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夫复活!逼她生崽的疯批暴君红了眼!》 第一章 给朕生个孩子 温窈误喝了暖情酒。 还不等清醒,浑身便涌上燥热。 没过多时,裙摆下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探了进来。 温窈惶恐地睁开眼。 她是这汴京出了名的贞节寡妇,谁这么胆大包天,竟敢对着家中有牌坊的女人下手? 直到那双手不断上抚,温窈连人都没看清,随手抄起矮几上的茶盏就要朝那人脑袋上砸去。 “是我。” 手腕被人一把捉住,当对上那张曾日日熟悉的脸,温窈从惊恐转成了冷嘲。 这狂徒不是别人,正是她如今的姐夫,当今的圣上! “皇后多年无所出,你是她的亲妹妹,只要和朕生下子嗣养在她膝下,无人会发现,若是男孩,出生后朕可即刻立为太子。” 萧策明黄色的龙袍早已解了腰带,露出精壮的腰身,胸膛处被她指甲剐蹭过的地方,隐约染上了几条暧昧红痕。 温窈声音带着凉意,不卑不亢,“臣妇不愿。” 萧策面色陡然暗了下来,冷笑一声,“此事由不得你。” 温窈身体一僵,仿佛回到了四年前。 她和萧策从小青梅竹马,订下婚约,彼时他不过是先帝膝下一个毫不起眼的皇子。 后来温家从龙有功,萧策一路摸爬滚打坐上了太子之位,温窈同他成婚当日,却遭父亲算计换嫁,长姐的花轿被抬进了东宫,而她则去了英国公府。 温窈不甘心,在宫门口等了他一夜,却等到他和长姐圆房的消息。 那日他也是这么说。 换嫁一事已成定局,若是温窈甘愿做侧妃,东宫可留她一席之地,若要叫他休了长姐,此事由不得她。 温窈回神,看着眼下的状况,蓦然道:“我想喝水。” 是‘我’,而非臣妇。 萧策捻过指尖的湿意,目光变得愈发幽深,那盏茶方才全被她泼了。 他起身要往外间去拿,却在走出两步,身后忽然传来“扑通”一声。 水榭窗户大开,温窈直接跳进了旁边的千鲤池! 冷。 好冷。 隆冬的汴京天寒地冻,湖面早已结了一层薄冰,温窈却硬生生将那块砸出一个窟窿。 落入水中的那瞬,隐约听见头顶传来大总管慌乱的声音,“快!快下去将人捞上来!” 又过了片刻,太监尖细的嗓子哀嚎着哭求,“陛下龙体贵重,万万不可下水救人啊!” 救她? 萧策何曾这般会怜惜人了,要是真的在意,当初他就不会跟长姐圆房,叫她成为整个汴京城的笑话。 扑腾了没多久,温窈身上一轻,被暗卫拎着丢在水榭门口。 下巴一痛,被人钳着狠狠捏起。 萧策用了五成力,幽深的凤眸攫着她,极具侵略性地逼近,“给你体面你不要,信不信今晚朕下旨砍了你全家。” 温窈只觉得下巴要被他捏碎了,浑身又冷又痛,咬着牙关道:“横竖都是一个死,请皇上下令就是。” 最好连坐。 将温家满门全杀光。 连着他那位中宫皇后一起,他舍得吗? 萧策墨色的瞳仁里翻涌着骇人的戾气,声音冷淬如冰,“生一个朕的孩子,就这么让你难以接受,你可知这后宫有多少人想要怀上朕的龙种!” 温窈看着他,掷地有声,“别人是别人,臣妇宁死不从。” 再让她给长姐做嫁衣,想都别想! 萧策眸子微眯,“若朕执意,你又该当如何。” 温窈湿漉漉地眼睛迎上,唇角讥诮,“今日是跳湖,明日可以割腕,再不济拿着被单吊也能将自己吊死。” 擒住她的力道骤然一推,温窈直接摔在地上。 满地的砂砾刺的掌心微疼,耳边紧接着传来他的怒喝,“给朕滚出去!” 温窈如蒙大赦,顾不上大氅吸了水有多重,连滚带爬地往外跑。 劫后余生的喜悦叫她连冷都顾不上,外面风一吹,发髻一缕一缕地冻起来,险些结成了冰。 好不容易找到一处偏殿,叫侍女送来干净的衣服换上,便听见外边的窃窃私语沿着门缝传了进来。 “听说国公夫人当年和陛下情投意合,却不想造化弄人啊。” “我师傅自王府便伺候陛下,说当初陛下对国公夫人那叫一个宠爱,要星星不给月亮,含在嘴里怕化了,有什么好东西都紧着她送。” “国公夫人守了这么多年寡,也难怪陛下……”她顿了顿,忍不住道:“这般好看的人,连我一个女子也不觉多看几眼。” “有什么好感慨的?再爱又如何,还不是连个名分也没有。” 温窈在屋内一字不漏地听完了。 推开门时,几位宫女吓得脸色一白,刚要跪下请罪,她不过温言笑笑,“走吧,别耽误了出宫的时辰。” 这些年,温窈借着守丧之名深居简出,若非三年守期已尽,实在寻不出理由拒绝,今日宫宴她怎会踏足这里。 沿着长街往外去,每多迈过一步砖瓦,她的心情就轻松一分。 按闺中密友的一句话道:这日子怎么不好过了?有钱有闲死丈夫,这日子未免也太好过了! 马车路过晚市,她不忘叫下人去买了两包蝴蝶酥。 到了英国公府,温窈没立刻回院子,先去了趟老夫人那。 拎着包好的蝴蝶酥,外面婆子刚要通传,温窈轻轻摇了摇头,担心吵着老夫人休息,只想将东西放下就离开。 却在经过主居时,听闻里边传来哀叹,“中宫无子,温家传来消息,圣上预备叫阿窈入宫,她若不走,我谢家恐大祸临头。” 温窈手中的蝴蝶酥咔嚓一声,被捏碎了半块。 心底泛起的酸楚袭上眼眶,老夫人临老丧子,这些年待她如同亲女儿般,便是温家人也不曾给过她这份温暖。 