,能救一人的性命,是他的好运。 “想不到我们还有如此缘分,你别提什么报恩,这是我们的缘分。若是你硬要为我做些什么,往后你也仗义助人,就算对我的报答了。至于这个,”木槿然将手里的珠子还到她手心,“还你,这是你的东西,我可不能要。” 水萍感动得泪水汪汪,收好了珠子,神色猝然一变,捂着心口说道:“我不能离开水域太久,否则会损伤元气。恩公,既然你不能收下我的珠子,那我只能祝福你,万事顺遂了。” 木槿然笑着挥手:“好啊,谢谢你,同样祝愿我也送给你。” 水萍离开后,木石跟穆归先后回到了这里。白寻真仰头看着树冠,喃喃道:“我记得他也是一个善良正直的人,也会像你一样帮助其他人。只可惜上天嫉妒他的善良才华,夺走了他的时间。” “是啊,‘沈玉竹’,这名字真好听。”木槿然感慨。 白寻真微微一笑,若有所思道:“他的父亲是一位饱读诗书的雅客,母亲是一位闯荡江湖的侠士,两人因酒结缘,后来一个弃书从夫,为了养活母子俩,拼命挣钱。他的母亲稳定下来,甘愿与他同吃苦。只可惜天不遂人愿,这段佳话并没能延续太久。唉,想来他活着也是受苦,死了或许还是一种解脱。我即使不舍,但也不能自私地让他痛苦地活下去。” 夜深露重,寂夜忧思,勾起了白寻真藏在心底的痛。现在她连像水萍那样痛哭一次机会都没有。 木槿然最怕看人流泪伤心,想安慰她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怕适得其反,安慰不成反勾起伤心过往。 白寻真兀自说着,说完她抹去眼角泪水,朝他微微一笑,“我突然有点想沈玉竹了,不知不觉跟你说了这么多,让你费心了,真是不好意思。” “没事,有些事说出来可能会感觉好一点。”木槿然笑道。 阴云散去,一轮钩月黯淡无光,林中微弱的火光闪动。木石一夜未眠,警惕四周,生怕遇到什么变故。 有了木石的回归,三人的情况并没有好转,依旧只能徒步前进。幸运的是,木石告诉他们,穿过前面的山谷,再拐几个弯,就能看到人烟了。 四人脚步不停,趁着白天,快速赶路,终于在天黑钱到了镇上。四人站在客栈外面面相觑。木槿然身无分文,木石沉默不语,白寻真同样表示自己没钱。 三人根本没将希望放在穆归身上,没想到下一秒,他从怀里取出一袋银子,在三人诧异的目光下,付了钱,要了几间客房,还有几碟好吃的小菜和美酒。 四人赶了许久的路,如今终于有机会饱餐一顿,也不管是不是穆归的钱了,拿起筷子,只半盏茶的功夫,满桌小菜零星剩着些骨头、瓜子壳。 吃饱喝足,几人各回房间,酣然睡去。 木槿然醒来后,只觉一身轻松,恢复了以往的活力。正要推门下楼,忽听门口有人提到了“蓝音遥”的名字,手一顿,将耳朵贴在门上,偷听两人的谈话。 “听说了吗?有人在云外峰杀人啦!好像还是一个有名的侠客呢,好像姓蓝!” “蓝?!难不成是蓝音遥?!他可是蓝家新一辈的人才,居然做得出如此惨无人道的事情,真是可悲!” 对方冷笑数声,“自古这些世家大族,嘴上说着为民奉献,实则藏在仓廪里的食物拿出来,全天下都不会有乞丐了。” “你小声点,这话要是被有心之人听去,你这条命难保啊!” 那人哈哈大笑数声,毫无顾虑地说:“那些名门子弟最在乎名声,我要是死了,那准是他们干的!” “你别小看他们。以他们的势力,悄无声息地弄死你一个无名小卒,简直是易如反掌。唉,五年前的那个少年,当真英勇无双。一己之力差点拔起那些世家大族根基,只可惜啊。” “说那么有什么用。他一个人的力量如何敌得过盘根错杂的世家们。他们有着上等的灵武根基,生来就比我们要高一等。” 木槿然听着这些话,心中愀然。 难道生来平等的世界是假的?公平不存在吗? 木槿然摇头,扫除心中杂念,坚定地自己说:只要问心无愧便好了。这世上的公平都是靠自己拼出来的。 隔壁房门吱呀一声推开,门口谈论的两人说笑着走远了。木槿然推开门,视线不自觉往左边望去,恰好与木石四目相对。 木槿然沉吟片刻,面色阴沉道:“他们说蓝音遥或许在云外峰,我们要去那里找他。” 木石意味深长地笑了,“他们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难道你在乎的只有这个?” 木槿然无视他的废话,继续说:“这样的消息不可能是空穴来风。既然连他们都在议论,或许蓝音遥也知道我们在找他,听到这些话,一定到云外峰找我们的。” 木石随意摆手,不紧不慢地从他面前走过,“随你的便。” 几人买了四匹马,快马加鞭,按照地图,沿途问路,花了三天,到了云外峰下。 云外峰险峻异常,怪石嶙峋。四人站在山脚,望尘莫及。 “这地方没有灵力根本上不去呀!”白寻真言语中满是敬畏。 木槿然点头,心中更加怀疑蓝音遥真的在这里。四人之中修为不错的只有穆归一人,而穆归一路沉默寡言,从不主动开口,导致他也不好意思主动开口让他到山顶查看蓝音遥是否在这。 几人修整一夜,第二天木槿然果断选择徒手爬上去。木石第一个反对,木槿然轻飘飘地对他说:“如果你害怕,可以留在下面。这个险我一个人冒,你们留在原地。若我不慎掉下,也能救我一命。” 他们心中的知晓,这话只是安慰。若木槿然真的爬到一定高度,失足摔下来,哪还有命活! 木槿然知道其中危险,仍要义无反顾地试一试。 第9章 木盛石怪花怜人 木槿然就这么一步一步爬上悬崖,在他们眼中变为一个黑点,在山腰大雾中消失不见。 越往上石头越硬,落脚借力的地方也越少。他攀爬的速度不得不慢下来,仔细观察后才移动。就这么爬了半个时辰,他爬至了一个暂可容身的平台。 他坐下来,忍不住伸出脑袋往下瞟了一眼,瞬间吓得魂飞魄散,一时竟为自己的实力暗暗吃惊。 “想不到我竟有如此巨大的勇气,真是了不起!”鼓励完自己,他打起精神,继续往上爬。 又过了一个时辰,他终于看到胜利的曙光。 他拼尽全力,用力一蹬,展开轻功,连滚带爬上了山顶。山顶佳木葱茏,奇花异兽,花香馥郁。水雾飘渺,苍松翠竹,隐隐可见一间茅屋。 木槿然一边赞叹一边往茅屋的方向走去。一条石子铺出的小路蜿蜒至翠竹之中,突然向右一折,引入茅屋前面。茅屋前有两棵挺拔遒劲的松树,如守卫般站立在那。 木槿然走到两棵松树之间,才顿然发现原来并非无路,不过是他们没能发现。一条曲折、若隐若现的山路展现在他眼前,如此往下一看,他瞬间钦佩起自己的毅力了。 想来一般人只走坦路,可他不同,越是险峻他越喜欢。 突然,他听到一阵打斗的声音从茅屋传来。想到自己并无修为,贸然现身容易遇到危险,便藏在树丛后,慢慢靠近。 屋内不断传出裂木之声,木槿然悄然走至窗户边,小心翼翼地在窗户纸上戳出一个孔,紧接着就把脸贴了过去。结果什么都没看清,一个人影就这么压了上来。他猝不及防,倒在身后的乱木丛中。 “哎呦!”一些尖锐的木枝被这么一压,刺入衣服,划伤了他的皮肤。木槿然疼得喊了出来,屋内的人察觉,纵身从窗户跃出,拉起他身上的人,踢了他一脚,厉声喝道:“抬起头来!” 木槿然站了起来,出其不意出腿横扫一脚,那人不曾防备,往旁边踉跄几步,差点摔倒。 “你怎么在这?”说话的是蓝音遥。 木槿然看着蓝音遥,又气又无奈,心中甚是生气,奈何这件事并不全是他的错,如此一想,这气生也不是不生也不是。 “你好意思提!我当然是来找你的,我们不是一起去找解药的吗?你不打一声招呼就走,害我费这么大劲儿来这找你,还要被你压,被人又踢又打。我真是一肚子没地方发泄,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蓝音遥忙笑道:“没事没事。以后我请你吃美食,喝美酒,不要生我气了,好不好?”说话间,语气不自觉多了一分撒娇的味道。 两人视若无睹地聊着天,完全忘记了旁边还站着一个最大的敌人。 那人听不下去,抬掌直戳向木槿然。蓝音遥斜眼偏见,立刻出掌推开他的手腕。两人再次缠打在一起,木槿然在一旁看着,无奈地说:“我说你们干嘛动不动就打,认识一场都是缘分,古人说的好,以和为贵,君子动口不动手,为什么不坐下来,一边喝茶,一边将误会解开。动刀动枪,不是浪费了这样的美景了吗?” 两人越打越狠,全然不听他的话。木槿然见两人执迷不悟,转身爬进了屋内。 屋内陈设古朴,木桌、木椅,桌上摆着几个竹子制成的杯子。竹床上坐着两具骸骨! 木槿然一眼扫过,反应过来后惊诧回看,吓得连退数步,张大嘴巴许久说不出话。 在这期间,蓝音遥揉着胸口走了进来,走到他身边,露出一个欣喜的笑容,“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见木槿然脸色发白,目光呆滞,沿着他的视线望去,看到床边坐着的两具骸骨,叹了口气,说道:“不知道是谁的遗骨,真是可怜。” 木槿然沉默良久,不知为何声音哑了,艰涩道:“看这样子,他们应该是灵力耗竭而死的吧。” 蓝音遥点头,“没错,他们谁需要慢慢调查,现在最重要的是入土为安。这里灵气充沛,是个难寻的地方,死在这里,也不是一件糟糕的事情。” 木槿然点头,从怀中拿出小葫芦瓶,递给了蓝音遥,“你快吃了吧。” 蓝音遥接过,仰头吞了下去。 木槿然情不自禁地往床边走去,眼中泛酸,泪水滴落在外侧的骸骨上,窗外突然窜出一个身影,手持绿伞,冲他飞来。 伞顶距离他仅有尺许,完全来不及闪躲,床上的骸骨突然倒下来,残余的灵力与灵武相撞,震得来人倒退数步。 木槿然惊魂未定,看着眼前的骸骨,更是手脚发软,完全没法用上力气。来人开伞的瞬间,伞面伞身逐渐变化为一柄利剑,朝他刺来。 一旁的蓝音遥拔剑格挡,与他打斗起来。木槿然缓了一会,小心翼翼地把骸骨扶正,一回头,那染血的剑已向他刺来。 木槿然俯身,那剑刺入身后的骸骨中,竟卡在了肋骨之间,拔不出来。木槿然来不及得意,那人手掌蓄力,朝他劈来。 眼见即将毙命于掌上,木槿然伸手拽出一旁的骸骨,挡在身前,厉掌落下,骸骨瞬间碎为粉末。木槿然翻身跃上床,那人目光锁定他,数掌接连劈下。他左右闪避,几次差点丧命,幸好还有一具骸骨挡着。 “住手!” 闻言,那人真的住了手,缓缓转身,看向门口。 木槿然冷汗直流,视线往门口一看,满脸欢喜。他难过地喊道:“木石,你快来救我!” 在这一刻,木石在他眼里,就是英雄。他全然忘记了,木石不会武功。 木石看了一眼晕倒在地的蓝音遥,径直走向两人面前。望向木槿然的目光满是心疼,无声地安慰了他。旋即蹙紧双眉,怒不可遏看着罪魁祸首,怒道:“你这是干什么?!我告诉你那些难道你还不明白吗?” “我明白,我太明白了。可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若不是他,怎会有那么多人死去,我那弟子又怎么下落不明!我必须杀了他,以慰亡魂!” 木石抓住了他的手,脸现痛苦:“逸思,流云阁的事,五年了,难道你还没放下吗?这件事与他无关啊。你如果有什么怨气,就朝我来,不要伤害他。” 那人充耳不闻,执意要动手,甩开木石的手,往后一看,木槿然早已不见。 木石黯然道:“他已经不记得那些事了。既然如此,你就让那些事情过去吧。” “萧疏狂!他杀了你啊!你难道就这么原谅了他?!” “我叫木石,不叫萧疏狂。文逸思,你徒弟的事,我会帮你,我们都会帮你。往后的日子,你不要对他那么凶了。” 文逸思十分恼怒,目光似要喷火,张口想要说什么,深吸气后又咽了下去,欲言又止。 “我可以不恨他,不过,千万别让他出现在我面前。”说完,文逸思拂袖离开。 木石站在原地,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才挪动步子,往窗边走去。 “没事了,快进来吧。” 木槿然狼狈爬了进来,感激的话来不及说,跌跌撞撞跑向蓝音遥,用手探了他的鼻息,确认没死后,才终于松了口气。 他看着木石,满脸感激,一副劫后余生的样子,说道:“木石,你就是我的恩人。