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为劫》 第1章 第 1 章 如果你在路边随便拉个人问,如今人间这世道,哪里最安全,那一定会得到一个答案:风衍宗。 那可是人间修仙第一大宗门。 但是,毕竟万事总有万一。 弥漫的黑雾被带着火光的长鞭骤然劈开,露出少女紧绷的脸色。 沈慕挡在最前面,随意地擦了一下嘴角的血。 面上岿然不动,心里却不禁感叹时运不济,她不就是溜下山买点吃的吗?谁能告诉她,这是怎么回事! “风衍宗底下哪来的这么多狼?” 数十只阴森可怖的狼妖,眼睛闪烁着嗜血的光,露着獠牙,暴虐之气横生,似乎下一刻就会扑上来。 山林间,不少人抱头鼠窜,让场面更加混乱。 沈慕回山途中看到求救信号,二话不说就赶了过来。 数十只狼妖将风衍宗弟子围困,其中还有很多手无寸铁的准弟子。 而风衍宗弟子们为自保结成的剑阵,在狼群的冲击下已经布满了裂纹,摇摇欲坠。 “小师叔,要撑不住了!”为首的蓝衣少年声音嘶哑,他伤得也不轻,此刻只是咬牙坚持。 就算是这些风衍宗弟子,也不过是十七八岁的年纪,倘若剑阵破裂之前等不到援救,所有人都会命丧妖兽之口。 眼看着剑阵即将碎裂,黑雾已经蔓延到眼前,沈慕握紧了鞭子,加强了灵力催动,左手手腕灼烧般的疼痛愈发强烈。 “小师叔,不可!”一个人注意到了她被掩盖在袖子之下,隐隐发光的手腕,出声欲阻止。 她充耳不闻,额头沁出冷汗,自顾不暇之际,谁都没有注意到,沈慕催动灵力之时,自山顶倾泻而下的,沛然莫御的灵力。 再挥鞭时,赤红火焰中竟缠上丝丝银电。长鞭过处,三只妖狼瞬间被抽飞,深可见骨的伤口处银光溃散,倒地不起。 威力暴涨数倍,代价却是体内灵力开始横冲直撞,几近失控。 方才找了半天,终于在群狼身后找到了正在发号施令的狼王,她只有一次机会。 狼王同样注意到了沈慕这个最大的威胁,果断舍弃剑阵,化作一道闪电直奔她面门。 灵力运转间,数道玄雷劈下,在剑阵彻底被破的前一刻,将所有人人牢牢护在其中。沈慕捏着诀,将自身能用灵力调动到极致,只是下一刻,沈慕猛然吐了一口血。 “师叔小心!”沈慕来不及回答,好几只狼妖已经穿过了玄雷。 沈慕骂了一声,这群狼有灵智,竟然用同伴的身体挡雷。而她身负禁制,根本不是对手,敌众我寡 山顶掀起骇浪,沈慕不明所以,可眼下的情形容不得她多想,或许是过于紧绷,她并没有发现,自己的伤并未影响到她的行动,甚至出手的瞬间,自身的灵力诡异地暴涨。 不顾旁人的惊呼,沈慕看了眼自己鲜血淋漓的手腕,只能另寻他法:“清和,剑!” 清和将自己的剑扔给沈慕。 沈慕弃鞭握剑,剑身顷刻裹上银红交织的光焰,带着撕裂天地的惊鸿,横扫一片,直冲狼王而去。 一剑穿心。 狼妖的身体僵在空中,双眸闪过一丝疯狂。它临死反扑,仰天怒吼,引爆了自己的内丹,妄图拉所有人陪葬。 轰然炸开大片妖雾,腥臭难闻,以难以想象的速度迅速腐蚀了周围所有的树,而且不分敌我,最先尸骨无存的,反而是离得近的那些狼妖。 “小师叔小心,快退!” 退?沈慕回头看了眼身后那些惊恐的脸,往哪退? 她退开了,这些人只有死路一条。 退无可退,那便不退。 眼看着毒雾逼近,沈慕脸色平静,不闪不避。 她抬起左手,那道由无数道金色符文构成的繁复禁制暴露在人前。 “师叔!” 光芒似乎是吞噬了一切,但并无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只有一片死寂。 光芒尽散,所有妖雾化为飞灰。 “小心!”一银袍少年飞身上前,挡在沈慕身前,捏了个诀试图将其困住,可他虽然得手,自己也受了伤。 沈慕跃起一把接住了他。 来不及再补,就在少年的屏障被破开之际,终于,远处砸来一个塔,不偏不倚,正好落在暴走的灵力之上,使之平静,还顺便将剩下的狼妖圈入其中。。 沈慕扶着那个少年,把剑给清和扔了回去。 后者会意,借着伏妖塔对狼妖的压制,将剩余已毫无还手之力的狼妖灭了个干净。 片刻后,乱剧终于平息。 “多谢小师叔出手相助。”清和安排了弟子照顾受伤的人,又分尽了所带药物,才腾出手和沈慕说话,“小师叔也受了伤,如今这林子里妖气浓重,您不如等等我们一起回去?” 沈慕的身上也有不少血,此刻正倚靠着一棵树干闭目养神,听到脚步声睁开眼,抬了抬下巴,示意清和往不远处还发光的伏妖塔看:“道谢就不必了,师兄问起来,别把我卖了就行。” 清和本有些不明所以,直到看到了塔底部的几个小字,失笑:“这也都是也是为了小师叔好。” 