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山绝响》 第1章 第 1 章 虎来了 凌峰山脉,群山环绕,山峰层高,绿木丛生,牲畜物类繁多。 因此每年秋闱无名阁都会在此举行围猎。 而最后获胜者可向无名阁提出任何一个任意要求,要求不限。 所提要求,无名阁不惜一切,守诺完成。 三年里,无数勇士抛头颅洒热血,拼尽全力也要挣下这彩头,只为换取无名阁千金一诺。 凌峰山脉猎场。 “各位勇士,今日阁主说了,在凌峰山脉里谁能猎到虎豹,谁就是胜利者!凡最终胜者可向无名阁提任意一个要求,并给黄金万两。”阿大大声嚷道。 一众受邀猎手整装待发。 栓着马的缰绳,马蹄原地声响,咚咚几声,所有人都在蓄势待发。 只等贺元舟一声令下,去争今日彩头。 阿大接受到指令,大声喊出:“祝各位旗开得胜,取得彩头。” 待四周人散。 热闹的猎场,此刻寂静一片。 阿大转身走向台上,站了片刻。 霍承之站起身对着阿大说道:“阿大,今日我们也去讨个好彩头,带上时安,我们一起去。” 阿大不做声,眼角余光一直望着身旁未开口的贺元舟。 霍承之眉眼上挑,他看着台上那人:“你去不?我带他们俩去讨彩头。” 贺元舟抬眸看了看霍承之,嘴角上扬,他摇摇头:“你带他们去吧!护着时安就好,我去周边转转。” “主子,我……”阿大一听顿时急了,他不想和霍承之去,他想留在贺元舟身边保护他,这可是他哥临走时留给他的主要任务。 霍承之手里执着剑,他晃了阿大一眼:“贺大,你倒是忠诚护主。不过,你主子的功夫,十个你加起来都未必是他的对手,你应该保护的是这位小主子。” 霍承之笑着拍了拍身边大口吃肉的时安,阿大倔强撇过头,他只听贺元舟的指令,其余人一概不听。 见人不理睬,霍承之也不再相说,他摆了摆手,起身带着身边的时安,上马疾行,追赶大部队。 “主子,你去哪?等等我……”阿大一回头,余光只剩贺元舟骑着一匹红色宝马,身影慢慢消失在他视线里。 他急步走向马厩,翻身上了自己的马,快马加鞭追赶贺元舟。 阿大很快追上了贺元舟,他骑着马跟在贺元舟身后,阿大不明白自己主子去哪。 但他不敢多问,在他心里,不管贺元舟做了什么,他都是忠诚的追随者,从未质疑。 贺元舟骑着自己汗血宝马天葵,走在前方。 一身红衣格外注目,乌发黑亮,放于身后,一根钗子卷了半边,他没有束发。 半边发丝落在脸侧,挡住了整张容颜。 阿大从那依稀可窥见的视角里,贺元舟露出的半边侧颜,眉眼宛星,湛然若神。 阿大不敢多看,他收回了目光,跟在贺元舟身后。 两人越走越远。 无意踏进了凌峰山脉原始丛林。 “主子,这里是?”阿大勒紧了马鞍,双腿夹击着马肚子两侧。 望着四周茂密的森林绿丛,一眼望不到底的深崖,唤不出名的虫类,挂枝叶上的巨毒长蛇。 越往深处,越心生寒意。 他跟在贺元舟身后,步步谨慎,心吊在胸口,不敢落下。 “阿大,注意脚下。”贺元舟沉声道。 话音落,前方一道被荆棘掩埋的陷阱口出现在眼前。 贺元舟立刻飞身而起,他脚下带力,脚尖蹬向天葵后臀,天葵受了刺激,一个跨步,向前跃去,跨过荆棘陷阱。 贺元舟脚步并未停,他转身飞上身后大树,待身形稳住,他对着天葵吹了一声长长的口哨。 那哨声,声响长短不一。 常年训练,人和马形成了一片默契。天葵听着贺元舟的哨声,它突然仰头嘶鸣,半边马身在原地站立了起来。 它脚步原地猛踏,脚下马蹄声蹬的越发响亮,随着贺元舟吹出的口哨声,声调越来越快。 天葵一个疾步,向前猛冲了出去,天葵疾跑的速度很快,不消片刻,便再看不见它的影子。 阿大骑着马跟在身后迟了一步,贺元舟话音刚落,他的马儿落鱼便被那埋藏好的陷阱给拖了进去。 三道长长的麻绳各自拴住了落鱼的马尾,马头和后马蹄。 阿大见这一幕说时迟那时快,马儿倒地的一瞬间,他飞身而起迅速脱离了马身。 他伸脚往后,用力蹬上了大树,站在树上,借着缓冲,他飞快拔出大刀,准备向那埋藏好的陷阱里冲去,救出自己的马儿。 “阿大,站好,别动。”贺元舟低沉着嗓音,他低头看向那处陷阱。 阿大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唯恐自己出声,再影响了贺元舟的判断。 “有人!” 