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生》 第1章 “把你卖了我就有钱了” 九月三十号,下午六点。 国庆假期前的最后一节自习课,许年看准时间,拿上书包,提前5分钟溜了出教室。 高三的教室里,人人都埋着头,没人注意到最后一排靠门的位置上少了个人。 许年要去的地方,不能说,但反正不是回家。 许景那混蛋现在在KTV办生日派对。朋友圈还特意配了文:“谢绝未成年人,尤其姓许的。” 呵,那我偏要去。 他没打出租车,高三生穷得叮当响,饭卡余额都快见底了,哪还敢奢望出租车。 因为提前溜出来的缘故,校门口公交站台还空荡荡的,他穿着件单薄的夏季校服,站在站牌前,低头看了眼手机。 车来了,老旧的公交车喘着气停在他面前,车门“哧”一声打开。 许年单肩挎着包,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摸出两个硬币投了进去。 车内没几个人,都是些大妈大爷。他在靠窗的位置坐下。 旁边的玻璃倒是擦的挺干净的,映出了他的脸,眉眼清亮,鼻梁高挺。是那种从不缺存在感的长相。他望着上面自己的倒影,一张谁看了都忍不住多看两眼的帅脸配上这样独具“魅力”的绿白校服,也没谁了。 他没笑,也没叹气,只是把下巴轻轻搁在床沿上,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场景。 车到西区站,许年下了车,KTV就在街边。入秋后天气有点降温,风一下子灌进领口,许年缩了缩脖子。 许年抬头抬头看了眼招牌,深吸一口气,迈步走了进去。 KTY内灯光昏黄,一群人挤在卡座里,墙上挂着“Happy Birthday Xu Jing ”样式的气球,笑闹声几乎掀翻屋顶。 没人注意到,后门被悄悄推开一条缝。 一个穿着绿白校服的少年探头张望,确认没人注意后,像只偷粮的小仓鼠,蹑手蹑脚溜了进来。 茶几中央,一个吃剩的蛋糕还在纸盘上,蜡烛早已熄灭,奶油被蹭得到处都是。 看来还是来晚了一步。 但旁边新摆了一大盘零食,应该是刚补上的,还没人动。 许年咽了咽口水,天助我也。 “应该不会看见……”他自我安慰,猫着腰挪过去。书包被他随手放在沙发上,自己坐在角落,埋头开吃。 他抓起一块小蛋糕塞进嘴里,奶油在嘴里化开的瞬间,人间值得! 咔嚓咔嚓,世界安静了,只剩咀嚼声。 直到…… 门被推开,冷风灌入。 许年头也没抬,只模糊听见有人说了:“江岫白”三个字。 “岫”?哪个“岫”? 他没多在意,继续埋头苦吃,腮帮子塞得鼓鼓的。 下一秒,身侧沙发微微下陷。 有人坐到了他旁边。 许年一惊,但他依旧没抬头,装作也是他们其中的一员。 可直到周围忽然安静下来。 笑声停了,酒瓶放下了,连背景音乐都像被按了暂停。 许年终于察觉不对,缓缓抬头。 一屋子人,齐刷刷盯着他。 而他右手边,坐着一个男生。 男生轮廓干净,眉眼沉静,唇角微扬,正侧头看着他。 许年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不像网红那种精致,而是……像…像风吹过山脊,安静又锋利。 他脑子一空,举起沾着奶油的手,干巴巴挤出一个字:“嗨。” 空气凝固几秒。 “呦呵,”许景在人群里挑眉,头上戴着一顶金色生日纸冠,“来了?” “这谁啊?”有人问,“许景你认识?” “我那便宜弟弟。”许景语气嫌弃,“高三了还躲这偷吃,丢不丢人?” ……不留半点面子。 没关系,大人不计小人过。 许年还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哥…生日快乐。” “哟,还会说人话?”许景打趣他。 许年:…… “你们家是不给饭吃吗?”朋友大笑。 还有故装正经的,“不能虐待儿童啊!” 哄笑声瞬间炸开。 许年耳根有点烧,恨不得原地挖个洞钻进去。 “都十七了还儿童。”许景睨他一眼,语气依旧欠揍,“你们学校是闹饥荒了?” 许年一听这个就来气,学校食堂是人能吃的吗?西红柿炖番茄知道吗?当然,也可以叫番茄炖西红柿。不但如此,近期还推出了新品,青椒炒月饼。打菜阿姨打个菜手抖得跟触电帕金森似的,打个鸡腿她能给抖成鸡骨头! 众人笑得更欢。 许年越想越气,完全没注意身旁那人,好像轻轻笑了一声。 很轻,如同微风拂过风铃般。 他转过头来。 那人也刚好转过来,目光撞个正着。 四目相对。 他慌忙转过头来,幻觉吧? 众人笑闹了一阵,话题不知怎么又拐到许年身上了。 “哎,许景,你这弟弟也太乖了吧?