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不掉哇,根本死不掉(无限)》 第1章 第一次死亡,没死 我喜欢海。 能不能这么说呢。 无数次恍惚徘徊至海浪深处,任海水扑打到胸膛,而后突然惊醒,带着潮湿离开。 为什么要走呢? 因为,没有留下来的理由。 没有磨炼身体的残缺痛苦。 没有捶打精神的糟糕经历。 没有值得怜悯的复杂身世。 不缺吃食衣物。 一个普普通通家庭抚养长大成人的普普通通的孩子。 既没有悲伤的理由,也没有留在海中的借口。 潮湿的脚步踩着细沙,留下一步一步的痕迹。 湿沙上的脚印,一个浪花便能擦去。干沙上的印记,也仅仅需要一阵风。 他的脚印就如同他的人一般,无足轻重。 所以,为什么要走呢? 海浪一声一声响,似在挽留。 宋涟安无自觉地叹了声。 都说了,没有理由啊。 阳光慷慨地无遮拦地曝下。 海盐水没一会就跟T恤融在一起,皱皱巴巴地紧贴着他的身体。 他是坐公交来的,现在这幅样子,不太适合再坐公共交通回去了。 骑小黄车吧,正好他买的小黄车月卡快到期了。 说来也是奇,自从买了小黄车月卡,随处可见的小黄车骤然消失个干净,总迟到的公交次次准时。 让他因为不想坐公交而买的月卡根本没用过几次。 这次下公交他瞧见了,公交站点有不少小黄车呢。 没有。 一辆都没有。 宋涟安隔着马路遥望。 啊,至少还是有小蓝的,虽然没有月卡,但他至少还是能骑车……回家。 没等他过马路,来了一批欢快的女孩们,互相说说笑笑着,扫走了小蓝车。 宋涟安站在空荡荡的没有共享单车的世界中一言不发。 公交来了,是他回家的那班,开车门猛地开启,带来一阵风扑到他的身上。 这还是他第一次不用等公交,竟然人一到站,车就来了吗? 好幸运,好开心。 哈哈,就是,他刚决定不坐公交的。 他揪了揪粘连的短裤,踌躇,要不要就弄脏一下椅子,坐上去? 啪呲,公交车门关上了。 他的踌躇没意义了。 总是没意义的,他早已习惯。 宋涟安仰头望着一片碧蓝的天空感慨道: 嗯,天气很好呢。 他抱着万一在路上能遇见一辆共享单车的期望,走回家了。 他顶着被晒地红彤彤的脸去洗澡。 顶着清爽的身子,沉重的体子,昏沉的脑子倒在床上。 没躺一会就冒着虚汗爬起来吐。 也是了,太阳太大了,中暑实在是人之常情。 被骂了。 “傻不傻?顶着太阳走回家?不会打车?我没给你钱吗?你看你现在这样……” 他的母亲扯着藿香正气水和盐水往他手里塞。 期间伴随着责骂的尖声。 母亲很好,只是不会说话罢了。 难受的宋涟安瘫软在床上,分不清是汗是泪的水溜过脸颊。 澡白洗了呢。 “脚上泡都是自己走的,自己难受都是自己作的,我管不了你。” 伴随母亲经典的语录,这场责会落下帷幕。 “啊?报外地?那么远?不行,离家远多不方便啊,就在省内不行吗?”饭桌上的母亲戳了戳父亲的胳膊。 父亲嘻嘻哈哈地说:“是啊是啊,涟安也是不会报,瞎说呢。欸,爸找人托关系给咱报名,明天你跟爸一起去啊。” 宋涟安耷拉着脑袋,塞进去一口饭,不知滋不知味,僵硬地嚼。 母亲见他迟迟没反应,打了几下他的后背:“哎,你爸跟你说话呢。” 突然的打扰让他的牙齿把舌头当饭嚼了一口。 宋涟安回过神来,他红着眼睛,脸色难看的点头。 “多吃点,大小伙子成天跟个猫一样,就吃那点猫食。”父亲喘着粗声骂他。 父亲很好,也,只是不太会说话。 都是在关心。 都是关心。 宋涟安再一次无知觉地叹气。 恍惚着,他又来到了那片海。 潮湿阴冷的海水包裹着他的全部。 他已经叹不出气来了。 为什么呢,为什么这次留下了? 小浪一下一下摸着海水中的宋涟安。 因为有借口了? 小汽艇的声音远去,浪却越推越远。 嗯。 有借口了。 宋涟安死掉了,因为目睹了海边的小店老板猥亵未成年,被故意杀害了,投海。 好扯。 好没价值的死亡。 他甚至连报警都没来得及,那个孩子怎么样了? 他不该沉浸在这片温柔的海洋中,也许他还需要努力一下,再努力一下,至少要报警。 海水钻进他的全部缝孔,与他紧紧相拥,他动弹不得,溺窒于他渴望已久的死亡之地。 毫无价值,略带遗憾的死亡。 也是可喜可贺的死亡。 恭喜你,宋涟安,你终于死了。 你可以睡了。 [哈,我看到了什么?罪孽深重的人如愿以偿了? 真是恶心。 啊,这我真是瞧不得啊,瞧不得。 陷入沉眠,是懒惰之人最大的嘉奖了吧,你有什么是值得嘉奖的吗? 没有啊。 所以…… 起来。] 噗啊—— 宋涟安惊醒。 身体不受控制地猛烈地咳嗽,他迷蒙地眨眨眼睛。 蜂鸣器震响。 高频的响声让本就糊涂的脑袋,震匀成浆糊。 [喂喂……臭虫们都醒醒,快爬起来,挣扎着叫啊、跑啊,这样才是生命,这样才叫活着。] 声音很像电视里的译制腔,一些叽里咕噜听不懂的话被能听懂的机械腔调盖着。 经糟糕的传声器放送,就跟开着拖拉机似的从耳朵进到脑子里。 宋涟安跪着抬头,眼神迷茫不知落到何处。 这里,不是一片海。 暗红的场景光,暗绿色的天幕,幽紫色如同鬼影的建筑摇晃在石灰街道的两旁。 上空,一只古老的悬灯摇晃。 橙炽的灯芯一闪一闪。 奇怪的声音继续轰炸: [不必担心,只要你们好好表现,自会得到嘉奖,所以—— 好、好、努力吧。] 悬灯的灯芯熄灭,诡异的街道骤亮。 天是蓝色的,明明没有太阳,却有温暖的光线打在身上。 四周变成了如同西方的风情街道一般。 宋涟安不知所谓地揪了把自己的脸。 劲儿用狠了,眼眶滴落出大滴的热水。 “嗳,小兄弟,你也是新来的吗?我们正要拼团下副本呢,你也一起来吧。” 语气听着和善。 就是,讲话这人长得不像他的话那样礼貌。 粗眉毛,高眼眶压眼睛,深陷的眼窝里精明的眼睛眯着,鹰钩鼻子下一张薄嘴突。 阴骛。 长眼睛都得说一句,不像好人。 但,以貌取人,终究是不对的。 他宋涟安也长了一副受气包的倒霉样,也没衰到哪去。 他迟迟没回话,不是害怕那人的长相,而是脑子还懵着呢。 副本? 来人看见他不语悬泪的可怜模样,语气更柔和了。 “这里是所有死者的重生地,只要在这里挣扎着活下去,就有奖励,下副本就是取得奖励的途径之一。” 宋涟安不自觉歪头,听不懂的话越来越多了。 “奖励很丰富的,掌控这里的是能让人起死回生的神。 只要你的奖励积分足够,就可以向他许下任何愿望,只要你想。 啊,你这么年轻,死前一定有特别悔恨的执念或者遗憾没能实现的愿望吧,这些都可以向神许愿。” 宋涟安用耳朵艰难捕捉他的声音,可声音还是变轻变远了。 他错过了很多信息,望着对方投向他的眼神,他习惯性地应和点头。 对方的眼睛亮了。 拉着他就往一块木板牌走,木板上方挂着排列整齐的透明壳,先前在空中闪烁的悬灯安静地待在木板挡檐的一角。 木板周围已经有三个人了,他们都皱着眉,既深沉又无措。 拉着宋涟安的人笑哈哈地说:“久等了。好了,好了,你们也别太担心,副本没有大家想象的那么可怕。” 排列的透明壳只有一个与众不同,它的里面有一个宽大的黑色信封,浓郁的红色漆章落在上头。 那人从中抽出信封,暴力扯开后露出几张金色的卡片,卡片上装饰着黑色马蹄莲。 “来,这是邀请函,正好这封信里有五张。”那人热情地给众人分发。 “我看看,这张邀请函上说,拥有邀请函且热情献吻的人可以参加TA的聚会。” 他抬眼看见一双双懵懂的眼睛,噗呲一声乐。 他赶忙收敛自己嘴角,正经严肃地解释:“献吻就是亲一下邀请函卡片就好了。” 说完他带着鼓励的眼神,拉起宋涟安的手,让他手中的金色卡片轻轻触碰到他的唇。 宋涟安总是听不清人的话,因此他总是很努力地去听,可越努力,声音反而越模糊。 不好意思再问一遍的他,常常用他水灵的眼眸认真又腼腆地盯着人点头应和。 只是很多时候,点头是不能解决问题的。 老师:“让你回答问题,你点什么头?是会了的意思吗?会了就答。” 宋涟安:…… 幸好孩子已经高中毕业了,已经不会被老师提问了[哈哈大笑]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一次死亡,没死 第2章 第二次死亡,没死 金色的邀请函上马蹄莲的香气清新淡雅,唇触及到邀请函时 ,花朵的香气也摸了上来。 他尝到了花香。 