贺元舟话音一落。 只见陷阱四周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四面传来。 “嘶……” 落鱼凄惨的叫声响彻于凌峰山脉上空。 山脉空旷,声音凄惨。 落鱼被分尸的那一刻叫声环绕在上空。 那马儿声凄厉,悲凉。 “我的马,哪个挨千刀的杂种竟然敢猎杀我的马。”阿大气红了眼,一腔悲愤堵在心口处。 “嘘。”贺元舟伸出手指,示意阿大静声往下看。 阿大顾不上为自己马儿哀伤。他紧随着贺元舟指的方向,抬头向下看去。 “主子,狼。”阿大惊诧唤道。声音有些大,空旷的原始丛林,几乎瞬间回响了他的声音。 贺元舟抬眸,看了一眼阿大,阿大当即捂住嘴,不敢再多言,随着他抬头。 一直右腿瘸了的小狼崽正悠悠从旁边走出,全身赤红带点灰,那灰色发毛已没有了原样,早已被鲜血染红。 它警惕的望了望四周环境,狼尾下垂,瘸着腿走巡视了几个方向。 待确定安全后,它缓步走向已经死了的马儿身边,狼眼闪着金光。 它闻了闻,是新鲜血液,狼眼即刻亮了一瞬。 它在原地转着圈,突然低头,一口啃咬在落鱼身上,马腿的肉被狼牙撕扯了下来。 阿大看着这一幕,眼眶的泪再也忍不住了,这是陪了他两年的马儿。 如今却葬身狼口。 他恨不得飞下去与那残狼干一上一架,替自己马儿报仇。但无奈贺元舟在身边,他的指令不能不听。 贺元舟听着耳边传来的啜泣声,他抬眸,睨了一眼红了眼的阿大。 他没有说什么,只是眉头微皱,便不再去看他。 他眼光向下,紧紧盯着那头残了的幼狼。 幼狼用了力才撕扯下马儿的小半边血肉,他将肉咬在口中,却没有即刻进食,它含着肉,瘸着狼脚转身走进丛林中。 贺元舟等了片刻,丛林一直未出动静。 他等了许久。 天色开始变暗,肩膀处传来一阵湿润,是零星的小雨点。 “主子,雨来了。”阿大垫着脚,靠近贺元舟身边。 贺元舟点了点头,原始丛林里,下雨,意味着雾障要来了。如果不及时撤出,他和阿大都会面临夜深时,未知危险。 贺元舟从不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他向下深深看了一眼,他想要那头聪明的幼狼。 天色越来越暗。 他抬眼望向上空,那团黑雾逐渐像他们的方向靠近,他思考一阵,决定离开此地,回头再来。 他起身正准备与阿大离去时,丛林传来了声响。 那声音低沉,嘶吼声短促激烈,猇声狺语,呼啸狼嚎,那是猛虎叫声。 他们走不了了! 贺元舟眸子一沉,他取出藏于袖中的短刀,递给阿大:“如果虎来了,你先走,我去引开它,这把短刀,你留着防身。” 阿大急了,他没有伸手去接,只是侧着身埋头回避着。 不管生死,他都要在贺元舟身边坚守着。 “贺大,这是无名阁阁主命令,不可违抗。”贺元舟低声呵斥。 他看了阿大一眼:“你安全出去以后,迅速带人来接应我。” 阿大这才接了短刀,他点了点头,眼神坚定不移。 虎啸声越来越近。 贺元舟正起身准备飞去地面引开猛虎,丛林中传出了巨响声。 他凝着眸,脚步退回了树上,与阿大一同藏在树后,眼神却片刻不离那丛林。 丛林被推开,一个男人的身影出现在两人视线里。 从身影看去,竟是一位蓝发少年。 两人相似一眼,眼中都露出了惊讶,想法默契。 异族人。 贺元舟又迅速将眼神锁定在蓝发少年身上,他背对着他,看不清他的容貌,蓝发少年一身异族服饰,肩上和背上破了几个小洞,血痕显露在外,看着狼狈至极。 贺元舟迈出步子,小心翼翼绕去前方,他迅速侧身躲在树后,从正面相看,他终于看清了他的模样。 蓝发碧波,肤色暗黑。 一双眼眸竟是异瞳。 贺元舟不动声色打量着少年,少年怀里抱着一个物品,定睛一看,他怀里抱着一头狼。 贺元舟认得,是那头极聪明的幼狼。 少年的眼神坚定的望着前方,他抚摸着幼狼的鬓毛,安抚的拍了拍它,幼狼被虎啸声吓得全身颤抖。 它虽然缩在少年怀里,但眼神里的坚定勇敢与少年一样。 虎啸声越发临近。 少年缓缓爬下身,他从衣饰里掏出一把红色短刀。 躲在树后的阿大,看了一眼少年短刀,他惊讶的看了眼自己手中的短刀又看了看少年掏出的短刀。 刀身,样式。 一模一样。 他抬眸望向自己的主子,却见贺元舟面部表情并未有任何异样,他没有作声,只是收起了短刀。 视线向下看去。 