坐那吃东西一声不吭,来这么久了我们都没发现。”一个染了发的女生托着腮,眼睛亮晶晶地打量许年,“长得也太好看了,跟你完全不像啊。” “就是。”另一个男生接话,“你家基因突变了吧。” 许景翻了个白眼:“我长得很丑吗?少捧他了,高三生,除了吃就是睡,脑子都快被题目泡发了。” 话虽这么说,语气里却没多少真嫌弃。 哄笑声中,许年在沙发角落,眼皮不知道为什么越来越沉。 他本来就没吃晚饭,又啃了一堆零食,糖分和疲惫一起涌上来,脑子像泡在温水里,软乎乎的,提不起劲。 有人提议来玩真心话大冒险,刚才那个染发的女生朝许年招了招手,笑容灿烂,“弟弟也来玩啊!别光坐着了。” 许年正靠在沙发上,眼皮沉得灌了铅。他摇摇头,声音含糊:“不了……你们玩,我看着就行。” 下午那节自习课他就已经处于打盹边缘,一路坐公交又颠又闷,现在整个人更是像陷进一团软绵绵的云里。 他强撑着眼皮,目光无意识地落在那个叫江岫白的男生身上。 游戏已经开始。转瓶子,瓶口指向江岫白。 “哟,又中了!”有人起哄,“这次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真心话。”他声音很淡。 第一个问题是:“你谈过恋爱吗?” “没有。” 干脆利落,没多少犹豫。 第二个问题紧跟着抛出来,带着点试探的意味:“那……有过喜欢的女生吗?” 空气微妙地静了一瞬,连许景的目光都跟着投了过去。 江岫白垂眸,片刻后,依旧答:“没有。” 问问题的女生“啊”了一声,肩膀垮下来,小声嘀咕:“真的假的……” 周围人交换眼神,有人笑:“江哥该不会是性冷淡吧?” “去你的,”江岫白淡淡睨了那人一眼,没生气,只是懒懒地靠回沙发。 许年听着,心里莫名冒出一句: 骗人。 他这张脸,身边怎么可能缺人?学校里那些文艺汇演、社团招新、甚至食堂打饭排队,但凡他露个脸,估计都能引发大型踩踏事件。当然,这是夸张,但事实还是让人有点难以相信。 他忍不住偷偷瞄了江岫白一眼。 对方侧脸线条干净利落,神情平静得像深秋的湖面,不起一丝涟漪。 真是一朵不近女色的高岭之花啊…… 许年迷迷糊糊地想,脑袋一点一点垂下去,眼皮重得抬不起来。 最后,世界沉入一片柔软的黑暗。 他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梦里,自己在一片无边无际的冰原上,寒风刺骨,远处,一只……雪豹幼崽?正在朝他逼近,他撒腿就跑,可怎么也跑不出那片白茫茫的天地。直到闻到一缕极淡的香味。再然后… “许年。” “许年。” 有人在叫他。 他猛地睁开眼。 KTV里早已人去楼空,只剩满屋狼藉。许景正蹲在他面前,不耐烦地拍他脸:“醒了?真是佩服你,这都能睡着。走了,回家。 许年揉了揉眼睛,脑袋还有点懵,感觉身上有点重,低头才发现自己身上盖了一件外套。 “嗯?哥。”他声音还带着睡意。 许景已经站起身,闻言回头:“又干嘛?” 许年指了指身上的衣服:“这是你的?” “你想得倒挺美。”许景回头,毫不客气地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江岫白的。刚你跟个流浪狗崽一样缩在那睡觉,人家看你可怜,顺手给你盖上的。你到时候记得还给人家。” “哦,那他人还挺好的。”他小声说。 “呵。”许景又给他脑袋来了一下,“你哥我对你不好?” 许年捂着头,朝他吐了吐舌头:“略。” 许景眯了眯眼睛:“我看你就是欠揍了。” …… 二人下楼打车,夜风凉飕飕的,许年把那件外套抱紧了些,忽然又凑到许景跟前,眼睛眨巴眨巴,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哥,你亲爱的弟弟又没钱了……” “免谈。”许景直接打断施法,他对许年这套已经免疫了。 许景停下脚步,嘴角勾起一抹坏笑:“但…不过嘛……” “不过什么?”许年眼睛一亮。 许景桀桀桀地笑了两声:“不过把你卖了,我就有钱了。” 许年:“……” 他默默把脸埋进江岫白的外套里,小声嘀咕:“难怪没人要你,活该单身。” “靠!”许景一脚踹过来,被他灵巧躲开。 夜色温柔,许景帮他拿着书包,而许年抱着那件不属于自己的外套。 “哥,那个江岫白是你朋友?”许年还想着怎么把衣服还给人家。 “嗯,我室友。” “哦。” 第2章 “你和你哥很不一样” 许景和许年回到家时,客厅的灯亮着。 林淑芸和许振国两人坐在餐桌旁,悠哉悠哉地吃着晚饭。 “小年怎么也才回来?”林淑芸抬头,语气温和,“去给你哥庆生了?” 许年刚换好拖鞋,点点头:“嗯。” 