如今连这最后一点亲情,也要被那群豺狼夺去么。 她不怪谢家,却恨透了温家和那人。 伺候的婆子迟疑一瞬,“您的意思是……” 须臾,里面似乎下了莫大的决心,老夫人强忍不舍,“此事拖不得,备笔墨,我这就将放妻书写给阿窈。” 温窈没忍住,眼泪夺眶而出。 她要被休了。 第二章 她要被休了 “哎呀,少夫人,您怎么站在门口不进去?” 不知是何人出声,直接惊动了里边,主居的门顷刻被人推开。 温窈面上带着几分委屈,一双杏眸水汪汪地看着老夫人。 心里却暗忖,谢家都知道了,必然是宫内已经跟温家通过气,她要是真的离开,怕是一踏出英国公府的门,顷刻就会成为案板鱼肉。 到时候那帮人岂不是想怎样就怎样。 她绝对不能走! “母亲既然心意已决,阿窈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小叔明日的接风宴还未举办,府中杂事多,待我明日操办完,交了对牌和钥匙就走。” 温窈嫁过来四年,合府上下都要过她手安排,谢国公不在后,老夫人就剩小叔谢凌川一根独苗了,如今又跟着大儒四处游历,归京宴请的都是些文人墨客,礼数必须周全到位。 老夫人叹了口气,“也好,凌川当年入学得你打点,总要叫他给你敬杯茶才是。” 温窈抹泪,“母亲客气了。” “阿窈,”老夫人颤了颤唇,阖着眼哽咽,“是母亲没用,护不住你。” 真心是真,怕死也是真,温窈都理解的。 她无声地摇了摇头,转身回了碧水居。 夜幕低垂,兰心边给她蓖头发边心疼道:“小姐,今日入宫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您发髻全湿了?” 温窈抿了口姜茶,“那人叫我跟他生个孩子。” “再抱给中宫那位抚养,”说着,她又冷笑一声,“我不愿,跳湖了。” 兰心吓得梳子啪嗒一下摔在地上。 “别慌,如今慌也没用。”温窈将热茶饮尽,“我必须留在谢家,否则出了这道门必死无疑。” 深宫是一趟龙潭虎穴,萧策当年答应她一生一世一双人,登基后还不是三宫六院,佳丽三千。 不管是后宫嫔妃还是那座凤位,温窈都不稀罕了。 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那些年为他受过的伤,送过的密信,顶过的罪到此为止。 她只会是英国公夫人,一辈子都是,跟萧策一点关系也没有。 带着满腹心事,温窈只睡到寅时。 今日小叔谢凌川随大儒入京,一早便入宫面圣,听说还绘制了幅千里山河的舆图进献上去,看得圣上龙颜大悦。 从清晨开始,合府便沉浸在洋洋喜意中。 直到正午,谢凌川才从长街打马而来,一身锦袍风华正茂,更衬的他眉目硬朗,英挺逼人。 “母亲。”他一跃而下,跪在门口,“儿子回来了。” “好……”老夫人连说了几个好字。 母子二人叙旧后,谢凌川这才走到温窈面前,眸子落在那抹纤影上展颜,“嫂嫂,承你吉言,此去一路平安。” “长高了,也瘦了。”她上前将他扶起,“回家就好,筵席早已备齐,都是你爱吃的。” 谢凌川正经不过三秒,虽然已经年满十岁,可见了温窈还是猝不及防变回从前的小皮猴。 “嫂嫂,我买了好些新鲜玩意,堆了足足一架车,等会就叫人送去你院子。” “嫂嫂,你在家待着可会无趣?下回我求了大儒,你干脆同我一起去游历好了。” “嫂嫂,我想你做的桂花糕和枣泥酥,今日不吃十盘定不罢休。” 温窈忍不住被他逗笑,“仔细肚子撑破了,回头可别找我给你缝。” 谢凌川又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却仍旧不改往日亲昵。 兄长故去后,母亲失了主心骨一夜白头,半年后父亲也撒手人寰,唯有嫂嫂又当母亲又当阿姐的,将他一把手拉扯长大。 谢凌川虽然兴奋,在见到满院宾客时到底敛了神色,不忘端起百年难遇的天纵奇才架子。 等到酒宴方休,温窈算着时辰,拎上包袱前去拜别。 庄子里的‘匪徒’已经安排好,只要抢烧劫掠的消息一传回来,老夫人少不得又得留她一段时日。 不怪她出此下策,毕竟有些事,只能边走边拆招。 但让温窈没想到的是,进门前她先碰上的竟然是谢凌川。 “嫂嫂这是要去哪?”他声音忽然陷入警惕的冷然。 “凌川,”老夫人一闭眼,狠心道:“你嫂嫂自有更好的去处,你别拦。” 温窈鼻头一酸,乖顺地伸手,“请母亲将放妻书交予我,我立刻就走,绝不拖累英国公府。” 一句拖累,谢凌川直接变了脸,不可置信地盯着老夫人,“什么叫拖累?母亲,你这是什么意思!” 老夫人身边的嬷嬷见状,立刻叫人锁了院门,把下人都赶到了外面去。 “阿窈当年本该就是陛下的人,如今圣上要阿窈入宫,我们不得不从。” 谢凌川眸光比方才更深,笃定道:“嫂嫂绝对不是自愿的!” 曾经花轿错嫁,她是如何在外待了一夜,又如何回来哭红了眼,他依旧记忆犹新。 老夫人怒斥,“这事愿不愿意就能解决吗?” “为何不能?” 老夫人质问,“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兵莫非王臣,圣上就是要月亮,钦天监也得想办法摘下来,更何况一个女人?” 