少年正从红色刀鞘中取出刀刃,他把小狼放置丛林中藏起来。他爬下身将刀身含在口中,把最锋利的一面放在外面。 那眼神隐约带着兴奋与激动,却又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激动。 贺元舟看着这一幕,他沉了眸子,身形向前,红色宽袍,显了出来。 夜色渐临。 雷闪轰鸣。 一道惊雷轰下,刹那间,白昼闪现。 短刀划过一片红,晃了少年的眼。 几乎同时,少年抬头与那树上的男人双双撞进彼此视线中,眼中惊诧不过片刻。 虎来了。 第2章 击杀 少年收回视线,他含着刀刃,弓起的身子,慢慢往下匍匐。 他伸出左手往丛林中探去,摸索了好一会,手再伸出时,几道粗长的麻绳出现在他手中。 他拉着麻绳,眼睛直直望着那早已布置好的陷进。 只等那猛虎现身,一击必杀。 贺元舟凝着呼吸,看着这一幕,他恍然大悟,原来少年的目标一直是这只猛虎。 是他和阿大误闯了他的陷阱之中!成为了这意外中的意外。 贺元舟来不及多想,虎啸声越发临近,他悄然起身将身上红色宽袍脱下,只留了件白色衣袍在身。 颜色不再鲜艳,他再次将视线望向少年,少年却不再与他对视。他将目光收回,蹲在树后。 阿大手持短刀,呼吸越来越紧,心跳极快,他紧张的汗如雨下。 三人默契的站在各自方位,等待着百兽之王。 “它来了。” 随着少年异族话音落下。 一只纯白色猛虎出现在三人视线里。那猛虎满眼警惕,它踏着步伐,一步步走向那布置好的陷阱之中。 猛虎已经踏进陷阱处,它脚踩荆棘,脚下一个踏空,它来不及挣扎,身体随着空隙处滚落进巨大的深坑里。 少年见状,立即拉扯手上的麻绳,他迅速将绳索收紧,左手翻过右手,从绳圈进入,一条系了活扣的麻绳出现在手中,动作极快。 他将刀刃从口中拿下,放在手里,身子开始慢慢往后缩。 猛虎掉进深坑里,一声又一声怒吼,虎啸声回荡在原始丛林中。 贺元舟站在树上,手上拾着一根粗壮树根,他没有带自己的兵刃,如今只能借助其他的物体作兵器。 阿大手执短刀,两人视线相对。默契点头。 少年警惕的眼神在白虎掉进陷进那一刻,他兴奋的神情涌进了眼眶。 绳结很快拴住了白虎后肢,少年眼疾手快瞬间收紧手中绳索,猛虎咆哮,前掌被禁。 “伊鹤,咬开绳索,放弩箭。”少年放声而出。 “主子,那异族人说的什么?”阿大眉头紧皱,靠近贺元舟,低声询问。 “他要开始收回属于他的硕果了。”贺元舟敲了敲手中树枝,他低声道,那语气细听下竟带了些惊诧之意。 “主子,快看。”阿大低声呵出。 两人低眸看去,只听窸窸窣窣的声音传出。再一眨眼,只见四面八方的弩箭穿林而出,直直冲向四肢被束缚的猛虎。 弩箭很快插进白虎身体,大片鲜血从虎身流出,身体随着疼痛,被困住的四肢疯狂挣扎。 夜色越来越深了。 那白虎全身插进一半弩箭,血流进雨中与雨水交融,虎眼凝着前方异族的少年。 它仰天嘶鸣,虎啸声穿过丛林,响彻云霄。 少年匍匐前进,手执匕首,离那虎一丈之远时,他站起身缓步向白虎靠近,他弯腰前行,双手举起利刃向下…… “主子,那兽站了起来。”阿大惊慌叫道。 贺元舟看见了,他眉头微沉,拿着手中树枝,嗓音沉重:“阿大,我现在去引开那虎,你随后将那只狼救出去,唤回天葵,它会带你们出丛林,一个时辰后,速来救人。” 贺元舟翻身而下时留了一句话。 雨声太大,回音响在半空中,阿大好一会才听清楚最后一句话。 “贺大,这是命令。” 白虎剧烈挣扎起身,那双眼怒目圆睁,此刻正紧紧盯着少年,弩箭随着它的起身大半落地。 少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他来不及跑了。 白虎强撑着身体,向他冲来。 贺元舟从上空飞下,用树枝挂起少年破烂的服饰,他抱着一颗长树,待挂稳衣袖后,迅速将少年往上一带。 两人挂在空中,猛虎在下方追寻。 “你的武器对它而言只是一片废墟,动不了筋骨,只能伤它皮毛。”贺元舟淡然吐出一句异族话。 “你……你怎么会……”少年惊讶的望着这个突然出现救他的男人。 他看着这张漂亮到让他移不开目光的脸。 “想要知道,那就活着出现在我面前。”贺元舟冷笑了一声,他向后看去,白虎受了伤,虽然在跑,但也已力竭。 他嘴角勾笑,趁少年尚在惊诧时,一把将其扔了下去。 