以后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反驳!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 木石冷笑一声,“这话我听过无数遍,从来没人做到。” 木槿然哈哈一笑,“那是因为你没遇到我。我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说话算话。” 木石面露无语,原想辩驳,后来一想还是放弃了。 “你快看看蓝音遥怎么了?”木槿然说。 木石俯身,看了一眼,极其不靠谱地说:“没事,只是被他撒了迷药,过半个时辰就醒了。” 木槿然有些怀疑,可又不好直接说出怀疑的话,只好佯装无异议信了。他忽然想起刚才那人,便好奇地问道:“你认识刚才那人吗?” 木石点头,并不打算向他隐瞒:“是,他叫文逸思,是我之前的好友。” 木槿然奇怪地问:“那他为什么要杀我吗?是我做了什么伤害他的事了吗?” 木石面具下紧抿着唇,牙齿咯咯作响,看着眼前单纯天真的脸,最后也只是摇了摇头,“是,当初你偷了他的钱,他记恨到现在。” “原来如此,等我有钱了,你替我把钱交给他吧。我不敢见他,不然我这条小命估计难保了。”木槿然说着玩笑话,虽然不知道面具下的他笑了没,反正他自己笑了。 果然如木石所说,半个时辰后,蓝音遥醒了。而此时,木槿然和木石已经将两具残破的骸骨葬了,立了一块木碑,上面刻着“松竹散人之墓”。两人还摘了一些花,放在坟头。临走前,木槿然跪在坟前,磕了三个响头。 “前辈,我定会帮你们找到亲人,带着他们来到这里,给你们磕头。” 说完,木槿然才起身离开。木石跟在后面,走了几步,突然回头,心中突然涌上一股强烈的冲动。想来因为自己让他们死后不得安稳,心中十分愧疚,转身跪下,磕了三个头,安心离开了。 第10章 木盛石怪花怜人2 掉进石室,看到石室里的一切。穆归偷拿,攻受震惊。逃出来时遇到了蓝音遥,为了帮助他们,拖住了江清月。几人顺利逃走。 木槿然回到茅屋中,蓝音遥此刻也已苏醒,坐在木桌前,双手狂捶脑袋。他见状,惊异非常,快步走过去,摁住他的手,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蓝音遥满脸苦相,额上冷汗点点,“刚才那文逸思太过厉害,几年前我们勉强打了个平手,没想到几年不见,他的修为精进如此之快。唉,对了,你是怎么从他手里逃脱的?!受伤了吗?” 说着,他的表情变得惊恐担忧起来,双眼上下打量着木槿然。 木槿然摇头笑道:“我没事。我能安全逃过一劫,这可要多亏木石在。你晕倒后,他突然出现,不知道跟对方说了些什么,就这么把我救下来了。” 话音未落,他扭头看向身后走来的木石,朝他露齿一笑。 木石见他明眸皓齿,视线一呆,整个人不由得傻了。 木槿然回身坐下,忆起初见出手同样狠辣的少年,便好奇地问:“我刚上山时,跟你打斗的人是谁?你们怎么会在这里打起来?” 蓝音遥不想隐瞒,将他知道的一切尽数说了出来。 “他叫长孙英,是珏萼宗的少宗主。他这人痴迷比武斗法,当初我侥幸赢过一次后,便被他缠上。这次也是因为他出现在断魂寨外,我担心他对你们不利,只好将他引开。后来,他与我约定在此,一决胜负。不料你突然出现,打断了我们的决斗。我们只好另定时间,再作打算。” 听完这话,木槿然深觉奇怪,“可我总感觉他看向我的眼神中充满了愤怒和杀意,同文逸思一模一样。难道他也认识我?没错,他一定认识我。难道是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还是因为他单纯恨我才对我起了杀心?” 蓝音遥见他已有所觉察,便将当年的事情说了出来。 “其实,你死过一次了。” 木槿然笑道:“是吗?那我命真硬,居然又活了过来。” 蓝音遥脸上全无笑意,庄严肃穆地瞧着他。 “这件事说来话长,其中的细节我并不了解。不过我亲眼见到了杀掉你的仇人。这些年我在寻找你的同时,也在寻找着他。一旦找到他,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他。” 木槿然觉得奇怪,“他也死了?他怎么死的?这跟长孙英有什么关系?” 蓝音遥抬起手,做了一个安抚的手势,让他不要着急,这些问题他会一一解答。 “当初你与他进行生死大战,最后关头你失误并没能将他彻底杀死。幸而他身受重伤,早已无力反抗。他势单力薄,必死无疑,看清形势的他选择了自杀。后来,你们二人一直被人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人们也常常说些玩笑话,说总有一天你们俩都要回来。毕竟他好似用尽了全部修为护住了你一丝魂魄。而他自己也因为灵力尽失,身体消散。” 木槿然被深深震撼住,蓝音遥的语气平淡,提到那个神秘的他时总有一丝恨意露出来。可他却丝毫感受不到心对他的恨,胸腔中满是心酸痛苦。 “我们究竟为何打起来?” 蓝音遥悲叹一声,说道:“因为他唤醒了天下至邪至魔的万鬼剑。拥有此剑,意识全消,只会变成了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怪物。为了全天下百姓的生命,他必须死;为了让这世间有正义的存在,他必须死;为了杀了他,你也必须死。” 木槿然连连摇头,甚为不解,“我从不相信一柄剑、一颗药、一些法术能摄人心魄。要从人变为魔头,其中未必是剑的缘故。从你的言语中,我感受得到你对他复杂的感情,虽然嘴上说着恨,可你在说他自杀而亡时,脸上确实有着不忍之色。所以这其中一定还有很多你不愿告诉我,或者你我都不知道的事情。” 蓝音遥点头,低垂着头,不敢看他:“是,我的确没法真正恨他。但就凭他杀了你这一点,我会永远恨他,等我见到他,一定要杀了他!” “不不不,”木槿然急忙劝解,“他杀了我,我自己并无任何怨言,你何必因我恨上他。这是我与他之间的纠葛,何况他现在未必还活着,如若他已身死魂消,你我执着于他有何意义?事情既然过去了,那就让他过去,何必执着不肯放。” 蓝音遥抬头,看着木槿然的眼睛,一字一顿道:“那是因为你失忆了,才忘记了过往恩怨,才会觉得他对你做的事完全不值一提。如果无人救你,你现在早已消失了。” 木槿然哈哈一笑,“是了,那我还真要找出救我的人,好好感谢一番。我这条命是他给的,若是随意糟蹋,岂不辜负了他的心意。所以往后我一定要好好珍惜这条命!” 蓝音遥听他言语中极为洒脱,眉心皱得更深,脸庞上的忧愁之色越发明显。 坦率豁达的笑声在茅屋中回荡,木石眼神一亮,情不自禁地看了过来。 “可长孙英与我之间的关系,你依旧没有告诉我答案。我与他究竟有何瓜葛?” 蓝音遥思忖片刻,说道:“当初你出言讥讽过他,他心中有恨,便一直记到了现在。” “是吗?想不到堂堂修道之人,心胸如此狭隘。只可惜我也忘记了讥讽的话,否则让他原话骂回来也就是了。”木槿然转身面向木石,朝他挥手,“木石,你说对吧?” 木石显然没想到他竟会突然问自己的意见,方才的话他全听到了,面上毫无表情。被他吓了一跳后回过神,便点点头,默然不语。 说话间,屋外再次响起脚步声,三人立时警觉,纷纷屏住呼吸,凝神看来门口。脚步声近,三人心如擂鼓,暗暗祈祷千万不要是一些难缠之人。 吱呀一声,木门被推开,白裙先飘入视线,紧接着便是白寻真探出的半张脸。几人对视上,悬着的心都放下了。 白寻真松开口气,推门走了进来。木槿然见他身后空无一人,便问:“那个人呢?” 白寻真满脸无所谓,甚至有些厌烦,“不知道,说是要回宗门。他不在正好,我看到他我就烦!对了,你们怎么在这喝茶,”说话间,她瞟了一眼蓝音遥,压低声音,“他到底有没有杀人?” 木槿然笑道:“没有,放心吧。只不过这里还真有两具尸体,我打算调查清楚他们是谁,找到余下的亲人,好让他们魂有所归。” 白寻真拍桌而起,坚决不同意这个决定。 “不行!这两具尸体根本没留下任何线索,你真要调查,需要多少时间?!那我哪还有时间见到……哪还有时间走遍天下呢!” 几人第一次,见她如此激动,心中甚是惊奇。木槿然自知自己不能反驳她的请求,闻言,便陷入了沉思,试图找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屋内一片诡异的安静,四人各怀心思,暗自计划着什么。 蓝音遥欢喜地说:“不如我们去倚金阁打听一些消息,说不定事情便不难了呢。” 听他一言,白寻真登时点头不迭,极为赞成这个建议。木槿然于倚金阁并不了解,便问:“这倚金阁还能打听消息?” 蓝音遥点头,“是啊,可不要小看那片看似只让人喝酒取乐的地方。江清月的手下遍布各地,没有他们得不到的消息。而且你们身上的钱也不多了,不如先回去,挣些钱,做好充足的准备,再商量接下来的打算也不迟呀。” 木槿然有些心动,可仍怕出现什么意外,毕竟江清月对他似乎同样有着恨意。他歪头看向木石,寻求他的意见:“木石,你觉得呢?” 木石冷哼一声,说道:“这是你自己的事,与我无关。等离开云外峰,我便要离开,那时你的生死与我便无关系,你如今询问我的意见不过是无用功。” 听他要离开,木槿然的心瞬间揪了起来,“你为什么要离开?难道我们一起寻找真相不好吗?” “有什么好的。与其这样浪费时间,我宁愿一个人去做一些我真正想做的事情。我们俩本来就不是一路人,何况你身边还有那么多人的照顾,不缺我这一个。”他说得决绝,好似真的对他没有任何感情一般。 木槿然对自己如此心痛的感觉很是奇怪。明明救过他的不止他一人,可为什么,偏偏对他有不一样的心悸。难道是因为那时候他真的要死了? 面对其他人,他或许立刻就能接受,可对于他,木槿然总想说些什么来挽留。可他言辞坚决,就算他说再多,也难以动摇他的决定。 “好吧,希望你一切顺利。” 三人打算在茅屋中歇息一晚,明天一早便各奔东西。 今天的月亮格外圆润透亮,洒了一地。木槿然从窗外看去,心中一片哀凉。他起身看看周围,见他们都睡了,放轻脚步,走到了屋外,背靠松树,仰头望月,心中愁绪难解。 突然,一只雪白的兔子从草丛中跳了出来,在月光的照耀下,那兔子居然恍恍惚惚地有了人的模样! 木槿然目瞪口呆地看着,几次揉眼睛生怕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就在那兔子快要开口的瞬间,月亮被一片云彩挡住,月光消失,那兔子恢复了原状。 “奇怪!”木槿然感叹一声。 那兔子好似看出了他心中的愁闷,跳到他的膝盖上,小小的身体缩成一团,两只鲜血般红润的双眼就这样盯着他。 “你能告诉我,我忘记了什么吗?我总觉得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可每要细想,记忆全无,什么也不知道。” 兔子显然不会告诉他答案。他便自言自语了起来。 “虽然我白天说得头头是道、振振有词,其实我心里也是害怕的。每次看到见到的人望向我的眼中满是恨意,而我毫无修为,想在他们手里活着,简直是天方夜谭。如果我能想起些什么,找到一些朋友,让他们保护我,这样我哪里还需要担心。” “真羡慕你,每日生活在这里,无人会伤害你们,没有任何烦恼地生活着,不需要操心那么多事情。唉,明明不想掺和,可如果我不这样做,他们会遗憾一辈子的吧。所以我觉得我这样做是对的,至少我不后悔。” 他一个人絮絮叨叨了好一会。白云散开,月光泻地,那兔子早已不见。在这期间,从他面前跑过的动物有:刺猬、兔子、麂子、青蛇等等。这方寸之间,所有动物和谐相处,没有杀生,竟让他生出了向往之情。 风卷地而来,拂过身体,凉意深重。 木槿然回到屋内,侧身面向窗户,渐渐合上双眼,沉沉睡去。 