许景毫不留情地拆台:“你可拉倒吧,礼物都没有,就是过来蹭吃蹭喝,还当场睡着了,丢不丢人?” 许年把江岫白的外套放进自己卧室里,理直气壮:“我下次再补给你。” “唉,那我这辈子都怕是等不到了。” 林淑芸忍不住笑出了声,“你们还吃晚饭吗?” “不了,我吃饱了。”许景顺手捞起茶几上的苹果咬了一口。 “好啊。”许年却眼睛一亮,直接拉开椅子坐下,“我这两天胃口有点大。” 他这两天胃口确实有莫名变大,在酒吧吃了半桌零食,可现在胃里还是空落落的,像塞了团棉花,急需填点实在的。 “许年你怎么这么能吃。”许景毫不客气。 “妈,你看他。”许年立刻告状。 许振国语气带着纵容:“小年正长身体的时候,吃多点正常。” “就是,”许年得意地扬起下巴,“说不定哪天就比你高了。” 许景嗤笑了一声。他大二,比许年大两岁,也比他高了半个脑袋,年龄和身高从小到大都是他压弟弟一头的资本。 他懒洋洋起身,把苹果核精准扔进垃圾桶,“吃吧吃吧,吃成小猪也没人管你。” 许景的房门“咔哒”一下关上。 对于他们兄弟间的互贬,父母早已见怪不怪了。 …… 许年扒完最后一口饭,放下碗筷,含糊地朝父母打了声招呼“我回房间了”,便起身离开了餐桌。 他回屋拿了件家居服,走进自己卧室附带的浴室。水流哗哗落下,温热的水汽很快氤氲了整面镜子。 他们家条件不错,父母早年创业成功,虽不至于挥金如土,但日子过得宽裕,每个房间都有独立的卫浴。许年从小到大,衣服没少过,书架没空过,但零花钱方面父母还是提倡勤俭持家,不会过于宠溺。 浴室里水声哗哗响起。 十几分钟后,他擦着头发走出来,皮肤被热水蒸得泛着淡淡的粉。他身材匀称,肩线流畅,腰身收的恰到好处,身上没有夸张的肌肉,但手臂和腰腹的线条干净利落,是少年人特有的、尚未被生活磨钝的轮廓。 他走到床边,目光落在江岫白那件外套上。 犹豫了一秒,还是拿了起来。 一股极淡的香气钻进鼻腔,清冽,干净,莫名让人安心。 他鬼使神差地凑近,鼻尖几乎贴上衣领,深深吸了一口气。 ……好闻。 他打了个哈欠,眼皮又开始打架了。 他一边往床上倒,一边把锅甩给学校:“果然,邪恶的学校还是太吸阳气了……还好放假了,不然再待下去怕是要羽化登仙。” 念头还没转完,人已经陷进柔软的被褥里。 他没松手,那件外套被他无意识地抱在怀里。 窗外月光渐显,房间里安静得只剩呼吸声,均匀、绵长,带着少年人独有的安稳。 而那件不属于他的外套,静静贴着他胸口之上,仿佛也染上了他的体温,他的心跳。 …… 国庆第一天,天光大亮。 许年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翻个身,手臂一动,才发觉自己整个人蜷成一团,怀里还紧紧抱着江岫白的外套。 他愣了两秒,随即坐起来,头发微微卷起。 他看着手里的衣服,鬼使神差地又将它凑到鼻尖,深深吸了一口。 干净,清冷,属于另一个人的味道。 “……我是不是有点变态?”他自言自语。 洗漱完,许年走出房间,习惯性喊:“妈。” “嗯?”客厅静悄悄的,他四处张望,没人。 餐桌上留了张便利贴: 「中午去你外婆家吃午饭,冰箱有饺子,想吃自己煮。——妈」 “哦……”他挠挠头,又对着许景房间喊, “哥?” “许景!” “许日京!” 没人应。 他走过去,直接推开许景的房门,床铺整齐,窗帘拉开。桌子上也留了张字迹潦草的便利贴: 「许年不准动我的东西。」 许年:…… “谁稀罕。” 他关上门,站在空荡荡的客厅中央,不知道要干点什么。 国庆第一天,父母哥哥都出门,整个家就剩他一个人。 许年没吃早餐。饿到是不饿,只是懒劲儿还没散,高三生的假期,连生物钟都带着怨气。 他把江岫白的衣服扔进洗衣机洗之后晾了出去,然后瘫在沙发上,点开了追了快三个月,但一周只更一集的动漫。 一集二十来分钟,看完正好十点半。 许年回房换了身衣服,对着镜子随便抓了两下头发,拿起手机就出门了。这个点道路上人不多,国庆第一天,大家都在往外跑,只有少数和他一样逆这人流往城东的老城区去。 到老城区时,十一点二十。 城东这片老城区和市中心完全是两个世界。 马路不宽,两旁种满了高大的梧桐,枝叶交错,在头顶织成一片荫。 道路两旁停了零星几辆车。秋意初起,梧桐叶已经泛黄,风一吹,碎金似的洒在车玻璃上。 外婆家就藏在这片梧桐深处一栋带小院的两层老楼,白墙灰瓦。 他推开院门,铜铃“叮”地响了一声。 “外婆!” 外婆正坐在院子里的小竹椅上择豆角,银白的头发挽在脑后,手指灵巧地掐去豆角的两头,闻言抬头:“哎哟,阿年来了,快进来!” 厨房,外公系着条围裙,手里端着刚出锅的清蒸鲈鱼走出来。