少年离虎一丈之远。 贺元舟将他扔下,便跳跃上树,他拍打着树干,观望着少年。 少年带伤,被扔在树下,身后是百兽之王,他逐步往后退去,猛虎一步步朝他逼近。 他一个转身抓住大树,脚尖勾着坑洼的洞抱着树用力向上爬。 冷汗浸湿了后背,眼神异常坚定,他手脚并用往上攀爬。 余光里,那白衣男子也正打量着他,只是那一脸玩味的笑容有些扎眼。 他疯狂逃命,而他正挥着一把红金扇,在那闲情逸致的扇着风。 雨越来越大。 雷声轰鸣。 少年静止了半晌,突然他眼珠微转,看了眼后方虎视眈眈追逐着他的猛虎,他很快转移了方向。 他不再犹豫,猛地跳向了贺元舟的方向,白虎看着少年跳下的身影,也迅速追赶了上去。 少年抬眼看着男子,嘴角上扬,眉毛一挑:“美人哥哥,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贺元舟眯着眼,他收起扇子,似乎并不明白他的意思,但很快,他就知道了。 少年双脚并用飞速爬上树干,趁贺元舟思考的瞬间,少年用力一扯,拉住了他的衣角,一双异瞳狡黠灵动。 他张开嘴角对着贺元舟甜甜一笑:“美人哥哥,游戏开始了。” 贺元舟这才意识到,他被少年算计了,那一张单纯天真的面孔下藏着的是他眦睚必报的心。 贺元舟想挣脱束缚,可少年却力大如牛,他有心束缚贺元舟,自然所有力道全押在了他身上。 贺元舟手脚无法动弹,他咬紧着牙腔,从口中挤出一字一句:“你会为你今日所做,感到后悔莫及。” 少年大声笑了,用异族话回道:“那也值了!有你这么个美人哥哥相伴,我今日就是死,也死得其所了。” 贺元舟几乎被少年的痞意气笑了。 两人纠缠的躯体,慢慢从空中掉落,他们速度极快,逐渐靠近斜坡处。 少年抱着他滚向了下坡,白虎在身后猛追,他们抱在一起往下越滚越远。 原始丛林,虫草巨多,贺元舟一身白衣被挂出破洞,额尖不知磕着什么了,渐渐渗出了鲜血,他想要停下,却感觉头脑眩晕。 少年抱着他的身子,身上的衣饰也逐渐被撕碎,挂在滚落途中的树枝上。 两人渐渐滚落至一处悬崖处,而在即将掉落悬崖时,贺元舟双眸突然睁大,他猛然翻身而起,想要借力起身。却突然感觉头脑眩晕,来不及走,双眼一黑,随着少年跌落崖底。 身后白虎紧随身后,来不及止步,跟着他们身影跳了下去。 贺元舟再次苏醒时,正在安静的崖洞内,身上白袍不见只剩极私密的里衣。 他看了眼四周环境,眼里一片茫然,他想要站起身,却发现自己双腿无法动弹。 他试着去摆动,一股剧痛感传来,他伸手摸了摸大腿,闭上了眼。 腿断了。 休息了好一会,不见人,他试着喊了几声,山洞巨大,却只传来了他的回音。 等了许久,他渐渐闻道一股血腥的气味,传进了他鼻尖,他闻着味道,视线向前移,光有些暗。 “美人哥哥,你醒了?”少年嬉笑着走了进来。 贺元舟这才注意他的身影,他抬眼看向少年。 少年一头蓝发,肤色黝黑,在细看那鼻梁高挺,额头宽大,那唇却不似其他异族人那般厚,他的唇很薄,那双细长的眼,在这样黝黑的五官上,竟格外风眺。 贺元舟心里默默估着少年的岁龄,看这模样应该也只比时安大上**岁左右。 若岁月再长些,这副容颜长开了,势必也是那些女子— 似察觉到此时不合时宜的想法,贺元舟收回了打量的眼神,他再看去,少年穿着破洞的白衣,他不似在林中那般衣不遮体。 白色将他显的更黑了,几乎一瞬间,贺元舟才意识到,他竟穿着他的衣衫。 贺元舟眼中闪过杀意,却又很快被他掩了去,他不喜别人用他的东西。 少年似没有察觉到贺元舟变了又变的脸色,他拍了拍身上白袍,大大咧咧坐在了贺元舟身边,那动作一点都不见外。 好似两人仿佛相识许久的知己。 “你就不怕我杀了你?”贺元舟淡然出声到。 他动不了双腿,内心本就烦躁,如今,惹祸端的人却如无事人一般。 “你不会。”少年斩钉截铁。 贺元舟诧异的盯了他一眼。 他又凑近贺元舟耳边,轻声说道:“因为你还需要我救你出去,我对你而言还有价值,所以你不会杀掉我。” 两人身体挨得极进,呼吸环绕在贺元舟敏感地带,少年似乎没发觉那悄然红了的耳尖,仍在自顾自言。 “美人哥哥,拉你下水,实非我本意。可你太不够意思了,不救我就算了,还把我往虎口里扔,我阿爸教我学过你们中原人的一句话。”少年说道,细长的凤眼往上一挑,提起他的亲人时,整个人灵动之极。 