他尝到了? 宋涟安一愣,不知何时,他张开了嘴巴,衔着那朵黑色马蹄花,吞了个满口。 口腔里有火在灼烧,身体受了痛,本能排异口腔中这位优雅的“不速之客”。 紫到浓郁的高贵黑色花朵混着唾液被舌头送了出来。 宋涟安吐着舌头,狼狈抬头,发现在场的所有人都是如此狼狈。 一圈人跪伏在地,全都哕着舌头,红舌头挂白弦拉着一朵黑骨朵。 呃,不认识的彼此默契地移开视线,用手背擦擦火热的嘴巴。 招呼宋涟安进来的人啐了一口,大着舌头咕嘟。 他认真说话的时候,宋涟安都听不清,现在这样含着舌头咕噜,更是难懂。 肩头突然一凉,等到粘液渗进衣服,在肩头上缓缓滑动,宋涟安才后知后觉,那不是凉,而是湿。 “哼哼哼,要不要,我给你们翻译一下他的话呀。” 黏糊糊搅合口水的哑声在耳边幽幽响起。 宋涟安一卡一卡地侧脖往湿滑的肩头瞟一眼。 余光捕捉到些许颜色,就被大脑命令着强制收回视线。 余光似乎有些不服从大脑的命令,在卡顿的脖子完全回正前,又偷瞄了一眼。 这一眼将看清的画面仔细地传输进大脑。 披着密密麻麻的殷红色小疙瘩,一团软趴趴的脓黄烂肉里露出圆圆的小牙齿,牙齿轻轻地搭在宋涟安的肩头,流着掺杂黄色的透明黏液。 大脑跟中毒了一样,一只放送那恶心东西的细节。 别想了,别想了,求求了。 大脑:ok,放大细节,红色疙瘩上顶着圆圆的暗坑,坑里有…… 宋涟安肩膀不由自主地抖,后背汗毛炸开,乱糟糟的脑袋里唯一清晰的就是那些红疙瘩与黄脓肉。 呕,别想了啊,求求了,别想了。 噫吁嚱,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往下背,快点。 这是宋涟安很苦手的一篇课文,默写错过三次,罚写抄过十遍,起了个头后,脑子立刻转移注意力,开始背诗。 没等背完,他感受到尖锐的视线扎在身上,他抽出余力抬头,目光轻扫。 一抬头,四双眼睛直直地盯着他。 脑子立刻不背诗了,身体的颤抖都停了。 他在安静的世界中屏息认真听。 四张嘴巴开合、开合,在说,在说,在说什么啊。 他听不到。 温热的掌心落在他的肩膀上,那坨烂肉趴着的肩膀。 暖意隔着衣物,传达到皮肉上。 宋涟安再次扭着脖子去看,没有烂肉,没有粘液,只是一只人类的手。 目光顺着手背,慢吞吞地爬到手腕、胳膊、肩颈、下巴。 是人,是那个长得像坏人的好人。 他咧着嘴角,语气和缓:“我们都自我介绍完了,就差你了,有个称呼才方便合作嘛,是不是。” 这次,宋涟安听清了。 原来一双双投视向他的眼睛,是在等他自我介绍吗? 他深吸一口气,启唇。 耳边再次响起含着口水的沙哑声音:“哎呀,你不用介绍啦,毕竟……你快死了嘛,哼哼哼。” 肩膀再次潮湿了起来,不用宋涟安侧头看,他也能回想起趴在上面的东西长什么样。 宋涟安迟迟不语,呆愣地站着,嘴唇微张,却没有漏出任何声音。 其他人等待许久只等来一片安静。 安静中,几人尴尬地互相对视又移开视线望天瞅地。 一直占主导地位的男人,打着哈哈,摊开双臂,像驱赶小鸡一样,鼓动着大家推开门,迈进去。 “哈哈,看来他比较腼腆,不想说就不用说了。好了,大家只要推开眼前的门,副本就正式开启了。” “大家放松,副本没有那么难……” 他对着面色紧张的新人们安慰,嗓音极轻,宛若浮尘般散融至空气中。 宋涟安被留在了原地。 被那个话讲得好听的好心人留在原地。 其他人也忘记了他,不曾回首观望过宋涟安,被推着,直直地迈进未知的门内。 “哼哼哼,要不要,我给你翻译他说的话呀。” 沙哑的声音离得更近了,近到仿佛贴着耳孔在说话。 咂舌的口水声一下一下地敲击耳膜,让心脏也跟着冒疙瘩。 疙瘩? 大脑检索到这个词汇,自顾自地为宋涟安复习肩头上的那东西。 停。 对不起,求你了,别放了。 宋涟安对着自己的大脑求饶。 沙哑的声音不管宋涟安走神的状态,它并不在乎这个人有没有认真听它讲话,它沉醉地晃荡舌头,口水声变得更大。 “他说,你们,可以死了,呵呵呵……” 低沉的怪笑和锈门轴一样的喘气声贴在宋涟安的耳边,令走神的他重回清醒,面对现实。 他死了,又活了,接着,他好像又要死了…… 肩膀上传来刺痛,有紧密的一圈东西刺进了皮肉,在撕在咬。 宋涟安受痛,晃着跪地,手下意识摸上痛苦的肩膀。 手心触到了,潮湿的温热的松散的一片粘腻柔软。 他紧忙张开手指,恶心地忘了疼,嫌弃地给手甩出残影。 甩出去点点鲜红血肉。 诶?血? 贴心的大脑为他解答,它化身成一个拿着教棍的严厉老师,放大红疙瘩的图片,指着那些疙瘩上的暗坑给宋涟安看。 坑里有,小小的一圈口器。 啊,他懂他的手为什么血肉模糊了。 宋涟安半个身子都被撕咬啃食,生理盐水因密密麻麻的痛苦,夺眶而出。 在一片模糊的视线中,他倒下了。 他看见了自己的血在流,流出一条小溪流,小溪流来到那些人推开的小门。 那里有同样的溪流。 “呵呵呵,里面是我家宝贝的育儿房,宝贝最近正缺营养呢。” 宋涟安清晰地感受到血肉被剥离,被咬碎,细密的疼痛令他小口小口地换着呼吸。 奇怪,真的奇怪。 为什么还在呼吸呢? 为什么还在痛苦呢? 他都这副模样了,为什么依旧活着? 往日糊涂的脑子,今天格外兴奋。 对每一份痛苦都热情对待,细细品味咀嚼。 致使宋涟安无比的疼。 痛到想自己憋气自杀。 做不到。 氧气自顾自地涌入失温的身体。 他的心跳仍在跳动。 下一刻,心脏也被小口小口咬掉了。 失了动力的身体合该报废了才对。 可痛苦仍在继续。 他对失去的每块肉都有感知。 他的血,他的肉,他的脏器,在那一坨东西的里面。 被腐蚀,被消化。 无比清晰。 他被吃掉了。 可他依旧疼着。 为什么? 求求了,求求了,不要在痛了。 我被吃掉了啊。 为什么还能感受痛苦? 我,不是死掉了吗? 一具新鲜的白骨趴伏在黑色马蹄莲的旁边。 有人踏过血海,踩着鲜红的脚印,迈了出来。 “合作愉快,单人存活达成,放我出去吧。” 是那个看着不像好人的家伙。 没了肉身,却依然能感知到一切的宋涟安,听明白了。 他,和那些人都被那个坏蛋坑害了。 痛苦催生出恼火,恼火的宋涟安骂到:相由心生,果然不是个好东西。 沙哑的声音飘忽。 “哼。嗯?” “呵呵呵,不行呢,我放不了你。” 坏蛋失了镇定,咬牙争执,他柔和的嗓音因此变得粗砺: “哈?别开玩笑了,单人存活即通关,这可是神的特许,你要违逆……” “嘘,别说那些吓怪的话,我不放你,是因为神没允许你走,我可没有违逆神的意思。” 飘忽的声音从远及近地打断他。 “你瞧,特许纸没有亮。所以你,走不了。” 黯淡的黄纸卷轴飘在空中。 坏蛋脸色阴沉,更像一个坏蛋了。 不对,不是像,他就是。 脓黄烂肉软软地蠕过来,轻蹭坏蛋的裤脚,像在安慰他。 沙哑的声音虽然幸灾乐祸地笑,但态度友善: “哎呀,我们都是合作许久的好伙伴了,我不针对你,你只需在规定时间内存活就可以过关啦。” “我会好好招待你的,朋友~” 坏蛋扯着嘴角,想踹飞脚边的软肉,却不敢。 只能任由带着热感的粘液糊了个满腿。 日。 出bug了吧。 坏蛋深吐出一口气,没能调理好,还是气恼得很。 不能踹飞烂肉,但他可以对着脚边的骨头出气。 清醒着在痛苦海洋里沉浮的宋涟安,被踢飞了脑袋。 不对,是被踢飞了头骨。 啃干净的骨头上没有神经附着,这份痛苦没有被大脑迎接。 但,宋涟安主动接了过来。 他幻痛,他感受到脑袋在地上轱辘,骨头接触到的地板,是寒冷的温度。 天呐,他到底是死了吧。 死后没有安眠,依旧是无尽的苦痛。 被现世宣扬的死后概念给欺骗了啊。 宋涟安渴望失去一切敏感细微的感知,一无所觉地沉睡。 断了所有因果联系,深陷于终止的结局。 可如今他死了,死了两回了。 他渴望的,却一个也没有得到。 他仍感知着世界,感知世界是如何对待他的。 啊,人可以貌相呢。 张个坏人样的坏蛋,讲话再好听也是坏蛋。 张个倒霉样的宋涟安,再不承认,也是个倒霉蛋呢。 趴趴泥怪,因整体身体像松散的软绵肉泥而得名,有圆润的假口器,那相当于它的手和脚,用来拿东西或抓住某些地方,真正的口器藏在披在脓肉外表的红疙瘩上。 趴趴泥怪,只有吞食和消化功能,不会排泄,消化完成的废物会被脓肉包裹存放。体型会随着消化的剩余积累而变大。 