第11章 灭魂只为一心 木石在他醒来时已经离开。几人疾驰下山,半个时辰的功夫便到了倚金阁外。 这里的人似乎早就预料到了几人的到来,早早候在门口,一见三人,忙迎上来,带领他们上楼去见江清月。 侍女带他们上了二楼的房间。一进门,屋内缭绕的熏香扑面而来,呛得木槿然和白寻真皱起了眉。 蓝音遥却没有感受到任何异样,大步流星地走过去,撩开珠帘,满脸笑容地喊道:“清月,我们回来了。有些事需要你帮忙。” 江清月从案几上抬起头,搁下墨笔,欣喜地看过来,“是吗?你尽管去安排,流程你也熟悉。对了,前些日子,蓝家送来了一批莲花酥、莲花茶冻,知道你喜欢吃,特意让人给你留着。待会我让人送到你屋里。”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我就知道他们嘴上说着不管我的死活,其实心里还是关心我的。”蓝音遥面色得意,似乎取得了一次伟大的胜利。 江清月转而说道:“是啊,你既然知道他们也在牵挂你,那为何还不愿回去看看呢?” 蓝音遥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我不要。当初是他们赶我出家门的,我才不要回去!我要让他们后悔,后悔对我说的话,对我做的一切,我要证明我的选择是正确的,他们才是错的!” 江清月还想说下去,余光一扫,瞥见了珠帘后的身影,立时住了口,转身朝门口道:“进来吧。” 木槿然和白寻真闻言,收敛了四处打量的目光,掀开珠帘走了进去。 江清月坐回了案几前,提笔挥毫。对于两人的出现明显很不欢迎。 木槿然思索了蓝音遥跟他的关系,这才安心地问道:“江阁主,我们在云外峰上发现了两具骸骨,不知其身份,因此想来贵阁打听一些消息。” 江清月恍若未闻。 木槿然看了一眼蓝音遥,蓝音遥抬起手挡住脸,歪头对他悄悄做了一个钱的口型。 “条件你尽管提,我一定做到。” 江清月轻声一笑,极是轻蔑。蓝音遥碍于关系,没法开口,只得焦急地看着他。而他似乎知道蓝音遥会盯着他,愣是头也没抬。 木槿然无奈,只好继续说:“你认识我,或许你我之间也有故事。虽然我不记得,可如果你想让我做什么,我绝不拒绝。” 江清月放下笔,双手撑在案几上站了起来,一脸惊喜地望着他,“看来你已经想起来一些了。” 木槿然点头,“是啊,你跟杀掉我的人认识,而且你对我有着很大的恨意。不过因为有蓝音遥,你才竭力压抑着。其实你大可以直接告诉我,你我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或许这一切都只是一个误会。” “别傻了。我的确恨你,不过却不是因为你对不起我。不过我当初的的确确因为你吃了不少苦头,所以啊,说到底我应该恨的还是你。”江清月轻飘飘地说着,神色上没有露出恨意,语气也听不出恨意,偏偏他却说非常恨自己。 这让木槿然摸不着了头脑。要想继续套江清月的话,从只言片语中拼凑真相,就必须装下去,让他相信自己是真的想起了什么。 “我随便你恨。我想问你,杀掉我的人你认识吗?”木槿然迫切想知道他的名字,这样一来查起来也轻松了一些。 他也试过问蓝音遥,可蓝音遥却避而不谈,似乎这个人对他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一想到他,脸上便满是愤怒和杀意。 江清月笑道:“我怎么会认识他呢?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恨你的原因,但只能你一人知道。” 蓝音遥闻言,立刻带着白寻真离开了房间。 待门关上,江清月笑得诡异、奸诈,直勾勾地盯着他,说:“当初你出于好心,给了我一袋银子,让我去买一些吃点。我以为你是好人,结果等你走后,几个莫名其妙的人冲了出来,不仅将我仅有的衣服撕得破烂不堪,抢走了钱,还狠狠地羞辱了一番。从那天开始,我便发誓,一定要让你付出代价。” “就是因为这件事?可那些人绝对不会是我安排的。我帮助人从来不求回报。”木槿然心中升起一股无力感。 这样的事发生有千万种的原因,就算他心中失望,也不应该将所有的责任都推给他吧。他只是做了一件好事,完全没恶意啊。 江清月笑了笑,似乎并不相信他的话。 “就算不是因为你,不是你的错。可我还是恨你。你为什么要让他们看到你给了我钱?为什么不能私下偷偷给我。或者你带我去吃一顿饭,买一些衣服。你可以有很多种选择避开对我的伤害。可是你没有,我受伤了,所以我恨你。” “你是不是有点偏执了。我哪里知道一片好心会给你带来这样的后果。这些年你把倚金阁壮大,成了江湖上大名鼎鼎的人,难道还不能弥补那些伤害吗?”木槿然心中不解,可依旧好声好气地劝慰他放下那件事。 江清月双眉蓦地飞起,瞪眼看着他:“你以为这些东西说忘便能忘?!未免太薄情寡义了!我受到的是一辈子的伤害,除非有一天你跪下求我,我或许可以释怀。” “好好好,我们不谈这个了。既然你不愿告诉我,我也不会赖在这里求你,我现在就走。”说完,他转身离开。 刚拉开门,楼下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兵刃相击之声不绝,木板断裂之声此起彼伏。 木槿然加快脚步,下楼一看,却见一群身着黑衣、头戴黑色帷帽的人正跟阁内的侍从激烈打斗着。他立时刹住脚步,站在楼梯上寻找白寻真的身影。刀光剑影中,白寻真消失不见了。 底下的蓝音遥见他在找人,趁着打斗的空隙,朝他喊道:“白姑娘被人带走了!” 木槿然一听,顿时手脚冰凉。这些人身手不凡,白姑娘手无缚鸡之力,他勉强有一些武功,要想从这群黑衣人手里安然无恙地救出白姑娘,根本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可现在他顾不得那么多。无论如何都要将白姑娘救出来。 他穿过打斗的人群,走到门口,拉过路人便寻问白姑娘的去向。好在他们的装扮太过特殊,路人不免注目,一路上,木槿然非常顺利。可是离开了镇子,行人渐少,他问路的机会越来越少。 他凭着感觉走,在一个熟悉的路口,突然想起这条路就是回花瞑村的路。路上熟悉的景物,以及相同的草瞑镇。如此一想,木槿然加快脚步,日夜不停地赶路。 走了两天,他回到了白寻真和沈玉竹的木屋。周围的一切都没变。甚至比起从前,要精致许多。 屋外的一圈栅栏用了新劈的木桩,整齐地围成一圈。原先被木石破开的屋顶,此时完好无损。站在门口,隐隐听得屋内传出阵阵清脆笑声。 木槿然一听便知,屋内的人一定是白寻真。见她没有危险,一颗攥着的心终于放松。 思来想去,木槿然并没有直接进门。如果这一切是有人刻意谋划,目的是要引他上钩,杀了他,也不是没可能。这样一来,他只能等,等蓝音遥或者其他人赶来。 奇怪的是,白寻真一连两天闭门不出。若不是屋内不时传出笑声,木槿然都要怀疑里面的人是不是白寻真了。 就这样,木槿然又暗中观察了两天,屋内屋外一片平静,晚上,烛光亮起,没一会便又熄了。就算白寻真买好了食物,可一连四天都不曾出门,就算大米够吃……是了!一连几天他从没见烟囱里冒出烟!她绝不可能四天不吃饭。 想到这,木槿然抬脚冲进屋内,眼前一片漆黑,摸黑走了几步,小腿磕到木椅,才停下脚步,猛然想起自己身上带着火折子,急忙拿出来,点着了火。 他举着火折子,照亮了屋子,一步一步朝白寻真的卧室走去。他屏住呼吸,轻轻推开木门,先将火折子探了进去,就在他刚将头靠过去时,突然被什么东西拍了一下手背,惊吓之中,手一抖,火折子掉在地上熄了。屋内霎时间陷入黑暗。 木槿然叹了口气,弯下身子,两只手在地上摸索着火折子,却意外碰到了一个硬物,吓得他立刻缩回手。镇定后,他再次伸出手试探,咬着牙克服恐惧,去寻找那硬物,却怎么都找不到了。 “奇怪。”他小声嘀咕了一句,继续寻找火折子。 下一秒,颈后被人痛击,他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周围仍旧一片漆黑。他心中不安,小声地喊着:“有人吗?”连续喊了几天,均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他的手脚均被捆缚住,唯有口没被束缚。他试着挣扎,手指摸索之后,却发现捆绑他的绳索是无比坚韧的黑柳枝,除非有极强的修为,否则很难挣开。 而这黑柳枝,他只在倚金阁里见到过。 当初他强闯二楼,推开了二楼的屋子,其中一间便是武器库,而放在中央的便是这黑柳枝。当时他急着寻找蓝音遥,并未多想,如今想来,这件事与江清月脱不了干系。 四周漆黑一片,困于黑暗,心中的不安、害怕越来越强烈,想要思考出路变得更加困难。 他撑过一天后,再也没法坐以待毙。他趴在地上,一点点往前蠕动,姿势虽然丑陋难看,但为了保命,顾不得这么多了。 这些天他已经确定不会有人来这里。于是不分昼夜,累了便停下来歇一会又继续爬。终于,他的脸贴到墙上,大喜之下,他仰面躺在地上,大笑了起来。 笑了两声,他打起精神,沿着墙面往前爬。不知道怕了多久,依旧没找到出口。几天来不吃不喝,他的身体早已受不了。长时间困于黑暗中,精神颓靡。 就在他即将崩溃之时,一束光从头顶射下来。他仰起头看向光束的尽头,眼前模糊不清,脑袋摇摇晃晃,垂到了地上。 当他醒来之时,他正躺在一间干净素朴的屋子里,周围空无一人。桌上摆着一封信,他走过去,拿起来一看。 “木兄,未等你醒来告知事情真相实在抱歉,奈何事情紧急,木石被白姑娘带走,其中还有无归门的参与。我忧心事情并不简单,必须立刻去寻找他们。你醒来后,先吃些东西。等身体恢复后,再来花瞑村寻找我。” 木槿然让店家准备吃食,店家转身离开之际,急声喊住问道:“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店家转过身,笑道:“哦,这里是草瞑城。”说完,匆匆步入后厨。不一会,端上了一盘牛肉、烧鸡,还有几个素包子。 木槿然疑惑道:“我只要了包子,这些牛肉和烧鸡不是我点的。” 店小二微微一笑,“这些都是送你来的好汉吩咐的。只要你下来吃饭,必须给你端上这两样菜,钱他也已经付过了。” 蓝音遥猜到了他急着赶回花瞑村,一定不会认真吃饭,便特意安排了这些。木槿然对他这份心意十分感动,可现下木石、白寻真于他而言更重要。 他拿上两个包子,冲到门口,又折返回来,从烤鸡上扯下两只鸡腿,拿了一张油纸包起来,放到了包袱里。 不知过了几天,事情已经发展到何种地步。木槿然在路上越想心中越焦虑。 当天晚上,他便赶到了花瞑村。站在白寻真家门口,抬脚就往里走,身后却突然被人往后一拽。 他愕然看去,那人正是蓝音遥。 “怎么了?” 蓝音遥让他噤声,带着他走到一旁的树林中,又极其不放心地往身后看了好多次,确认没人发现后,才缓缓开口:“这些天我已经调查清楚了。那个穆归果然是无归门下的弟子。他不知说出了怎样的条件,居然联合了白寻真要让木石的灵魂散去。” “对了,木石夺舍的事你知道吗?” 木槿然点头,蓝音遥眉头一皱,显然有很多不满,奈何事情紧急,没时间说旁的。他只好继续说下去。 “木石原始夺舍,这具身体原名叫沈玉竹,是白寻真的未婚夫。白姑娘的目的你也知道了,就是想要让她未婚夫活过来。夺舍本来就不是一件可控的事情,如今穆归几句挑拨勾引,很有可能落得两败俱伤。他们在屋里密谋,我不敢轻易闯入。那个木石,是你的恩人,我知道你很重视他。” 木槿然心念起伏,对蓝音遥的体贴关怀感到无比惊讶。他看着蓝音遥,见他眼神坚定,满是信任。从两人见面开始,他便一直对自己露出这样的目光,如今连木槿然也开始好奇,过去的自己究竟为他做了些什么。 风声沙沙,两人各自垂下头,沉默了一会。 