贺元舟没有打断他的话,只是那眼神看着少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少年笑了,也不卖关子:“我阿爸说那句话叫翻脸无情。” 少年提起他阿爸时,那满眼都闪烁着星星,带着自豪。 贺元舟深深看了他一眼,他盯着那双异瞳,用异族话说道:“那你阿爸有没有教过你,我救了你,也是你的恩人,放你下去,是教你活下去,也算恩人的另一种,你怎可如此是非不分?” 接着他又换了一句汉话,对着少年说道:“想要活下去,就得靠自己。” “你说什么?”少年追问道。 贺元舟不再作答,他的视线看向另一处。 两人各自沉默了一会,不再讨论上个话题。 第3章 神明 “你叫什么名字?”贺元舟问道。 少年没有及时作答,他考虑了会,看着贺元舟那双黑不见底的眼,柔声道:“阿尔善。” ”阿尔善?”贺元舟沉眸低喃。 而后,他抬眼直视着眼前的少年:“你的父母一定希望你成为一个纯净,干净的好孩子。” “嗯。”阿尔善低眸,提起双亲,他的眼中溢满了无限温柔。 “可惜,你不是,你违背了他们对你的寄托。”贺元舟犀利的眼神射向阿尔善。 阿尔善猛地抬头看向贺元舟,那眼神里满是挣扎和痛苦。 但很快,他低了下了头,站起身走向远处。 贺元舟一点也不意外阿尔善的行为。 从他遇见这头狼崽,他的一切动作都在告诉他,他不是良善单纯的人。 良善单纯的人在这个世道活不下去。 贺元舟闭了会双眼,他又痛又累,断了的双腿,在他醒来那刻,触觉与痛觉便同时感应。身体仅一件单薄里衣,裹在身子上,又湿又冷,即使阿尔善点燃了树枝,那火也暖不了他的身。 “给你看个好东西。”阿尔善手捧着一只白绒绒的生物走向贺元舟。 贺元舟听着声音睁开了眼,一只软萌粉嫩的小白虎赫然出现在他眼前。 他眼中带着疑惑不解望向阿尔善,似乎不明白为什么这里会出现一只幼虎。 阿尔善看清了他眼中疑惑,体贴解释说道:“这是追赶我们的大白虎生下的,不知为什么,它没有停下脚步,反而和我们一起掉落了悬崖。不过,没有我们运气好,我们落下来时,掉在了悬崖半坡上,受到了缓冲,是我背你走下来的。下来后,我就看见这只才产下小白虎,它就躺在它母亲身边,裹在胎衣里,我才明白了,许是那白虎即将要生产了,所以疼痛让它失去了理智。” 随着阿尔善的回忆,他眼中逐渐溢出惊奇:“我后面剥开小老虎的胎衣,才发现它竟然没有死!它还留有一口气,这真的是生命的奇迹!” 似想起了什么,他说完后声音瞬间低沉了下来,咂听下,又染了股忧伤:“可那只大虎死了。我把它剖开才发现他肚中还有三只死去的老虎,这一只是唯一幸存下来的。” 阿尔善似在叹息,他站在原地抱着这只失去母亲的幼虎,嗓音低沉:“我不想杀这只白虎,我不知道它要当妈妈了。如果我知道,我不会杀它,可我需要钱,需要活下去。我听天庆国的人说只要能够拿到虎的皮就是战利品,我虽然不懂什么是战利品,但是我知道有了它,我就能活下去。” 他将怀中幼虎放下,跪在地上,双手合十举向上方,嘴里振振有词:“塞合钴蓝的阿尔善向护佑我们的神明祈求,请你们接应这只勇敢伟大的白虎阿妈和它孩子一起去往极乐世界,庇佑他们下世顺遂平安,享自由一世。” 阿尔善声音闷闷的,说到最后时声音竟有些哽咽。 贺元舟不再作声,他眯缝着双眼,打量起眼前少年。 静止了半晌,他伸手摸了摸地上的小白虎,待少年祈祷完毕。 他无意说了句:“它现在是属于你的战利品了,你可以为他取一个名字。” 阿尔善眼眸盛着笑意,他爽朗开口:“不!在我的家乡,动物从来不是战利品。它是我们的朋友,朋友是可以互相帮助和付出,就像我的伊鹤……” 话音戛然而止。 是那头极聪明的小狼。 阿尔善沉默地想,伊鹤太弱小了,在这弱肉强食的原始丛林中,或许他们以后再也不能相见了。 “阿尔善,带着我的令牌出去找我的人,我腿断了,出不去。如果你想要好好活下去,就去找他们。”贺元舟打断了他的回忆,他从怀中拿出令牌递给阿尔善。 阿尔善沉默了一瞬,他抬眼与贺元舟直视,双方对视的目光里,都是活下去。 他伸手接过令牌转身离开。 贺元舟坐在原地,闭着双眼休憩。 耳边传来一阵轻响,他睁开眼睛一看,是阿尔善回来了。 他惊诧开口:“你?” 