一个只知道进食的小怪物种类,连繁衍都不屑于去做。 可这样单纯的怪物也会认主,一旦认主,主人就会在第一位,连唯一的进食本能都会让位。 性格温和。 是一个除了长相各方面都很完美的宠物怪物品种。 只是大多数怪物在饲养宠物时都很看重眼缘,因此这个温和的怪物种并不热门。 被啃得只剩骨头的宋涟安以及其他受害者们看了科普,盯着“温和”二字,疑惑歪头。 受害者们:look my eyes,tell me “温和”在哪?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二次死亡,没死 第3章 死歌 平平无奇的白色小平层坐落在波粼的碧湖边。 湖边一个黑布裹着的人正在垂钓,他的脑袋就像湖中的鱼漂一样,一点一点。 小平层的侧方有一处圆石摆成的圆阵。 圆阵闪光,伴随着呕吐声一个男人出现。 是那位坑害新人的坏蛋。 垂钓的人被他发出的动静吵醒了,他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气,往声音处瞧。 “奉贤?好慢,我都以为,你已经死了。” “呕。” 冯奉贤抹干净嘴角,哑声骂:“草,别提了,我遇见bug了,人都死完了,单人存活也没达成。” “哈哈,听上去像你还没睡醒。” 听了对方懒洋洋的语气,冯奉贤抽了抽额角: “我说的是真的,还有,没睡醒的是你吧,童乐为。” 黑布耸动,露出一张被阳光祝福的天使脸蛋。 微卷的浅棕色发丝,翠色的眼睛,漂亮深邃的眼睛正弯弯地笑。 “我是没睡醒啦,但,你说的话也确实很像胡话。” 他一手支着下巴,一手伸着手指百无聊赖地绕圈摸椅子上的手扶手。 “人死光了,单人存活没达成?哈哈,听你这句话,让人很难相信你脑子正清醒着呢。” “你,唉,靠。” 冯奉贤不知道怎么才能说清,要不是他亲身经历,他也不会相信。 单人存活,却没通关?怎么可能,如果真的那样,那这个公会就不会存在了。 死歌公会,工会成员们都是借助怪物之手,坑害人类同胞,单人存活到最后通关的“人奸”们。 童乐为睡够了,他直起身子收杆,动作一顿。 “啊,有鱼上钩了……” 冯奉贤跟着他的话,转移话题。 “嗯?你钓了多久,钓上鱼不是好事吗?你怎么……” 待他看清童乐为的脸色后,紧忙闭上嘴巴。 慵懒地声调变得阴沉: “好蠢。明明都没有放饵。” 阳光下盛翠的眼眸被发丝与睫毛遮盖,盖出一片沉沉黑影。 在黑影中,无饵上钩的鱼被刀戳了个稀巴烂,最后抛回湖中,成为湖的饲料。 冯奉贤哑巴似得埋头跟在他的身后。 波澜的水纹里回荡着他的声音: “蠢。” …… “蠢。 真是愚蠢的决定。” 机器的无感情的冰冷语调,肆无忌惮地讽刺着宋涟安的决定。 “仅仅是报警吗?这个事件是一通电话就能解决吗? 你该预想那位可怜的孩子和他家人的立场。 那位懵懂的孩子受到了伤害,他会怎样用天真的话语形容,进而让那个犯人钻话语漏洞,规避惩罚。 那孩子的家长愿意这件事暴露,损害自家的名誉吗? 警察一定会负责到底地严查吗? 呵,你只是想通过报警,打一通电话,就能把担子甩出去了是吧。 毕竟——你既懒惰又冷漠。” 宋涟安的心嘭嘭直跳,手臂不自觉发抖,他忍无可忍地吼出声。 “又这样!” 他捂着胸口,双眼流泪,执拗地望着眼前的悬灯。 “是你说,我,只要说出我的愿望就好了,我的愿望就是这个。 我说了,我说了,我只想报警。 听了我的愿望,你有帮我实现的意思吗? 你一直在劝我,让那个杀人犯、猥亵犯收到最残忍的惩罚。 你一开始就期望这样吗?你期望我许下这样的愿望,那你一开始为什么要假惺惺地问我呢? 直接跟我说明,拿走我的积分,去惩罚那个犯人不就好了吗?” 宋涟安大喘着气,泪大滴地流,他的怒火一直往上涌,最后爆发着,向这位“系统”喷发了。 大段话语刚吐露出来,他的怒火就戛然而止,他模糊的泪眼中,看见了母亲在他发泄情绪后那双伤神的眼睛。 他的呼吸突然被扼住,喉咙发紧。 在他质问后,系统陷入了安静。 失了他的声音,空气彻底安静。 安静中,无力的宋涟安率先出声:“对不起……就那样吧,你说得对,就那样吧。” 不需要在心中多流转几遍,无比熟悉的台词。 “哼。” 系统发出一声不屑的哼声,带着宋涟安刚刚通关成功的所有奖励积分离开了。 宋涟安颤抖着蜷缩在墙角,脑袋贴着墙壁,手指不受控制地抓挠新长出来的皮肉。 刚刚。 他的血肉,从脓黄的怪物体内挤出,像成群的虫子一般,覆上他的骨头。 血肉筑成脏器,肉丝分裂成束,神经伸展枝桠。 断了头骨的白骨架子,重新长出了血肉,由内到外,直到披上皮肤。 宋涟安才清晰地认识到,他活了。 他是怎样活的? 他知道。 他知道他的细胞怎样组合,血肉如何蠕动,现在神经轻轻颤栗。 他的身体在兴奋。 而宋涟安只觉得……恶心。 “呕。” 即便身体恢复了原状,他依旧瘫在地上,他的身体并不听从他的话。 跃动的神经,各个器官都在震颤庆祝它们的新生,血液翻涌,如同喷薄的泉鸣,脑子亦在轰鸣。 世界在模糊晃动。 啊,不只是他的主观感受,世界是真的在动。 地板微微震起他瘫软的身子。 尖利的暴鸣:“我的宝贝!我的麦莉,你,杀死了我的麦莉!” 巨大的头颅从屋顶探进来。 它有一张酷似人类的脸,与人类不同,它的鼻子巨大,眼睛是漆黑的洞口,嘴巴只有一个小圆洞供长舌头伸伸出出。 宽阔的脸上满是疙瘩。 它伸长的舌头边上带着浓密的口水泡沫。 在它愤怒地冲地上的宋涟安咆哮后,脸上的疙瘩一个接一个地爆破,混杂着血沫,一张张新的脸从疙瘩肉里冒出。 一张张缩小版的它的脸。 它脸上的所有脸跟着它一起痛哭。 “嗷,我的麦莉,我可爱的麦莉。” 生存副本的时限到了。 “臭虫子,该死的臭虫子——” 宋涟安在怪物哀恨的叫骂声中通关了。 他换了个地板躺。 金色的卡片啪嗒一声掉落,砸在他的脑袋上。 他想伸手去拿,但手臂不听使唤。 于是他只能任由卡片在他的头侧方的地板上呆着。 叮咚…… [获得佩特拉芙的仇恨。 金色邀请函:该死的臭虫,你最好出现在我的面前,给我心爱的麦莉偿命。 注意:金色邀请函可供求生者在副本间穿梭。 通关积分:1000 低贫的分数,你的表现相当不好,神并不满意,躺赢的废物。 初次通关奖励。 你获得一次免费向神祈愿的机会,好好珍惜吧。] 在听完这一大段后,悬灯就晃悠着问他的愿望。 宋涟安就如实地讲自己死前唯一的遗憾。 结果,被骂了一通。 愤怒的情绪充斥四肢,让他不听话的身体为主人让步,开始听从他的命令。 因此,宋涟安能够捡起了金色的邀请函,蜷缩在墙角演蘑菇。 咕噜噜,是他的肠胃在叫。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怪物消化系统里呆过的原因。 宋涟安对自己的消化器官都起了疑心。 疑心自己的肠胃会消化掉自己…… 天上是明朗的蓝。 地上是忧郁的蘑菇宋涟安。 他想,他需要吃饭。 在自己的肠胃吃掉自己之前,喂饱它们。 宋涟安不停地抓挠自己的皮肉,血痕划过,而他一无所觉。 [哼,碍眼的虫子……] 风里藏着神的话语,人耳捕捉不到。 黑泥精3号登场(就给剧透一点点) 知道佩特为什么喜欢趴趴泥怪了吧,因为它也满脸疙瘩,两个怪长得差不多(乐) 宋涟安一直在哭,哭到自己不知道自己在哭,他以为的自己:愤怒狰狞地咆哮。 实际上:红着眼睛,皱眉哽咽地诉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死歌 第4章 倒霉 人逢喜事精神爽,人逢衰事精神就丧。 丧人最容易吸引衰神。 于是就如同倒下的多米诺骨牌,一件倒霉事后,是一个接一个的倒霉。 倒霉如宋涟安,在这个陌生的新世界也能有免费的“白食”吃。 路边有随机菜品扭蛋的罐头机。 注:神总过分慷慨,给无能的虫子们(个人积分总额低于10的求生者)提供的免费食物。 每日机会仅限一次,请务必珍惜神的慷慨。 扭蛋机的显示屏上变换着菜品。 五十多种罐头品类中三十多种土豆品类,十几种番茄风味,几种水果风味,几种纯肉类罐头,以及一种豌豆品类。 宋涟安讨厌豌豆。 难得地,明确地,讨厌。 