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第1章 殷墟阴影 安阳郊外,商周墓葬考古现场。 九月的阳光斜斜照在深达数米的探方壁上,林涧玉戴着手套,双膝跪在探方底部,身下垫着防潮布,正全神贯注于眼前刚揭露的青铜器,作为江大考古系博士,他对商周礼器、尤其是酒器门类堪称熟稔,但眼前这件青铜觚,从出土伊始,就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怪异。 “涧玉,注意记录出土情况,重点标注埋藏环境。”探方上方传来项目负责人张教授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这件觚的埋藏位置很不寻常。” 林涧玉扶了扶眼镜框边缘,避免手上的泥土蹭到镜片,一边在摊开的考古日记上快速记录,一边回应:“明白,张教授。”他的目光再次落回器物出土的凹坑,这件青铜觚出土于墓室东南角的填土中,距离主棺椁约2.8米,这个位置,既不在常规的礼器陈列区,也不属于殉葬区或祭祀坑,更像是墓葬封土完成后,被人为地、单独地后期埋入,从清晰的地层叠压关系判断,它被埋藏的时间,明显晚于墓葬本身的使用年代。 “埋藏位置异常,疑似后期扰动。”他在考古日记上工整地写下这行字,笔尖在纸上划过,发出沙沙轻响,这违背常理的埋藏方式,是第一个疑点。 随着竹签和软毛刷的精细清理,青铜觚的更多细节逐渐显现,器物通体覆盖着厚厚的锈层,但锈蚀状况极不均匀:口沿侈口部分与高圈足处是常见的孔雀石绿锈,色泽深沉,结构相对疏松;然而,觚的腹部,也就是器身鼓出的部分,却呈现出一种罕见的、介于蓝绿之间的锈斑,色泽诡异,锈层也更为致密坚硬,仿佛一层异质的甲壳。 “师哥,麻烦对腹部和口沿分别做一下XRF检测,重点分析元素成分。”林涧玉对负责仪器的同学说道。 初步的无损检测结果很快出来,显示青铜觚基体的铜锡比例符合晚商青铜器的典型特征,但腹部那片异常锈蚀区域的铅含量显著偏高,同时仪器检测到了微量的砷元素存在。 “铅和砷的存在,或许可以解释部分特殊的锈蚀现象,”林涧玉在记录中注明推测,“可能与铸造时使用的矿料来源特殊有关,或者是在埋藏环境中接触了含砷污染物。”他试图从材料学和埋藏环境角度寻找合理解释。 然而,疑团并未就此解开,在对青铜觚出土点周围的土壤进行系统性取样分析时,一个更加难以用常规考古学理论解释的现象出现了:以青铜觚出土位置为圆心,半径约0.5米的近似圆形范围内,土壤的pH值明显低于探方其他区域,呈弱酸性,并且该区域土壤的有机质含量异常之低,几乎达到了“贫瘠”的程度,与墓葬填土的整体环境格格不入。 “这个现象很特别,目前难以用已知的埋藏学或土壤学原理完美解释。”林涧玉在提交给张教授的检测报告附录里,谨慎地写下这句话,内心却已泛起波澜。科学训练让他习惯于存疑,但眼前的事实挑战着他的认知边界。 接下来的日子,考古队仿佛被无形的阴影笼罩,开始接连出现意外,先是队里的摄影师在近距离拍摄这件青铜觚时,频繁出现死机、卡顿,甚至两次莫名丢失已拍摄的照片数据,换备用相机亦然;接着是两名最先接触、负责清理器物表面浮土的技术工人出现持续性的、药物难以缓解的剧烈头痛,最终被迫暂时退出工作。最令人不安的是,两名跟随林涧玉进行绘图和记录的研究生,在近距离接触青铜觚后,竟相继陷入原因不明的昏迷,被紧急送往市医院,至今未醒。院方初步检查未发现器质性病变,只能归结为疑似中枢神经系统受抑制,病因不明。 而每晚深夜,布置在文物暂存间的红外监控设备,总会记录到以青铜觚为中心点的、无法解释的局部温度骤降,温差有时可达十度以上,且持续时间为数分钟到半小时不等,反复回放监控录像,却看不到任何人为干扰痕迹。 一种压抑恐慌的情绪在考古队内部悄然蔓延。 “涧玉啊,我做青铜器修复三十年了,上手过的东西不说上万,也有几千,”负责文物现场保护的老师傅私下找到林涧玉,压低了声音,脸上是掩不住的忧虑,“可这件觚,我说不上来,那感觉不对,很不对头,你自己也多小心。” 林涧玉看着老师傅眼中真切的担忧,心中感动,但长期接受的唯物主义和科学方法论教育让他无法鬼神之说,他回应:“李师傅,谢谢您,但我相信,我们是考古工作者,是做科学研究的,这些现象,无论是设备故障、群体心理效应,还是某种尚未识别的环境因素或微生物作用,最终一定都能找到符合自然规律的解释”。 为了验证自己的判断,也为了平息队内日益滋生的不安情绪,他决定在夜间独自对青铜觚进行一轮更详细、更不受干扰的检测。