谢凌川毫不犹豫地拦住,“只要您不给休书,陛下又能奈何?可若母亲也成了刽子手,嫂嫂才是真的无路可走了!” 他掷地有声道:“母亲,对外所有人都道兄长死了,但你我心知肚明,兄长只是失踪并非亡故,若他有朝一日真能回来,得知你这般对嫂嫂,绝对会责怪你的。” 话音刚落,娘仨站在院中,心中各有各的酸涩。 良久,老夫人终是声音颤抖地对谢凌川道:“这事由不得你,让开!” “不让!” 谢凌川也硬气,直挺挺地跪下,“这些年全靠嫂嫂一个人撑起这个家,若今日被休出门,儿子就算死了也无颜面对兄长,他临走前特意嘱咐,决不能叫嫂嫂受半点委屈,母亲若是执意休妻,那便只能从儿子的尸体上踏过去!” 温窈既心惊又感动。 从未想过当年自己照料的小豆丁,如今已然长成了小炮仗。 还是能护着她的那种。 不等温窈平复心情,门外忽然传来兰心的声音,“少夫人不好了,宫里来人说皇后娘娘午后举办赏梅宴,要宣您入宫。” 温窈想也不想地拒绝,“就说我病了,不去。” 兰心语气更加慌张,“皇上派了太医随同,说您要是称病就治,若是没病便是欺君,直接绑进宫即可!” 第三章 今晚留在宫中过夜 英国公府门口围着一排禁卫军,知道的是来接温窈,不知道的还以为来抓犯人。 时隔一晚,她又回到这个鬼地方。 宫墙高耸,太监引着温窈来到玉锦台。 此处的旁边便是落梅苑,据说满城开的最好的白梅全在此地。 皇后喜欢白梅,温窈却独爱红梅。 曾经的四王府后院栽了满树红梅,萧策曾开玩笑,要将那些梅树全添进聘礼单子下给她。 温窈回神时,已经到了各宫娘娘跟前,她定了定神,上前行礼,“臣妇见过皇后娘娘。” “阿窈,你我姐妹二人不必如此多礼。”温语柔语气亲昵地唤她,“听闻如今谢家小少爷名满汴京,怎么今日不将他带来后宫瞧瞧?” 温窈心底冷笑。 带进宫后就不叫谢家小少爷了,叫人质。 “到底还是个孩子,性子顽劣,恐冲撞了贵人。”温窈垂着头,声音淡淡。 “一人劳心全家大小,这三年寡居,终究是苦了你。” 温窈一派安然,苦吗? 比起她和父亲设计换嫁,比起心上人的大婚失信和背叛,这三年过的简直宛若天上人间。 温语柔见她不答,兀自将话接了下去,“如今守期已尽,日后多入宫陪陪本宫,让未央宫也多添几分热闹。” 温窈对她的热情有些不适,余光不经意轻瞥,落在了左侧首位的惠贵妃身上。 女人染着蔻丹的长甲抚着隆起的小腹,她心绪被微微扯动。 难怪萧策急着让她替中宫生个孩子,原来是要制衡贵妃。 他还真是,将她物尽其用。 新仇裹着旧恨,温窈喉间泛起甜腥,莞尔道:“娘娘若觉得寂寞,可等贵妃娘娘的龙子出世,抱到膝下抚养。” 惠贵妃的动作骤然停住,满含厉色地冷笑,“国公夫人好大的胆子,竟敢做起本宫的主了。” “臣妇不敢。”温窈再度低头,“只因皇后娘娘是一国之母,后宫中的孩子理应都是娘娘的孩儿。” 惠贵妃的母家赵氏,乃本朝中书令,和温窈的父亲温丞相是数年政敌。 把死对头的孩子抱给对方养,赵家怕不是疯了。 温窈唇角抿起浅弧,既要逼她入宫,就别怪她打破平衡,让他们狗咬狗自己乱猜。 赏梅宴两个时辰,她刚入座便打翻茶盏,借口去换衣服消磨掉了半个时辰。 往回走时,温窈干脆寻了处大石坐着,准备再耗点时间。 东一点西一点的凑凑,傍晚就能回家了。 为了怕人多跟着入宫,不利于她行事方便,温窈硬是连一个侍女都没带,独行侠般来去自如。 原以为能这么安然地赏一会景,不多时,一片薄雪自头顶淅淅沥沥地落下。 她抬头一看,这才发现靠着的是一株红梅树。 可惜了。 她这人固执,喜欢一样东西的时候,连带着和它有关的所有都来者不拒,不喜欢时,便是一片花瓣也不愿沾上。 温窈面无表情地转身就走,却刚好和迎面过来的萧策撞了个正着。 有昨晚的事在前,她后退了近十步,远远地跪下行礼。 这个动作似是激怒了他,萧策凉凉道:“给朕跪在那不许动。” 温窈果真没动,宛如一个模样俏生生的雪人。 待走近,他目光冷沉地凝着她,“贵妃身边的人来报,说你冲撞了她,可有此事。” 惠贵妃果真不负所望,这状告的挺快。 温窈承认,“是,臣妇愿意挨罚,在这跪满一个时辰给娘娘赔罪。” 她今日入宫特意在膝上加了一层护膝,内层兔毛,外层是防水的鹿皮,不痛也不会渗水,若能跪在这不用去席上应付那群人,也算幸事。 闻言,萧策冷眼看着她,周身寒噤噤的满是凛冽的轻哂,“听说英国公病故,你给他守灵守的膝盖都跪坏了,这次是想顺势将身体跪坏,好平白无故地讹朕放你出宫?” 温窈垂下长睫,“臣妇不敢。” “你有什么不敢的?”萧策居高临下地扼住她脖颈,“新婚夜就敢跟他叫三次水,谢家老夫人都怕她家病秧子被你玩死在床上,温窈,这天下事,朕还没想过有你不敢的。” 她呼吸一窒,忽觉好笑,“陛下不也和皇后娘娘一夜春宵吗?” 话音刚落,萧策眼里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晦暗。 就在这时,大总管高德顺匆匆赶来,“皇上,贵妃娘娘突发腹痛,派人来请您去看看。” 落在她脖子上的手骤然松开,温窈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走出两步,他不忘侧头,“还不滚过来跟上。” 