五十分之一的概率,很低的概率,只要不是这五十分之一就好了。 宋涟安伸手顺时针扭了一圈扭蛋机的机关。 …… 宋涟安看着扭蛋机显示屏上鲜艳的绿色圆豆。 捂着手中温热的圆罐头。 顺直的眼睫颤了颤,开始说服自己: 其实豌豆很好的,圆圆的,绿绿的,很可爱。 为什么要讨厌呢? 你肚子很饿,一个热乎乎的豌豆罐头正是你需要的,不是吗? 为什么要讨厌呢? 因为被打翻了,黏糊糊地洒满上身,父亲怒吼和唾沫下的人,活像一只暴露在雷与雨中的翅虫。 豌豆对宋涟安来说,实在是太过残酷了。 每一次见到它,便会在心中怨父怨母、怨天怨地,满腹恨怨刮削着德育良好教育下的柔软肚肠,最终怨恨落到自身上头。 恨着恨着又如吞回呕吐物一般,开始恶心地自哀自怜,怜后又厌,开始大肆地辱骂这个矫情的心绪,厌后又恨。 这般几转轮回,最终郁郁心情。 这时候,要他吞下什么呢? …… 咕噜噜,肠肚在催。 这时候,要他吞下这个豌豆罐头。 难得可以明确确定自己讨厌豌豆吗? 难得可以明确确定自己讨厌自己罢了。 豌豆颜色润绿,形状圆润,还含有丰富的B族维生素,多棒的食物呀,讨厌它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 被你连累着被讨厌的可怜豌豆,现在它还大度地出现在这里,拯救你饥饿叫嚣的肚子,你该心怀感激地虔诚地对待他,不是吗? 是的。 做足心里准备的宋涟安,拆开附赠的勺子,用勺子柄上的小锯齿打开罐头口,入目一堆挤在一起圆圆的小绿豆,手腕忍不住发抖。 他想,他需要握紧一点,不要让它们飞出来,也不要让它们糊到他的身上去。 闭眼,舀,吞,嚼,咽。 温热的食物顺着食道滑进胃里,点点暖意既慰藉了身体,也微微慰藉了心灵。 让经历了两次“死亡”过程的宋涟安本能地放松神经。 他感动地用脸颊贴了贴罐头瓶,心中感谢:多善良的食物呀,真抱歉讨厌你。 他接着闭眼,勺子伸进罐头,正舀着,还没舀出来呢,破空声响起。 耳朵听见了,但松弛的神经没有反应。 等到温热的豌豆粒顺着脸面滑到微微翘起的嘴角时,宋涟安才迟钝地睁开眼睛。 嘴巴怔愣地呆张。 松弛的神经一下子跳跃起来,打哈欠的脑袋抖擞着发号施令: 首先,别管身上的碗豆汤,来冷静地分析下到底发生了什么。 眼睛:飞到天边的罐子,铁皮出现凹陷;近处一步距离有一只黄皮靴子。 鼻子:报告长官,信息补充,靴子正在不断传来奇异难闻的气味。 耳朵:报告长官,身体右侧方位有嘈杂声音。 大脑:收到,眼睛跟进。 眼睛:好的…… 宋涟安:不好。首先,请管一下我身上的豌豆好吗?黏哒哒,湿漉漉的,很不适,好吗? 眼睛:报告,是一个矮子再扯一个秃子的胡子,经扫描,矮子的一只脚下赤着,另一只脚上穿着的靴子,与身体近处的靴子很像。 头脑:好,信息整合,开始分析。头脑风暴:发生了什么,造成了豌豆淋头呢? 宋涟安:你先别风暴,我需要简单擦拭,接着洗澡,最后换一件衣服,这是最首要的,好吗? 大脑:别打扰我,ok?你需要的那些,现在一个也没办法提供好吗?陌生的世界,身无分文的你,你考虑的那些东西,我都不用转就知道没办法的好吗?与其思考那些解决不了的问题,搞清楚现状,更有趣更容易好吧。 宋涟安说服不了自己的脑袋,由着它风暴去了,自己灰溜溜地自闭了。 叮咚…… “您的愿望已经实现,请及时查收。” 圆圆的光球像只翩扇的小蝴蝶,绕在宋涟安的周围。 “我的愿望?” 宋涟安已然忘记了之前致使他怒火沸腾的原因。 “是的。” 电子童声一落,一张不带马赛克的超限制级血腥、裸露的扭曲人体就出现在宋涟安的眼前。 虽然宋涟安经历了两次“死亡”,但是那仅仅是对生理上的痛苦感知,刚刚毕业的高中生从未接触过这样**的残忍景象。 男人的脑袋**的,脸面浮肿,舌头被扯出来,空洞的眼球圆红仿佛要爆出来。 歪扭的四肢拧成绳索结节,男人的肉身被正面敞开,第一性特征的器官被整齐地切割塞进排泄通道里,血淋淋的洞口上旁边是血淋淋的圆球。 宋涟安捂住肚子,呼吸发紧,脸色苍白,“唔……我?这是,我的愿望?” “是的。您满意吗?” 宋涟安仿佛又身在那片阴湿的海浪中。 他窒息着捂住自己的眼睛,身体抖着摇头。 朴素的正义观下,宋涟安认可惩罚那个侵犯幼童,杀害他的犯人。 也确实觉得他死有余辜。 但,但不是这样…… 不是这样惨烈的…… 这是他的愿望? “呕……” 为什么会觉得“死”是很美妙的事呢? 那明明——恶心极了。 “您不满意吗?” 圆球系统一下又一下地碰撞宋涟安的的手背。 它见宋涟安不回复,接着撞。 “您不满意吗?” 宋涟安依旧沉默。 “请您告知,707需要您的反馈,您不满意吗?” 圆球锲而不舍地继续碰撞。 手背上不断传来冰冷坚硬的球体碰撞的感触。 宋涟安抖着嘴唇,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话音: “不,呃,我,呜,我不知道……我不想知道……” 系统没能收到明确的答复,于是继续追问:“您不满意吗?” …… 脑袋:嘿,它在问你呢,你满意吗?坏人收到正义惩戒不应该大快人心吗?你在哭什么呢? 宋涟安:我没有…… 脑袋:可,眼睛说它湿湿的。 宋涟安:…… 坏人该死,但不该这样……这样太过分了。 宋涟安回想起备受虐待和屈辱的死尸,又呼吸不畅了。 脑袋:哈,你在关乎一个猥亵儿童和杀害你的杀人凶手的人格健康吗?在乎那些干嘛?啊~我知道了,你——又联系你自己了吧。 宋涟安的呼吸彻底窒住。 脑袋:你跟一个罪无可赦的杀人犯、猥亵犯,共情?为什么?因为你也会是个杀人犯和…… 宋涟安控制不住地大口反驳:“不是的。” “好的,感谢您的反馈。”圆球晃荡着飞天。 徒留宋涟安头顶着绿豌豆,跪在地上,空流着泪,大口不断地紧促呼吸。 “哈、哈、哈……不是的……” 不是的。 但为什么会同情那种罪人呢?他自己也并不清楚原因。 总在幻想,死后一切就结束了,可恰恰相反,死后,一切还会继续。 糟糕的一切,并不会因为“死”而得到解决。 薏美街著名场面:侏儒利安和秃子利德的两兄弟互殴。 利安的靴子总会因两人的互殴而乱飞,也是街道附近的求生者们广为周知的事实。(除了新来的。) 即便人生起起落落落落落……落的n次方,也要相信否极泰来,坚信自己的日子一定会好起来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倒霉 第5章 幸运 侏儒利安死死地抓着利德的胡子,眼睛瞪得圆突,喷着吐沫喊:“够了,咱们两个一起松手。” 拽着利安衣领的利德,吃痛地呲牙咧嘴,他也喷着口水:“松啊。” “三。” 利安的话音刚落,两兄弟就默契地一起松手。 利安摸着脖子,咳嗯咳嗯。 利德摸着胡子,哎呦哎呦。 “靠,我鞋又飞了。” 利安将光着的脚踩在另一只脚的鞋面上。 “唉,还不是因为你总穿不合适的鞋……” 利德弯腰四处探头寻找。 突然,他的视线落在了远处的小人身上,小人身边有一只鞋子,小人在哭。 “完蛋了,哥,你又闯祸了。” 五大三粗的地中海秃子抖着牙,跑到他哥身边。 利安不喜欢老被弟弟教训,下意识弹反呲牙地吼: “啊!什么叫我又闯祸了?讲的好像我很不靠谱一样。” “你鞋子砸中人了,那人都被你的鞋子砸哭了。” 利德紧忙地讲,让他哥明白,他确实闯祸了。 利安瞬间闭紧嘴巴,鞋面上的赤脚瑟缩起来。 “那,我不要那只鞋了,咱们快跑吧。” 利德倒吸一口凉气,不可置信地瞪着他哥。 “嘶,哥?你的良心呢?那人都哭了。” 利安叉着腰,四处乱看,手不自在地在脸上搔挠。 “啧,你改改你那一看见泪珠子就上劲儿的毛病。他哭……就哭呗,跟,跟,跟咱有什么关系。” “哥,是你飞出去的鞋给人砸哭的,跟你没关系吗?虽然,确实跟我没关系。” 利德慢吞吞地为他哥定罪,为自己开脱。 一听这话,利安不乐意了,猛地蹦起来,又去拽他弟弟的胡子。 “啊?你不跟我打架,我的鞋会飞出去吗?哪里跟你没关系?” 利德一个后撤大步,躲过他哥的突袭。 “行行行,跟咱都有关系,那咱去看看吧,直接走了的话,阿祖会在夜晚惩罚我的……” 他耷拉着眼睛,扣着手指。 “切,都来这里多久了,你哪日良心安过?