他个子不算高,但身形清瘦,动作利落,步子稳当。 “外公。”许年笑着打招呼。 外公抬头,“阿年来了?正好,鱼刚出锅。”他把盘子放在桌上,顺手解下围裙,“小时候你可是说最爱吃我做的鱼。” “那当然!”许年凑过去闻了闻,“还是外公手艺好!” 外婆笑着嗔怪:“你外公早上六点就去菜市场买鱼,生怕买不到活的,我说买点别的,他还不乐意。” “活鱼才鲜。”外公又转身回厨房,“我去盛汤。” 许年跟着进厨房帮忙。灶台上锅碗瓢盆井然有序,砂锅里还炖着山药排骨汤,锅盖边缘冒着细密的白气。外公掀开锅盖,用汤勺轻轻撇去浮沫。 “你爸妈和你哥今天怎么没来?”外婆问。 许年回答:“我爸妈应该是临时有事,我哥不知道哪玩去了。” “还是我们阿年孝顺!”外婆择完菜回到屋内。 “那当然。”许年咧嘴一笑。 …… 老城区的另一头,梧桐树影更密。 江岫白坐在外婆家的小院里,他今天穿了件简单的白衬衫,袖口挽起小截。膝上趴着一只通体雪白、尾巴尖带点灰的猫。他一只手轻轻顺着猫背,指节修长,猫眯着眼,十分享受,偶尔抬起脑袋,用鼻尖蹭他手掌。 “岫白,洗手吃饭了!”外婆的声音从厨房传来。 “来了。”他应了一声。 怀里的猫似乎听懂了,不满地“喵”了一声,爪子轻轻按在他腿上,不肯放人。 江岫白笑了笑,指尖在它耳后挠了挠。 他起身,猫顺势跳下,尾巴高高翘起,踱着步子跟在他脚边,像个小监工。 厨房里外婆系着围裙,正把最后一道汤端上桌。她头发花白,身形微胖,脸上总带着笑,眼角的皱纹像是被阳光晒出来的暖痕。 “你这孩子,一回来就抱着猫,饭都不记得吃。”她嗔怪道,却还是给他盛了满满一碗饭,“快坐下,菜都要凉了。” 江岫白洗了手,在桌边坐下。 “今天没出去?”外婆问。 “没,来陪您”他低头吃饭。 外婆笑得眼睛弯起:“你呀。” 餐桌上,外婆不停给许年夹菜,外公则坐在对面,一边吃一边看他:“又瘦了。” 许年扒着饭,忍不住笑:“没有,外公你就是太久没见我了才这样感觉。” 外公调侃:“那你还不多来看看我们,今天又睡到日上三竿才醒吧?昨晚肯定又熬夜了。” “哪有。”许年昨晚还真没熬夜。 外公没多说,又给他舀了一勺汤:“多吃点,正长身体的时候。” 饭后,许年抢着收拾碗筷。外公没拦他,只坐在院子里的小木凳上剥蒜。 许年洗完碗出来,外公递给他一杯刚泡好的金银花茶,茶汤淡黄,浮着几支小花。 “慢点喝,别烫着。”外公说,目光落在他身上,“高三辛苦,但别熬太晚。身体比分数重要。” 许年捧着茶杯,点点头,没说话。 就算全世界都催他长大,至少在这里,他还能做个被疼爱的小孩。 许年没急着回家。 外公外婆在院子里浇花,唠家常。他借着“消食”的名义,溜出了院门。 老城区的午后很静,梧桐树高大参天,枝干交错,在窄道上空织成一片穹顶。 他沿着巷子慢慢走,不知哪家栽了桂树,空气中还能闻到桂花的香味。 转过一个弯就是大道,许年打算原路返回。 转个身发现一只通体雪白的猫正蹲在路边的石阶上,尾巴卷在身侧,最特别的是它的尾巴尖带了一点灰。 许年蹲下身,试探着伸出手。白猫没躲,反而歪了歪头,眼睛看着他一眨不眨。 “嘿……”许年低笑,慢慢靠近,将它小心翼翼抱起来。猫出奇地温顺,甚至还主动往他怀里钻,脑袋蹭他领口。 “你是谁家的啊?”他一边问,一边用手摸它,“这么不怕人,小心被人拐走。” 许年忍不住笑出声,低头蹭了蹭它毛茸茸的脑袋。阳光暖烘烘的,猫也暖烘烘的。 江岫白吃完饭后想继续rua猫,刚刚还在这的白猫,此时已不见踪影。 外婆从厨房探出头来没:“跑出去了吧,这猫最近总往巷子口跑。” 江岫白闻言换了双鞋就出门了。 老巷子不长,梧桐成荫,秋阳正好。他沿着路慢慢走,目光扫过所及之处的墙角。 转过巷子时,放慢了脚步。 梧桐树下,站着一个少年。 少年头发微乱,低头看着脚边,那只本该在家打盹的白猫。 少年蹲下身,慢慢靠近,伸出手将它抱了起来。这只吃里扒外的小东西没有反抗,反而在他怀中蹭了两下。 江岫白站在几步之外,没出声,只是静静看着。 少年嘴角上扬,低头蹭了蹭猫的脑袋。 他这才走上前去,声音不高。 “你要把它拐走吗?” 少年闻声转过头来。 梧桐树下,阳光照在他的身上,少年眼睛清亮,带着一点没回过神来的懵。 那张脸,和许景有几分相似,但又截然不同。许景张扬、锋利、带有攻击性,而眼前的少年,像一捧温水,安静、柔软、甚至有些怯生生的。 许年明显愣住,白衬衫,身形修长,眉眼清秀,他没想到竟然会在这种情况下和江岫白再次见面。 江岫白走近几步,开口道:“许景弟弟,许年?” “啊……嗯。”许年回过神来。 