阿尔善疾步走向他,低身将他胳膊放置在肩膀,一个用力,贺元舟被他抱在怀中,以一种极其亲密的怀抱。 阿尔善贴在贺元舟耳边,笑了笑,他张嘴说道:“美人哥哥,你就不怕我把你扔下跑了?万一遇见你的人,我告诉他们你死了?那你就真的殒命在这山洞里了,多可惜啊!” 贺元舟淡淡地睨了他一眼,不作言。 阿尔善见他无言,独自乐呵道:“不过,我不是那种不感恩戴德的人,更何况,我还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说异族话?” “而且美人哥哥太美了,在我的家乡,这么美的人,是要守护的。我舍不得你死在这。”阿尔善凑近贺元舟耳边,亲昵地大方表白。那语调诚恳而真挚。 阿尔善说这话时,眼神的善意却骗不过贺元舟,他真的不想他死。 “走啰,你将小白虎抱着,我带你回家。” 马蹄声踏着雨花渐来,溅起的雨水一丈之高,阿大骑着天葵在前疾行,身后跟着数名黑骑。 霍承之与时安同坐马上,小孩听见自己的小叔叔不见了,那眼眸子早浅地流了一遍眼泪。 此刻也才堪堪止住,无比乖顺地坐在霍承之身后,听从指令。 “阿大,你和阁主就在此地分离的?”霍承之沉眸,眼珠微转,骑着他的马儿沉鱼落雁转了一圈。 满地狼藉,血流成何。 “主子教我唤了天葵来,我加急便走了,再晚,就走不了了! 那猛虎站起来身,冲着我们而来,主子和那个异族人替我挡着了一击,我才趁机逃走的。”阿大语无伦次说着。 霍承之没有出声打断他,他只是皱着眉,听着贺大的话,试图从中整理出有用的线索。 他眼珠转了一圈,将这方天地转了好几遍,他正思考着,耳后传来了呼喊声,他猛地回头。 只听那黑骑大叫:“霍副阁主,我们这边发现了很多烂衣,看着料子是极好的上乘衣料,这里面夹着其他样式的服饰。” 霍承之一听,急急骑着沉鱼落雁踏了过去。 霍承之低身拾起缠在枝丫上的烂衣碎片,上面悻悻血点,他眉头揪在一起,嗓音沉重,大呵了一声:“东路黑骑沿路边碎布而行,如有线索,即刻上报,西路,北路黑骑路线不变,依原线而行。” “是。” 三路齐发,沿路而行。 “霍副阁主,前方……前方……”东路黑骑埋头支支吾吾,他不敢抬头看霍承之。 “说,前方如何?”霍承之眉头皱成一块,声音带着威压瞪着眼前人。 “前方是悬崖!” “什么!”霍承之大惊,拉着沉鱼落雁的缰绳一个猛拽,往前疾速跑去。 “主子……”阿大一听,瞬间翻下鞍,奔向了悬崖边。 “小叔叔……呜呜,小叔叔……”场面顿时乱作一团。 霍承之脸色煞白一瞬,不过一瞬,他立即收起了慌乱情绪,镇定地发号施令。 “无名阁所有黑骑听令,不惜一切代价,寻找阁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 雨停了。 枝丫边缘,露水沾染枝叶,沿着叶片垂下。 天色渐凉,他们沿着三路及悬崖边找了一天一夜。 “西路黑骑回禀,西路没有发现。” “北路黑骑回禀,北路没有发现。” “悬崖边也没有。” 阿大一听,身体顿时失去了所有力气,整个人瘫软在地,坐在原地大声干嚎着。 时安跟着贺大,两人坐在原地,又哭又闹。众人被此声都扰得情绪低落。 霍承之捏了捏眉间,一抹烦躁从眼眸中溢出。 他刚要开口呵止。 身后传来了激烈嚷声:“是阁主,阁主回来了,阁主回来了!” “霍副阁主,阁主回来了,还有……”声音戛然而止。 霍承之大喜,他当即骑着沉鱼落雁,以最开的速度奔了过去。 一仗之外。 霍承之拉着沉鱼落雁的缰绳杵立在原地,马蹄声踏在原地作响,他抬眸俯视眼前陌生的男人。 那男人怀中抱着的正是昏迷过去的贺元舟。 “你是谁?”三个字,极具威压。 阿尔善没有作答,眉头微蹙,他紧紧抱着贺元舟,抬眼直视霍承之,不避不让。 “主子,阿大保护不周,请主子惩罚。”身后传来阿大撕心裂肺的疯狂叫吼声。 他哭红了双眼,又受了惊吓,此刻喜讯传来,他犹如疯妇般朝两人跑去。 阿尔善抱着贺元舟本就体力不支,阿大没看清贺元舟昏迷在此人怀里,跑上前时,已然无法控制脚力。 生生扑向二人。 三人一起滚下了小斜坡。 霍承之带人在身后追了许久,才将三人一起救起。 带回了朝崖顶。 当贺元舟醒来时,已是三日后,他的腿断了,如今只能坐轮椅上养伤。 而阿尔善却一直昏迷在床,迟迟未舒醒。 