半晌过后,木槿然整理好思绪,问蓝音遥:“这无归门修的是什么?” 蓝音遥沉声道:“可不巧了。这无归门修的正式诡道。尸身不灭、傀儡咒、夺舍献祭诸如此类的法术,他们最是擅长。” 木槿然倒吸凉气,这件事的棘手程度远比他想象要大。 “白姑娘一定是太过思念沈公子,也受了穆归的蛊惑。”他语气十分肯定,却引起了蓝音遥的疑惑。 “木石难道没错吗?说不定是他趁沈玉竹身体虚弱,对白寻真心中有愧,趁机表面答应沈玉竹的要求,夺舍了他的身体后,便将承诺放在一边。否则白姑娘怎么会如此想要他回来。” 他的话中带了几分恶意的揣测。木槿然无言反驳,但也没有表示赞同他的想法。 “我们在这里揣测再多也没有任何用。当下最重要的是要救出木石,劝说白姑娘。”他沉吟片刻,随即说道,“穆归一定有他的目的。待会我闯进去,引开穆归,然后你溜进去,先带走木石,白姑娘一定会跟着你。你那时就把他们往那边的山上引。等我摆脱穆归,马上去找你们。” 蓝音遥摇头,“不行,那个穆归的实力我在倚金阁见识过,你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不但引不开他,反而会被他擒住。还是让我去引开他吧。” 木槿然点头,对他再三嘱咐,一旦打不过,一定不要强撑。蓝音遥面上笑嘻嘻,一副手到擒来的样子。 木槿然见状,心中的担忧减了几分。 今夜月亮格外圆整,走出树林,一片皎洁。 蓝音遥运起轻功,提步冲了进去。木槿然藏在院子的柴堆后,待蓝音遥引走穆归后,立刻跑进去。屋内陈设不变,他在厅内环顾一圈,见不到一人,立刻往右侧里屋奔去。 果然,木石躺在床上,白寻真趴在床边,紧紧握着他的手。要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带走已是不可能,他只能叫醒白寻真,试着劝说她几句。 白寻真一下子惊醒,两只眼睛在看到木槿然的瞬间瞪得圆溜溜的,眸中的清明瞬间被警惕防备取代。她整个人扑在木石身上,语气怨愤,“你来干什么?!” 木槿然担心穆归回来,匆匆解释:“你不要相信穆归的话!沈公子回不来,你这这样做只会害了他们两个人!” 白寻真一听,果然放松了警惕,身子逐渐从木石身上起来。木槿然抓住时间,抱起木石奋力往外冲。过了好一会,白寻真才追出来,神色古怪。 木槿然一口气奔到了山中,情急之下转头四顾,猛然瞧见不远处了一个洞穴,立时决定藏身于此。 白寻真一身白衣,在凉夜中格外显眼。木槿然放好木石,折返去接白寻真。两人回到山洞,相顾无言。 “你怎么知道他是骗我的?” 木槿然如实说:“我虽然不记得了很多事情。但蓝音遥告诉我,夺舍这件事,只有沈公子愿意,才能成功。所以我想沈公子是怕继续耽误你,才同意的吧。” 白寻真苦笑一声,双臂叠放在膝盖上,下巴放在上面,语气苦涩,“那天是他病情好转的第一天。他第一次主动提出要出去走走,我本来想陪他一起。结果他说要出去给我准备一个惊喜,不让我跟着。我想着他一片好心,我若是负了他的好意,怎么对得起他。那天,天快黑了,他才回来。回来的时候手里还拎着两条鱼。那天晚上,他亲自下厨,给我做了一顿饭。后来,我发现他的行为举止与以往大不相同,对我始终保持着距离。我心中有过怀疑,只可惜,那个结果我不敢去想,不愿面对。直到你的出现。他表现出了与以往不同的情绪。后来,我再次见到了他,做了告别。” 白寻真笑着诉说着这些,言语中和心中的苦涩只有她知道。 “你说他为什么觉得跟我生活是拖累我?我每天醒来都能看到他,每天都能跟他说说话,过着宁静美好的日子。我父母离开我后,他便是我生活下去的支柱。现在他走了,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木槿然听完这些,心中涌上一股酸涩。他深吸一口气,说道:“他不愿你的世界里只有他,他希望你能看到更加精彩的世界。如果你因为他只能困在花瞑村,他心中会愧疚。或许你可以带着他,去看一看外面的世界。你瞧,我们去过的云外峰、断魂山、倚金阁。我们遇到的故事惊险刺激,远比苦守在这里要强呀。” 白寻真摇头,“我一个人有什么意思。我只想他能回来,身体无恙地回到我身边。” 木槿然见她执迷不悟,不禁为她难过。 “你可以创造出各种传奇,何必拘泥于这方天地,做一只困兽。沈公子眼见开阔,他知道不能将你困在身边,才选择了成全木石和你。如果你非要逆他所愿,就算他回来,又怎会开心。” “他生气与否,等他见到我自会知晓。你的一切都是你的猜测。你与他从未接触,对他的了解怎比得过我?”白寻真的视线紧盯着木石,似乎在期待什么。 木槿然叹了口气,“白姑娘,实话告诉你。我之所以劝你不要固执己见,有我的私心。我觉得夺舍沈公子的是我的一个朋友。虽然他因为一些缘由不愿意告诉我他的身份,可我不想看他好不容易回来,一切又化为乌有。” “原来如此。你有你的理由,我有我的坚持。但沈玉竹是我的,你休想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夺走他。” 第12章 情如烟花瞬即逝 “我劝你不仅仅因为我的猜测,也是不忍看你执着于此,痛苦半生。你是我的恩人,我是不会害你的。那个穆归一定有问题!你不能听信他的蛊惑。” 白寻真无动于衷,炽热的目光盯着木石。 木槿然心中哀戚,实在不忍她沉沦下去,耐心劝道:“白姑娘,你听我一句劝。穆归帮你一定是有条件。他是无归门下的弟子。你不了解无归门,他门下的弟子虽然精通诡术,可两魂存一体的情况,闻所未闻。他骗你可以唤醒沈玉竹,可沈玉竹和木石不能共存,现在有了木石,沈公子很难存在。” 白寻真依旧坚持,“穆归再三向我保证,一定能让玉竹回来,就算不长久,哪怕是一面我也满足了。” 石洞外风雨交加,火光渐弱,准备的干柴消耗殆尽。 木槿然叹了口气,转了话题:“你知道他给我的感觉像谁吗?当初听完蓝音遥说的故事,我心中一直有一个声音:那个人对我意义非凡。我相信我的直觉,而木石带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我与他一定有故事。我不希望他消失,同样的,我也不希望沈公子消失,但没有办法。” “不会的。”白寻真懒懒地掀起眼皮,一脸高深莫测,“穆归说了,他能剥离木石的魂魄,放到一个尸傀上,为他所用。你也说了,他擅长诡道,所以我信他。现在你将我们带至这里,没用的,我身上有循迹石,他一定能找到。” 如此一来,木槿然心动了。如果能有两全其美的办法,他并非顽固之人,同样能接受。 “如果真是这样,那我支持你的做法。”木槿然立刻转换态度,满脸笑意,“待会蓝音遥回来,我拦住说服他,你们抓紧时间,在蓝音遥动手前,我尽量缠住他。” 白寻真的神色缓和了不少,看向他的目光中多了一些欢喜。她逐渐放松了警惕、戒备,在墨黑般的夜色里,两人围着残火取暖,听完他诚恳的话,情不自禁地打开了心扉,说起了心里话。 “我愿意为他付出任何代价,只要能见他一面,亲口听他说一句‘再见’,好好进行一次告别,我也满足了。他活着痛苦,我也知道。每天都要故作无事,强撑精神逗我笑,陪我闹。每天夜里不敢咳出声,只能强憋回去。我都知道,我什么都知道。他还以为我不知道,哈哈。我便不知道。” 木槿然心口猛地一痛,他捂住心口,急喘片刻,躺在边上的沈玉竹突然睁开了眼,坐了起来。 他和白寻真齐齐看过去,在沈玉竹开口前,两人均不敢有所动作。 沈玉竹视线扫了一圈,最后停留在了白寻真上,哑声喊道:“寻真,好久不见。” 听完这一句,白寻真瞬间泪流满面,扑进了沈玉竹的怀里,紧搂着他。 “你真的回来了,我好想你。你知道吗?这些日子,我连哭都不敢哭!” 木槿然被这场景触动,悄悄红了眼眶。他离开了石洞,好让两人叙旧。刚站在石洞外,一道白光划破黑夜,迎面削来。 他冷静侧身,拔出腰间系着的竹棒,以四两拨千斤之势挑开剑锋,随后立即在他手腕上一戳,嘭的一声,剑掉在地上。 “穆归,你想干嘛?” 穆归从震惊中回身,看向他的目光多了一分探究。 “哼,我来找白寻真,我们达成了约定,我要帮她。你为何在这?这件事跟你没啥关系吧。” 白寻真转动手里的竹棒,漫不经心地说:“我在这有我的理由,我也知道你来这的目的。我要告诉你的是,我会帮你们。不过沈玉竹之外的那个魂魄,你必须交给我,否则我杀了你。” 穆归哈哈大笑起来,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 木槿然挑眉一笑,“难道你真以为我没有任何实力吗?想当年,我何等意气风发,如今不过是虎落平阳,但被犬欺这种事情若是落在我身上,有仇必报,而且是千百倍地报复回去!” 穆归居然被他恐吓住了,果然止了笑声,半是恐惧半是怀疑地打量起了他。 从蓝音遥和江清月的话中推出的一些线索,足够让木槿然有了对付一些人的计策。 想来之前的他实力不凡,且很多人对他心存嫉恨、忌惮。如果以此可以借此威慑住穆归,便证实了他的推测。 穆归沉吟片刻,说道:“如你所说,你我不是敌人。蓝音遥快到了,你拦住他,我先进去了。” 木槿然看着他走入洞中,不见了身影,才转头手搭额前,望向远处。 不一会,蓝音遥匆匆忙忙赶来,衣裳被划破几条缝,蓝衫上血痕点点。 木槿然心里瞬间升起一股愧疚,他拉住他的手,真挚地说:“蓝兄弟,你听我说。穆归说,他有办法,让木石的灵魂剥离,凡在尸傀上。这样两全其美的——” 没等木槿然说完,蓝音遥便推掉了他的手,焦急道:“你傻呀!沈玉竹一个将死之人,自愿被木石夺舍,他们俩就是水火不容的关系,非生即死,怎么可能同时存在!尸傀是什么?!那可是以死尸练成的,没有意识,实力高低均由放入的魂魄决定!” “那魂魄放入,木石会死吗?” 蓝音遥此刻是万般无奈,“他本来就是死的,放入尸傀里,不是是养分。哪里还有活下去的可能。” 木槿然如雷轰电击,呆在原地。 若是这样,他岂不是害了白寻真,沈玉竹,还有木石。 蓝音遥抓住他的肩膀,用力晃醒他,叫道:“别发呆了!你要想救他们,赶快告诉我他们在哪?我去阻止他们!” 木槿然忙伸手往洞内一指,跟着蓝音遥跑了进去。 两人站定,只见白寻真晕倒在一旁,沈玉竹和穆归打得有来有回。 蓝音遥纵身要上前相助,瞥见沈玉竹的身形走势,蓦地顿住,凝神细看。木槿然知晓沈玉竹绝无如此本事,立刻明白这人是木石。 “这是木石!”他惊呼。 蓝音遥不为所动,死死盯着木石的一招一式。 或许是注意到两人在一旁看戏,木石逐渐失势,只能踉跄防守,手臂堪堪与剑刃擦过,惊险万分。 木槿然见状,急得直跺脚。他转身看向蓝音遥,对他说:“他打不过穆归的,你快帮忙吧。” 蓝音遥闻言,只好上前帮忙。有了他的加入,局势逆转。二打一,穆归完全不是对手。在三人僵持不下之际,穆归快速瞥了一眼木槿然,随后便冲出了石洞,消失在夜色中。 他一走,木石立刻狼狈趴在地上,喘着粗气,连连抱怨:“你们俩是想看我死在这吗?站半天不出手!” 木槿然跑去白寻真探了探鼻息,见她还活着,长呼一口气。 “太好了,她没事。” 见两人均为理会自己,木石甚是气愤,随手抓起两个石头,砸向两人。 木槿然被砸中,只好应道:“你有什么好担心的,左右不过是死。” 这话让木石的脸色瞬间冷下来,眼中杀意浓浓。 蓝音遥从始至终盯着木石的脸,不放过他的一丝情绪变化。见他眼中流露出恨意,微微瞪大了眼睛。旋即敛了神色,在心中做起了打算。 木槿然背对着两人,将白寻真扶坐起来,又问:“白姑娘怎么晕了?” 这次木石没有理他,蓝音遥却说:“许时穆归担心她看出蹊跷,打晕了吧。现在我们还是回倚金阁吧。等到了那,让江清月帮我打探些消息,再作打算。” 木槿然闻言,斟酌过后,点头同意。随后他背起白姑娘,抓住蓝音遥的手,御剑极速飞行,不一会便到了倚金阁外。 