江岫白点了点头,对着他怀里的猫抬了抬下巴,开玩笑似的又重复了一遍:“你打算把它拐走吗?” “这是你的猫吗?”许年这才反应过来,有点尴尬,“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 江岫白打断,问了个莫名其妙的问题:“你和许景是亲生兄弟吗?” “啊?”许年有点摸不着头脑。 江岫白看着他,片刻后笑了笑:“你和你哥很不一样。” 许年:“啊……嗯。”这是夸他比许景乖?还是说他看起来不像个混世魔王?他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接。 江岫白没解释,朝他伸出手,掌心张朝上:“能把它还给我了吗?” “哦,好。”许年这才赶紧把猫递过去。 江岫白接过猫,视线落在许年身上。 少年的目光还落在猫身上,江岫白说了句许年听不懂的话:“眼前有景道不得。” 许年又懵了:“啊?” 江岫白笑了笑,没解释,只说:“没事,我也要回去了。” “噢,好。”许年点点头,还有点傻乎乎的。 “后会有期。”江岫白转身,白衬衫被风微微吹动,显得背影更加清瘦挺拔。 “后会有期。”许年站在原地喃喃,目送他远去。 那句“眼前有景道不得”……什么意思? 好像有点熟悉。 他想了半天,才想起这是李白的诗,“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颢题诗在上头。” 可江岫白念这句诗又是什么意思? 直到那身影消失在了梧桐巷深处,他才猛的反应过来! 外套! 忘了和他说一声,许年有些懊恼,抓了抓头发,低头看见地上几片梧桐叶,踢了一脚。 「眼前有景道不得,只因君颜在上头」 “眼前有景道不得,只因君颜在上头。”这个是我仿李白写的,不是原句。 原句是“ 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颢题诗在上头。”是李白写的,不是我,不要弄混了![合十][合十] (^_^)/~ 其实江岫白说这句是没有包含什么特殊情感的,属于单纯夸许年好看。攻受颜值这块是顶配的 感谢支持[合十][合十]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你和你哥很不一样” 第3章 羡慕 许年往回走。 巷子里梧桐叶还在落,风一吹便沙沙响。他低头踩着落叶,回想起刚才那一幕,江岫白站在阳光下,白衬衫被风吹得微微鼓起,怀里抱着雪白的猫,嘴角那点若有若无的笑。 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他皱了皱眉。 一阵风吹过,他缩了缩脖子。 “最近好像真的降温了啊。” 秋意比想象中来得快。早上还暖融融的阳光,这会儿竟带些许的凉意,钻进领口,让他打了个轻微的哆嗦。 他加快脚步,心里却在盘算: 要不……让许景帮忙还? 这个念头刚起就被他自己给否了。 那……自己送过去? 可地址都不知道。 他叹了口气,抬头望天。 云淡风轻,梧桐叶落。 他的心,像被猫爪轻轻挠了一下,又痒,又空。 另一边,江岫白抱着雪团往回走。 猫在他臂弯里安分得很,偶尔抬头蹭两下。 他低头看了它一眼,“下次别乱跑了。” 雪团“喵”了一声,尾巴尖轻轻卷住他手腕。 江岫白没再说话。 阳光透过梧桐叶落在他肩上,风拂过耳际。 他面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在想:许景那个弟弟,倒是和他半点不像。 许景张扬、爱闹、说话带刺,像一团烧得太旺的火; 可许年……安静,眼神干净,说话都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样子。 典型的乖宝宝。 确实,刚才的许年和许景那种张扬跋扈的混世魔王,的确不像是一对亲兄弟。 江岫白向来对这种类型的人不感兴趣。 太乖的人,不会觉得没意思吗。世界那么大,总该有点锋芒,有点叛逆,有点不顾后果的冲动。 可不知为何,刚才那少年站在梧桐树下的样子,一直在他脑子里挥之不去。 阳光、落叶、表情懵懂、微乱的头发,像从未被尘世沾染过般。 许年推开外婆家院门时,铜铃“叮”地轻响。 院子里,外婆正拿着一把竹扫帚,悠哉悠哉扫着落叶。 外公坐在竹椅上,膝上摊着一份报纸,戴着老花镜,正眯着眼读一则本地新闻。 听见动静,外婆抬头:“小年回来啦?” “嗯!”许年应了一声,走过去接过扫帚,“我来扫吧。” 外婆没推辞,笑着拍拍他肩:“扫完喝点热茶,你外公刚泡的。” 