他唤了数名大夫来把脉,都无济于事,于是他亲自传信给在外的任听白,让他带回医圣荣覌。 霍承之也被紧急传回赤耳赫,驻守边疆。 第4章 雾山 “啥?你说那榜单又被“无名阁”的人揭了?”男子正吃着茶,茶刚进口,听了身边人的话,一口将新茶吐了出来。 “李老二,多大个事?你又朝我身上吐,这个月第几件了?我不管你必须赔我一件全新的。”男人脸黑的跟炭似的,扯着身上的衣服,冲人不满嚷道。 “赔,赔,龚老三,你刚才那话是真的,没有欺瞒我?”李老二试探问道。 龚老三猛的站起身,一掌拍在桌子上,大声吼道:“李老二,你去周边打听打听我龚老三的名声?我能干这等欺瞒事吗?” “不是,不是,你别急啊!我,我这不是慌不择路了吗?你也知道我想进那“无名阁”,都想疯了。这不一时着急,出言不逊,你心胸大量,莫怪!莫怪!”李老二摸着头安抚着身边人的情绪。 龚老三听了话,也没说什么,他的生性急躁,心肠子倒好。 他吃了口新茶看了眼自家兄弟,叹了口气道:“自从三年前太子安胤死后,这朝中权臣更迭,频繁轮换,无一人能担大任。从前他名下那些卿客,人才济济,随便提拔一个上去,都是人才!现如今,上去的都是些什么人?要早些年,太子若还在,你这身武艺去当个兵,在做出点成就,早被慧眼识珠了,可惜啊,现在的天庆国是那……” 龚老三话未说完,便被李老二捂住了嘴,他睁大了眼眨巴的看着李老二。 李老二环顾了周边一圈,眼里泛着惊恐之意,边缘小镇,虽然离那朝野之都尚远,但祸从口出,不得不防。 更何况废太子安胤。 不! 庶人安胤不可再议! 捂了好一会,李老二才将手放下,龚老三这才得了大口喘息的机会。 他不满得瞪了李老二一眼,泼口而出:“我说这荒郊野岭的小客栈,说几句又怎么了?那皇帝老儿昏庸无能,这几年大肆征税,不少农户被逼的苦不堪言。那安胤死了三年了,那朝中都乱成什么样了,他无能管束,竟拿我们老百姓出气。” 两人彼此相视一眼,提及此事,都忿忿不平。 天庆三年。 太子安胤兵败塞合钴蓝,三万精兵受敌军埋伏。 一夜之间,死伤大半。冤魂难散,恨意难消。 太子被押回京都。 皇上震怒,急火攻心。 太子安胤即刻罢免,凡近太子身侧,上至太傅下至奴才,一律废黜。 太子之母皇后求情,太子嫡姐安麟公主殿外跪求。 整整三日,无一人赦免。 皇后罚于宫中面壁思过。 公主联姻塞外,以求和平。 废太子安胤。 已成定局。 废太子押回京都已三月有余,被囚冷宫。 皇后伤心欲绝,裹着病体跪于大殿前,整整五日,心口泣血,已不待时日。 庶人安胤奉皇帝令,集市处死。 安麟公主三日后起嫁塞外。 儿死,女远嫁。 一儿一女,就此分离。 三日后,皇后薨逝。 国母病逝,民间婚嫁暂缓,天庆全国上下守孝三年。 废太子安胤死于腰斩,于集市万人瞩目下斩首,生前漂亮容貌早已成了卷皮子。 吓坏了不少围观者。 随着刀起身落,废太子安胤自此成为禁言。 他说着说着,伸手端起了桌上的茶杯,一口饮尽,又继续道:“要不是江湖门派出了一个“无名阁”,可庇护我们这些老百姓,这天下怕是……”龚老三说到此,突然噤了声,有些话是不能这么说的。 他梗着脖子转了半天,将准备说出口的话,生生在脑子里转了一圈,才出口道:“说到这“无名阁”阁主贺元舟,百姓都得称赞他两句。贺阁主是心善之人啊!所做之事当得上“仁义”二字。” “是啊!贺阁主仁义,多少兄弟上有老下有小,许多以前跟着安胤名下做事的,别人都避之不及,唯恐惹祸上身,只有贺阁主无嫌隙,将人尽数收回“无名阁”名下。”李老二接着说道,半是感慨的提杯将茶水饮尽。 “我听说“无名阁”除了收那庶人安胤名下残兵弱将,其余所收的也大多是无名之辈,后起之秀?”一旁侧桌的男人听了半晌,主动接了话题。 龚老三是个热心肠的人,他主动说道:“是这样的,除了这,如果你日后有事若托无名阁办,你出了银两,无名阁接了你的单,若未完成,那接单的门生必自裁。他们虽然招的都是新秀,但个个杀伐果断,能力出众,而且进去的门生若出现意外,他家里祖辈老小全部都可托付给无名阁,由无名阁代替他赡养家人,让他们彻底无后顾之忧,所以很多兄弟都争着抢着去无名阁门下做门生。” “但上个月,我听我那当兵的兄弟议起这事,他说皇上多番邀请贺元舟进宫,准备赐他官职?让他为朝廷效力,这事是真的吗?”