江清月似乎早有准备,早早为几人准备好了房间,好让他们休息。 安顿好木槿然等人,蓝音遥借由离开,上楼找到了江清月,把自己的怀疑告诉了他。 “这个木石实在太奇怪。我起初以为他不过是一个普通人,可昨夜我见他出手的招式与萧疏狂十分相似。他见我察觉有异,立刻露出破绽,假装打不过。不过他望向木槿然的眼神里有恨,这让我无比确定,这人就是萧疏狂!” 江清月倒茶的手一抖,水洒了一地。他不慌不忙地收拾,问:“是吗?若真是他,你打算怎么办?” 蓝音遥咬紧牙关,语言不掩恨意:“若他真的活了过来,我一定要杀了他!当初他杀了木槿然一次,我绝对不能让他得逞第二次!” “你干嘛那么在乎木槿然,他现在没有任何修为,连你的脚趾都比不上。” 蓝音遥目露柔光,“他是我的好朋友,我不能再让他离开我。” “朋友而已,何必那么钟情固执,朋友嘛,还会有很多的。” 蓝音遥目光坚定,“不,他是我最好的朋友。他对我有着不一样的意义。” 江清月轻声笑了下,将茶杯递至他手边。“好吧,我支持你。” 蓝音遥明亮的眼瞳深情地盯着他,“谢谢。” 殊不知,两人的对话一字不落地被趴在门上的木槿然听得一清二楚。 木槿然屏息凝神,迈着极轻的步子离开。回到屋内,白寻真已醒,木石戴上了面具。他放低声音,悄声道:“我们快走!这里非常不安全!” 两人一听,没有丝毫犹豫,抬脚就走。 蓝音遥还未下楼,阁内的人并未阻拦,三人顺利离开。 三人均没有修为,只能徒步。木槿然思索片刻,决定朝东边走。内心对木石身份的怀疑,只得暂时压下,等摆脱了危机,再细细追问。 三人走至晌午,路边绿树成荫,远处溪水潺潺声凝神可闻。他们正商量是否停步休息,转头一瞥,只见蓝音遥手执蓝光闪烁的剑柄,叮铃叮铃地落下,眨着眼看着木槿然,紧抿着唇。 木槿然哈哈一笑,走过去拍着他的肩,遮掩偷跑的心虚,“没想到你来得如此快,我就知道你会跟过来,特意再次等你。快过去坐一会儿,我们给你寻水解渴,寻野果果腹。你在此等候,前往不要乱走。” 说完,木槿然转身拔腿就跑,又见木石还傻愣愣站在原地,狠叹一声,假装步伐不稳,跌进他怀里,把嘴凑到他耳边,轻声道:“快跑,他想杀你。” 说完,立刻惊叫一声,身体在木石怀里翻转一圈,倒向石子地上,惨叫一声。蓝音遥快步迎上前,满脸关心,忧心地问:“没事吧,磕到哪了?有没有出血?快掀开衣服给我看看。”言毕,他的手开始撩起衣服。 木槿然慌得两手紧抓着衣带,尬红了脸,悻悻道:“没事没事,没那么严重。我着急想给你找东西吃,结果脚走久了,酸痛无比,使不上力,就这么摔了。唉,真是没用。” 一听这话,蓝音遥急了,厉声驳斥他的话:“你怎么会没用?!难道你对自己就这么没信心吗?当初的你——罢了。你要相信,你永远不需要自卑,同你站在一起,无人能轻视你。” “哈哈哈,你说话真逗。”木槿然拍着大腿笑了起来,“我要是真那么厉害,怎么会变成这样?哎呀,我知道你想安慰我。不过你可小看了我的承受能力,怎么活不是活,只要能活着,功名利禄不重要。” 木槿然敛了笑容,肃然道:“蓝兄弟,我能感受到你对我的一片赤诚,可你若是要伤害我身边的人,我是绝不会袖手旁观的。人与人之间的恩怨,宽恕或许可解。” 蓝音遥知他话里有话,抬起头看了一眼一旁立着的木石。戴着面具看不到任何情绪,仅此,蓝音遥也相信,这人绝对毫无触动! “好,我答应你。不过,往后的日子你必须带着我,你去哪,我去哪,不可离开我半步。” 木槿然笑道:“有你在当然好。哪还有人敢来欺负我!” 蓝音遥露出明媚笑容,阳光灿烂,风吹树晃,影动尘飞。 “木槿然,看招!” 不知来源的喝声回荡在山谷中,唬得两人立刻将木槿然护在身后,警戒地看向四周。 第13章 戏负心人露醋心 “木槿然,你这个负心汉!早早弃了我,白白让我苦等了五年之久,如今回来了,也不曾念着我,想着看我一眼!我要那你的命来祭奠我逝去的青春岁月!” 言语凄婉转哀怨,哀怨转幽愤,声音愈发尖锐刺耳,听得四人毛骨悚然,心惊胆跳。 木槿然茫然不知事情真相,只蠢呆地望着天空,傻傻地说:“姑娘,何不现身,让我悄悄你的容貌,说不准我便想起你呢。” 蓝澈的天,浓绿的树,洋洋洒洒飘下朵朵血红的金灯花。 木槿然情不自禁伸手接了一朵,移至眼前,未等细观,那花便化为一堆金沫,散在空中。他甚觉稀罕,张口要问,却不知何物“嗖”的一声,从唇齿间钻进肚中。 他捂住口,生怕口中再进些什么奇怪的东西,说气话来含糊不清,哼哼唧唧。 沉默寡言的木石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待他转过身的瞬间,一拳砸向他的腹部,拳头蓄了很久的力,击出的瞬间只看得见木槿然飞出的残影。 随着他一声惨叫,口中呕出一块散着红光的东西。他双眼热泪直流,朝木石拱手抱拳,“多谢,不过下次轻些吧,我感觉我的五脏六腑都要被你打出来了。”话音刚落,他连忙拉住蓝音遥,连声摆手,示意自己只是开玩笑。 “小子,你居然敢当着我的面打我的情郎,真当我不存在吗?!” 话音刚落,四人被卷沙飘花的风逼成一团,不敢睁眼,不能听见。 木槿然耳边风声阵阵,腹部疼痛无比,心中正奇怪为何受伤的总是自己,衣角不知被谁拽住,直接被人抓着衣袖,拎了起来! 他仰头一看,这人果是木石。 方才说话之人趁四人耳不能听、眼不能视,闪身到几人中间,双手如鹰爪,抓落肩头,五指如刺入肌骨中牢牢捏着,将木石生生揪了起来。 木石情急之下,为求活命,不得已带上他求自保。 不过,这些都是他的猜测。木石是否是不得已为止,无法证实。 “姑娘,救命啊,我要摔死啦!” 原以为姑娘会看在他的面上放了两人,没想到她连声狂笑,在错愕之际,毫不留情地将两人丢弃在地。 “木槿然,你这是承认与我的关系了?” 木槿然摔得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地方是好的,如此还要分精力回答姑娘的问题:“姑娘,不如你现身,我们好好谈谈。” “哼!有什么可谈的。我只问你一句,你认是不认。” 木槿然无奈道:“若是我还留存记忆,事实怎样,定然还你公道。可如今我记忆全无,如何能耽误你。” 姑娘语气蓦地一冷,“少说些冠冕堂皇的话!你究竟是认不认?!” 木槿然陷入了两难。按他对自己的了解,辜负真心的事他绝对做不出来,这事绝不认!但若不认。连累其他人该如何是好。 他扬起笑脸,用轻松的语气与她商讨:“姑娘,你且听我一言。若我真的做了对不起你的事,那我任由你处置,还希望你不要连累我身边的朋友。这件事的真相有待考证。我身边有我的朋友,不妨问问他,看看他如何说?” 他说的这人便是蓝音遥。可还未等他开口问。那姑娘再次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你们既是朋友,联合起来糊弄我也不是难事,让我如何心服口服。天下男子果然一个样,个个负心,人人厌旧!我必要为天下姐妹除了祸害!” 听她声音愈发激烈,木槿然忙劝:“姑娘冷静。在场的男子绝无你厌恶之人。不如你走出来,我们坐下来喝杯香茶聊一聊。” 那姑娘突然没了声息。四人也不敢轻举妄动,僵立在原地,隔段时间便喊一声,多次无人应答后,他们才终于放松了身体。 白寻真靠着树干坐下,回想着那姑娘的话,方才的害怕消失,逐渐涌上的便是对那姑娘性情豪迈的钦佩称赞。 “真是洒脱,若是有机会,定要认识一番!想来我也可以似她一般,爱便爱,恶便恶。伤心时便是杀了他们也不足为罪!” 她低声呢喃,旁人并未听到。说完她扫视四周,目光停留在了木槿然身上。其他人杀了不足伤心,可偏偏这小子,如此诚实率真,若是要杀,却也下不了手。 木槿然哪里知道这些,一颗心沉浸在劫后余生的幸福中,伤痛什么的,都忘了。 他突然问身旁出神的蓝音遥,“你认识这位姑娘吗?” 蓝音遥思量片刻,轻微点头,“其实你也认识。她叫裘潇潇,漱玉梦的主人。” 木槿然疑惑道:“那我跟他真有她口中说的那种关系吗?” 蓝音遥缓缓看向他,默不作声,意思再明显不过。 “好吧,可我也记不得了。”木槿然叹了口气,对于这样困在迷雾中的困境十分无奈。惆怅不过一瞬,他立刻转移了注意力,问蓝音遥: “我们现在要去哪?” 蓝音遥笑问:“你想去哪?” 木槿然脱口而出:“我要帮云外峰上的人找到亲人,现在这是我最要紧的事。还有穆归,他未必会甘愿消失,说不定他正在暗处观察我们呢!” 白寻真一听到“穆归”的名字,便主动聊了起来:“小兄弟,穆归的确在骗我。我以后一定不会相信他半个字。若是你不嫌弃,我愿意跟着你们一起调查真相。我没有修为,但略微有一些武力,碰上土匪强盗,自保不成问题。” 木槿然点头不迭,欢喜不尽。紧接着,他转头看向木石,心里不愿他离开,但强留无意义,必须遵循他的意愿,不禁害怕地询问: “你呢,你要去办你的事吗?” 木石语气冷淡,应道:“当然!” 听完这个回答,木槿然失落地低下了头。 瞬息间周围再起骤风,那姑娘的声音重又出现! “木槿然,快和我成亲!否则我不仅要杀了你,连你身边的人也不会放过。” 木槿然摆手不迭,苦笑着推辞:“不不不,姑娘家的终身大事如何能草率做决定。我已有喜欢的人了,若真和你成亲,岂不是辜负了两个姑娘。” 他原只想借此拒绝这番好意,不料却触了那姑娘的忌讳,引得她暴怒难忍,从天而降,脚上积攒灵力,向他额头踹去。 蓝音遥拔剑护他,手腕被人一震,锵啷一声,剑掉落在地,人已无法动弹分毫。他虽有心,但在实力上,跟裘潇潇有着极大差距。 木槿然掠向一旁,护着头四处乱窜。 白寻真和蓝音遥担忧注目,想做些什么却无能为力。 蓝音遥喊道:“裘姑娘,事情还没有弄清楚,或许木槿然并非是你要找的人!手下留情,前往不要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 白寻真也忙求情,“是啊,裘姑娘,我与木兄弟同行,他待我们极好,绝不是负心多情之人。” 裘潇潇听见白寻真的话,手中的灵力收了几分,却仍旧不肯放过木槿然。 木槿然四处躲藏,裘潇潇招招凌厉,次次惊险,勉强得以避开。 裘潇潇的灵武,斗笠,看上去普普通通,内里却藏着乾坤。她站在中央,得意地看着木槿然落荒而逃的模样,毫不遮掩地大笑。 “姑娘,有话好好说!君子动口不动手啊!”木槿然哀嚎。 裘潇潇笑道:“君子分人而定。对你,我可不是君子,我是蛇蝎美人!” 论他多么足智多谋、智勇无双,面对修为在自己之上的人,也只能抱头鼠窜。木槿然心中凄凉,正不知如何是好。 本应该同样动弹不得的木石却突然走向裘潇潇,拱手抱拳,姿态无比恭敬,说:“裘潇潇,我确如你想的那样,别再折磨他们的。” 裘潇潇手一抬,一顶斗笠落在手心,她不慌不忙地戴在头上,嘴角弯起邪笑。她探究的目光在木石身上游走,视线停在了他的脸上,伸出葱白般的玉指朝他脸上一指,“拿下来。” 木石不闻,解释道:“我并非从前的模样,你看了也无用。” 裘潇潇笑了起来,随手一抬,解除几人的禁锢,招手让木槿然过来。 木槿然不敢不听,只得走过去。 裘潇潇一转脸,满脸欢笑,抓起木槿然的手,牢牢握着,美艳动人的双眸直勾勾地瞧着他,婉言道:“木槿然,我是你未过门的妻子!待你恢复记忆,你我成亲,让这位公子作见证,可好?” 木槿然挣扎发现无用后,便放弃抵抗,开始顺从她的心意,“好……” 木槿然刚说出一个“好”,被裘潇潇指着的木石一掌拉开木槿然,站在两人中间,面朝裘潇潇,“你别闹了。” 裘潇潇得意扬眉,无视他,继续跟木槿然说话,“想来这公子必然乐意。那你我不如互相留个信物,以免时间久了,忘记了。” “裘潇潇,算我求你,别闹了,行吗?”木石少见地用无奈又气愤的语气说话。 木槿然惊奇无比,脸上逐渐露出灿烂的笑容,围着他猛嗅,打趣道:“哎?我怎么闻到了一股酸酸的味道,姑娘你可闻到了?” 裘潇潇点头,笑容肆意,一副看好戏的神态。 “木石,你这小子原来深藏不露啊!难怪你刚才没被打,能相安无事地站在原地,原来喜欢这姑娘的是你!先前故意说那些话,都是为了让你开口。我悟了!” 此话一出,裘潇潇和木石大惊,异口同声地回怼:“你悟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木槿然吓了一跳,左右移眼瞧着两人,又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难怪木公子不愿与我们同行。我现在理解了。” 裘潇潇翻了个白眼,脸色变得阴沉。这个结果不是她想要的。没了玩笑的心,便提起自己来此的目的:“你们见过长孙英吗?” 木石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她,木槿然重重点头,说道:“见过!我们在云外峰见过他,他差点要了我的命!” 裘潇潇好奇了起来,“咦,他为何要杀你?” “因我从前偷拿了他一些钱。” 裘潇潇噗哧一声,笑得合不拢嘴。 “好笑好笑!你若是求求我,我可以顺便帮你报仇。” 木槿然摇头拒绝,“不了,等我还了钱再说吧。” 木槿然终于有时间打量起了裘潇潇。一身紫劲装,头戴斗笠,耳坠紫晶石,唇涂朱红,雪白腰带勾勒出她纤细腰身,腰带挂着片片紫晶,手腕处带着白色臂缚,处处鎏金异彩。略显稚嫩的圆脸,亮闪闪的大眼,身量不高,立在那,却颇有些意气风发的气度! 白寻真从她出现,目光在她身上便很难移开。她心中忽生自卑,只敢远远站着,满眼羡慕之光。 “姑娘,冒昧问您的芳龄多少?”木槿然问。 裘潇潇轻哼一声,满脸轻蔑,“怎么想用年龄来压我?我虽比你小,但在实力上,你只得俯首认低。” 说完,她展开轻功,飘然离去。 木槿然转身一看,木石不知何时也消失了。突然只剩白寻真、蓝音遥和他,空荡荡的,还有些不习惯。 第14章 若烟飘渺不可见 这一段小插曲让三人心中五味杂陈,各有感慨。 一路上,木槿然一如往常,与众人说说笑笑。蓝音遥意外少言,白寻真出奇激动,问了好多有关裘潇潇的问题。 倚金阁热闹不失,木槿然在这闯出了不少大动静,自然而然,这里的侍从见到他们也都熟了。 蓝音遥上楼找江清月询问他之前派出去的人调查出了什么没有。结果差强人意,只寻得与一人有关。 而这人,便是江湖之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大侠——韦若烟。 蓝音遥一听,立刻皱起了眉。 “这韦前辈早已退出江湖,不知隐居何处。这两人怎会与她有关?难不成这两人是她的弟子?若真是这样,那这是可惜。” 江清月与他对话时,脸上总挂着若有似无的微笑,面若春花,和煦照人。他摇着折扇,问:“有何可惜?你虽不能习得他们的武功,但上天同样给了你补偿。若是你能柏韦若烟为师,岂不更妙?” 蓝音遥惋惜道:“拜女子为师,乃是大耻。我堂堂男儿,如何能给那般小女子下跪!”他虽有野心,但却放不下面皮。 江清月用折扇敲了下他的脑袋,“傻子。只是一个形式,何况只要你拥有了实力,便可杀了她。到那时,谁还会知道你的过往。不过,你身边的木槿然可不是无能之辈。他一定不会同意你这样的行为,所以那时行事千万小心,莫让他称了心。” 蓝音遥斜眼望了一眼门口,无声示意他警惕外面。 江清月用折扇撩起他的一缕发丝,托到鼻前,嗅着香味,“放心,他们上不来。” 蓝音遥下楼时,木槿然和白寻真正在房间吃着东西。他坐下,将江清月的话挑挑拣拣,摘取重点后,添油加醋,让木槿然不得不去寻找韦若烟。 而这韦若烟,神踪不定,上一次出现还是在木槿然身死之际。当然,木槿然对此毫不知情。 蓝音遥细想之后,深信木槿然和韦若烟之间一定有关系,此行绝对值得。 “我们若是不确定一个寻找的方向,想要找到人就是难如登天。蓝兄弟,这韦前辈有什么认识的人,或者很有可能认识她的人吗?” 蓝音遥思忖后,拍桌道:“有了!刀枫玥!她或许知道韦前辈的下落。” 白寻真反复念了几次,才猛觉这其中的意味。木槿然浑然不觉其中怪异,忙问:“那我们又要到哪里去寻找你说的人呢?” “这刀枫玥,是裘潇潇的师父。要想找到她们,必须往东走,到漱玉梦。” 木槿然大喜,“裘姑娘的师父,那真是太好了。若我们能找到裘潇潇同我们回去,关键时刻也能说上几句话。这裘姑娘追寻长孙英,我们朝她离开的方向寻去,一定能找到她。” 白寻真点头同意,论私心,再见到裘潇潇,她无比期待、渴望。 蓝音遥却说:“不行。这样一来只会让我们调查的速度变慢。何况这裘潇潇也未必愿意跟我们回去,为我们说话。若她不愿,我们又该如何。依我看,我们应该立刻前往漱玉梦,找到刀枫玥。” 说着,他转头看向了白寻真,一本正经地说:“白姑娘,我想你一定也希望我们尽快找到真相。所以此行你便留在这里吧。我带木槿然一人,御剑只需一天便可到达,若是添上你,恐怕两天都未必能到。” 白寻真自知累赘,便没作声。木槿然跳出来极力反对,“不行!白姑娘一定要跟我们一起。留她在这,每天吃了睡,睡了吃,有什么意思。时间慢些没有妨碍,只要查出真相,什么困难都不怕。” 蓝音遥怕引起木槿然怀疑,只得答应了。 白寻真是凡人,一天不吃东西是绝对不行的。这样就使得他们必须多次停下来歇息。吃饭睡觉都需要时间,三人飞了四天,终于到了漱玉梦。 木槿然和白寻真惊讶地看着眼前井然有序的田地,上面种着绿油油的水稻,人人带着斗笠,弯腰低头在田里忙碌。一望无际的田野上,歌声飘渺。这俨然是朴实纯粹的农家生活。 三人踩在仅容许一人通过的田埂上,逐步深入,走到一位农妇面前,喊了几声,奈何她恍若未闻,半晌不语。 木槿然下了田,走在水田中央留出的空道上,靠近农妇。 那农妇被他一拍,猛地抬起头,看到他,瞬间竖起了眉,一掌接一掌将他往后退。 木槿然踉跄后退,有些步子太过用力,深深陷进了泥里,拔不出来。而那农妇开始用手里挂着泥巴、水淋淋的杂草往他身上砸! “大婶,我没有恶意呀!别打我!” 农妇只咿咿呀呀地表达愤怒,始终没说一个字。 白寻真见状,虽然从未见过这样的水田,不顾衣裳染泥,两手提着衣摆一步一步朝木槿然走去。她没走过这样的地,脚陷在泥里,好半天才拔出来一只。 蓝音遥则因为不愿脏了衣服,躲得远远的。 其他农妇注意到这边的状况,举镰刀拿锄头,往这边冲过来。 蓝音遥原以为她们只是一些愚昧无知的妇女,结果前一息她们还在八百米之外,下一瞬她们离他只有几步之遥。 镰刀、锄头、斗笠、背篓此起彼伏,往蓝音遥身上砸! 蓝音遥想用灵力逼退她们,运转灵力后惊觉灵力被封,竟无法反抗。 三人各有各的凄惨。当中唯有蓝音遥受伤最重。 木槿然一通解释,总算让面前的人明白了他到此的目的。一听他是来找刀枫玥,农妇立刻停手,满脸狐疑地瞧着他。 “大婶,你也太厉害了。我差点被你打晕。”木槿然转身一看,白寻真在泥里挣扎,蓝音遥抱头蹲在地上,围着他的大婶还没住手。 木槿然歇了口气,攒够了力量,回身走向两人。先扶起了白寻真,爬上田埂,结果脚一滑,整个人扑在上面,后背被人踩了好多脚。 幸好,刚才听了木槿然解释的大婶站了出来,手舞足蹈地向其他人解释。一切弄清楚后,她们争先扶起蓝音遥和木槿然,一阵热络、听不清的寒暄、道歉后,扶着木槿然的大婶也解释了她们这么做的原因: “前段时间,我们这里的一个孩子被男人欺负了。那孩子同我们商量好了,只要看到男的,一定要狠狠揍他。这不,你们不赶巧了。” 木槿然听了,便问:“那个孩子是不是叫裘潇潇呀?” 农妇们纷纷点头,“是啊,像你认识小裘?” 木槿然扶着腰,刚想说认识,结果扯到了背上的伤,一阵抽冷气。大婶们面露歉疚,扶着他们往村子里走。 大婶得知她们是来找刀枫玥的,便笑着说了声“不巧”,三人心一沉,担忧地问:“难道刀前辈不在这里吗?” “是啊,这小裘走了好多天,一点消息都没有。我们都很担心。这不,她昨儿去找小裘,不知道什么生活回来呢。” 木槿然惋惜不已,“就这么错过了!要是我们能早来一日,就好了。” 三人只好另作打算。如今之计,只有找到裘潇潇也是上策。 可现在他们一点线索都没有,毫无头绪,不知从哪里找起。 这时,一旁的大婶见几人愁眉不展,便给了他们一线希望:“这到也不是难事。小裘要找的人好像叫什么英……哦对对!长孙英。这小子好像是珏萼宗的人,你们可以去珏萼宗打探,说不定能遇上小裘呢。” 几人一听,眉开眼笑,连声道谢,立时动身离开。 白寻真担心两人身上的伤,提议在这休息一夜,可两人不知为何异常兴奋,便说自己没事,可以赶路。 木槿然只因能见到她们,心中欢喜。蓝音遥与他相同。 去珏萼宗的路上,木槿然恍恍惚惚,站在最后,几次脱手,差点掉下去。想来是累了,到了夜里,犯困。 为了尽早找到韦若烟的消息,蓝音遥几乎不顾两人身体情况,日夜赶路。白寻真觉得累了,开了口蓝音遥也只做不理。木槿然一路昏昏沉沉,在睡与醒之间来回摇摆完全顾不了其他。 到了珏萼宗,两人一落地,眼睛都睁不开了。蓝音遥无奈,留下两人在原地,一个人走了进去。楼阁前,一块红木匾额上,金闪闪地写着三个大字:珏萼宗。 蓝音遥走了进去。 木槿然头晕脑胀,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哪里。眼睛合合开开,看到的一会是云,一会是树,一会是建筑。 等他醒来,天光大亮,身边的白寻真还在睡梦中。他身上还盖着白寻真的外衣。 木槿然甚是感动,将外衣盖在了白寻真身上。随后站起来,走到匾额前看了看,原来是到了珏萼宗。想来蓝音遥不见踪影,一定是进去调查线索了。 木槿然靠在树上,合眼小憩,等白寻真醒来。不知不觉,他稀里糊涂地也睡着了。 一觉醒来,天完全黑了。木槿然低头看了眼白寻真的方向,见她还在睡,便觉奇怪。 还没等他查看,身后密林中响起急促脚步声,他凝神细听,知晓不止一人,便立刻伏倒,藏在草丛中观察情况。 担心白寻真醒来发出声响,木槿然顾不得什么,拖着白寻真爬向树后,将她藏在身后。他支着上半身,偷眼瞧着外面的空地。 如此大幅度的动作,白寻真都没苏醒,一定有问题。 第15章 斩不断风月情难抑 没多久,树林中先后窜出两道身影,伴随着灵力相撞、兵刃相交之声,落在珏萼宗前的空地上。前一人站定,转过脸,目光冷傲。 木槿然一惊,立刻认出这人就是先前与蓝音遥交手的长孙英。那么追杀他的人定是裘潇潇! 木槿然急着证实自己的猜想,不自觉地把头往外多探了一点。那长孙英雄鹰般的凛冽的目光射过来,他心一惊,来不及缩身,已被闪身而来的长孙英扔了出去。 他哎呦一声,仰倒在地上,连声哀叫:“你这人就不能轻些!我又没看你,干嘛那么激动!” 裘潇潇抱着手臂,眯起眼看了一眼,见是木槿然,捂着嘴笑道:“哟,你小子怎么来这了?” 木槿然虽然狼狈,但却丝毫不绝尴尬,拍拍衣裳尘土,站起来,对裘潇潇说:“姑娘,我去漱玉梦找你的师父,结果大婶告诉我,你师父出来寻你。现在见了你,你师父哪去了?” 裘潇潇脸色大变,“什么?!我师父寻来了!” 木槿然点头,“是啊,他担心你出事,便出来寻你助你。你为何一副心如死灰之样?” 裘潇潇哪里还有闲情聊天,恨不得拔腿就跑。她刚一转身,远远地,传来一声亲切的问候。 “潇潇,你要往何处去?眼下敌人就在眼前,你迟迟不杀,是于心不忍还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若是后者,师父来助你;若是前者,师父便替你杀了他。” 话音刚落,木槿然就见裘潇潇身边站了一个人,黑衣融于夜色,一条若隐若现的凤凰,随着他的动作,流光溢彩。 木槿然刚要开口,只见那刀枫玥只足不点地,几息之后,越过他,掐住了长孙英的脖子,看也不看,由长孙英挣扎。 “刀前辈,晚辈有事相求。不知道您是否知道韦若烟韦前辈的下落?”木槿然不想干涉她们的恩怨,也没有能力干涉。 