温窈袖中的拳头下意识捏紧。 回到席上,惠贵妃埋头扑进萧策怀中,当着大庭广众,温语柔这皇后的身份便显得有些孤冷无力。 所以你看,抢到的东西,也不一定是好东西。 温窈冷眼看着前方的两人,直到惠贵妃朝她看来。 她眼皮蓦然一跳。 “臣妾肚子里的孩儿被国公夫人气着了,今日便是连喜欢的梅花糕都吃不下一口,陛下可要为我们的皇儿做主才是。” 萧策手落在她后背轻拍,菲薄的唇勾起,“爱妃想朕如何罚她?” 惠贵妃娇嗔,刚要开口,却被温语柔淡笑打断,“陛下,臣妾不明阿窈究竟如何冲撞了贵妃,莫非这后宫的孩儿都不唤臣妾母后吗?还是单单贵妃的不行?” 这话正听反听都是坑,要么讽刺惠贵妃觊觎后位,要么就是惠贵妃的孩子到底是不是萧策的? “皇后娘娘这是污蔑臣妾!”惠贵妃眼底不易察觉地闪过一抹慌乱。 萧策漫不经心地掀眸,“那依皇后的意思该如何处置?” 温语柔微微一笑,“阿窈的梅花糕做的极好,叫她亲手再给贵妃做一盘赔罪就是了。” 温窈瞬间有种不祥的预感。 抬起头时,目光不期然和萧策撞上,他眉梢一扬,似是觉得这个提议不错,“给她安排一处偏殿,明日清早,朕要看见梅花糕出现在贵妃的桌上。” 明早…… 岂不是代表她今晚要在宫中过夜! 温语柔哪是萧策的皇后,分明是他最忠心的走狗,拼了命地给他创造条件! 不等她开口,最先失控的是惠贵妃。 温家两姐妹,一个是皇后,一个是旧爱,真叫温窈入了宫,还有她赵家什么事? 惠贵妃一咬牙,干脆道:“皇上,臣妾忽然不想吃了。” 第四章 张嘴,给朕叫的大声点 温窈闻言,立马谢恩,“臣妇谢娘娘体恤。” 这梯子她倒是攀的快。 萧策脸上依旧挂着笑,那笑却分毫不达眼底地看着贵妃,“你若不想吃,方才就是装病诓朕,日后还叫朕怎么信你?” 惠贵妃心里登时一紧,只得不情不愿地认下,“臣妾这不是怕皇后娘娘心疼妹妹,如今有陛下亲自撑腰,臣妾自是开心都来不及。” 说完,她不忘没好气地瞪着温窈。 这只死狐、媚子,就知道胡乱勾引陛下! 温窈忍不住在心底翻了个白眼,这皇宫求她来她都不来。 赏梅宴因着惠贵妃腹痛匆匆结束,各位娘娘四散回宫,她也被安排进了一间偏殿。 傍晚,宫女们开始摆膳。 冷碟四道,热菜八盘,再加上点心汤品,一张桌子都摆不下。 温窈的确饿了,却硬是背过身去,“端走,我不想吃。” 有之前那杯暖情酒在前,她如今看哪盘菜都像被人下了药。 饥渴尚能忍,可面对满室烧的暖融融的地龙,她终究没忍住打了个瞌睡。 这一觉温窈睡的并不安稳。 窗外的厚雪压垮树枝时,咔嚓的断裂声将她蓦然惊醒。 她迷蒙地睁开眼,周身一冷,殿门刚好被人打开,缀着赤金绣线的龙袍沾了些雪粒,触到朱红色门槛的刹那,宛若日光浮金。 温窈趴的手麻腿麻,下意识想跑,一起来没站稳直接往地上跌。 萧策两个箭步将她抓住,高大的身影笼下,直接将人打横抱了起来,冷声对外吩咐,“都出去,把殿门关紧。” 温窈只恨自己大意,用力挣扎,“你放开我!” 没有那句臣妇,听着顺耳多了。 萧策眸子染上几分愉悦,“你以什么身份叫朕松手。” 他惯会折腾逗弄她,从小就是。 少时为了一只糖人,诱着温窈跟在身后叫十几声四哥。 可如今不是当年,温窈强硬地拢着衣襟,用腿蹬他,气狠了怒骂,“萧策你混蛋!后宫十几位娘娘花容月貌,为何偏要对我下此毒手!” “毒手?”萧策微凛的凤眸溢出冷光,轻哂一声,“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朕给你的东西,你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 “温家的女儿又不止我一个,底下庶妹两人,同族女眷十三位,你去问问哪个会不愿意?” “朕偏就要选你。”他一把扯开她的衣襟,雪白的香肩半露,语气轻慢中裹着恶劣,“想必嫁过人的,比她们更会伺候。” 温窈恨不能将无耻二字刺在他脸上。 慌的四下无法时,手边更是连一样趁手的物件都没有。 察觉她的意图,萧策干脆将她两手反剪压在头顶,另一只指腹碾过她的唇,轻嗤道:“当年朕可是一个侧妃之位,都换不动你这国公夫人的位置。” 温窈失神一瞬,唇边弯起冷嘲,“有正头娘子不做,我是疯了才会给你做妾!” 忽然,她目光落在他腰腹下。 想都没想,温窈直接抬脚就踹! 萧策果然变了脸色,大掌在仅剩一拳的距离将她脚腕控住,恼怒道:“温窈!” 温窈眼眶泛起红意,又惧又惊的对上他的眸。 紧张时刻再加上往事的刺激,泪水浑然未觉地从眼尾滑落。 这一幕落在萧策眼底,却成了另一种意思。 他的怒火又蹿上一簇,冷硬的声音锋利而阴鸷,“你就这么惦记英国公那个死人,过去这么久了还想为他守身如玉?” 温窈脸色泛着白,似是想起什么,露出苍白的笑,“没错,毕竟陪有些人七个月,胜过陪一个人七年。” 捏在脚腕上的力道更重了。 温窈痛地蹙起眉,整个人蜷成一团。 萧策冷笑一声,“一晚就能变心爬上别人床的女人,温窈,你给朕装什么情深不寿?” 难道不是他先在新婚夜和温语柔圆房? 温窈只觉讽刺,到了喜床面前,发现新娘不是她,萧策不照样睡了,又有什么资格来指责自己? 