晚上九点,考古现场灯火通明,却已人迹寥寥,林涧玉穿戴好防护装备,开启分析仪器,对准了青铜觚那片诡异的腹部锈蚀区。就在仪器探头扫描过某个特定点时,显示屏上的数据曲线突然剧烈波动、跳跃,发出刺耳的警报声,与此同时,一阵强烈的、无法抗拒的眩晕感如同重锤般击中林涧玉的头部,他眼前发黑,耳畔响起无数嘈杂重叠的、若有若无的吟诵声,音调古老而怪异,视野中,仿佛有无数扭曲的、模糊的人影在晃动、挣扎。 他下意识地伸手想扶住旁边的工作台稳住身体,指尖却不经意地再次擦过了那冰凉的、布满锈蚀的青铜器壁。 刹那间,所有的感知被彻底颠覆。跳动的、灼热的篝火取代了日光灯的冷光;青铜铃铛急促而清脆的撞击声淹没了一切;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充斥鼻腔;还有某种难以形容的、混合着恐惧、绝望与狂热祈祷的情绪洪流,蛮横地冲入他的意识,这些幻觉如此真实、如此具象,带着强劲的冲击力,瞬间剥夺了他对身体的控制权,将他拖入了无尽的黑暗深渊。 林涧玉是在一阵剧烈的、仿佛大脑被无数烧红钢针搅拌的头痛,和翻江倒海般的反胃感中,艰难恢复意识的,耳道深处似乎还残留着无数人凄厉哀嚎与古老吟诵混合的嗡鸣回响,他最后的记忆碎片,定格在灯光下那件刚清出的青铜觚,以及指尖触碰到器壁时,那将他彻底吞没的、令人窒息的黑暗与混乱。 他猛地睁开眼,胸腔因急促喘息而刺痛,心脏在肋骨下狂跳不止,几乎要撞出喉咙,映入眼帘的,却不是工地简陋的帐篷顶,也不是医院雪白的天花板,而是繁复精致的木质雕花房梁,透着古雅沉稳的气息,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清冽又莫名安抚人心的淡淡香薰气味,像是上好的檀木混合了几味辨识不出的草药,宁神静心。 这里绝非他熟悉的任何地方,他僵硬地转动脖颈,剧烈的眩晕感再次袭来,让他一阵干呕,然后,他的视线捕捉到了那个坐在不远处的男人。 那人闲适地靠坐在窗边一张看起来价值不菲的黄花梨木官帽椅里,午后的阳光透过古朴的窗棂,在他周身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他穿着一身质料极佳的深灰色休闲装,侧脸线条俊美得近乎锋利,此刻正微垂着眼,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扇形阴影,单手托腮,另一只修长的手指无意识般轻轻敲击着黄花梨扶手。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醒转的动静和投来的视线,男人抬起头,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漫不经心地扫过来,正好对上林涧玉茫然中带着惊疑的打量。 “醒了?”他的声音带着点刚睡醒般的慵懒磁性,悦耳,但内容却让林涧玉更加混乱,“体质不错,比前两个能扛。” 前两个?林涧玉脑中瞬间闪过项目组里那两位接触青铜觚后昏迷不醒的师兄师姐,一股寒意不受控制地从尾椎骨窜起,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他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如同被砂纸反复打磨过,火辣辣地疼,好不容易才挤出一句带着颤音的、沙哑至极的疑问: “师傅……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这话甫一出口,林涧玉自己先怔住了,他一个顶尖大学考古系的研究生,思维向来以严谨、理性自诩,怎么会对着一个看起来更像是时尚杂志走出的模特、或是哪位顶流网红的陌生男人,脱口喊出“师傅”这么充满江湖气息的词?是昏迷的后遗症,还是那诡异经历对认知造成了某种干扰? 窗边的男人显然也因这突兀的称呼愣了一下,那双桃花眼里闪过一丝极快的讶异,随即,他放下交叠的双腿,唇角勾起一个极其浅淡却意味深长的弧度,他站起身,动作带着一种浑然天成的优雅与散漫,不紧不慢地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因虚弱而无法坐起的林涧玉,眼神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审视和一丝毫不掩饰的玩味。 “我?”他微微俯身,那股清冽好闻的香气随之靠近了些,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点戏谑,又像是在陈述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事实。“我啊,是专门处理你才经历过的那种‘麻烦’的。” 他的指尖不知何时夹着一张黄色的符纸,那符纸上的朱砂纹路鲜红欲滴,在林涧玉眼前恰到好处地轻轻晃了晃。“顺便,”他补充道,目光落在林涧玉依旧苍白的脸上,“兼职做个国风区小主播,混口饭吃。” 林涧玉:“……” 他看着眼前这张俊美得过分的脸,又看了看那枚充满了迷信色彩、在他眼中纯属故弄玄虚的符纸,昏迷前那恐怖至极的体验虽然真实得刻骨铭心,但长达二十多年根深蒂固的科学训练,让他的大脑立刻自动开始搜寻所有可能的理性解释:集体幻觉?墓葬深层有毒气体泄漏导致的中毒致幻?强烈的心理暗示引发的应激障碍?他迅速在脑中罗列着各种假设,对周砚卿那套说辞本能地持以高度的怀疑和排斥。 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试图找回自己的声音和节奏,却发现喉咙干得发疼。 周砚卿,似乎看出了他的极度不适,没再多言,直起身,走到旁边的红木桌旁,倒了杯水,走回来,将水杯放在了床头的矮柜上。 “喝点水。你刚醒,神魂未稳,元气有损,最好别乱动。”他的语气依旧平淡,听不出太多情绪。 林涧玉挣扎着想靠自身力量坐起来,却发现全身软得厉害,像是被抽走了骨头,只好放弃,侧过头,勉强用手肘支撑起一点上身,端起了那杯水。水温恰到好处,微暖不烫,他小口啜饮着,清凉的液体滑过干灼的喉咙,带来片刻的舒缓。 “我叫林涧玉。”他放下水杯,声音依旧沙哑,但清晰了许多,“是江大考古系的研究生。请问这里是?还有您怎么称呼?”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礼貌和冷静。 “周砚卿。”男人报上名字,重新坐回那把官帽椅,姿态依旧闲适,“这里是我家。你们项目组的人,确切地说,是你们那位张教授做主把你送过来的,连带着你昏迷前抱着不肯撒手的那件青铜觚,一起打包扔给了我。”他说话间,目光随意地瞟向房间另一头。 林涧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这才注意到,靠墙的一座多宝槅架上,那件惹来无数麻烦的青铜觚,正被单独安置在一个格子里,周围似乎还空出了一圈位置,显得格外突兀。 “打包扔给你?”林涧玉眉头紧紧蹙起,语气带上了不悦和质疑,“为什么?你到底是做什么工作的?按照程序,我如果出现健康问题,应该被送往医院进行全面检查,而不是在一个陌生人的家里,听一些不着边际的言论。”他终究还是没把“封建迷信”四个字说出口,保留了最后一丝礼节。 周砚卿对于他语气中的抵触毫不意外,甚至像是早有预料,他轻笑一声,:“我说了,处理麻烦的,看来你还没搞清楚状况。”他抬手指向多宝槅架上的青铜觚,“那玩意儿,煞气重得都快凝成实质了,一般人碰了,轻则大病一场,运势低迷;重则,就像你那两个同学,三魂七魄被冲撞,神志不清,医药罔效。而你,”他顿了顿,目光再次扫过林涧玉全身,带着一种评估的意味,“你碰了它,虽然也晕了,但醒得很快,意识基本清明。你这体质比较特殊,容易招惹这些东西,但也算有点天然的抵抗力。” 这番言论彻底点燃了林涧玉一直压抑着的怒火和不安,煞气?魂魄?体质特殊?这完全触及了他作为唯物主义者和科学工作者的底线! “煞气?神志不清是因为魂魄被冲撞?”林涧玉忍不住提高音量反驳,尽管身体虚弱,但语气却带着较真和锐利,“周先生,我认为这更可能是墓葬密封环境数千年产生的特殊厌氧微生物或惰性气体,导致接触者大脑皮层缺氧或中毒产生的幻觉,甚至可能是一种群体性的心理癔症,因为暗示和恐惧而相互影响,这些都是有科学依据和先例的,你不能用这些虚无缥缈的、未经证实的玄学概念来解释。” 他越说越激动,苍白的脸上因情绪波动泛起一丝不正常的红晕,“那件青铜觚是重要的考古文物,它的埋藏环境、合金成分、锈蚀产物,包括可能存在的微生物群落,都具有极高的研究价值,我们应该做的是更精细的理化分析,更严格的环境监测,而不是把它放在这里,听你谈论什么‘煞气’,这是对文物极大的不负责!” 