外公也放下报纸,朝他点点头:“墙边那棵树叶子掉得最多,记得扫干净,别滑了人。” “知道啦。”许年笑着应下,握着扫帚站在院中。 许年在外婆家又待到了下午。 他帮外婆剥了一筐毛豆,又听外公讲了半个钟头的对某件新闻的看法。 他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跟二老道别:“外婆,外公,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外公还想挽留,“就走啊?不留下来再吃个晚饭吗?” 许年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服:“晚饭就算了,我下次再来看您二老。” 外婆放下手中的针线,抬头叮嘱道:“路上注意安全,别玩手机,过马路看车。” “嗯。”许年点头。 外公没再说话,从竹椅上起身,目送他走出巷口,直到那道少年身影被梧桐树影吞没,才慢悠悠地关上门。 许年是走回去的。 夕阳西下,天边一片片橘红,阳光从云层边缘照射下来,风里带着秋日特有的清冽。 许年看着自己被拉得又细又长的影子,心想“我要是真有这么高就好了”,然后幻想出一拳打爆许景的画面。 给他整乐了,继续往前走。 穿过几条街,城市的气息渐渐浓了起来。车流多了,灯渐渐亮起,老城区的宁静被抛在身后。他住的小区在城西,不算市中心,但绿化好、安保也严,是典型的中产家庭标配。 刷卡进门,电梯上行,到家时还没过六点。 推开门,客厅里传来激烈的游戏音效。 许景瘫在沙发上,手机屏幕上光影乱闪,嘴里还骂骂咧咧:“外卖都没你们能送吧?!” “你今天去哪了?”许年一边换鞋一边问。 许景头也不回:“还管上你哥的行踪了?” 许年冲他比了个倒立的拇指:“切,谁稀罕。” 他径直走向阳台,那件外套还在晾衣杆上,他伸手摸了摸,被晒得暖烘烘的。 他把衣服取下来,叠好,放回自己房间。 回到客厅,他随口说了句:“对了,我今天在老城区碰到江岫白了。” “噢。”许景眼睛还盯着屏幕,语气懒散,“那你把衣服还给他了?” “没。”许年老实交代,“我今天早上顺便给洗了,晾外面晒去了。” 其实也不太准确,准确来说,是他把衣服丢进洗衣机随便按了键。但四舍五入,也就是他洗的。 许景终于打出一波团灭,转头看许年,吊儿郎当道:“那你还挺勤快的。待会儿帮我把我那两件脏衣服也洗了吧,顺手的事。” 许年瞥了他一眼,毫不犹豫地朝他吐了吐舌头:“那你还是早点洗洗睡吧,梦里啥都有。” 许景笑骂一句:“我去你的,翅膀硬了啊?” 许年没理他,转身回了房。 市中心别墅区。 江岫白推开智能门,感应灯应声而亮,紧接着,玄关、客厅、走廊……整栋别墅的灯依次自动开启,像是迎接主人的归来,也像是驱散空荡。 可再亮的光,也终究填不满这栋屋子。 他换下鞋。鞋柜里整齐码着各种各样的鞋,但基本都是他的,这里只有他一个人进出。 他走进厨房拉开橱柜,取出一包挂面,烧水,下面,打了个蛋。没有葱,没有酱油,连盐都只撒了一小撮。没有加多余的调料,面汤寡淡,吃起来没什么味道,但他还是安静地吃完了,连汤都没剩。 碗放进洗碗机,他转身走上二楼。 房间在走廊尽头,推门而入,房间里干净简洁,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张书桌,一面整墙的落地窗。窗外,城市灯火璀璨,远处高楼霓虹闪烁,近处,周围的别墅能隐约能看见厨房里有人影晃动,餐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饭菜,孩子在笑,大人在说话。 而他的窗内,只有他自己。 他拿了件黑色家居服,走进浴室。 水声哗哗响起,热气很快弥漫上了镜面。少年皮肤很白,薄肌匀称,肩胛骨在水流下微微凸起。水珠顺着他脊背滑落,没入腰线,消失在茫茫雾气之中。 洗完澡出来,他头上搭着一条灰色毛巾,赤脚走到落地窗前,手撑在玻璃上,目光落在邻居那户人家。 他们正围坐在餐桌旁,举杯,碰碗,笑声隔着几十米都能想象得出温度。 他想起今天下午,那个站在梧桐树下的少年。 许年抱着他的猫,阳光落在他身上,他笑得无忧无虑,像从没被孤独咬过一样。 真好啊。 他从小怕黑。四岁那年父母第一次出差一个月,他每晚缩在客厅沙发上,把所有灯都打开,电视声音调到最大,只为证明“家里有人”。后来,他会在天黑前就把所有灯都打开,连睡觉都会开着,直到现在也是如此,尽管他如今已经不会再害怕一个人了。 也不是不怕吧,只是…习惯了。 