她简直如对牛弹琴,根本不想搭理他。 “说话!”萧策朝她低吼。 这般忽视的模样,成功激怒了他。 眼前一暗,萧策的吻狂乱地落了下来,粗暴地咬在她颈侧,带着暴风雨前的濒临失控。 命脉被人拿捏三寸,温窈紧闭的樱唇终于微松。 萧策声音带着低沉的情欲,“张嘴,给朕叫的大声点。” 就在这时,殿门外忽然响起大总管高德顺的声音,“陛下,永福宫的人来报,说贵妃娘娘腹痛难忍,忽然见红了!” 温窈感觉到身上的动静骤停,萧策松开了她。 随着开关门的动静,那抹明黄色的身影已经迈步离开。 听闻萧策宠惠贵妃,更看重她肚子里这一胎,要不是赵家有专权蛮横的苗头,万万不会出此下策叫她替皇后生个孩子。 温窈失神一瞬,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忙不迭起身将衣衫重新扣好。 在窗前发了会呆,她发现了棵冬枣树。 温窈寻了根杆子,打下来硬是将肚子填了个囫囵饱。 这东西不好吃,但胜在叫人安心。 又浅眠了几个时辰,天还未亮便有宫女进来叫她,“国公夫人,该起身去永福宫给贵妃娘娘做梅花糕了。” 温窈闻言,立刻从榻上睁眼,只要熬过今早,她就可以回家了。 到了永福宫外,里面灯火通明,金彩辉煌,她目不斜视,一路跟着掌事姑姑去了小厨房。 和面,做馅,开酥,上笼,还要在表面雕出梅花的样子,等温窈做完端进去,萧策和惠贵妃已经起来了。 “做糕点就做糕点,谁给你的胆子,竟敢使唤朕的贴身总管。” 温窈刚把大总管高德顺请去围观了。 她垂眸,一派的谦恭,“臣妇也是为了贵妃娘娘着想,东西过了臣妇的手,要是出了问题,那可是株连九族的死罪。” 惠贵妃哪还有心思吃梅花糕,如今巴不得她少和萧策说话,赶紧滚回她的国公府去。 那盘糕点更是一眼都没看,便道:“罢了,本宫念在你知错就改,这次便饶了你。” 温窈刚要谢恩,萧策的声音却从头顶幽幽落下,“既做了一次,去给皇后也送一盘,叫她尝尝家中的味道。” “陛下恕罪,臣妇今日刚好只做了一份。” 温窈早就料到了这个可能。 梅花糕要是进了温语柔的宫内,离了皇帝身边人的视线,但凡吃出点事来,她不得陷在这里永无天日? 正准备舒一口气,外面忽然有人匆匆进来,“陛下,皇后娘娘晨起病倒了,现招国公夫人前去侍疾!” 温窈闻言,藏在袖中的手顷刻握成拳,牙关彻底咬紧了。 好,好的很。 第五章 一个死人怎么争得过陛下 从永福宫被送到未央宫,已经是一炷香后。 温窈走进寝殿,隔着层层纱幔看着里面的人影,声音满是讥讽,“皇后娘娘这样做有意思吗?” 温语柔低咳几声,漫不经心地靠在软枕上,“阿窈,有这个力气不如消停点,皇宫不是你想出就能出去的,凡事要顾全大局。” 温窈从前最恨她这副万事周全的语气。 在父母面前,在一众弟妹心中,每次看她顶着长姐的派头名为教导,实则逼迫就觉得厌烦。 若自己是个庶女也就罢了,可温语柔是她嫡亲的姐姐! 被长姐,父母,心上人联合三手暗算,温窈午夜梦回,每每想起就怒火攻心。 “所谓大局,不过每回赔上一个倒霉的我而已,凭什么要我来顾全?” 温语柔闻言,忽然掀开纱幔,一袭明黄色的寝衣衬的她高雅端庄。 她眸中浮起浅怒,“那你想如何,叫本宫这个皇后之位让给你来坐?” 温窈凝着她,冷笑一声,“怎么,你这抢来的位置坐的不安稳么?” 旁边伺候的嬷嬷脸色骤变,立刻斥道:“放肆!皇后娘娘乃六宫之主,岂容你这般无状,还不快跪下请罪!” 温窈隔着几步之遥,不躲不避地迎上她的目光。 她唇角噙着浅讥,“皇后娘娘想如何罚臣妇?别忘了,臣妇的九族里还连带着个您呢。” 温语柔缓缓吸气,许是被她气到极致,又或是指望她尽快怀上龙种,身体不可受损,厉声吩咐,“来人,先将她带下去关进偏殿!” 温窈直接甩开宫婢的手,自己朝外走了出去。 重回那扇有冬枣树的窗子面前,温窈觉得不能再坐以待毙,若是等到第二个黑夜降临,连她也不敢保证还有没有昨晚那般幸运。 彼时,建章宫。 高德顺收到宫女的口信时,再三确认后才进去通报,“陛下,国公夫……那位主子说她想见您。” 萧策正在批阅奏疏,御笔一顿,漠然道:“不见。” 对面似是料到,高德顺赶紧将剩下的话传完,“那位主子还说,偏殿外有颗冬枣树,结的果子很甜,摘了些想带给您尝尝。” 须臾,萧策从龙案前抬起眸,凉薄的声音带着凛色,“她那被狗叼了的心何时记得起朕。” 高德顺立刻跪下,心底叫苦不迭。 这送也不是,不送也成了不是。 过了约莫一盏茶,到了午后的点心时辰,膳房备的东西端上来,萧策却一口未动。 高德顺试探道:“陛下,可是今日的茶点不合胃口?” 萧策抿了口龙井,随口问,“送来的冬枣在哪。” 话音刚落,果盘立刻被人端了上来。 枣子已经洗净,又大又圆,只是颜色瞧着有些发青。 萧策将信将疑地捻过一颗,刚咬下去立刻吐了出来。 “陛下!”高德顺神色一慌,立刻道:“快!快传太医!这冬枣有问题!” “谁告诉你有毒了?”萧策冷笑,看着那一盘涩到发苦的冬枣,“去,将这满口胡言的女人给朕捆过来。” 温窈如愿以偿地出了偏殿。 到了建章宫,萧策正在和几位大臣议事,高德顺按着圣意,叫她去东暖阁跪着请罪。 