周砚卿静静地听着他连珠炮似的反驳,脸上那抹玩味的笑意渐渐敛去,眼神变得淡漠起来,等林涧玉说完,他才慢条斯理地开口:“科学依据?先例?那你用你的科学解释一下为什么相机死机,为什么红外测温仪独独在那东西旁边失灵,为什么不同的人,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身体状况下接触它,都会出现类似的、指向性的症状?医院查不出你同学昏迷的原因,你的科学现在能让他们醒过来吗?” 他每一个问题都像一把锤子,敲在林涧玉试图构建的理性防线上,林涧玉张了张嘴,却发现一时语塞,这些确实是他目前无法完美解释的疑点。 “林同学,”周砚卿站起身,走到窗边,背对着他,望着窗外庭院景致,语气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平静,“你信奉你的科学,这是你的事,但我告诉你,有些东西,存在就是存在,不会因为你不信、不懂,它就消失,你那套理论,在常规领域或许无往不利,但面对某些非常规的存在,只会让你显得愚蠢又可怜。” 他转过身,直视林涧玉:“你们张教授为什么把你送到我这里,不是因为他也信这些神神鬼鬼,而是因为他解决不了你和你同学的问题,医院也束手无策,他是死马当活马医,你现在能完好地醒过来,跟我争论,而不是像你同学一样躺在ICU里靠仪器维持生命,你以为靠的是什么?是你坚定的唯物主义信念吗?” “你!”林涧玉气得浑身发抖,手指紧紧攥住了身下的床单,头痛因情绪激动而加剧,一阵阵恶心感再次涌上喉头,他从未受过如此直白的质疑,尤其还是在他最引以为傲的专业和信仰领域。 “我什么?”周砚卿挑眉,语气重新带上了那抹令人牙痒痒的慵懒和戏谑,“觉得我是骗子?是神棍?无所谓,反正,”他指了指多宝槅架上的青铜觚,“那东西的问题不解决,你,还有你昏迷的同学,恐怕都不会有好结果,你可以继续抱着你的科学解释不放,看看是它的煞气厉害,还是你的信念更坚固。” 说完,他不再理会林涧玉愤怒而苍白的脸色,径直走向房门,在门口停顿了一下,侧头道:“好好休息。等你有力气吵架了,我们再来谈谈,怎么处理那个‘重要的考古文物’。”语气刻意在最后几个字上加重,带着明显的讽刺。 房门被轻轻带上,房间里只剩下林涧玉一人,和他粗重的喘息声,以及满心的愤怒、委屈、还有一丝被那些无法解释的疑点勾起的、微弱却无法彻底忽略的不安。他与周砚卿的第一次正式交锋,不欢而散,而那件静静陈列在多宝槅架上的青铜觚,在从窗棂透入的日光下,幽深的锈迹仿佛隐藏着无数未解的谜团与危险。 第2章 红衣夜影 代理服务器连接失败,请更换代理。 代理一代理二代理三代理四代理五 师傅,你是做什么工作的?来源更新 文学城 第2章 红衣夜影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3章 误入镜头 周砚卿那句过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瞬间穿透了林涧玉被恐惧冻结的思绪。几乎是本能地,林涧玉踉跄着朝周砚卿的方向冲了过去,脚步虚浮,险些摔倒,在与周砚卿擦肩而过的瞬间,他仿佛感觉到身后那股阴冷刺骨的恶意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阻隔了一下。 他不敢回头,一口气跑到巷口明亮些的路灯下,才扶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息,心脏狂跳得像是要挣脱胸腔的束缚,冰冷的汗水浸湿了后背的衣衫,被夜风一吹,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周砚卿并没有立刻跟上,他依旧站在巷口阴影与光亮的交界处,侧身对着林涧玉的方向,目光似乎还锁定在巷子深处那个诡异的红衣身影上,林涧玉看不到他具体做了什么,只看到他垂在身侧的手指似乎极快地掐了一个奇怪的手诀,指尖有微不可查的淡金色光芒一闪而逝,随即,他口中低低念诵了几个音节古怪、听不清内容的字句。 巷子里那令人窒息的阴冷感,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路灯昏黄的光线似乎也变得柔和起来。 周砚卿这才转过身,慢悠悠地踱步到林涧玉身边,脸上又挂上了那副慵懒中带着戏谑的表情,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跑得倒挺快。”