习惯了一个人吃饭,一个人过节,一个人长大。 父母自知对他多有亏欠,物质上对他从不吝啬。银行卡余额随便刷,车库里停着两辆他根本不开的豪车,衣柜里全是高定。他们总说:“缺什么,想要什么,跟我们说。” 可他从来没说。 因为他知道,有些东西,他们给不了。 他有着令普通人羡慕的物质条件,但却连一家人坐下来一起吃个饭都成了奢望。 他转身离开窗边,毛巾随手搭在椅背上。 房间重新陷入安静,他躺上床。 他闭上眼,忽然想起许年抱着猫时,那副满心欢喜的样子。 ……真羡慕啊。 可羡慕归羡慕,他终究还是江岫白。 另一边,许年家的餐厅里。 餐桌上摆着四菜一汤:红烧排骨、清炒芦笋、番茄炖牛腩、蒜蓉空心菜,还有一锅热腾腾的小鸡炖蘑菇。 许年刚洗完澡,头发还有点湿,坐在位置上扒饭,吃得腮帮子鼓鼓的。 许景没打游戏了,也坐上了饭桌。 许振国一边给许年夹了块排骨,一边笑问:“今天在外婆家待得开心吧?” “嗯!”许年点头,“外婆还说许景是白眼狼,小时候偷吃她的桂花糕,吃完还把锅盖盖回去装没事人。” “你放屁!”许景瞪他,“我那时候才五岁!而且那本来就是给我留的!” 林淑芸笑着摇头:“你们俩啊,从小吵到大,现在一个高三一个大二,还是没个正形。” 他扒了口饭,忽然想起什么,眼睛一亮:“对了,今天我在老城区看到只好可爱的猫!白白胖胖的,尾巴尖还有点灰,特别亲人,我抱它它都不跑!” “你呀,就知道玩。”林淑芸话锋一转,“这次月考成绩怎么样?” 空气瞬间安静了一秒。 许年筷子顿住,眼神飘忽:“…额……那个……额…这个……” “这次数学又没及格?”许振国问。 “及格了,”许年赶紧说,“差不多……算…及格。” 许景“嗤”地冷笑一声,“确实’差不多’!”刻意加重放缓了‘差不多’这三个字。 许年瞪他。 “行了行了。”林淑芸笑着打断,“吃饭呢,别吵。小年,下次考试再努努力。” 许年是纯文科生,其他科目都还好,就数学每次的分数都有点一言难尽。 都说男生逻辑思维好,学理科有优势,可许年就是更喜欢政史地,看到数学题就头疼,像看天书。 “数学这种分数在外面请不要说是我弟弟,谢谢。”许景礼貌嘲讽。 “放心,就你这样,我还怕在外面说认识你会被打呢!”许年也不甘落后 “好了!”许振国笑着给两人各夹了一块排骨,“吃肉堵嘴。” 第4章 平淡 饭后,许年没像往常那样瘫在沙发上刷视频、打游戏,而是默默把书包拖到书桌前,拉开拉链,在能堆得成座小山的作业中掏出两张试卷。 他平时从不干这种事。 国庆假期第一天写作业? 那简直是违背宇宙规律的荒唐行为。 他向来信奉的都是“最后一天创造奇迹”,哪怕通宵达旦,也要把所有作业留到最后一刻才开始动笔,美其名曰“压力激发潜能”。 可今天不一样。 高三来了。 不是“快来了”,是“已经来了”。 老师说:“你们现在写的每一道题,都是在给未来铺路。” 于是他破天荒地坐在了书桌前,笔迟迟没有落下去。 不是因为悔悟了,也不是突然爱上学习了。 纯粹是因为…… 作业实在太多了!根本不可能留到最后一天写完。 他盯着数学卷子第一道选择题,题目看着眼熟,解法却像被风吹散的沙,怎么也抓不住。 他叹了口气,揉了揉太阳穴,强迫自己集中精神,拿起红笔圈出不会的题,打算明天去问老师——或者,厚着脸皮找许景帮忙,虽然他知道许景数学也没好到哪去。 窗外夜色渐深,小区里偶尔传来几声狗吠和远处车鸣。 手机提示音在安静的房间里突兀地响了一声。 许年正对着一道大题发呆,听见声音,懒洋洋地伸手摸过手机。 屏幕亮起,微信对话框弹出昵称“虾仁不眨眼”的头像疯狂闪烁。 虾仁不眨眼:「在吗?」 他拇指一划,回得敷衍: 许年:「奏。」 虾仁不眨眼:「开黑开黑!」 许年:「双排掉分吗?」 和他打还不如去找许景呢,许景虽然嘴贱、懒、还总爱嘲讽他,但游戏确实是他为数不多能拿得出手的本事,但至少在许年眼里,他哥在打游戏时还算个人。 虾仁不眨眼:「不是双排!方迟夏也在,他带飞!」 方迟夏,他们班的“电竞锦鲤”,操作稳、意识强。 可许年今天真的没心思。 许年:「不要。」 虾仁不眨眼:「可怜巴巴.jpg」 「跪地求饶.gif」 「猫猫流泪.jpg」 许年刚想回个“滚”,手机右上角又弹出一个浮窗,昵称 F 的对话框跳了出来。 F:「你在干嘛呢?」 许年顿了顿,没理“虾仁不眨眼”的连环轰炸,回了三个字: 许年:「写作业。」 对面几乎是秒回。 F:「??? 」 F:「怎么突然这么励志了?(震惊猫猫头.jpg)」 许年盯着那行字,眼皮都没抬,无力解释。 他只回了一个字,外加一个表情: 许年:「是的(疲惫)」 对面安静了几秒。 