温窈没听,掀起大氅直挺挺地跪在了正殿门口,义正言辞道:“既是请罪,臣妇跪哪都是一样的。” 就在这时,议事结束,几位身穿绯色圆领官袍的大臣从内走出。 她连忙从袖中拿起早已准备好的祭稿,用尽力气扬声道:“陛下,明日便是臣妇亡夫的忌日,为皇后娘娘侍疾本应遵旨,可臣妇不愿辜负当初先帝颁的那座贞节牌坊,也想为夫君尽意,恳请陛下放臣妇出宫!” 几位大臣中恰好有贵妃的父亲中书令赵大人。 男人闻言,眸底闪过一抹精光,止住脚步道:“陛下,既是先帝御赐,总不好将人一直留在这,否则若叫国公夫人疏忽亡夫忌辰,岂非违背了先帝旨意?” 建章宫门口,萧策明黄色的身影出现在玉阶上,看着跪在廊下的温窈突然笑了。 那笑冷的彻骨,阴的刮人。 有中书令带头,站在赵家一党的大臣纷纷停下为温窈说话,大有种御史死谏的苗头。 别的都不痛不痒,可事关先帝。 若说这世上还有什么能压住龙椅上那个人,必然是上一个九五至尊。 温窈成功跑了。 与此同时,建章宫内的所有宫人,因为没看好她,一人挨了十板子。 高德顺受刑后,龇着牙咧着嘴,捧了杯茶上前谄媚道:“陛下,横竖那位主子如今不过是个寡妇,即便放她回府也无关紧要,英国公一个死人怎么可能争得过您呢。” 这边刚说完,另一边的谢家马车上,谢凌川猝不及防打了喷嚏,“阿嚏!” 温窈快饿晕了,边麻木地往嘴里塞着东西,边听他碎碎念。 “嫂嫂,我说真的,昨夜我梦见兄长了,他叫我那些纸钱不要再烧了,他根本没死!” 温窈抿唇,脑海中浮出英国公那张清朗温润的脸。 得知错嫁那晚,她固执地站在宫墙下等萧策,半夜等到的却是英国公叫人送来的披风和甜汤。 回去后更是一言也没多问,两人平平淡淡地过起日子。 他身体不好,却依旧会在灯会带她出门放灯。 在她没胃口的时候,叫人连夜去松鹤楼买宵夜。 陪她看书,品茗,聊彻古今。 他是个顶顶好的人。 温窈闻言,抚摸着他临走前给自己留下的玉佩,依稀想起那句话:窈窈,等你彻底忘了他,等我回来,我们要个孩子可好? 可那年春三月,荆州堤坝坍塌,将他彻底留在了那。 至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温窈听完谢凌川的话,心念微动,都说兄弟同心,万一这梦是真的也说不定。 她大手一挥,立马安排下去,“前几回只找了南方,却疏忽了要是真的获救,你兄长去了北方也说不定,明日我便派人出发北上寻他。” 入夜,一封快信悄然送进了建章宫,高德顺将鸽子腿上的红绸解开,细细铺平信笺后递了过去。 萧策只一眼,眸色便狠戾地浸满凉薄。 “陛下,”高德顺拿不准主意,再度请示,“这回还是派人将她的搜寻队伍截下来吗?” 第六章 蓄谋着赶紧离开 萧策扯了下嘴角,满屋灯火中,忽明忽暗的凤眸微眯,视线落在那张信笺上没挪开,“不拦。” 高德顺不敢妄自决断,“奴才愚笨,请陛下指点。” 萧策将御笔搁落,柔顺的笔尖处,朱红色的墨迹滴落在桌,宛若新鲜的人血,将殿中氛围徒添了几分凝重。 四周沉寂,落针可闻。 “找不到就帮着她找,再顺手给点线索,”萧策轻哂一声,“朕倒想看看她这些年究竟积累了多少本事,背地里养了几个人,够这么翻来覆去地折腾。” 高德顺眼皮一跳,当即了然,“陛下英明,与其慢刀子割肉,不如将他们一网打尽。” “行了,”萧策语气低沉,“这事交给你办,这么些年就属你办的最顺手。” 这会得了夸,高德顺刚才被打过的大板登时不痛了,满面含笑地继续上前伺候,“承蒙陛下看得起奴才,要奴才说,那英国公怕是尸身早化了土,叫虫子吃干咬尽了,若是没死哪有流落在外的道理。” 此人定是早已死的透透的。 须臾,从建章宫退出来后,高德顺除了刚才说的,又领了一份新的差事。 夜色低垂,远处的宫灯细若萤火,他不免轻啧一声。 这缺德事,怎么都碰在同一天了。 想到白日跪在廊下的温窈,明日亡夫忌辰,瞧见那景象可别哭晕在坟头才好。 …… 门口灯笼递过来时,温窈刚从马车上下来,抬头看见英国公府那张熟悉的牌匾,眼泪唰地直接往下掉。 谢凌川安慰她,“母亲知晓嫂嫂回来,午后便叫人去江岸捕了两尾黄鱼炖汤,特意等着你归家。” 温窈心瞬间柔软的一塌糊涂。 进了院门,府里管事婆子说老夫人正在念经。 佛堂里,门‘吱呀’一声推开,满头白发的女人正背对着她跪在蒲团上,温窈咬着唇,怯生生叫了句,“母亲。” 老夫人手里转动的佛珠骤停,长叹了口气,“罢了,回来就好。” 温窈闻言,这两日在宫中紧绷的心瞬间一松,过去搀着将她扶起来,“儿媳不孝,叫母亲担心了。” 老夫人回握住她手,仔仔细细将她从上到下看了一遍,像是担忧她是否受伤,确认后才安心下来。 温窈乖巧地摇头,“我没事。” “怎么会没事?”老夫人抚过她额发,“宫内如同龙潭虎穴,谁进去都得掉一层皮,我担忧的日夜难眠,总想着那日给你放妻书时,你是不是也一样害怕的睡不着。” 佛堂内檀香幽幽,温窈眼眶愈发的酸了,蝶羽般的长睫盈满水雾。 老夫人自她走后,吃饭时会想起她陪自己逗趣,用茶时念着她点的茶汤,就连出去,都能刚巧撞上婆子从外取了东西回来,包袱里满满当当备着给自己换春新制的衣衫鞋袜,说是少夫人前半月就吩咐了下去。 