哪个夜晚没被阿祖惩罚,哪一天不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差这一天吗?” 利安的声音越来越轻,他仰头看了看利德的脸,嘴里“啧”声,向他弟弟伸手。 “去看看……只是看看,只能提供言语关心,听到没?” 利德一把把他哥揣怀里,颤着膝盖往那个小人的方向走去。 走进一看,利德腿彻底软了,嘎巴一下子跪下。 利安也心虚地一点一点蹭到鞋的旁边,拿起来,却不敢穿。 两兄弟心里出奇一致地想: 妈咪呀,他哭的也太可怜了。 面对顶着豌豆装饰的发顶与上衣,呼吸紧促,身体不停发颤,泪水发洪似得往下涌,腹部痉挛着有要呕吐预状宋涟安。 利德跪下跟着哭了起来,“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如同念诵经文一般,他虔诚地双手合十,对着宋涟安不停地道歉。 利安看着跪在地上,比他还高的两人对着哭,无所适从。 宋涟安还在永无止境地探寻,探寻自己为杀人犯、猥亵犯共情的原因,去探寻自己为什么会长成这个样子……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太多了。 以为死亡可以致使这种漫无边际的思考停止。 可并不是这样的。 死亡并非甜美的沉睡。 他死了,但他还活着,他依旧需要不断面对一个又一个的思考不出的问题。 打着哈欠的脑袋收到下属的神经传讯,友好地提醒着身体: 嘿~回神了,有人来了。 宋涟安这才从迷茫的灰雾中走出来,眨着泪水浸湿的眼睛,去看眼前的真实。 是人,他在对着他哭,为什么? 宋涟安歪头不解。 但还是下意识关心。 一开口便是一片哽咽:“你,怎么了?” “呜……我在道歉,你需要什么补偿,我,呜,我都可……” 利德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利安捂住嘴巴。 “呕……” 利安一看这小子也是个软柿子,就无所畏惧地穿鞋了。 看他弟又要说“什么都可以”这种不负责任的话,连忙捂住他的嘴巴。 刚刚辅助他穿鞋的手,还带着鞋靴的气味,一下子捂住了利德的全部口鼻。 他一下子就改哭为呕了。 利安不管忙着犯恶心的利德,叉腰挡住宋涟安的全部视线,仰头,手指着脚下的鞋子。 “我为我飞出去的鞋子向你道歉,呃,我最多能向你提供50积分价值的补偿。” 他伸出手掌,比划。 宋涟安呆呆得缓着呼吸,情绪一下子抽离,仿佛他之前的痛苦与可怜都是演的一场戏。 他支吾地开口,勇敢地提出最想要的诉求:“想要洗澡和新衣服,这些,需要多少积分啊。” 言辞小心的仿佛不是在讨要正当补偿,而是在向利安买东西一样。 哇,好没出息,比他弟弟还要没出息。 利安闻言心里又是感叹又是窃喜。 利安摇晃着手指。 宋涟安微微苦笑,心下了然:果然,心想事成哪是那么容易发生的? 利安咧嘴一笑。 “不需要五十,只需要三积分,有公共澡堂不需要花一分就能去,衣服可以向公共澡堂外的衣架怪买,买最基础款就只需要三积分。” 说完利安扫了一眼,眼前软柿子白皙的脸蛋,微红的眼眶带水,乖顺的发丝和眉毛都显得这个人特“容易”。 利安一拍脑袋,从带补丁的上衣口袋里掏啊掏。 掏出来个钢铁内裤。 “来,这个给你,这个价值有四十五积分呢,可以很好的保护你。” 他骄傲地举起钢铁四角裤给宋涟安展示。 原以为不能洗澡了的宋涟安,听说又能了,很是开心。 虽然不是很明白为什么需要钢铁内裤,但还是乖乖地接过。 他带泪抿笑,酒窝清浅,“谢谢。” 哇,真、真、真…… 利安心中语塞,形容不好比软柿子还软的是什么? 按着人中,紧急呼吸新鲜空气的利德,感觉没那么恶心了就赶紧哭着回头。 “我看你身上还有一些豌豆,你是没吃完就被鞋子打飞了吧,我们再给你买一份吃得吧?还要豌豆吗?” 他手里握着一个苍翠的晶石,手指在空中点点滑动。 “喂。” 利安用气声喊,忙去抢他手里的微缩快捷商店召唤宝石。 宋涟安极速拒绝:“豌豆就不用了,谢谢。” 他心中对豌豆道歉。 但面上是冷若冰霜的坚硬拒绝。(bushi) 利德微微站起身子,高高抬起手中的宝石,躲着他哥,“那你吃别的什么吗?” “可以吗?”宋涟安看着蹦起来抢宝石的利安,歪头问。 他有察觉到对方可能不大有这个意愿,但又控制不住诱惑地问了一嘴。 利德抱起他哥,哭着对宋涟安直点头,“一定可以,务必可以。” “那,我想吃西红柿土豆汤。” 宋涟安憧憬地正坐,望着高大的利德。 利德:…… 连害怕损失,而捣乱的利安闻言都停了动作。 兄弟俩对视了一眼,利德斟酌着字句开口:“那是免费罐头机里的,商城的吃食里不会有罐头类菜品。 啊,你别难过,有平替的,有茄汁土豆加鸡排盖饭,还可以把米饭替换成面条哦。” 这根本不是平替吧喂。 利安抽了抽嘴角,叹了口气,拍了拍他弟弟的粗胳膊,示意放他下来。 明显听出不是“平”替的宋涟安,正犹豫着拒绝。 就被木色纸盒糊到眼前。 透明塑料盖子下面是橙黄色的鸡排,番茄的汤汁包裹着软糯的土豆块,晶莹的白米饭羞怯地露出一角。 宋涟安抬头,看见点头微笑的利德,叉腰神气的利安。 拿着被强硬塞进怀里的贵替饭食,宋涟安笑着真诚地道谢。 “不不不,不用说谢谢,这本来就是我们该提供的赔偿。” 利德惶恐地摆手。 利安摸了摸鼻子。 在利安利德两位好心人的指导下,宋涟安学会了开启系统钱包。 “呃,金色邀请函?你个软柿子怎么吸引到怪物仇恨的啊?” 利安见到他手心里攥着的金色卡片大吃一惊。 宋涟安听了他的话真的开始反思。 他看着手中浸汗的卡片,与手掌心咯出的红痕。 出神地呢喃:“我,伤害了对它来说很重要的,嗯,宠物?” “那,那你小子,还挺厉害啊。” 利安露出人不可貌相的感慨。 通过添加连接好友,利安向宋涟安的系统钱包转了三积分。 “金色邀请函是除了积分以外,为数不多能放进系统钱包的东西了。” 在利安利德两兄弟的指导下,宋涟安学会了系统钱包的召出与使用。 抬臂轻抚胸口,心中默念“系统钱包”就ok了。 操作随想而动,想要积分变成实体交换货币,也仅仅需要产生一个念头就行。 “积分还是系统钱包里最安全,变成实体有被抢劫的风险哦,所以到交易时,在按需换吧。” 利德竖着手指讲。 宋涟安听得认真,也点头应和。 两人跟上课似得。 “为什么不全是积分交易?为什么还需要换实体货币呢?” 现实生活靠数字货币交易习惯了得新时代青年,发出疑问。 “因为积分仅在求生者之间流通,与怪物之间的交易,需要另一种代币,你去买衣服的那里,就是怪物老板。” 利德笑眯眯地解释。 “你不必害怕,那个衣架怪还是蛮温良的。” 宋涟安迷糊着点头。 在利安的指路下,宋涟安点头跟他们道别。 望着走向公共澡堂的宋涟安,利安皱着眉头。 “没问题吗?”利德担忧地说出了利安的心里话。 兄弟俩对视一眼,默默跟在宋涟安的身后。 宋涟安微笑着抱着怀里的饭盒和钢铁裤衩,眼睛止不住地往下瞅。 脑袋:馋,馋就赶紧吃了呗。 宋涟安:才没有…… 脑袋:可嘴巴说它湿湿的。 宋涟安:口腔本来也不是干燥的。 脑袋:哟?心情这么好,较上嘴了? 宋涟安确实因为遇见好人而感到心里热热的。 “其实,挺开心的,活着……幸好,没有死掉……” 轻轻的话语揉进风里。 而风,一吹就散开了。 宋涟安:否极泰来啦。 剧透:下一集就泰极否来啦。 宋涟安:盯…… 这就算泰极了吗,还以为泰要刚刚开始(失落) 剧透(心虚目移) ……………………………… 利德的阿祖(祖母)是一位正直坚毅的女警官,一直教导家族成员,心存正义。 利德追随其祖母的步伐,也当上了警官,因为一场精神病犯人二次残害受害者家属,而自己无能为力而精神受损,他徒有正义的心,却没有坚持正义的勇气与坚毅。 利安从小因为特殊身体而备受欺负,自小被捶打出强硬的姿态,他并不信奉所谓的“正义”,他信奉“强大”,因为他有一个“强大”但“弱小”的弟弟,所以强硬的他也总是心软。 …………………… 不知道是不是被宋涟安的衰神传染了,最近本人也是十分倒霉啊,头疼的很,一测体温发烧了,再一看金金也绿绿的。