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惊魂未定的林涧玉,语气平淡,“看来唯物主义信念在关键时刻,也能激发潜能。” 林涧玉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喉咙干得发不出声音,刚才的经历太过真实,那股冰冷的恶意,那无声无息逼近的红色身影,尤其是长发无风自动的瞬间,这一切,真的能用幻觉或恶作剧完美解释吗?他引以为傲的理性思维,此刻像是生锈的齿轮,卡在了那里,无法顺畅运转。 “刚才,那到底是什么?”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沙哑地问道,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一丝惊疑。 周砚卿挑了挑眉,似乎有些意外他会问出这个问题。“怎么,不是坚持你的古墓真菌孢子或者群体癔症的时候了?”他故意用林涧玉之前的话反问。 林涧玉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抿紧了嘴唇,没有回答,他无法解释那红衣女人是如何瞬间拉近距离且毫无声息的,也无法解释那股几乎将他意识冻结的冰冷恶意,科学的解释在此刻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周砚卿见他不说话,也没再继续讽刺,只是淡淡道:“一个迷路的地缚灵而已,执念不深,就是喜欢吓唬吓唬夜归的独行人,吸点阳气,这老城区年头久了,总有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在谈论天气。 地缚灵,阳气,这些词汇再次冲击着林涧玉的认知底线,他下意识地想反驳,但回想起刚才的亲身经历,那些冲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他第一次对自己坚信不疑的世界观,产生了一丝微小的、却无法忽视的裂痕。 “走吧,”周砚卿不再看他,转身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难不成你还想留在这里,跟她探讨一下唯物主义哲学的优越性?” 林涧玉看着周砚卿的背影,又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那条此刻看起来平静无奇、却让他心有余悸的巷子,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迈开脚步,默默地跟了上去。至少,在找到更合理的解释之前,他不得不承认,待在周砚卿身边,似乎更安全一点,这种认知让他感到一阵莫名的挫败。 回周砚卿家的路上,两人一路无话,林涧玉沉浸在混乱的思绪和残存的恐惧中,周砚卿则是一贯的散漫模样,仿佛刚才只是出门散了散步。 再次踏入那间充满檀香和草药气息的房子,林涧玉的心情复杂难言,几个小时前,他愤然离去,发誓再也不踏足此地,没想到这么快就灰溜溜地回来了。 周砚卿没理会他的尴尬,径直走向他那间工作室,边走边说:“我晚上有直播,你自己随便坐,书房有书,客厅有茶点,别乱动我东西,尤其是博古架上的。”他特意强调了最后一句。 林涧玉闷闷地“嗯”了一声,在客厅的红木沙发上坐下,他现在确实需要一点时间和空间来整理思绪。 周砚卿进了工作室,关上了门。没过多久,林涧玉就隐约听到里面传来他直播的声音,语调轻松,时而与弹幕互动,聊着一些传统文化、古物鉴赏的话题,与他刚才在巷子里那冷冽威严的样子判若两人。 林涧玉坐在沙发上,试图用手机搜索“短暂性视觉障碍”、“环境因素导致的定向感知错误”等关键词,试图为刚才的遭遇寻找科学依据,但搜出来的结果要么不相关,要么解释得牵强附会,他烦躁地放下手机,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了多宝槅架上的那件青铜觚。 在室内柔和的灯光下,青铜觚静静地矗立着,昏迷前那混乱恐怖的幻象碎片,再次不受控制地闪过脑海——篝火、吟诵、血腥气,还有刚才巷子里那个红衣女人。 他猛地甩了甩头,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不能再想了。 