温窈满打满算才和大儿子谢怀瑾相处七个月,却守了她这个老太婆整整三年,替一个死人守节尽孝到毫无怨念,她再也不能否认只将温窈当做儿媳,她早已胜似她的嫡亲女儿。 温窈哽咽,“给家中带来动荡,终归是我的错。” 老夫人拿出帕子,抬手擦去她脸上的泪,“怀瑾爱你,凌川敬你,我也不得不多疼你两分,如今英国公府上下只有孤儿寡母,我也想开了,横竖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不在意这些名声外物,我只问你一句,若是不愿进宫,可愿跟我回扬州老家,借着探亲的名义,总能先躲一阵。” “我愿意,”温窈哭着靠在她怀中,舔舐着来之不易的母爱,“跟着母亲,我一千一万个愿意。” 有她这个答复,老夫人心下安慰。 离京时间定在后日凌晨,只等着给英国公祭拜完,便可连夜走水路出城。 温窈吃了这两天来第一顿好饭后,先行回碧水居收拾东西。 兰心替她褪下大氅,忽然拿起放在鼻尖闻了闻,“小姐可是得了什么新的香料,这味道奴婢之前从未闻过。” 温窈低头,衣服上不知何时沾染上了那人身上的龙涎香,似有若无地萦绕着周遭,仿佛蚕茧一点点将她裹缚其中。 迫人又心惊。 她屏住气息,扣子一颗颗解开,“浴桶备好了吗?” 兰心应声,“水中按您的要求放了艾叶和柚子叶。” 外衣从身上彻底脱下后,温窈面色淡淡,“这套衣服不用浆洗了,直接丢了就是。” 否则她怕夜里噩梦缠身。 待沐浴完,书桌上早已摆好文房四宝。 往年谢怀瑾忌日,她都会亲自抄经焚烧,虽说谢凌川梦见他可能没死,但在未尘埃落定前,该做的她这个当妻子的一点也不想敷衍了事。 今年自然也不例外。 外头的打更声响起时,温窈握着紫檀毛笔,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又过了半炷香,竟就这么趴着睡着了。 冗长的大梦中,忽然,萧策宛如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毫不留情地抓着她。 梦里,前夜在偏殿的事被重新继续,那双大手一路往下,强势地分开她腿后,横冲直撞地闯了进来。 她听着他粗重的喘息落在耳侧,说着威胁满满的荤话。 “温窈,给朕生个孩子,生了朕就放过你。” “一个伺候过别人的人,装什么矜持,在朕身下承欢是给你脸面,朕还没嫌你脏。” 骤然撕裂的疼往皮肉里钻,和当初那夜一模一样。 温窈在梦中痛的拧起眉,哆嗦的腿站不稳,喘息中带着哽咽。 后来,她被关进暗无天日的屋内,萧策和温语柔直接带了太医,拿着一把刀对着她隆起的小腹道:“剖了就是,只要朕和皇后的皇儿平安无虞,其他人死了便死了。” 温窈哭喊,大叫,逃跑,无济于事,整个宫里看她就像在看一个死人。 她吓得陡然惊醒。 一低头,桌上的经文湿了大半,全是流下来的眼泪。 温窈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还好。 还好只是一场梦。 她必须要抓紧时间离开。 第七章 是要朕请你下来伺候? 外面的天渐渐亮了起来,温窈洗漱后换了一袭素色衣衫,刚迈出门,便瞧见兰心面色慌乱地小跑进来,“小姐不好了,昨夜流民大乱,冲进祖坟中将国公爷的坟冢挖了!” 温窈眼皮一跳,不可置信地抬头。 “谢氏宗墓一直有人看守,怎么会出这种事?” 兰心道:“流民被堵在城外,食不果腹,只能靠挖坟偷盗财宝为生,这次忌辰采买的吃食怕是早就被他们盯上了,上百人打伤守卫冲进里边,因着国公爷的坟冢修葺的最是华丽,等援卫赶到时,已经被人开了棺……” 到了后面,温窈甚至不忍心再听下去。 谢怀瑾是因公务牺牲,即便只是衣冠冢,先帝给的哀荣也十分体面,死不见尸就罢了,如今竟是让他连魂魄也难安。 老夫人更是险些晕了过去,温窈交代人好生照看着,上了马车就要赶去处理。 她刚坐稳,谢凌川也爬了上来,面色冷肃道:“流民最是不怕闹事,嫂嫂到底是女子,我陪嫂嫂一同去。” 温窈心底一暖,“你真的长大了。” 谢凌川认真地看着她,“因为我知道,比起死后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兄长更在意的是你的安危,这是我答应兄长的事,一定要做到。” 谢氏宗墓在城郊,背靠山面向水,是块难得的宝地,此刻却一夜之间面目全非。 温窈到了后,门口被推翻的大门刚被扶起,管事的头上包着染了血的白布,身后跟着的人也是青紫交加。 她刚要开口,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紧促的马蹄声。 待那辆深色的四驾马车停下时,车帘掀开,身着锦鸡补子的男人迈步下车,乌纱帽翅轻晃着低下,“下官工部侍郎林敬之,承陛下谕令前来。国公爷殉国护社稷乃是国之重臣,今坟冢遭变,圣上痛惜,特命下官主持迁葬至西陵,必以全礼相待,还请国公夫人领旨同往。” 西陵是皇家陪葬陵,享天家香火,受皇子跪拜,这可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荣耀。 