然后: F:「那你加油。」 许年没再回复。 他把手机翻过来,屏幕朝下,轻轻放在书桌一角。 手机没再响,房间里重新安静下来,世界终于清净了。 经历了九九八十一难,许年终于勉强把最后一道题的答案潦草写完。笔一扔,整个人往后一倒,陷进椅背里。肩膀酸,眼睛涩,脑子像被塞了一团湿棉花,又沉又闷。 他看了眼手机,十一点四十七分。 “该睡了。”他嘟囔着起身,目光转向床头。 那件外套还静静在那儿。 他走过去,手指轻轻抚过衣料,阳光所晒出的余温早已流失。 他犹豫了一下,把它收进衣柜,对它说,“我一定会想办法把你还回去的。”言毕,关上了柜门。 洗漱完,他关掉台灯,他钻进被窝,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 脑子里乱糟糟的,他至今没懂那句“眼前有景道不得”是想要表达什么。 他翻了个身:“……到底什么意思啊……” 许年觉得好笑又有点莫名其妙,为什么自己要这么纠结于别人说的一句话,没准人家是说错了呢,或者没准只是随口说的呢。 眼皮越来越沉,思绪渐渐模糊。 国庆假期的第二天、第三天,许年几乎没出过门。 父母假期照常上班,白天不在家,许年觉得自己以后肯定不会有这么卷。 许景更是不知道一直在哪浪去了,整天神龙见首不见尾。 早上房门紧闭,中午不见人影,偶尔瞥见许年也只是贱兮兮的问一句:“作业写忘了吗?” 实在无聊,他翻出耳机听歌,又刷了会某动漫,依旧没有更新。窗外阳光正好,小区里有小孩玩耍,老人遛狗,显得他更是是无聊透顶了。 一直向往的假期,现在真来了又不知道要干点什么。 “算了,收拾一下房间吧。” 说是“收拾”,其实他的房间也不算乱。 他挽起袖子,开始整理。 先把书架重新归类:历史放左边,政治居中,地理靠右,英语和语文夹在中间。 再把试卷分袋装好,贴上标签。 床底下拖出一个收纳箱,把初中时的奖状、小学的日记本、还有一些以前喜欢的手办之类,有些东西舍不得扔,但也没必要天天看见。 整理到衣柜时,他顿住了。 那件外套还在里面,两天没动,却像长在他视线里似的。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它拿起来,轻轻抖了抖。 “……总不能一直留着。”他小声说。 他找出一个素色的无纺布防尘袋,把外套仔细叠好放进去,拉上抽绳,放在书桌最上层的抽屉里。 整理完房间,已是傍晚。 夕阳透过窗户照进来,地板干净,书桌清爽,连空气都清新了几分。 他坐在床边,看着焕然一新的房间,忽然觉得,原来不是世界太闷,只是自己太久没动。 可动完了,又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他拿起手机,点开和许景的聊天框,打字:「哥,你能帮我个忙吗」 刚发出去,又秒撤回。 “……算了。”他把手机倒扣在腿上,仰头望着天花板,“还是顺其自然吧。” 手机“叮”地一声轻响。 许年正瘫在床上发呆,听见动静,懒洋洋地伸手捞过手机。 锁屏上跳出一条微信消息,来自备注为“智障儿童”的。 头像是一只画风抽象的熊,圆滚滚的,表情呆滞,爪子里却煞有介事地捧着一本书,书名赫然写着:《做帅哥太累怎么办》,昵称更是离谱:“长得太帅无法显示”。 许年每次看到这个头像和昵称,都忍不住翻白眼。 他哥自从高中毕业后,整个人就再也没正常过。噢,也不对,太晚了,应该是许景压根就没正常过。 而许年自己的头像,是一张纯白底图,上面歪歪扭扭画着几个“zZZ”,昵称更简单,就一个句号。 用句号做昵称就很好,很有寓意。 不多不少,不吵不闹,是他对这个世界最后的礼貌。 他刚把许景的备注从“许日京”改成“智障儿童”,对方就秒回了个问号:「?」 紧跟着一条:「你撤了啥撤这么快?是不是骂我?」 许年盯着屏幕,愣了一秒,随即“噗”地笑出声,整个人在床上打了个滚,差点把枕头踢到地上。 他一边笑一边打字:「没骂你,就是觉得你头像挺符合你气质的。」 许景秒回:「呵,你那是嫉妒。嫉妒我既有颜值又有文化。」 许景直接飙了一条语音短信过来:「再说了,你那个头像,白底zZZ,跟系统默认图有啥区别?昵称还是个句号,你是在暗示你的人生已经终结了吗?」 许年笑得肚子疼,回了个“滚”。 接下来许景又发来了两条: 「作业写完没?就搁这玩手机。」 「没写完的话,建议现在开始哭。」 许年:“……” 一针见血。 他默默拉黑‘智障儿童’三秒,又放出来。 毕竟再毒,也是他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