若说沈慕平生有什么受不了的,那便定是风衍宗弟子这上上下下如出一辙的正经劲儿,尤其是她那位亲师兄。 沈慕头疼得摆摆手,试图支走清和:“这般浓烈的妖气,还不知道到底有多少妖兽在暗中窥伺,狼妖盯上你们,就是看你们弱,如今更是不剩什么战斗力,再有妖兽来,咱们都是送菜的份,你们去借伏妖塔的灵力设个结界。” 清和愣了一下,不得不承认沈慕说的是实话,本来都走了,突然反应过来,又原路返回,而后杵在沈慕面前。 沈慕被去而复返的清和弄得一头雾水,看着他,后者试图用灵动的眼神传递一个消息:你师兄的塔,我们用不了。 “哦。”沈慕终于想起来一个现实的问题,她自己走向伏妖塔。 沈慕走到塔前,双手捏诀,利用伏妖塔自带的灵力,快速地结了个阵法出来,将所有人罩了进去。 少女屏气敛息,指尖凝而不散,漩涡源源不断地吸收着伏妖塔的灵气,而后双臂展开,将阵法诀往两边一扔,微光勾勒出脉络,阵法顷刻落成。 “那个,谢谢你啊。” 银袍少年正目不转睛地看着沈慕,突然被人打断,没反应过来:“啊?” 站在他面前的,就是那个被他救下的一个少女:“那个,谢谢你刚才救了我。” 似乎是想起来了,少年轻笑一下:“不必客气。” “你的胳膊,不要处理一下吗?还在流血。”少女指了指他的手臂,原来是刚才被伤到了,也不知道那么长的伤口他是怎么注意不到的。 沈慕顺路将自己剩下的伤药给了他们,走回刚才的树下继续靠着,抱臂,问:“那少年什么来头?” 清和负责这次弟子招收一干事物,一听沈慕的问题,立马低头开始翻找名册,边找边问:“他好像确实有点灵力,刚才也帮了不少人,师叔是觉得有什么问题吗?” 沈慕看他找了半天一无所获,啧了一声,摆摆手:“算了。” 清和知道自己这是被嫌弃了,也没吭声,好脾气地站在一边。 其实清和比沈慕还要大上几岁,是这代弟子的大师兄,但无奈沈慕拜了个好师父,辈分一跃与掌门齐平。 只能说,沈慕确实是有先见之明的。这不,没等众人歇一会,又生事端。 一只浑身带火的鸟横冲直撞,从林间飞来,慌不择路,竟直接撞上了伏妖塔。 沈慕眯了眯眼,看清后面追来的那道蓝色的身影:“师兄!” 沈慕刚想飞上去帮忙,一把就被清和拽住了:“即墨师叔自己应付得来,小师叔还是待着吧。” 似乎是为了验证清和的话,一转头,那鸟已经倒地不起了。 真正的主人来了,伏妖塔也不再跟座山一样杵在那,而且缩小回到了即墨则手里。而后,又有不少弟子跟了过来。 “师兄!”沈慕迫不及待地跑了上去,一把挽住即墨则的胳膊。 即墨则在沈慕跑过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她满身血污,心疼不已:“伤得重不重?” 沈慕任由即墨则检查自己的身体,卖乖:“放心,我没事。” 清和和其他弟子也很快就跟了上来,拱手问:“即墨师叔是看到信号来的吗?可知这些妖兽都是从何而来?” 即墨则处理好妖兽,又对身后的弟子吩咐了些事,才终于回答了清和的问题:“是我的错……” 这些日子不知为何,人间妖兽大乱,即墨则正是收到消息,在掌门的建议下,又带了不少弟子,才下山收妖。 无奈妖兽太多,耽搁了些日子,本以为事态平息,却不想回宗门途中妖兽突然暴起,竟突破了不少弟子的伏妖塔,再次生事——方才那只鸟,还有攻击沈慕她们的狼,皆是因此而来。 危机解除,但考虑到有人伤的不轻,众人还是决定在林间休整一夜,第二日再启程。 风衍宗的小弟子们都很单纯,经此一役,没多久就和准弟子们打成一片。 坐在火堆旁,有人开始打听:“这位师兄,敢问那边的二位是何方神圣啊,看着年纪也不大啊,为什么你们要叫他们师叔?” 一个小弟子极其善谈,问什么答什么,不问也说,喋喋不休:“那二位可是剑仙的弟子,论辈分,掌门都该唤一声师叔的,只不过剑仙对此不太上心,他们自己也不太在乎,这才让我们唤师叔。” 那银袍少年坐得不远,正用手里的树枝扒拉这火苗,将她们的谈话尽收入耳。 “来日你们若有幸成为风衍宗弟子,自然能够一睹剑仙风采。” “剑仙的亲传弟子,可是不论风衍宗辈分的……” 第2章 第 2 章 即墨则和沈慕坐在一边,沈慕靠在即墨则身上,任由他用干净的布巾蘸着药粉,小心翼翼地给自己处理伤口。 血腥气混着药草的清苦味,萦绕在两人鼻尖。 “师兄,还在气我?”沈慕的声音又轻又软,带着一丝讨好,好不可怜。 她伤得不轻,流了太多血,脸色苍白得像纸,连身上的衣袍都浸透了血污,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即墨则抿着唇,一言不发。