刀枫玥缓缓扭头,看向他,冷声道:“不知。” 听她不知,木槿然几乎没有任何犹豫,转身就走。 只听一声厉喝,阴风拂面,木槿然睁圆了眼睛,一动不不敢动,被擦身而过的利斧吓了一跳。 刀枫玥拿着斗笠,轻轻拨开疾攻而来的斧头。 “刀枫玥,松手!”来人咬牙道。 刀枫玥冷笑一声,“他欺我徒儿,我无论如何都容不下他。” 木槿然不敢轻举妄动,双方剑拔弩张,生怕一个不小心,被人误杀。 树影婆娑下的林中缓缓走出一人。 木槿然死死盯着来人,谁料对方一个闪身,居然掐住了他的脖子。他拼命挣扎,奈何他力气极大。他的打抓完全就是搔痒痒。 “你若不放了我徒儿,我便杀了他!” 木槿然满脸涨红,为了活下去,他只得拼死一搏。从腰后拔出竹棒,快速往他额侧击去! 刀枫玥轻飘飘地挥手,扔开了长孙英。随后一步步走向他们,“你们若想安稳,就放开他。我可以放过你徒儿,不过我有一个要求,他绝不能出现在我徒儿面前,否则无论如何,他必死无疑。” 木槿然落地,大口大口吸着新鲜空气。两人还在对峙,他瞅准时机,悄声离开。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身在珏萼宗大门口,若是太过放肆,哪里还能有命活。 “真是够倒霉的!” 木槿然背着白寻真在树林里走着,走一段便回头观察有没有人跟上来。 他自言自语着:“到底是为什么,谁来都能打我一巴掌!难道我人缘差得没人愿做我的朋友?不应该啊。我不应该是这样的结局呀!” 他一边想,一边蒙头走着,不曾注意脚下,结果脚下被树干一绊,他踉跄几步,差点摔倒。稳住身形后,低头一看,“啊”的一声,惊了一跳。 “蓝音遥!” 木槿然把白寻真放在地上,又扶起蓝音遥,检查他是否还有呼吸。确认他暂无大碍后,木槿然松了口气。 伤员两名,为了能带走两人,他只得委屈蓝音遥,多受些苦。 他背上背着白寻真,手上抓着蓝音遥双脚,拖着他往前走。 林中败叶深厚,少有巨石,除了弄脏衣物,别无弊端。 韦若烟的线索断了,两人又都受了伤,为今之计,必须找到医馆,为两人治伤。 密林浓雾,狼嚎鹿鸣,走的日子越长,木槿然越发觉得白日的时间越长。枝叶遮天蔽日,几乎看不到天空。 木槿然累了便坐下休息,饿了便在林中猎一些小兽充饥。 也不知白寻真是中了什么迷药,居然睡了这么久依旧没有苏醒的迹象。 突然,他脑中灵光一闪,能睡这么长时间那会是什么迷药,是法术呀!可惜他修为还未恢复,无法助他苏醒。 不知又走了多久。木槿然误打误撞,回到了断魂山。而从他进入林中,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月。在这半个月内,发生了很多他不知道的事。 木槿然见山坳处的寨子,不敢踏入,于是便原路返回,退得远远地,绕开断魂寨,往倚金阁的方向走去。 然而此时的倚金阁,因为蓝音遥的失踪,已经不复往日热闹。阁内冷冷清清,侍从们也都不见了踪影。 他将白寻真和蓝音遥放在巷子里,搬了些竹筐、木板挡住两人,便只身一人走进倚金阁。 “有人吗?有人吗?” 他喊了几声,无人应答,便上了二楼。 根据记忆来到了江清月的房间,推开门,里面香炉缭绕,氤氤氲氲。他屏住呼吸,深入屋内。拨开珠帘,他探头往里一看,只见榻上正歪着江清月。他手里摇着折扇,十分惬意。 木槿然吁了口气,跨步进去,不管江清月是否睡了,高声问:“你这里为何如此冷清?” 江清月闭着眼,慢悠悠地说:“你把他们俩藏哪了?你可知道,你闯了大祸。如今蓝家四处寻找蓝音遥,后来从珏萼宗里得到消息,是你杀了他。现在蓝家下了悬赏令,只要杀了你的人,金银财宝,要多少有多少。” 木槿然大惊,“怎么会这样!我没杀他!是他晕倒在林里,我还救了他呢!” 江清月笑道:“你如今百口莫辩。除非蓝音遥亲口说出真相,否则这些都是你的片面之词,蓝家哪里会放过你。” “那你呢?你这里发生了什么?”木槿然奇怪地问。 “我派他们出去寻找蓝音遥,如今仍未有消息,谁敢回来。” 木槿然后退半步,警惕地盯着他,“我瞧你的态度,一定猜到了几分真相,为什么还要这样装模作样?” 江清月睁开眼,坐了起来,“你说的哪里的话。我虽然知道,但毕竟也是猜测,若蓝音遥有任何闪失,我也难逃追责。” “你若是蓝家的人,现在为何不将我捆了?我想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你早就准备好了一个陷阱,若我带着蓝音遥走进来,你既可以讨蓝家欢心,也可以威胁我;但现在我只身一人,你预备怎么做?” 江清月收起折扇,“你既然已经知道了,那我也不遮掩了。你若想还自己一个清白,留下白寻真。我可以帮你。” “休想。”木槿然义正词严,“我就算是死,也不会让你找到白姑娘。” 江清月收起了笑容,“木槿然,我同你说说笑笑,是看在我们曾经的情分上。你若不肯配合,那我只好拿住你去换情分了。” 木槿然知道自己敌不过他,也不说话,心中惦记着该白姑娘和蓝音遥的安危。若没注意他们两人,他很难洗脱冤屈。 江清月铁了心要困住他,在屋内设下结界,不说一字,走出了房间。 木槿然四处看着,试图寻找一个突破口。这江清月十分谨慎,连窗户上也不曾落。 正当他束手无策之际,有人破窗而入,跳入屋内,在他惊诧的目光下,拉起他的手腕便纵身跃出了窗外。 木槿然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具,低声唤了一声:“木石,是你吗?” 木石沉默不语,但木槿然已经确认他就是木石,心中十分欢喜。 “木石,为什么你总能在我最无助的时候出现,已经两次了!我非常想感激你,但又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木石喉结动了动,酝酿了好一会,才说:“我并非特意来救你。我是为了白姑娘而来的。我不能看着她陷入危险。” 木槿然失落地哦了一声,又不知想到了什么,笑着问:“那天你们在山洞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木石沉默半晌,思量后道:“沈公子消失了。” “还有呢?” “没了。” “怎么能没了?沈公子不是出现了一会,你们说了些什么?” 木石一阵无言。良久才道:“沈公子说的话,我怎么知道?” 木槿然恍然大悟,尴尬地笑了两声,结束了这个话题。 木石抱着木槿然在巷子里穿梭,耳畔风呼呼,天边月圆圆。不知到了何处,木槿然双脚落地,木石一句话没说,又消失在了巷口。 木槿然挑挑选选,择了一个能藏住自己的筐子,蹲在地上,倒扣罩住,一动不动,等着木石回来。 第16章 倚金混乱宝扇现 不久,木石带着白寻真回来。木槿然拨开筐子,欢欣不已,忙问:“白姑娘,你没事吧?” 木石抢先回答:“没事。你带着她赶快离开。无论听到什么风吹草动,都不要回来。” 他这番古怪发言,木槿然心中有猜想,心里绝对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但白姑娘的安危不可不顾。深思良久,他转身对白寻真说:“白姑娘,想来这些日子你同我一道也已经看到了。我的仇人很多,无时无刻没有性命之忧。往后,你若继续跟着我,势必会牵扯到你。稍后我送你回家,你还是不要跟着我了。” 白寻真听完,脸色大震,苍白的脸上更添悲戚,“你若是现在弃了我,若是那些仇人寻上门,我如何抵抗。你有顾虑,我明白;但将我送走,是一个下下策!我有一计,你们要不要听听看。” 木槿然看了一眼木石,下一秒,就见他运起轻功,衣袖翻飞,消失在巷子尽头。 白寻真望着那不再属于“沈玉竹”的背影,悲愤不已。见木槿然转头,立刻收敛了神色,庄重肃穆地看着他,说:“眼下你得罪了蓝家和倚金阁,加上你从前无数仇人,想要逃脱已是不能。为今之计,只有留在这,静观其变,坐山观虎斗。想来你的仇敌中一定有对头,到那时,双方争吵不休,你带着蓝音遥站出来,解释清楚来龙去脉,一切便不是难事。” 木槿然不解,“为何我现在无法离开?” 白寻真笑道:“真是憨笨。现在倚金阁一定派了人守在出城的对方。只要你露面,便是插翅也难飞。否则他怎会带你到此。” 木槿然一拍脑袋,恍然大悟,“是是是!是我犯傻了。那蓝音遥现在何处?当初我将你与他藏起来……是了,那时我周围并无别人,木石是如何知道我将你们藏于何处的?又是如何得知我身处险境的呢?” 这其中有太多难解之谜。木槿然一根筋,想不明白。身旁的白寻真却看得一清二楚,苦于心中怨恨,不愿多言。 两人昼伏夜行,生怕被人发现踪迹。月光皎白,两人躺在从马棚里“偷”出的稻草上,看着东方星河发白,逐渐灿烂。 木石离开后再无消息,两人极力寻找蓝音遥,也毫无结果。 “白姑娘,你会忘记沈公子吗?”木槿然不知为何,突然萌生这样的念头,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白寻真双手放在脑后垫着,长叹一声,说道:“谁知道呢。对于他的离开,我早有预料。可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我现在看着他的身影,却不得不告诉自己,那不是他。我想,这才是最残忍的吧。” “我心中也有一个人,可我一直不知道他是谁?或许他对我来说,同沈玉竹对于你,放不下忘不掉,每时每刻念着,想着。” 白寻真轻笑一声,“你这小子到底有什么故事?” “我也很想知道。”木槿然无奈地说,“我忘记了好多事情。或许你听说过有关我的故事呢?” 白寻真轻蔑道:“你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能被百姓记住的,都是英雄大侠。像你这样,张口就说自己失忆,又妄想一些不属于自己的荣誉。大侠不是人人都能当的,你还是少说些这样的话,小心惹火烧身,还牵连我们。” 光耀天空,鸡鸣狗吠,木槿然却忽然觉得有一丝寒意。 两人不再言语,合上眼各自休息。 长街上突然爆出一声巨响,人群尖叫不止,混乱难行。当木槿然和白寻真乔装打扮后来到街上时,百姓早已四散开去,地上散落着纸伞、糖葫芦、珠宝之类的物件。 木槿然不敢贸然走近,只躲在墙后,观察情况。 这声巨响,搅乱了倚金阁多年来守护的和平。不一会,江清月带着侍从赶到,将四周围起来,不许人靠近。 见倚金阁的人来了,门窗悄悄开缝,其后藏着既好奇又惊恐的眼睛。 木槿然俯下身,压低身子,偷偷观察江清月的动向。 片刻后,江清月带着侍从离开。其中两个侍从抬着担架,上面躺着人,盖着白布,周身散发着浓郁的黑气。 木槿然大吃一惊,这黑气并不寻常,凡人瞧不出什么蹊跷,但他十分确信,这人被极强的邪其侵蚀,周身散发着抹不去的腐亡之气,早已一命呜呼。 之后的几天,城内风平浪静,木槿然却总觉得这是风暴来临前的安静。 红轮西沉,白玉东升,木槿然带上唯一可以防身的竹棍,走出巷子,身后白寻真紧跟着。 今夜若依旧寻不到蓝音遥,他们必须另作打算。 两人穿梭在街巷甬道之中,小声唤着“蓝音遥”。 蓦地,木槿然身后蹦出黑影,一转身,铁片从眼前滑过,清脆一声,插入砖墙之中。 木槿然立刻将白寻真护到身后,仰头看着立在屋脊上的人,厉声问:“你是谁?!为什么要杀我?!” 木槿然不知对方实力,心中忐忑。接下来的话让他放松了精神,变得欢喜起来。 只听那黑影说:“木槿然,我是谁你听出来了吗?” 木槿然大喜,“裘姑娘,你怎么来这了?” 裘潇潇飞身落至他面前,伸出手掌,弯了弯。 木槿然不理睬她的动作,只一味发问:“你不是在珏萼宗吗,怎么会出现在这?你师父在哪?他也来了吗?长孙英呢?他也来了吗?” 裘潇潇丢了一个眼色给白寻真。白寻真了然,转身拔出墙上的铁刃,放在了她手上。 