(苦笑) 宋涟安嘟嘴:生病是天冷的缘故吧,金金也不是我能决定的吧,完全是扣帽子。 本人:不管,不接。喂,宋涟安,听清了吗?不接。 宋涟安:哼。(委屈) 以上,注意防寒呀~[抱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幸运 第6章 遇人 “神呐,瞧瞧,快瞧瞧,一只如此可爱的小东西来到了我的地盘。” 干枯的树枝稀稀疏疏地响挪。 “哦~神不会相信的,天呐,小可爱刚刚还抬头望着我,它在对我说话,噢~” 如同山谷鸟雀的锐铃鸣叫。 “啊噢~我可以吃掉你吗?” 蜿蜒的干枯树枝缠裹成粗壮的人形,伴随怪物兴奋的响语,人形一点点散开再聚合。 蜿蜒抽条的干枯枝干,张牙舞爪地探出玻璃柜台,停在宋涟安身周一寸,透露出一种颤颤巍巍的羞涩。 这就是“衣架怪”吗? 宋涟安缩着步子在枝干的包围中躲,他目前没有找到它与衣架的共同之处。 想起利德哥说,这位会是个温良的怪物,宋涟安试探着开口。 “您,您好,我是来洗、洗……” 小小的枝桠拨开他头上的豌豆。 “哦,你不用说,我知道,你需要洗澡是不是。嗯,你还需要一件干净的衣服,对不对~” 粗糙地木枝伸进宋涟安宽松的上衣T恤里,轻轻一勾。 呲啦—— 被枝干包围的宋涟安变成了光着的被枝干包围的宋涟安。 宋涟安:? 没等他捂住自己骤然裸露的皮肤,就被蜿蜒的枝干捆住了四肢。 小枝勾起饭盒。 “这是你的食物?先放在我这里暂存一下吧,洗澡不能带食物进去哦。” 又一条木枝挑起那条钢铁裤衩。 “嗯,它看上去不是很干净,丢掉吧。” 宋涟安被粗枝捆住嘴巴,吱唔着,说不出任何话。 瞪红了眼睛也违抗不过,只能在数不清的弯条与藤蔓中被洗了个通红。 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热气腾腾,红红彤彤,光滑鲜嫩的宋涟安静静地抱着自己的大腿,坐在木枝编成的宽凳上。 “吸溜……我可以吃掉你吗~” 热心“帮助”宋涟安洗澡的树枝怪又贴着他,开始幽幽地响。 宋涟安脑袋埋进膝盖里,他并不想说话。 他从小学自高中全是走读,公共澡堂经验为0。 自己的**(除生活不能自理的幼儿时期)除了自己摸过碰过以外,跟别的其他东西根本就不熟。 可现在,被不熟的一堆东西给摸了个遍。 刚刚还庆幸活着得人,现在微微起了死心。 见小人团成一点点,一动不动,衣架怪终于是注意到这个人情绪不佳了。 枝条驼着一身衣服,敲了敲宋涟安的肩头。 “不逗了,不逗了,穿衣服,穿这身,好看。” 宋涟安幽怨地瞪了眼递衣服过来的枝条,又小心翼翼地展开身子接过来。 “好小。” “不小的,不小的,你试试嘛。” 枝条谄媚地缠成股,又条条炸开,很有欲盖弥彰的心虚忙碌之感。 无袖的黑色紧身衣,紧绷微弹的布料贴着肉,胳膊赤|裸着出来松快,脖子却是被勒得难受。 宋涟安揪着脖子上的布料,不习惯地扭脖。 坐凳上穿内裤,反正他已经被摸透看光了,也不扭捏,大大方方地穿。 提起来,啪的一声,弹在屁股蛋上。 还想去拿裤子,却看见枝干们都弯折成诡异的直角,尖端直直地朝着天际。 方才围在宋涟安身边的一切藤蔓顷刻变成一片树林。 而他是站在树林里没穿裤子的人。 …… “我裤子还没有穿呢。” 宋涟安捂着脸,忍无可忍地大声叫了出来。 脑袋:也许,你更需要捂住的,是下面。 宋涟安顿住,手一点点松开,慢慢下落,护住了下面。 “抱歉,抱歉。” 空荡的鸣响从高处传来。 一条白色短裤飘荡下来。 宋涟安抬起一只手抓住,紧忙往里套,幸好裤子不紧。 刚提上裤子,背后又传来幽声。 “你太可爱了,让我吃掉你吧。” 那些枝木们又变得柔软自由了起来。 一条枯木拽住宋涟安的脚腕,没等宋涟安夺回自己的脚,就被捆住手腕,眼睁睁看着…… 呃,看着藤蔓给他穿袜子。 “我自己会穿……” 自己会洗澡也被强制被洗了的宋涟安无力地抽动脚腕。 “让我吃掉你吧~让我吃掉你吧~” 怪物就更哼着歌一样,一直念着怪调,捆着宋涟安,为他穿上小腿袜和运动鞋。 最后抱着他,捆住四肢和身体的抱。 从悬空的热泉与石洞中离开。 宋涟安被埋进一层又一层的木皮中,感受自己像广延的树根一般,肆意伸展。 新鲜的氧气融入胸腔,黑暗与白星褪去,他又站在了公共澡堂的玻璃柜前,里面是树木纠缠成的人形躯体。 枝木为宋涟安整理了整理头发,披上衬衫,递给他饭盒,还偷偷摸摸地蹭了蹭他被捆得发红的部位。 是个怪家伙,但,也确实是个好家伙。 宋涟安唤出系统钱包,用积分兑换出实体货币,递给衣架怪。 柔软的藤蔓弯成一个墨绿的心。 “哦~你不用跟我用愿币交换,你不是让我摸了嘛~” “我没有让你摸……” 宋涟安挎着脸瞪。 “嗯?是吗?但是我已经摸了个透了哎。” 又冒出来个藤蔓弯成心形。 宋涟安咬着口腔内膜,感受着身体未褪去的暖意,肌肤与衣物的摩擦,干爽的发丝间偶然被轻抚的触感。 他被很突然地喜欢了,虽然对方是个很怪的怪物,但也个很细心的怪物。 宋涟安抱着还带着温度的饭盒,收回实体币,抬眼,又不好意思地移开视线,最后下定决心。 带着微红的脸蛋,直视眼前不成人形的枝蔓,缓缓开口:“虽然不同意你摸我,但谢谢你给我衣服穿。” 藤蔓心越来越多。 “嘿嘿,不用谢~还有,我已经摸了呀~” 宋涟安脚后跟发力,一个大转,鼓着红耳朵,丢开背后的藤蔓,跑出去了。 低头跑出去一段距离,他放小步子,最后彻底停了下来。 宋涟安手掌扇风,试图扇飞脸上的温度。 他不喜欢被那样捆住肆无忌惮地揉摸,但怪物又实在温柔细心,总是透露出点点的怜爱,令他又,讨厌不起来…… 他坐在街道石沿上,打开饭盒,什么都抛开来,准备美美吃饭。 这时,耳边响起一道声音: “兄弟,你需要小心一点了,你背后一直有一个壮汉跟踪你。” 比起那人话语里的“跟踪”,还是那人的声音更吓人一点。 熟悉的柔润腔调。 宋涟安能回忆起他一边笑眯眯说着安慰人的柔语,一边推着人群变成一滩血肉,而后提着血红脚印踩着他的头骨。 热衷在“新人街”捕获新人的冯奉贤又抓到了一个明显“小白”的背影。 而这个新人的身后又恰好有人跟踪,又是一个可以控制人的好时机。 于是他又纵着那条劝诱傻白甜的舌头主动搭话。 只是,怎么又是个耳背的? 上次害他含着契约毒耗了五天的副本里就遇见一个耳背的新人。 那个新人,还挺,应该挺对那个恶童胃口的,只是可惜了。 好东西都格外受青睐。 被怪物给首杀了。 冯奉贤心中啧舌,他又探着身子,靠近一点,“好心”提醒眼前的新人。 一靠近,是一张熟悉的脸。 哈…… 真是可怕。 认人能力超强的冯奉贤盯着这张熟悉的脸,生出恐惧。 这张脸,唯一不熟悉的地方是那双熟悉的眼睛。 熟悉的是一双懵懂带水痕的圆眼。 现在,那双眼睛阴沉地压眯着瞪冯奉贤。 微尖的虎齿咬着嘴唇,“人渣……” “你没死?” 冯奉贤猛地后退。 担忧宋涟安,而一路尾随的利安,利德两兄弟,发现宋涟安一进公共澡堂就消失了,偌大的公共澡浴看不见一个纤细的小白脸。 更糟糕得是,利安在澡堂的后洞的土地上,发现了他送给宋涟安的钢铁内裤。 “呜呜,哥,那孩子不会还没来得及穿这个,就被掠走收拾了吧。” 利德咬着手指,心中阵痛。 利安叹息着把钢铁内裤重新收回微缩口袋。 “唉,早知道让他提前穿上了。” 利安摇头摆尾地唉声叹气地背手离开。 迟迟听不见利德的脚步声,他一回头,望见他弟就固执地蹲在那。 “走吧,你等什么呢?”利安无奈地喊。 “我不信他没有结束的时候,我一定要揍他,狠狠的揍他,他明显还是个孩子,那个畜生……” 利德流着泪握紧拳头。 没耐心的利安陪着他弟等了一会,等了一段时间,实在耐心告急,强拉硬拽地揪着利德的胡子离开了那个后洞。 幸运的是,他们又遇见了宋涟安。 利德锐利的眼睛瞧见了,那个白皙柔弱的孩子,带着红晕的眼眶,对着那个男人骂:“人渣。” 利德鼻子猛吐一大口气,像一头莽撞的大水牛,哞得一声,撩腿子往前冲。 一个大顶,顶飞往后退的冯奉贤。 突然被顶飞还没爬起来的冯奉贤,就被一个流泪大汉泰山压顶地压住腰腹。 大汉撒着泪花,大胡子里喷出白星子,“你个畜生!打死你畜生……” 包子大的拳头如他口中的吐沫一般往下砸。 