他生得剑眉星目,俊朗非凡,可周身那股挥之不去的正气,让他板着脸时显得格外严肃,也难怪那些小弟子们会怕他。 换了旁人,定会觉得他此刻怒火中烧,不敢靠近,可沈慕却知道,他这是在心疼。 “师兄这次出门这么久,给我带了什么好东西?”见他包扎完毕,沈慕眼珠一转,主动开口。 她才十六岁,正是鲜活的年纪,一双鹿眼灵动狡黠,笑起来能把人的心都看化了。 月光下,即墨则看着少女清澈的眼眸,袖中的手无意识地攥紧了藏着的东西,喉结滚动了一下,不自然地别开眼:“这次下山匆忙,没顾得上,下次补给你。” 沈慕哪里是在意礼物,不过是寻个由头与他亲近耍赖。 可偏偏一向最懂她的即墨则,此刻正心虚得厉害,竟没瞧出她的言外之意。 见他这副模样,沈慕心里偷笑,面上却故作委屈,整个人都快挂在了即墨则身上:“师兄以前每次都会给我带礼物的。师父不让我下山,你又不能时时陪我,我一个人在山上,每天就盼着你回来,现在……” 她说着,还夸张地吸了吸鼻子,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装可怜的是沈慕,接招的却是素来对她没辙的即墨则。 看着沈慕这副样子,即墨则心里的那点防线瞬间崩塌,愧疚感排山倒海般涌来。 沈慕心里得意,面上却不显,只是委屈巴巴地扯着他的袖子:“师兄,下次下山带我一起去好不好?你走了两个月,我好想你。” 这话半真半假,想他是真,想出去玩也是真。 沈慕是即墨则一手带大的,两人亲密无间,风衍宗上下早已见怪不怪。仗着坐得偏远,清和他们听不见,沈慕为了能下山,简直无所不用其极。 即墨则正要脱口而出地应下,目光却无意间落在了沈慕抬起的手腕上,瞬间清醒过来,话到嘴边拐了个弯,变得生硬无比:“不行。” 沈慕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自己缠着纱布的手腕上,戴着一条用各色灵石串成的链子,正幽幽地发着微光。 那是用来稳固她灵力的。 气氛霎时冷了下来。 …… 角落里,有人趁着无人注意,悄悄离队。 “这位公子,深夜独自离队,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一道清脆的声音自身后响起,银袍少年吓了一跳,猛地转身,就见沈慕不知何时已倚在树干上,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我……” 少年刚想辩解,沈慕却抬手制止:“与其费心思编个理由糊弄我,不如省省口舌。你省事,我也省心。” 她上前一步,意味深长地打量着他:“明日便是风衍宗弟子选拔,你这天生的灵力……” 沈慕勾唇一笑,没再往下说。 “不去凑个热闹?” 回到风衍宗,清和带着通过初选的弟子们前往主殿,进行下一轮测试。 即墨则看着沈慕饶有兴致地望着那群人的背影,却站在原地不动,便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沈慕想起昨夜即墨则的窘迫,眼中闪过一抹狡黠,她低下头藏好笑意,再抬眼时已是一片天真:“热闹什么时候都能看。弟子考核要一个月呢,等他真能留下的那一天,再看也不迟。” 她故意拖长了尾音,眨了眨眼,动作自然地抱住即墨则的胳膊:“再说,师兄与我两个月未见,就不想同我多待一会儿吗?” 即墨则身子一僵。 他本就心里有鬼,此刻被沈慕这样依赖地抱着,少女馨香萦绕鼻尖,更显得心思不纯的自己罪大恶极。 正当即墨则在心里天人交战时,一道懒洋洋的声音打破了这暧昧的气氛。 “你们两个,杵在这儿当门神呢?” 连昭不知何时出现在不远处,正没好气地看着他们。 沈慕和即墨则吓了一跳,连忙转身行礼:“师父。” 连昭“嗯”了一声,慢悠悠地踱到两人面前,开口便训:“一天到晚,不干正事。” 他虽是世人景仰的剑仙,瞧着却比一本正经的即墨则还要年轻几分,长了张俊美无俦的脸,行事却随性不羁,毫无仙人风骨。 “师父此言差矣,”沈慕立刻跑到连昭身边,故意曲解他的意思,“师兄最是勤勉,您怎么能这么说他?” 无辜被拉下水的即墨则只能无奈一笑,显然早已习惯。 “是啊,你师兄勤奋,”连昭皮笑肉不笑地睨着她,“那你呢?” 沈慕此时已换下血衣,和即墨则一样穿着风衍宗的蓝色弟子服,发间除了发簪发带,还簪了几朵不知名的小花,俏皮可爱。 见耍赖不成,沈慕干脆破罐子破摔:“那还不是因为我最得师父真传,跟您最像?有样学样嘛。” 