坐了一会儿,他觉得有些口渴,想起周砚卿说客厅有茶点,他站起身,走到客厅一角的饮水机旁,拿起那个白瓷杯接水,接水时,他注意到工作室的门似乎没有关严,留了一道缝隙,周砚卿直播的声音更清晰地传了出来。 “嗯,今天遇到件有意思的事,差点就能现场给大家直播一下科学破障了。” 林涧玉接水的手一顿,眉头皱起,这家伙果然在直播里编排他。 一股无名火涌起,林涧玉放下水杯,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朝那扇虚掩的门走了过去,他想看看,这个神棍到底在怎么歪曲事实,他走到门边,透过那道缝隙能看到周砚卿背对着门,坐在摄像头前,姿态放松,他深吸一口气,正准备推门进去理论。 就在这时,周砚卿似乎看到了什么有趣的弹幕,笑着侧过身,准备去拿旁边桌案上的道具展示,他这一侧身,原本被他身体挡住的摄像头范围,恰好对准了门口。 而林涧玉,好巧不巧,正好一头撞入了周砚卿直播镜头里。他身上那件皱巴巴、印着醒目的“我爱考古”红色大字的深蓝色文化衫,以及他那张因为受惊和虚弱而显得格外苍白的、清秀的脸,清晰地、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了数百万观众的直播画面里。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秒。 弹幕出现了瞬间的停滞,随即以井喷的方式彻底爆炸: 【!!!!!!】 【我看到了什么?!】 【有人?!是个男的!】 【“我爱考古”?这什么情况?】 【金屋藏娇?!还是藏了个“同好”?】 【这小哥长得有点好看啊!就是脸色不太好……是生病了吗?】 【等等,卿卿你家为什么会有穿着“我爱考古”文化衫的年轻男人?!】 【解释!周砚卿你需要解释!】 【是助理吗?是吧是吧?一定是助理!】 林涧玉完全僵住了,大脑一片空白,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迅速褪去,脸颊变得滚烫,他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恨不得当场蒸发,眼神慌乱地看向周砚卿,写满了“我不是故意的”。 周砚卿显然也没料到这突如其来的事故,他讲解的声音戛然而止,看着瞬间被八卦和问号淹没的弹幕,又看了一眼僵成雕像、满脸通红的林涧玉,那双桃花眼里先是闪过一丝错愕,随即化为一种混合着无奈和好笑的神情。 他反应极快,对着麦克风,语气试图保持平静,但微微上扬的尾音还是泄露了一丝不自然:“咳……没事,家里远房表弟,过来借住几天,身体不太舒服,在休息”。他一边说着,一边用眼神示意林涧玉赶紧离开镜头范围。 林涧玉如蒙大赦,几乎是同手同脚地、飞快地缩回了沙发角落,用抱枕死死挡住自己的脸,心脏砰砰狂跳,感觉自己可能闯了大祸。 然而,粉丝们并不买账: 【表弟?我信你个鬼!】 【不对劲!十分有十二分的不对劲!】 【这分明就是同居实锤了!】 【“我爱考古” X “国风主播” 嗑到了嗑到了!】 弹幕彻底歪楼,从追问身份变成了疯狂嗑CP和起CP名,场面一度失控。 周砚卿看着已经完全变成相亲角兼CP粉狂欢地的评论区,揉了揉眉心,知道今天是混不下去了,“好了,今天家里有点事,就先到这里,下了。” 他不顾弹幕的哀嚎:【不要啊我们再看看表弟】的请求以及【祝你俩99】的刷屏,干脆利落地关闭了直播。 直播间陷入黑暗,工作室里只剩下安静。 周砚卿找到林涧玉,眼神带着审视,“你刚才是不是又偷偷看那件青铜觚了?” 林涧玉一愣,下意识反驳:“我没有。” “没有?”周砚卿冷笑,“你身上沾染的那东西的气息可骗不了人,你是不是又想起昏迷时的幻象了?我警告过你,你的体质特殊容易共鸣,不想再被拖进去,就离它远点,控制好自己。” 林涧玉心头一震,他刚才确实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了那些幻象,难道这也能被感知到? 看着林涧玉变幻不定的脸色,周砚卿不再多言,转身走向厨房,丢下一句:“我去弄点安神的东西,你老老实实在客厅待着,再乱跑惹出麻烦,我就真把你打包扔回考古队,让你们自己处理烂摊子。” 林涧玉站在原地,看着周砚卿离开的背影,让他心烦意乱的是,周砚卿似乎总能精准地说中一些他无法解释的状态。 这一夜,注定难以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