利安呼哧呼哧地赶过来,关心地问了一句:“你没事吧。” 宋涟安摇了摇头,他懵懵地看着突然发生的一切,听着利德的咒骂。 认真地向利安问:“利德哥也跟我一样,被那个人渣害了吗?” 利安扯了扯嘴角,“他倒没有那方面的担心,只是为你出气罢了。” “行了,利德,别打了,神明禁止求生者互残,咱们没有那么多积分够交罚金。”利安立着手掌呼喊。 利德一抹泪,吸溜着鼻子,深沉的拍了拍宋涟安的肩膀。 宋涟安感受到肩膀上的暖意,是真正地暖意,眼里打闪。 “谢谢,谢谢……虽然,说了很多次了,但,真的谢谢你们,利德哥,利安哥。” 利德埋着下巴摇头。 利安摸了摸鼻尖。 冯奉贤怀疑人生中: 草。 怪不得,单人通关没法达成。 是那小兔崽子没死啊。 不是? 都成骨头架子了,没死? 他,他好像还踹飞他骨头脑袋来着,没死? 愿望道具吗? 怎么可能? 这可是他盯着“新鲜出炉”的新人。 草…… 衣架怪也就是维鲁伊树群的其中一脉。 维鲁伊树群是一种生活在潮湿温热石洞里的树群,他们既有群体意识,也有个体意识,但与其他观测者沟通时,都强调个体身份就是群体,每个个体都称自己为“维鲁伊树群”。 它们既依赖于石洞中的热泉,同时也反馈给热泉源源不断的热量。 当石洞被树根与流水侵蚀彻底坍塌后,树群会携带着热泉们一起从脉络中撤离,寻找新的石洞。 它们不需要阳光,只需要热量。 人类将这只为他们提供免费热水洗澡的怪物起昵称为“衣架怪”,它很喜欢,于是欣然接受。 公共澡堂为何不见宋涟安的身影? 本就喜欢人类的衣架怪遇见了超级合眼缘的人类,直接一个手慢无带去了树群居住的石洞,供大家一起赏玩了一阵。 而那里是衣架怪为人类提供热水的源头。 也就是说,跟宋涟安同一时间洗澡的人类,他们用得水都是被稀释过得宋涟安的洗澡水! 呃,我在说什么,好低俗啊。 宋涟安羞愤:你知道就好。 ……………… 衣架怪对小宋是不含s、q意味的喜欢,每个怪物都有自己的审美,人类就很符合衣架怪对宠物的审美,它看人类,就像大家看见小幼猫一样。 所以,只是它只是在对待喜爱的小动物,不含s、q(很重要,很重要,很重要) 嗯对(*/ω\*) ………………………… 写得真的很艰难,完全左右脑互博。 右:推主线 左:触手 右:主线 左:play……嘿嘿 右:…… 左:嘿嘿,触手, 嘿嘿 右:触手,嘿嘿。不对,主线! 唉,大脑好努力地对抗yellow能量,如大家所见,成功了~[黄心] 一点没写触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遇人 第7章 未来无雾(1) 鼻青脸肿的冯奉贤带着白得的1000积分,回到公会。 一路失魂落魄,他思惧那个清瘦的孩子是追回的亡灵。 但,脚步虚浮,眼神空洞的他显然更适合“幽灵”这个称呼。 推开公会大厅的门,童乐为躺在沙发上悠闲地翻看情|趣玩具杂志。 感受到立在他身边的气息迟迟不走,不耐地抬眼,一瞧,乐了。 “哈哈哈,这是你的万圣节妆容吗?” 乌青眼,肿成鸡蛋的嘴角,面部还渗着血紫。 确实是适合万圣节的颜色,就是不吓人,反而滑稽。 冯奉贤无心计较小屁孩的调笑。 “会长,有没有……即使在副本中化为白骨,却依旧存活,直到副本通关的愿望道具。” 瞳孔颤动,显示他抑不住的惊慌。 童乐为无趣地打了哈欠。 “不会有呢,那种道具出现,只会令副本变得很无趣,神不会允许的。” 他又翻开一页。 鲜艳的红绳紧紧地束缚着穿着连体黑皮衣的女性。 他了无兴趣地匀速翻页。 一个玫红色与灰色撞色的兔子玩偶打破了他的动作习惯。 童乐为用手指戳了戳杂志上的兔子玩偶,嘟着嘴巴。 “我要下副本。” 说完,一个翻转起身,披上外套,迈个大步子走了。 梗着喉咙,斟酌着怎样开口的冯奉贤只能开合着嘴唇,任其走远。 没能告诉他人,他遇见了“鬼”。 “鬼”承担了利德的打人赔偿,立下了欠条。 “不用,不是因为你,咱本来也想揍他,要不是限制,咱甚至想直接了解了他。”利德咬牙切齿地说。 “对吧,哥。” 他向他哥寻认同。 利安不认同,他肉疼,一次通关的三分之一积分。 他扭头不与他弟眼神交流。 宋涟安还是坚持着立下了欠条,利安轻松一笑,拍拍他的膝盖。 “你真是个好孩子啊。” 宋涟安摆手摇头。 只是包装出来的柔软罢了,宋涟安自觉自己不是一个好孩子。 他放下微勾的嘴角,简单的黑色眼睛里不存在任何人的倒影。 瞧啊,这个冷漠的家伙,面上一副感动感谢的模样,一转头呢,连提起嘴角的力气都没有了。 宋涟安手指揪着自己面肌,批斗自己。 天下掉下来个发光圆球,正砸中宋涟安的脑袋。 他的批斗会戛然而止,他捂着头顶,睁大眼睛。 叮咚…… [碍眼的虫子,为了神的愉悦,拼尽全力地求生吧。] 奇怪的声音后,圆球吐出一封黑色的信。 像发射的卡片,信封啪地一声向前攻击宋涟安的脑门。 接二连三被打了两下,还都挺疼。 因为突然的疼痛,宋涟安也开始突然的委屈。 他拿起黑色信封,很像那个人渣带他们拿的那封,带着人们走向痛苦死亡的信封。 握信封的手指用力,手腕微微颤。 死吗…… 鬼使神差地,宋涟安拆开了信。 信页上有耀眼的金字: 神说,你有投向死亡的心愿。 我诚挚邀请你来参加我的聚会,我会引你走向最温柔的死亡。 我发誓那会是最美妙的安宁。 宋涟安出神地望着“安宁”,口有些渴了,他抿紧嘴巴,手指伸进信封,掏出一张金色的邀请函。 不该这样的。 ……不该这样的。 你没有理由这样…… 一个正年少的青壮年,一个无病无灾的青壮年,你没有理由这样…… 你没有理由向往死亡的安宁。 没有…… 这是一封强制邀请。 宋涟安的挣扎并没有意义。 他晃荡着出现在另一片天空下。 灰蒙的雨雾中,松下有吧嗒吧嗒的声响。 他心下窃喜:那没办法了,他还没有决定呢,可他还是来了,那没办法了。 空气湿沉,扯着身体衣物,顶着强制邀请的宋涟安被轻薄的雨与重重的雾困在松下。 脑袋:你需要去应邀。 宋涟安眼前只有无尽蒙蒙,他疑惑:“要去哪里应邀呢?” 脑袋:谁知道?反正,不会是在这。 宋涟安踩了踩脚下的松枝,脚步迟疑,最终一步未踏。 吧嗒吧嗒,疏疏,咔哒…… 雨声中多了些其他声响。 宋涟安抬头,是踩断松枝的声音,跟刚刚他踩断脚下松枝时,同样的声响。 雾中出现摇晃的影子。 雨声褪去了。 宋涟安屏着呼吸等待。 脚步声与影子齐进。 隔着雾,影子站在宋涟安的正前方,停下。 恍惚间,宋涟安感受到了他的视线,以及他的呼吸。 呼、吸、呼、吸、呼…… 与他一致的呼吸。 呼吸一滞,一双手突破雾气,来到宋涟安的面前,紧紧扼住他的脖子。 脚步向前,宋涟安被怼到树干上,他脸色红涨,挣扎着抓挠脖颈上禁锢他呼吸的手。 脖颈上的手颤抖着越发用力,最终,胸腔里再无一丝氧气,喉管被挤压,难抑的闷呵中,在眼光彻底熄灭前,他看清了…… 惊愕到,一时间忘却了痛苦。 宋涟安瞪大个眼睛,双手垂下。 脖颈上的手,松开,宋涟安滑到地面上。 呼吸声越发紧促,透露出压抑的喘声,那人跪在地上。 死灭的黑沉眼珠中,倒映出那人的样子。 那是——宋涟安。 掩面呜声的宋涟安。 杀死宋涟安的是宋涟安。 脑袋:吼吼……真稀奇,突然多了一堆原本不存在的东西欸。 脑袋:哎,别装了,神经可显示你是兴奋状态。 宋涟安放下双手,面上没有一丝泪滴,不自觉放大的瞳孔,盯着仍在发抖的双手,抬头,深吸一口气。 他双手交叉轻轻地握住自己的脖颈,感受刚刚自己赐给自己的窒息。 呼出一道绵长的气:心情……真好。 脑袋:所以,这已经是你来到副本的第七天了?你需要找到前面的自己,然后杀掉,才能恢复记忆? 宋涟安点了点头,声线依旧有些抖:“感觉真恶心,不是很想要他的记忆。” 脑袋:哪里来的“他”,那是“你”。 第七天的宋涟安是一片空白,他只记得清幽的梅香旁,有人捂住他的眼睛告诉他,要去寻找“自己”,而后杀掉“自己”。 等声音远去,眼睛重回光明,眼前是一面镜子,他看清了他“自己”。 他砸碎了镜子,出现了更多的“自己”。 他只能继续砸,直到破碎的镜面再映不出一个完整的人。 安静…… 一片安静中,只有自己是吵闹的。 无论是呼吸声,还是心跳声,还是做动作时,关节的声响,都吵得惊人。 