连昭被她一句话噎住,又好气又好笑,不轻不重地拍了下她的脑袋:“你偷溜下山还有理了?忘了我给你下的禁令?” 沈慕是他当年在山下捡回来的,生来灵元不稳,差点夭折。连昭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保住她的命,十几年如一日地精心养着,才有了如今亭亭玉立的模样。他对沈慕向来宠溺,唯独不许她私自下山。 平时沈慕阳奉阴违,偷偷跑下山买点吃的逛一逛,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她去了。 这次她竟敢跑去招惹妖兽,连昭是真有些后怕,才坐不住亲自来迎。 “这一个月,给我在山上老实待着。”连昭伸出手指,在沈慕眉心轻轻一点。 一缕精纯的灵力瞬间没入,先是温和地流遍她四肢百骸,治愈伤口,随后却化作一道无形的枷锁,将她体内的灵力尽数封印。 沈慕感到体内一空,顿时蔫了,恹恹地“哦”了一声。 “行了,我去找宗主有事,你们也早些回去。”连昭摆摆手,那敷衍的样子,确实和沈慕如出一辙。 许是小徒弟的目光太过幽怨,连昭在拐弯前,又扔下一句话。 “安分一个月,宗门大比你和你师兄一起去。” 话音刚落,沈慕脸上的颓丧一扫而空,整个人都活了过来,抓着即墨则的胳膊使劲晃:“师兄!你听到了吗!师父同意我下山了!” 即墨则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心中一片柔软,温声回应:“嗯,我带你下山。” 新一届的弟子考核,百年如一日,依旧是那几个流程:验天分,测悟性,最后,强者胜之。 当然,前提是能够顺利抵达宗门。这次虽然出了点意外,但是后面的考核也足够弥补了。 连昭目不斜视地从众人中间路过。 “长老,宗主正在大殿,让弟子告知您,来了直接进去就好。”清和看到连昭,立刻上前。 连昭点了点头,无视了那些人自以为很小声的讨论,不走心地用眼睛扫了一圈,而后大步流星走进大殿。 清和全权负责弟子选拔,自然不能跟进去,他走回那些人面前:“各位既已到达此处,即日起,便正式开始进行考核,唯有三关皆过者,方可留下。” 看着师弟们点头,清和宣布:“第一项考核,便是要测试一下诸位的天资如何……” 大殿里,连昭并没有看到人,但他并不意外,轻车熟路地找到宗主椅子上的机关,按下去,画卷脱落,书架打开,那是一条暗道。 连昭踏入暗道,几乎是抬脚的瞬间,人就消失了,所有东西回归原位。 暗道的尽头并非是什么密室,而且一片湖泊。清澈见底的湖水映射着蓝天,周围是高耸入云的青山,灵气充沛。 任谁也看不出,这里方才产生过何等滔天巨浪。 湖中心站着的蓝袍人听见动静,也没回头,反而是一直盯着面前的浮诛。 一少年站在灵器前,两相接触的瞬间,暴涨的灵力直冲云霄,凌乱的风还波及了旁人。 “整个宗门,除了你,我也想不到还有谁有资格收了他做徒弟,哪怕是名义上的。”自然而然,那蓝袍就是传说中的风衍宗宗主,宣恪。 宣恪不过是四十出头的年纪,精明强干,修为在人间也是排的上号的。 “没事了?”连昭没有接宣恪的话,只是静静盯着湖面。 “就只有那么一小段时间,湖水暴涨,灵力外泄,甚至牵连到了整个风衍宗。就算是我,方才站在这,也觉得被压制得难以呼吸。若非是有封印的压制,只怕……”宣恪正了神色,“整个风衍宗都会保不住。” “到现在,已经有万年了吧。” 连昭叹了口气:“宗主,你我守护这里,近百年间都是安然无恙,唯独这十几年,封印开始有了动静。” 连昭看着突然灵气大震的灵器,言语中带着些许轻挑:“论辈分和实力,阿则也到了可以收徒弟的时候了。何况……” 连昭的话没说完,宣恪却明白:何况,这湖中散出来的,并非是魔气啊…… 两个人专注于浮珠中的画面,谁也没能看到,湖中心出现的,那一抹淡到极致几乎看不见影子。 丝丝流于表面的魔气在其出现时顷刻散开。 第3章 第 3 章 栖风阁,晨露未晞,空气却已凝滞如铁。 凌厉的剑气与鞭风交织,灵力所过之处,尘土飞扬,碎石漫天。 沈慕右手紧握长鞭“绯月”,眸色专注,不断运转着灵力。 手腕上空空荡荡,那串压制了她数年的禁制,已在昨夜被连昭亲手取下。 此刻沈慕周身灵力如沸水般翻腾,抬眸时,眼中映射出跃跃欲试的兴奋。 即墨则横剑立于对面,玄铁剑身映出他专注的神色。 赤芒流转,长鞭划出诡异弧度,与寒光相撞,如锁链般缠住即墨则的长剑。 沈慕坏笑:“师兄,被我抢过来可就是我的了哦。” “专心些。”即墨则沉声提醒。 