裘潇潇将铁刃收回腰间,揭下面纱,吊了木槿然好一阵胃口,才说:“我呀,也是听说你将蓝音遥杀了的消息,特意赶来看热闹的。至于我师父,她一向不喜欢这些勾心斗角,已经回漱玉梦了;长孙英嘛,他被我师父打伤,现在躲在宗门养伤呢。” 木槿然听完,心中喜一阵悲一阵,注意力不知不觉被分散,危机悄然而至。 三人在巷子里,身后是高墙,整齐肃立的两排青砖,巍然守在两侧。 四周不知何时立着四位黑衣人,口中直呼:“木槿然,拿命来!” 木槿然见状,心知难逃一死,便挺直脊背,站了出来,“你们既是为了拿我的命而来,这两位姑娘与我无关,你们若是罪及两人,辱没本家名声,可是大罪。” 四人恍若未闻,飞身落下,雪白的刀刃飞舞错杂,幽绿的竹棍穿插其间,竟然没有应声断裂,生生接住了四人的攻击。 木槿然诧异,身体不知为何,似是有一股灵力如春泉般暖融融地流遍全身,身体发热,四肢完全不受控制,使出的每一招却无比流畅,一对四,不落下风。 白寻真和裘潇潇目瞪口呆地瞧着。 连他自己也对自己身体的变化十分惊奇。 四人见无法杀他,扔掉兵刃,运气灵力,口中低语,双拳挥出时灵力以毁天灭地之势直扑面门。 木槿然自知无法反抗,闭上眼,静等死亡。 裘潇潇见他不欲反抗,着急地喊了一声,想要上前已来不及。 木槿然疑惑,为何感受不到疼痛,便睁开了一只眼,之间一把扇子立在他面前,磅礴的灵力从扇子上涌出,护在他周围。 “呀,这是谁的?” 木槿然看向裘潇潇,结果裘潇潇摇摇头,表示这不是她的。他又看看四周,并没有发现可疑的身影,这才回头认真打量起这把素白的扇子。 这扇子通体白润,扇面覆着一层薄如蝉翼的纱,长久盯着,还能看到它上面绚丽的颜色。 木槿然从未见过如此宝物,一眼便喜欢上了。那扇子似乎感受到了他的喜爱,呼的一声,钻进了他的手心。 “哈哈,这扇子居然还有灵性。既然如此,那你便是我的了。” 四人见了那扇子,面面相觑,犹豫不决起来,很是惧怕那扇子。 木槿然对那扇子爱不释手,拿在手里,扇风拍打,扔丢抛接,玩得不亦乐乎。 裘潇潇眯起眼,细看那扇子,忽然惊叫一声,“呀!这扇子我见过!我师父房中挂着一幅丹青,上面有个人拿着的就是这扇子!” 木槿然一听,立刻撒了手,不敢随意玩弄。 “若是如此,那我可不敢随意摆弄。裘姑娘,这扇子便交给你,由你交予前辈,物归原主。” 那扇子好似能听到木槿然说话一般,紧贴在腰间,不肯离开半寸。 裘潇潇甚觉奇怪,“这有了灵性的灵武可不容易获得。而且这样的灵武一旦认主,那便是同生共死。想来你与他有些缘分,他择了你做主人。至于那副丹青,我师父告诉我,画中的人都已离世,绝无可能是这扇子的主人,那扇子也绝无可能留存于世。” “如此这样,倒也放心。” 木槿然说完,视线转向四位良久不动手的杀手。 “四位,你们若是杀不了我,不如先离去,找些更厉害的人过来?” 四人紧咬牙关,一起围上来。木槿然叹了口气,“扇子,靠你了。” 手中的扇子立刻挥舞起来,木槿然随着它的招式舞动,次次险中求生,瞅准时机还能击退四人。 四人筋疲力尽,眼瞧打不过,互望几眼,一起离开了。 木槿然捧着扇子,喜爱不已,夸赞道:“好扇子,往后我便靠你了。” 裘潇潇笑道:“这灵武可不简单,你别轻易露出来,若被人盯上,杀人夺宝也是可能的。” 木槿然一听,吓得忙将扇子贴身收起。 好厉害的灵武![奶茶]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6章 倚金混乱宝扇现 第17章 怜心人救急救难 水中遇险,荷花(男)成精,夺人精气;受与老友携手解决问题,无意从荷花妖口中得到有关攻的消息 意外获得一件灵武,对木槿然来说,是一件非常幸运的事。 这事对于裘潇潇来说,却带来了不小的震撼。有了灵性的灵武稀罕,能被它们选为主人更是罕见。她不禁开始留心观察木槿然身上到底有什么魅力吸引了这柄折扇。 击退敌人,三人继续蹑手蹑脚往倚金阁走。 木槿然心系蓝音遥,苦寻每个角落皆无果后,他将最后的希望放在了倚金阁。 “几天前,江清月带走了街上莫名出现的一具尸体。那尸体有古怪,一定有秘密。我猜他现在的注意力都在尸体上,这是我们夜探倚金阁最好的机会。” 木槿然蹲在角落,一边观察倚金阁门口的情况,一边悄声分析。他正要转头,叮嘱裘潇潇,眼前衣袂闪过,他抬眼一看,裘潇潇背着手大摇大摆地走到了街上。 “喂!你快回来!”木槿然压低声音吼道,奈何裘潇潇瞧也不瞧一眼,径直往倚金阁走去。 木槿然转身对白寻真急道:“白姑娘,你留在这替我们观察情况。一旦有人出现,你拿着这扇子,勉强撑一会。” 说话间,他从怀里拿出折扇郑重地交到白寻真手里。 白寻真点头,神色凝重道:“好,放心吧。” 木槿然拔腿就跑,冲向裘潇潇,硬生生将她推到墙边,压着她蹲下,语气无奈又气愤:“你这样有恃无恐地走过去,会引起所有人注意的!我们现在的目的是要找到蓝音遥,而且只能偷偷摸摸地进行,一旦被人发现,我们根本没有全身而退的可能!” 裘潇潇一摊手,质问他:“你没有吗?就一个江清月而已,不足为惧。你跟着我,我保你平安。”说着,她跳起来,往外走,又被木槿然一把拉了回来。 “你厉害,我知道。但我不行啊,你能全身而退,我不行;你能击倒一片,我也不行。总的来说,你有实力,但我们是一个团队。我就是团队里的缺口,所以任何决策都必须看我的条件,而不是看你。” 这话把裘潇潇唬住了,一脸钦佩地看着木槿然,满眼崇拜。 木槿然心中略有得意,脸上却不表现出来。骄傲不过三秒,裘潇潇竖起一根大拇指,赞道:“哇,你这话我听着全是问题,但仔细一想,又挑不出什么具体的毛病。你长于我,按理来说,你是我前辈。但你没啥实力,最多算我一个哥哥。但我们俩的关系又没那么亲密,‘哥哥’不太合适,思来想去,或许只有‘路人’最适合我们的关系。” 木槿然也听得一愣一愣地。 “路人?路人太生疏。你之前不还说我是你未婚夫嘛?几日不见,关系就变路人,是不是太诡异了。” 裘潇潇连连摇手,满脸惊慌去捂他的嘴,“这话你少说!”目光四转,确认无人后,才松了手。 “怎么了?这不是你自己说的,现在又不让说了?裘姑娘,莫不是你被我牵连到,有人找你麻烦了?!那我真对不住你了,往后我绝不再提。见你没受伤,我也放心了。” 裘潇潇犹豫着,张了口,什么都没说。 木槿然语气越发坚毅:“这事绝不能让你替我出头,否则以后给你带来无法估量的麻烦,我简直无地自容。我是男子,就算修为平平也必须护着你们。放心吧,我死不了。我的运气,向来不错。” 说完,他还嘚瑟地挑了下眉。 裘潇潇翻了个白眼,不情不愿地跟在他身后,蜗行向前。 以爬行的速度走了一刻钟,终于走到了门口。 光铺红金毯,风吹纱雾重。木槿然窥眼望去,红纱重叠中,看不到任何人影。担心有埋伏,他小心翼翼地观察了很久。身后的裘潇潇等得板起脸,瞪着他。 “我们进去吧。” 听他说完这句,裘潇潇眉心的皱纹舒展开了。 木槿然撩开纱瀑,走入内堂。堂内寂无声息,只闻两人无法隐藏的呼吸声和脚步声。猛然间,他心生惧意和不安,立刻转头对裘潇潇说:“快走,这里有古怪!” 裘潇潇不知为何,竟然真的信了他,运起轻功往阁外冲去。 木槿然只身一人留在阁内,寒风刺骨,他呆在原地,莫名期待着什么。 “蓝音遥?木石?会出现吗?” 他在心中暗想着,肩上突然被人拍了一下。惊喜转头,与抱着手臂满脸愤怒的裘潇潇四目相对,他的气势瞬间弱了下来。 木槿然视线乱飘,非常心虚,“你怎么回来了?” 裘潇潇气呼呼地捶他的肩膀,斥道:“骗我很有意思吗?!刚才那一脸春心荡漾的模样,是在想谁?还是你以为我是谁?” 木槿然支支吾吾,不肯正面回答。裘潇潇耸肩一笑而过,心中早已琢磨透了一些东西。 两人沉默不语,各有心事。片刻后突觉堂内的温度升高,风也柔和了起来。 木槿然与裘潇潇互看一眼,默契地捂住口鼻,端肃谨慎地推开屋门,寻找蓝音遥。 两人刚找了两个屋子,只听喀嚓几声,楼上摔下一人,砸在两人面前。木槿然上前一看,惊呼道:“蓝音遥!” 这人正是两人苦苦寻找的蓝音遥。奈何他面色发黑,呼吸微弱,已到命悬一线的地步。 木槿然慌了神,拉着裘潇潇,手足无措地问:“裘姑娘,他快死了!我该怎么办?!” 裘潇潇拉起他的衣袖一看,恐怖的黑色斑痕爬满了手臂,隐隐泛出黑色的光。 木槿然几乎是瞬间便想到了当时看到的那具黑色的尸体,他的身体上泛着同样黑色的诡谲的气息。 “木槿然,想救他便上楼,只许你一人。” 裘潇潇担忧地望向他。木槿然回以微笑,然后毫不犹豫地起身上楼。 裘潇潇连忙劝:“木槿然,你就这样离开太危险了!你回来,我们商量一会,一定又其他办法的!” 木槿然面带微笑,毫无惧意,“这是最好的办法了。裘姑娘,你带着蓝音遥先出去,我之后去寻你。” 他说得云淡风轻,好似是一件稀疏平常的叮咛。 裘潇潇还想说什么,奈何他态度坚决,完全无法撼动。她搀起蓝音遥,步履艰难地往外走。 蓝音遥个子高挑,身量偏瘦,在裘潇潇看来有一种病态的纤瘦。搀着他走路并不困难,奈何他失去了意识,无法自主迈步,导致她只能拖着他往前走。 木槿然踏上最后一级台阶,不觉屏住了呼吸。下一秒,破风声呼啸而来,寒风卷起红纱,冷剑挑起木槿然的衣领,将他往楼下丢去。 即将凄惨落地的他一颗心怦怦乱跳,对片刻后的痛楚毫无担心。 木石会抱住他的,他相信。 几秒后,他果然落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他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窃喜地看向木石。 木石冷着脸,目视前方,看也不看他。 木槿然抱着他脖子,笑嘻嘻地说:“我就知道你在附近,干嘛躲着我?这蓝音遥受伤了,我真没法子了。你快来帮帮我。” 木石眼睛亮了一瞬,不可思议地看向他,半晌缓缓道:“你让我帮你?” 木槿然点点头,“是啊,你帮帮我。” 他虽然不知道为何木石会露出如此惊诧的神色,但从他的表情看出,这事他一定不会拒绝。 木石反应了好半天,终于想起来木槿然还在他怀里,急忙将他放下,侧过身,冷声道:“你能不能少给我添麻烦。” 木槿然辩驳,“我才不是麻烦。这只是一次意外。” 木石不再理他,扔下他,往楼上走。 木槿然离开倚金阁,从裘潇潇手里接过蓝音遥,背起他去寻找白寻真。 裘潇潇奇怪地问:“哎?你怎么出来了?解药拿到了?不应该这么快吧。” “木石来了,嘿嘿。”木槿然一时没收住,有点得意忘形了。 裘潇潇一脸嫌弃地看着他,连啧几声,“你这样子,我怀疑你被夺舍了。” “胡说,我没有。我只是一见到木石,心里就非常开心。”一提到木石,他便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他戴着那么丑的面具,你怎么还会对他心动?” 木槿然神情慌乱,“谁心动了?我可没有,我只是单纯先跟他做朋友,让他保护我。” 裘潇潇搓了搓手臂上冒起的鸡皮疙瘩,嫌弃地走开两步,拉开距离,“你听听这话是普通朋友之间能说出来的话吗?刚才我还觉得你很有大侠风范,现在看来,只是个空壳子、假把式。你们男人还是太会藏了。” 木槿然想到木石,便彻底出了神,什么也听不到了。 四人等了半个时辰,终于等到木石迎面走来的身影。 木槿然欢呼雀跃,小跑着迎上去,却发现木石脸色苍白,担忧地问:“你怎么了?受伤了吗?江清月打伤了你?!真是太过分了,我现在就去为你报仇!” 木石拉住他,有气无力地说:“你别给我添麻烦了。我没事,我睡一会,醒来便什么事都没有了。” 木槿然听话地点点头,扶着他,回到了藏身的巷子,将他放在稻草堆上。 蓝音遥陷入昏迷。在木石苏醒过来前,木槿然不敢合眼,生怕一闭眼两人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