男子提起茶杯,开口问道。 “假的。” 二字一出,一道浑厚的男声即刻响彻在客栈半空。 先前议论的众人,齐齐向左看向出声之人。 边缘小桌,一顶白纱面罩遮住了那男人容颜,桌椅右边坐着一个黑衣男人。 黑衣男人漫不经心的环视了一圈,在众人打量的目光中,他从怀中取出一绽定银,放在桌面,他大声喊道:“小二,结账!” 紧接着,那青衣白纱蒙面的男人站起了身,黑衣男人跟在身后。 众人疑惑,只见他们走向门外,那走在前方的白纱蒙面男人右手挥开手中黑色大扇。 对着身后人留下一句:““无名阁”阁主贺元舟,此生只了余愿,绝不入仕。” 众人沉默,待男子走后,有人大声吼道:“刚才那是无名阁的阁主贺元舟吗?” 客栈众人尽数沸腾,议论纷纷。 只有坐在前桌的李老二眼中溢出后悔的情绪,他怎么就没有把握住自荐的机会! 而男人留下的一句。 “无名阁”阁主贺元舟,此生只了余愿,绝不入仕。 一夜之间便从这荒山野岭,传遍整个江湖。 当然,这是后话。 马车疾行在蜿蜒曲折的山道中,为首的黑衣人驱赶着马车,手上的甩鞭挥向马屁股。 马儿吃了痛,受了刺激,马蹄子用了劲,爬坡的力道也不似之前那般缓慢,马车行过山道,进入平缓道路。 车帘被掀起,露出一把黑扇,白纱面罩,看不清容颜,正是客栈那名男子。 清朗嗓音带了些幽默传出马车:“芜华,还有多久阿?这马车颠的我屁股墩子都快废了,再不到,今儿怕屁股墩折在这马车上了。” 赶着马车的男人被唤了名,嘴角憋着笑,头也不回:“任副阁主,还有半个时辰就到雾山了,你放心,到之前一定保住你屁股墩。” “哈哈哈哈,那你速度再快些,争取早日完成阁主命令,我顺道带你去雾山小镇玩玩,奖励你保住我屁股墩。”马车上的男子说完,便向后坐靠在车栏上。 他挥开了手中折扇,凉意渐渐传来,折扇随着五指摇晃。 他抬手举起袖袍,青色宽袍里正放着一封信件。 他将信件从青色袖袍中拿出,上面写着,秘令二字。 他展开信件。 “副阁主任听白,速去雾山将医圣荣覌,疾速带回朝崖顶。” 阁主贺元舟令。 任听白看完信件,将信件用火点燃放进马车火盆中,带信件成灰。 他掀开帘子,举起折扇敲了敲芜华:“再快些,阁主急令!将医圣前辈疾速带回朝崖顶。” 芜华不作答,手上的甩鞭越发用力,马儿吃了痛,几乎用了全劲。 雾山。 “医圣前辈,任听白奉“无名阁”阁主贺元舟之令,前来请前辈出谷行医。”任听白一身青衣宽袍,手执黑扇,浅弯腰身。 无声出。 光照正是毒辣时刻。 任听白等了一个时辰。 微弯的腰身终是塌了下来,他收起嘴角笑意,恭谨的面容添上了丝丝冷意。 手中执扇,身形逐步向后退去,左手向前,五指紧握,手掌朝前挥动。 隐藏在两侧蒙面的人,迅速从旁出击,身形迅捷,半弯着腰,从边探进茅草屋中。 不消片刻,一白发老头被捉住,个不高,甚小巧,被俩高个夹在中间,两条腿离地,身子悬在半空,抖动着双腿,那模样甚是滑稽。 他吹胡子瞪眼,瞪着眼前青衣宽袍的男人,眼中怒意横生:“任听白,你小子,当泼皮无赖!不按招数出牌,我不管!这一次,不作数,重来!重来!不然!休想我出手。” 任听白笑了笑,一阵轻响,手中折扇尽数展开,他摇了摇手中扇,风随扇叶而来。 一片凉意晃过额尖,被日晒一个时辰的身体,在这一刻迎来了凉爽。 “医圣前辈,愿赌服输!不管我的法子是什么,你现在已经落入我的手了。”任听白微微笑道,停了半晌,摇着扇,加了句,“这次事出突然,所以阁主命我等快马加鞭赶往你处,带你回“无名阁”复命,所以法子激进了些,还望前辈见谅。” “啊啊啊啊啊!任听白,我不听!我不管!我就要重来!你们个个身上带着解药,别着药草,我的那些个法子都没有用,毒不到你们,自然输了。你们这是作弊!作弊!”白胡子老头气的嚷了一通。 悬在半空的脚用了不少力,全身晃动挣扎着,吃瘪又委屈的模样像足了孩童。 虽然身型矮小,但到底是个成了年的男子,用了力,又挣扎,险些让捉他的两人失了手,差点让他逃回去。 任听白眼疾手快,不等老头转身,手中黑扇向前滑出,落在空中,直直砸向老头儿脖颈。 受了力,老头儿眼一闭,身体瞬间瘫软,向下滑行,黑衣高个见怪不怪,一左一右扶起老头儿胳膊,上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