沈慕摘下禁制不过一夜,灵力却犹如脱缰野马的疯涨,此刻的他,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防备。 话音未落,绯月如赤色闪电撕裂晨雾,带着破空锐啸直取面门。 即墨则旋身侧避,长剑顺势撩向鞭身,却在两物相触的瞬间心头一凛,那股力道竟比昨日又强了三成,震得他虎口发麻,长剑险些脱手。 “师兄的反应慢了哦。”沈慕轻笑一声,手腕翻转,长鞭如灵蛇缠上剑身,借着反作用力腾空而起。 她身形在空中折转,足尖轻点虚空,竟在晨雾中踏出一串残影,绯月陡然变招,从刁钻角度缠向即墨则咽喉。 即墨则瞳孔微缩,猛地矮身旋剑,清鸿剑嗡鸣着荡开鞭梢,却见沈慕借着这一荡之力,如柳絮般飘至他身后。 “师兄,清鸿归我了哦。” “师妹,收力!”即墨则厉声大喝。 方才那瞬间,即墨则无比清晰地感受到了沈慕体内灵力的骇人,那不是单纯的灵力! 沈慕正欲回话,可体内灵力却突然失控一般暴涨。 她只觉经脉像是被滚烫的铁水冲刷,眼前阵阵发黑,耳边响起无数细碎的低语。 “师妹!” “铛”的巨响震彻演武场,即墨则整个人如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撞在石壁上,喉头涌上腥甜,一口鲜血溅在清鸿剑上,染红了冰冷的金属。 他竟然被外溢的灵力弹飞了出去。 绯月许是被这股灵力影响,竟然不受控制暴涨数尺。 沈慕惊觉不对,想收回长鞭,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眼看着绯月失控,沈慕跪倒在地,双手死死按住长鞭。 碎石漫天飞溅。 就在此时,一道身影如鬼魅般闪过,连昭的手精准抓在了绯月之上。 “噗——” 沈慕猛地吐出一口血,彻底失去了意识。 连昭接住软倒的徒弟,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 “才刚摘下禁制,反应便这般强烈吗?” 他瞥了眼挣扎起身的即墨则,声音冷得像冰:“此地灵力波动已惊动宗主,你守在这里,寸步不离。” 话音未落,他抱着沈慕的身影已消失在原地。 暗道尽头的湖泊,此刻正翻涌着墨色巨浪。 往日澄澈的湖水变得漆黑如墨,丝丝缕缕的寒气冲破水面,在半空凝结成雾,连月光都被染成了诡异的银灰色。 巨浪拍打在封印之上,一道道白光自湖底射出,直矗云霄。 湖面隐隐勾勒出阵法的形状。 宣恪立于湖边,蓝色道袍被狂风吹得猎猎作响,双手结印支撑着封印,额角青筋暴起。 他身侧站着个穿银色斗篷的人,风帽低垂,只露出一截冷硬的下颌。 那人见到连昭,似乎是要说些什么,但没能出声。 连昭刚出现在湖边,不,应该是沈慕。 沈慕虽在昏迷,但她一出现,不过是眨眼间,封印的灵力骤然增强,愈发不可撼动。 方才那惊天动地的巨浪,刹时平息。 诡异的沉默,三人的视线都停在了沈慕身上,停在了她还在源源不断流着血的伤口上。 沈慕的手腕不知何时被伤到,流出的血在离体的刹那便仿佛被召唤一般,径直流向那个封印,无视屏障,与之融合。 在场之人都能感受到,是这些血,让阵法加强了。 血中起初还泛着些许黑雾,都在触碰封印的瞬间被净化。 魔气彻底消失后,连昭尝试了为她止血,效果微乎其微。 平静不过片刻,湖水又开始不安分地搅动起来。 从一圈圈稀碎的涟漪,到犹如投入石子般轻轻扩散。 转瞬间,湖水疯狂开始加速旋转,似乎是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带动,形成了一个漩涡。中心的水面不断升高,带动了整片湖水。 就在这时,一道寒光破水而出,穿透水花,直直地挺立在湖中央。 那是一把剑,剑身寒光凛冽,仿佛由千年寒冰锻造而成。即便被湖水浸泡,依旧泛着能斩断一切的锋芒。 在场清醒着的三人,宣恪已经难以控制地出了冷汗,银袍人看似岿然不动,实则也暗暗握紧了拳头。 连昭以剑入道,修炼成仙已有百年,世间少有能让他动容之物,而面对这把剑,他竟生出了臣服之意。 就在此时,连昭怀中的沈慕不受控制地脱手,如同方才的血一样,竟越过了封印屏障,停在了那把剑之前。 连昭下意识想要去追,却被银袍人抬手拦住。他缓缓说出一句话:“神魔止戈,落华神尊留其神器斩霜剑于人间,镇守封印之地。” 连昭收回了腿,无声看向那把剑。 那剑亮起一阵白光,再睁开眼,一白衣男子于其上脱离而出。 那男子面容冷峻,不带任何情绪,一袭白衣清冷出尘,似乎便是世人口中,谪仙般的存在。 