温窈攥着手心,脸色一寸寸冷下,她已经明白是谁在背后搞鬼了。 定了定神,她声音漠然,“亡夫虽为社稷,却也只是分内之事,这般荣宠谢府实在担不起,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林敬之笑笑,“国公夫人过谦了,陛下说先帝既赐你贞节牌坊,如今再赐国公入西陵,同是皇家恩典,谢府怎会配不上?” 温窈一口气堵着,竟是分毫不动。 就在这时,谢凌川却挡在她身前,“迁移坟冢之事我替嫂嫂代办即可,她就不必去了。” “这于理不合。”林敬之语露轻蔑,“谢小公子虽师从大儒,可无官位爵位,西陵哪是你想进就能进的?” “大人说的是。”温窈将谢凌川拽回身后,忽而浅笑弯唇,“但臣妇有个请求,还劳烦秉明圣上。” “请说。” 温窈淡淡,“我与夫君曾约定生死相随,即便迁去西陵,也要立一座夫妻坟,请圣上准奏,若是不合礼制,还是葬回宗墓的好。” 林敬之蹙起眉,“国公夫人,您这多少有些不知好歹了。” 话音刚落,谢凌川一脸冷嘲,“迁葬是你们强给的,我谢家可从未有过贪慕虚荣的心思,一边这也不许那也不让,还非得逼我嫂嫂同去,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叫她去陪葬呢?” 温窈当初和圣上那点风流韵事,汴京皆知。 林敬之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自然讳莫如深。 闻言立刻瞪起眼道:“大胆!黄口小儿竟敢冒犯天威,若叫学部知道降罪下来,瞧你还有书念否?” 谢凌川是不可多得的少年英才,根本不归学部管,林敬之连这都敢威胁,无疑是那人授意。 挖坟不过是萧策给她的第一个警告,下一个便是谢凌川。 温窈想过他不会善罢甘休,但从未想过有这么快。 她握住谢凌川的手,示意他别再开口,而是寄予自己最后那点希望,“孩子小不懂事,难免童言无忌,还请谢大人将夫妻坟的请求如实上报,若圣上答应,臣妇定当照办。” 两个时辰后,快马回来,传信太监一脸堆笑,“国公夫人,圣上准了,您请好吧。” 温窈面色一怔。 “嫂嫂,我不准你去。”谢凌川再也藏不住担忧,“西陵此去路远,要是出什么事……” “凌川,先回去好生照顾母亲。”温窈摸了摸他的头,“我答应你,一定平平安安地回府。” …… 西陵建在五十里外的一座山脚下,等温窈赶到盯着衣冠冢安置好,时间已近黄昏。 她抚着墓碑上的新字,英国公谢怀瑾这六个提的是她写的墨宝。 一盏长明灯燃起,温窈收回手,轻声道:“夫君,你若在天有灵,请护佑全家平安。” 若尚在人世,盼你早日归家。 她抬手,轻擦去眼尾的泪,再转身时早已换了神色,居高临下地睨着林敬之,“林大人,现下可否放我走了?” “屋外风雪渐大,若国公夫人不嫌弃,西陵有厢房可借住一晚。” 温窈冷笑,“不必,我还没这么娇气。” 夜长梦多,谁知道待在这会发生什么。 马车重新上路,寒霜雪影,唯一串马蹄在纯白素裹中烙下浅印。 行至一半,温窈耳边忽然传来兰心的惊呼,“小姐,小姐!” 紧接着车夫‘吁’地停下,“少夫人,前面山体坍塌,泥石封了去路,咱们走不了了。” 温窈心头一紧,又想着林敬之那伙人并未跟来,稍稍松一口气,“瞧瞧附近可有落脚的地方。” 兰心搓着手掀开车帘,往东面看去,“那处好像有座别院。” 天寒地冻的,长久待在原地不是办法,车夫得了温窈同意,调转车头朝那处奔去。 半刻钟后,发现此处竟是座寺庙。 住持闻言忙双手合十地迎了出来,“见过施主。” 温窈拢着大氅,谦恭地行了个佛礼,“叨扰住持了,我与家人回京遇阻,想在这借宿一宿,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不巧庙里的客房已经住满,若施主愿意,可再西行三公里到一处温泉山庄借住。” 温窈登时警觉起来。 太不对劲了。 客房住满,这冰天雪地的,到底谁会闲的没事出来拜佛? 她面上不动声色地道了谢,重新上车后却决断道:“不去了,出去时记得往住持说的相反方向走。” 兰心也觉出不对,低声道:“小姐可是担心那人在此守株待兔?” 温窈凝神,“警惕点没什么不好。” 车夫按照她说的绕开温泉山庄,可却在走了一炷香后,面前直接成了条死路。 别院大门打开,灯火明亮下,高德顺笑意盈盈地上前,“主子,陛下已经等您许久了。” 温窈大脑‘轰’的一声炸开,头皮顿时发麻。 前后均被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暗卫堵住,她掀帘下了车,踩着风雪仰起头。 年少相伴数载,她了解萧策,萧策自然也能抓住她的软肋和思考方式。 这局,竟成了她自投罗网。 跟着高德顺绕过三道拱门,到了最后一处,潺潺的水声愈发的近了。 一片水雾缥缈中,前方传来熟悉的声音,“还不滚过来,是要朕请你下来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