他推开沉重的木门,听见了与他一致的吵闹。 他找到了“自己”,并且成功地杀掉了。 宋涟安咳了几声,“我要去寻找自己吗?” 脑袋:不然呢? 他站起来,望着脚下自己的尸体,不适地移开视线。 雨又下了。 这次,无论雨与雾多重,宋涟安也踏出了脚步。 茫茫的灰雾中,他踏出了第一步。 剧透:童乐为(黑泥精三号) 童乐为潇洒地撩起刘海,热情洋溢地打招呼: 嗨~ 剧透:嘉豪来得(指点) 童乐为呲牙:才不是 捅捅宋涟安:涟安,你怎么看? 摸着脖子的宋涟安歪头:看什么? 指向天使脸蛋童乐为。 宋涟安:不认识。 对啊,你俩还不认识呢。剧透捶地。 童乐为指着自己:怎么不问我,怎么看 剧透精神,抱起宋涟安:那你怎么看。 童乐为眯眯一笑:挺好看的。 …… 副本开启 有奖问答:新副本,宋涟安需要几章能“死”呢? 大胆猜测一下吧,猜对了,也没奖哦~ 那算什么“有奖问答”啊喂。 哈哈哈,那就无奖问答~ 呵呵,那就无人想答了。 真的吗?[求求你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未来无雾(1) 第8章 未来无雾(2) 勇敢的第一步后,步步迟疑。 宋涟安没有方向地迈步走着,他想回到最初的树下了。 那是不可能的。 他根本没有方向,既没有前进的方向,也没有后退的方向。 他回不去最初的起点。 雨雾中,他唯一的选择就是:走或停。 漫无目的地走,实在是浪费力气。 可,停下又有什么用呢? 停下之后,前进的选择仍在一旁等待。 宋涟安讨厌这样。 一无所知地盲目走着,既不清楚前方的好处,也不清楚面临的代价。 宋涟安立在原地,握紧拳头。 在他迟疑到脚步凝滞时,又一阵脚步声响起。 熟悉地屏息等待。 了然地看向眼前的“自己”。 坦然地引颈,接受自己的死亡。 窒息之后,又是畅快。 宋涟安再次背离自己的尸体,迈步向前。 往前的每一次,当迟疑欲停时,宋涟安会遇见来杀死自己的自己。 死去再活过来时。 每个活下来的宋涟安都认为自己是新的自己。 可脑袋记得清楚。 脑袋:呵,真有趣。 第七次杀掉自己后,宋涟安脑子里有了七天的全部记忆。 第一日,银色的高帽使者,扬着大笑向众人打招呼。 高帽使者又瘦又高,活像一个穿着燕尾服的竹竿银像,他的脸像是卧倒的菱形。 高帽使者挥舞着竹竿肢体,像一个旋转的吊杆般在人群中窜梭,燕尾服飘飞,它变成了真正的燕雀。 银色的燕雀骨架穿着漆黑的小西服,挥舞翅骨,清脆地鸣叫。 它说:“这是一场轻松的聚会,客人们只要采集足够多的蘑菇,就可以退场。” 第二日,所有人都被投放到灰雾之中,宋涟安独自一个人在灰雾中,寻找银竹竿需要的蘑菇。 他有必要寻找吗? 他是被“安宁”蛊惑而来的颓丧者,他有必要这样仔细地去寻吗? 宋涟安在找蘑菇期间一直有这样的疑问。 即使脑海中疑问不停地转,他却仍在寻找。 他如果不去找,他又能干什么呢? 等待吗? 等就会来吗? 焦虑催使着宋涟安不敢停。 即使,这件事,他并不想做,但因为没有理由不做,所以做了。 第三日,依旧寻找着找不到的蘑菇。 是他没发现? 还是这里根本就没有蘑菇呢? 宋涟安疲惫地想。 第四日,依旧一无所获。 宋涟安累了,他在一颗庞大的松树下坐下来。 即使树下一片湿泥。 第五日,宋涟安又给自己鼓劲去寻找蘑菇,依旧一无所获。 第六日,宋涟安放弃了。 他躺在泥地上,任雨落在身上,他连掩蔽的松树都怠于去寻。 第七日,宋涟安在满是镜子的木屋中,听见声音蛊惑去杀掉自己。 欸? 那现在是第几天? 宋涟安捂着脑袋不知所措地面对渐渐多起来的从未经历过的“过去”。 灰雾中,一切都昏沉,望不清楚天光。 雨一直在下,搞不清楚气温变化。 身体很沉重但并没有饥饿和困倦的感受。 他对时间的概念只能靠脑子中多出来的记忆。 宋涟安勉强地将今天称为第八天。 第八日,宋涟安杀掉了七个自己。 是这样吗? 脑袋打着哈欠:是吗? 与经历死亡后,自觉变成新的自己的宋涟安不同,它从未变过。 宋涟安犹豫着,那他现在是需要找蘑菇还是杀掉自己? 他需要干什么? 一阵空荡脆响打断他的思考。 是鸟鸣。 雾雨化作它的羽毛,银色骨雀爪钩着脆铃飞来,它盘旋在宋涟安的头顶,丢下银铃。 宋涟安笨拙地抬手,试图接中,不断调整方位。 可惜差了一点,银铃正中脑门。 铛哐一声,银铃落地翻滚,又是一阵悦耳清铃。 宋涟安捂着额头,脑袋中一片空白,他眨着眼睛低头看着泥污的银铃。 骨雀落在他的肩上,对他说:“欢迎。” 雾散开了。 宋涟安呆站在阳光下。 脑袋笑嘻嘻地跟宋涟安讲: 宋涟安收到了一封邀请函。 一场邀请他走向安宁的聚会。 那是一封强制邀约。 宋涟安没有拒绝的权力,突兀地出现在雾中。 这,是宋涟安的记忆。 宋涟安收到了一封邀请函。 一场邀请他走向安宁的聚会。 受安宁蛊惑的宋涟安,阅读了邀请函上的要求,为聚会献上了自己的右耳。 他的右耳带着银色铃铛耳钉,出现在满是镜面的大厅中。 银色的瘦高怪物弯腰冲他微笑。 这,也是宋涟安的记忆。 都是宋涟安应邀的记忆。 宋涟安:我并没有带着什么耳钉,我连耳洞都没有。 那些莫名其妙的记忆是哪来的? 脑袋:是选择…… 叮铃铃。 铃声贴在耳侧,脑海中清晰的声音渐弱,耳侧的铃声则越来越大。 宋涟安烦躁地捂住右耳,掌心触到一处冰凉。 起风了,右耳的银铃晃响,宋涟安懵着抬手,摸了摸此前被骨雀抛下的银铃所砸中的额头。 没有痛感,只是微痒。 地上既没有泥泞,也没有银铃。 宋涟安大脑停摆,嘴巴不自觉开张。 今天到底是他来到副本的第几天? 地上的铃铛为什么又落在他耳侧了? 关于应邀的记忆,宋涟安自认自己只有突现雾中的经历。 他从未献上过什么耳朵。 可铃铛在他的耳侧,不停地响…… 肩上的骨雀啄了啄宋涟安呆滞的脸。 宋涟安被微刺的痛感吸引心神,视线落向骨雀。 骨雀抬起翅膀骨,向前指了一处方向。 宋涟安顺着它的骨尖,往前瞧。 高挺的松守卫了一条向下的路。 向下到哪里,宋涟安并不清楚,那不是光用眼睛就能看清得路。 路既波折又扭曲,带着守卫它的松树也跟着歪扭。 宋涟安不会走这样的路。 一条向下的,扭曲波折的,被松树遮挡着的望不清前方的路。 他不会走的。 骨雀再一次啄痛了他的脸。 宋涟安再次看向肩头的骨雀,骨雀固执地指向那条路的方向。 宋涟安必须严肃地告诉这只小骨鸟,他不会走得。 可,他不走这一条路,要去走哪条路呢? 他并不清楚。 眼前有了道路的指示,也许他该听从。 可他又实在不想走那条路…… 宋涟安咬着嘴唇,心里想,如果,如果肩上的这只小骨鸟再啄自己一次,他便听从他的指示,走向那条他不想走的路。 没有,宋涟安站在原地等待了许久,那只小鸟只是指着方向,再没有啄他一下。 宋涟安需要自己决定。 他需要自己抉择走或不走。 宋涟安扣着自己的手指,咬着自己的口腔内膜,心里躁成一团。 讨厌,讨厌,讨厌…… 宋涟安讨厌自己决定自己的人生。 他有为自己选择过什么吗? 他最常做的事是听话。 为什么事到如今要他做选择呢,他不知道啊,要怎么选。 耳边银铃声声响。 烦躁的宋涟安抓起银铃,紧紧握住,不许它继续响。 烦烦烦…… 口腔里的牙齿咬过的肉已经发麻了。 宋涟安放过了腮肉,松开握住的银铃,抬头,高松针上透露着碧蓝的天。 他扫过肩上那只指方向的小鸟,倦怠地望着那条向下的路。 他走了。 他最终走了。 走了一条他不喜欢的路。 由他自己选择得一条向下的路。 天色越来越灰沉,阳光明媚下,土地一片干爽。 但宋涟安走过的脚印都带着泥泞。 他并未发觉自己脚步的沉重,他盲目听从骨鸟的指示。 在道路的终点,一脚踏空。 向下的路的尽头,是一片无实地的深渊。 宋涟安在镜屋中醒了。 穿燕尾服,戴高帽,全身银色的怪物对他脱帽致礼。 它说:“欢迎。” 宋涟安收到一封邀请函。 一封强制邀请函。 他没有选择的权力,突现在一片灰雾松森中。 在松林里,他听从骨雀的指示,献上了自己的右耳,进入到镜屋中。 绅士的披银怪物对他致礼。 这,也是宋涟安的记忆。 关于应邀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