唯有那双眼,清澈空灵,却又有几分亘古的幽深。 那人视线扫过湖边三人未做停留,只在沈慕停在他面前之时,抬起了手。 男子闭上了眼睛,手指停在沈慕的眉心。 “吾主,万年已过,可还记得故人?” “谁?”沈慕挣扎着睁眼,入目却是一片空白。 无人,也无物,唯有那道声音。 男子借着方才那些血提供的微弱的连接,入了沈慕的识海:“是吾。” 沈慕看着突然出现的男子,有些措手不及,而那男子仿佛能够看透她的心。 “血为凡血,灵非凡灵。故剑生灵,而吾不过是得了机缘。” “吾谨遵神谕,镇守于此,终得于吾主相见。” 连昭在外面是不清楚剑灵究竟做了什么的,他试图窥探的灵力都被封印挡在了外面。 “或许我早该明白的……” 连昭曾经听风衍宗立宗宗主说过,封印每过百年便会波动一次,乃是寻常。 而自沈慕入宗,封印的波动愈发频繁,便是由她十二岁那年,炼化伏妖塔起。 也是在那之后,沈慕戴上了禁制。 这些年,只要沈慕动用灵力,封印或多或少都会受到影响。 “你是说,此番我灵力失控,是魔尊暗中动了手?” 沈慕还没办法一次性接受这么多信息,只能捡最在意的问。 “吾主凡身,而元神之力过于强大,禁制已撤,魔尊因封印薄弱苏醒,与吾缠斗,暗中放出魔气,借机生事。” “你的意思是,我的血唤醒了你,我是你的主人。” “吾在此万年,感受吾主之气息也不过十数年。神谕在身,不敢擅离。唯今日借吾主之血,生出剑灵。” “剑灵……你叫什么名字?” “吾名,斩霜。” “斩霜……”沈慕有些恍惚,呢喃出声,“前几日在山下,狼妖,是你帮了我吧。” 纵然身在人间,到底是修仙之人,怎么可能没听过这个名字。 “该醒了。” 剑灵打断了沈慕的思绪,这句话说完,沈慕眼前闪过一阵白光,那男子消失在她眼前。 沈慕被送回连昭怀中,那男子轻轻一指,一缕灵力没入连昭袖中。 “一缕剑气寄于其中,望替吾护好你。” 这声音在连昭听来有几分空灵,恍然间,男子已消失在湖面。 斩霜,也不知所踪。 “方才这湖,可是自己平息的?” 宣恪大梦初醒一般询问,余下两人均是摇了摇头,不明所以。 沈慕醒来时,窗外已是暮色四合。 她动了动手指,发现自己正躺在熟悉的床榻上,周身灵力温顺得像被驯服的溪流。 隐约记得在梦里好像发生了什么,可越是回忆,越是模糊。 “醒了?”即墨则的声音在门边响起,他端着药碗走进来,玄色衣袍已换过,但眼底的红血丝仍清晰可见。 “师兄,我……”沈慕刚要起身,就被他按住肩膀。 “师父说你需静养。”即墨则将药碗递到她面前,药汁漆黑,散发着苦涩的气息,“他去宗主那里了,让你醒了就把药喝了。” 沈慕接过药碗,指尖触到碗沿的冰凉,忽然想起昨夜失控的鞭影,脸色一白:“我是不是……伤着你了?” 即墨则动作微顿,随即若无其事地别开眼:“只是些皮外伤。”他顿了顿,声音放轻,“不必担心我,先喝药,好不好?。” 沈慕望着他转身时微颤的肩膀,低头抿了口药。 苦涩瞬间漫过舌尖,她却忽然笑了。 窗外,连昭站在廊下,看着窗纸上沈慕喝汤的剪影,指尖捏着一枚玉佩,正是那日没送出去的礼物。 玉佩上刻着的“安”字,在暮色中泛着温润的光。 “到底是我捡回来的,无论如何也会保住你的命。” 他轻轻叹了口气,转身走向演武场。那里的焦痕已被清理干净,但空气中残留的异质灵力,仍在无声诉说着一场尚未结束的风暴。 沈慕伤得不轻,失血过多,连下榻都困难。连昭三令五申,终于让她安安分分地养了一个月。 风衍宗山门前。 沈慕换上了崭新的蓝色弟子服,发间别着两朵嫩黄的小雏菊,看起来与往日无异,只是腰间多了枚玉佩,上面还刻着一个“安”。 “师父,我们真的能去参加大比吗?”她晃着连昭的袖子,眼睛亮晶晶的,仿佛完全忘了三日前的失控。 “记住,不可过度动用灵力,不可与人硬拼,更不可……” “不可擅用灵力,不可触碰陌生的法器,不可偷偷溜出去吃街角的糖糕。”沈慕抢着说出剩下的话,笑嘻嘻地歪了下头,“您都刻在这上面啦,我一使劲就会疼,肯定忘不掉。” “师父放心,徒儿绝不会给您丢脸。”沈慕笑得明媚,带着独属于她的骄傲,“我可是剑仙的弟子。” “小丫头。”连昭点了一下沈慕的额头,看着她明媚的笑脸,终究没再说什么,只是对即墨则递了个眼神。 即墨则会意,上前一步, 宣恪站在山门高阶上,看着整装待发的队伍,目光在沈慕身上停顿片刻,才朗声道:“此行不仅是为大比,也是为了你们自己,你们都是宗门最出色的弟子,为师等你们回家。” “是!”众人齐声应道。 连昭望着一行人御剑离去的背影,直到化作天边的光点,才转身走向禁地。 “你生来灵力醇厚,此番封印动荡,除了你,为父想不到还有何人可担此重任。”犹如梦境一般的地方,那高位者只留下一个被云雾缭绕的背影,“待你归来日,便是仙界太子继位时。” “殿下?”宣恪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那个人,正是那日出现,穿着银色斗篷的人。 “便依宗主和连昭长老之意,我没什么意见。” 那人看了看平静无波的湖面,仿佛那天的惊心动魄,都是一场幻觉。 一个红色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山顶。 第4章 第 4 章 一行人拜别师门,方才那丝丝缕缕的紧张氛围烟消云散,欢声笑语中夹杂着独属于少年人的意气风发。 自空中下眺回望,风衍宗青山连绵,云雾缭绕,点缀着些许翠绿,偶有三两只鸟雀飞过。 这是沈慕第一次在这个视角见到风衍宗。 “师叔……” 刚离开风衍宗不久,清和便追上了一直在最前方引路的即墨则,他意有所指地向身后瞥了一眼,即墨则会意。 “下了山便步行吧,山脚下有一家客栈,大概还需要一炷香的时间,可以在那休整一段时间。” 沈慕离得不远,听了这话,默不作声回头看了眼身后——这支队伍由两部分组成:整齐有序的风衍宗参赛弟子,以及除了他们三个人,每人的剑上,刚通过入门灵力测试的新人。 “这几个天资都不错,有望进入内门,你们去参加宗门大比,带着他们去长长见识也好。” 下山前宣恪特意找到即墨则和沈慕叮嘱此事,虽不知用意,但师长吩咐,自当遵从。 预选弟子未正式入门,无随身佩剑,便只能同参赛弟子共乘一剑。 风衍宗山脚百姓不少,这里受到宗门庇护,便有了不少营生。 “呼。” 沈慕头次下山,瞧什么都新鲜,半分疲态也没有,反倒是有些意犹未尽。 “小心些。”即墨则绝大部分注意力都在沈慕身上,看见她没个正经,竟然直接跳了下去,当即伸手捞了一把,“有没有不舒服?” 沈慕笑着摇了摇头,眉眼都噙着笑。 “知道你高兴,但先不要太急,我们先安顿一下,然后想去哪玩,我都陪你,好不好?” 即墨则放开沈慕的手臂,替她理了理额前有些凌乱的发丝:“你的伤还没好彻底,又不肯与我同乘一剑,就别怪我啰嗦了,嗯?” 少年的动作很轻,最后一句的语调同嘴角一起微微上扬,阳光下,竟显得有几分温柔。 “呦,这不是即墨少侠,还有诸位,这么大阵仗,是要去哪啊?” 风衍宗弟子平素下山,也会在此歇脚,一来二去,也有几个同客栈老板混了个脸熟。 此番这么多人,清一色的蓝白弟子服,引得不少人瞩目。 “带着师弟们下山历练,”即墨则熟练上前交涉,显然也是同老板相熟的人之一,“还烦请掌柜的为我们安排一下房间,备些热水。” 一行人人数众多,客栈房间不够,便只能两人挤一间。 沈慕换好衣服,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兴致勃勃地去敲即墨则的房门:“师兄师兄,你在吗?” 彼时即墨则还在换衣服,听到声音,应了一声,手上也加快了速度:“稍等。” “怎么了,是不是饿了?”即墨则开门,看到等在门口的沈慕,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清和点过菜了吗?” 沈慕自从落地就特别兴奋,感觉不到累一样跑来跑去,玩得不亦乐乎。知道她是因为第一次下山太高兴,即墨则也就随她去了。 “哎呀。”沈慕拽过即墨则的胳膊拉着人往外走,“他们都已经下去了,就差师兄了,我们去吃饭吧。” “好。”即墨则老老实实跟着沈慕下楼。 就像沈慕说的,他们下楼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到了,几个人坐在一起说说笑笑,偶尔还会打打闹闹。 “师叔。” “师叔。” …… 风衍宗没有吃饭不能说话的规矩,长老们反而喜欢弟子们活泼的热闹劲儿,出了家门,更是没个正经。 “可以不爱说话,但不能不会说话呀小公子。” 沈慕素来没架子,即墨则纵着她,不一会就和新弟子们打成了一片。 她早就从清和那听说,入门测试那天,有一个少年,得连昭另眼相待之事。好奇心早就蠢蠢欲动,如今没了顾及,可不是要满足一下。 她和紫琅接触下来,发现紫琅并非是性格缺陷,而是根本不懂如何与人相处,心性单纯得像一张白纸。 沈慕觉得紫琅挺可爱的,而且在清和他们不断努力地带动之下,他已经在很努力地融入,非常有进步了。 “我,我会努力,努力学。”紫琅还没能把一说话就脸红的毛病改过来,又受不了沈慕揶揄的眼神,只能低下了头。 “这学也是要过程的,为了进步,不如我们现在就开始。” 有人凑热闹,沈慕转头,是那天的银袍少年。她饶有兴趣地抱臂上观。 “怎,怎么开始?”紫琅看着泠辞那煞有介事的样子,还真被忽悠住了。 泠辞勾起嘴角:“我们慢慢来,首先……” “首先不要相信他说的任何一句话。”即墨则听不下去泠辞诓骗紫琅,怕孩子被带坏了,“你比他可爱多了。” “哈!”沈慕倒是头一次听即墨则这么直白,一时笑喷。她果断选择助纣为虐,“是呗,我们小紫琅最可爱了,不听他的。” “嘿你们!”泠辞被群起而攻之,试图反抗,可惜被镇压。 “师兄。”趁着另外几个人打闹,沈慕偷偷叫了即墨则一声。 两个人本就离得近,这样不免更贴近几分,即墨则垂眼,似乎能感受到少女温热的呼吸。 “怎么?” “紫琅可爱,那我可不可爱?” 一瞬间,即墨则感觉自己好像突然哪里被碰了一下。 他看着沈慕,少女歪着头,言笑晏晏地看着他,两个人的身边仿佛有了一道屏障,将他们与旁人隔绝开来。 即墨则已经听不到其他人的声音了,满心满眼都是少女眉眼弯弯的样子。 “可爱,你怎么样都可爱。”即墨则听到自己的声音好像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颤抖。 沈慕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满意地点了点头,狡黠地笑了一下:“师兄也可爱。” 即墨则感觉到异样,半天才反应过来,原来是自己心跳得太快了。 回忆起那时有人告诉他的话:“我这辈子就是真的栽倒她手里了,但,我甘之如饴。” 即墨则也不知道是哪里得了指点,反正,缥缈了很久的模糊情意,就在这样一个不那么正经的情况下,在这样一个客栈的角落里,乍见天光。 喧闹中,无人注意到,偷偷溜出客栈的,一道单薄的身影。 红色的身影,颈间亮起一枚影影绰绰的印记。 暮色如纱,缓缓笼罩了客栈。唯有檐角悬挂的铜铃,在风中发出轻响,为静谧的夜色添了些许灵动。 只可惜,急促的敲门声破坏了这份祥和。 “师兄!” 沈慕意识到不对的时候,已然是深夜。 “听掌柜的说,这林子不小,许是迷路了也说不定。” 夜色渐深,客栈已经点起昏黄的烛火,沈慕几人手持火把,向林中走去。 夜晚的山林格外阴森,虫鸣阵阵,树叶沙沙作响。火光摇曳,将影子拉得老长,众人沿着小路一路找寻,一无所获。 失踪的人名唤符韵。听清和说,是个性格活泼,但行事神神秘秘的小姑娘。若非她碰巧和沈慕分到了一起,只怕难以发觉。 “小师叔!” 清和突然出声,沈慕下意识回头。原是借着火光,在一旁的草丛中,发现了一小块红色的布料。 “只是有些破损,并无血迹,想来应该离得不远。” 清和握紧了那块布料,加快了脚步。 众人顺着线索继续搜寻,不久后,来到一片较为开阔的林间空地。清和眼尖,发现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下似乎有个身影,他心中一喜,便快步跑了过去。 众人自然也看到了那个影子,跟着跑了过去。 然而,当他靠近时,却倒吸一口冷气。只见符韵被一张巨大的网吊在树上,面色苍白,显然已被困许久。 “符韵?” 沈慕看着少女虚弱的模样,难免心疼。 “符韵,你怎么样?”清和一边喊着,一边想要挥剑斩断那个网把人救下来。 可就当清和的剑要触碰到那个网的瞬间,那个网突然发光,竟凭空出现一道屏障,挡住了清和的攻击。 不仅如此,竟还将清和弹了回来。 即墨则反应迅速,飞身上前接住了清和,而后当即拔剑挥出一道剑气,直冲那个网而去。 “竟还是件灵器。” 清鸿剑乃是连昭亲手所铸,其威力不逊于掌门佩剑,沈慕眼看着即墨则的剑气被吞噬,眸光微闪。 “小师叔,我们该怎么办?”清和被即墨则扶着,捂着胸口问。 “管它是什么,再不把符韵放下来,她会有生命危险的。” 沈慕上前一步,绯月出现在她手里,夜色中,灵力流转,轻轻一甩,原本星星点点火焰顷刻炸裂,整片林子骤然被赤红的火光照亮。 沈慕抬起手,赤金色的长鞭带着爆裂的火星以势如破竹之势,惊醒了林间栖息的飞鸟,撕碎了暮色。 不料,在绯月即将接触到那个网的时候,突然一把长剑横亘在前。长剑被火焰包裹着,发出清响。 一切,不过发生在瞬息之间。 “鞭下留人!啊不对,留网啊!鞭下留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