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捡垃圾的小寡夫从离婚那天起》 第1章 离婚宣告 外围光亮如新,映照出拖着棕色尾羽的栗色短发少年,清瘦的手臂向上拉着半人高的垃圾袋。 那道身形飘飘忽忽,从办事大厅拿号、排队,再到被机器人揪出来。 少年忙得脸上的雀斑都染上薄汗,脚边的破铜烂铁正在经过排查,头顶的防御系统无声朝他自动对齐。 “陆地废纸壳、PET塑料瓶、废旧金属……”智能圆球像个一毛不拔的政客,他扑腾翅膀在后面一边捡一边装,以免脏了威严的大厅。 光线扫描过他手里的垃圾袋突然卡顿,一个波光粼粼的硬片掉落,“哔,新型高密度聚酯纤维编织袋。” “一共1020.30陆币,现金还是账户打款?” “呼,这个不卖,这个也不卖。”少年嗓音清脆缓了口气,抓回袋子和掉落的硬壳。 不出三秒,卡上就到账了,虽然余额不多都是他一点点攒下来的。 只不过户头不是他的名字。 联邦政府对于现行身份管控相当严格,他作为一个进化失败的F级麻雀,居无定所四处漂流,很容易被举报关入黑漆漆的困兽笼。 没想到两年过去,流程已经进化得如此高级。 少年擦亮眼睛,身上没了包袱,大堂一尘不染衬托他像一个灰扑扑的小麻球。 处理大小事务的档口属于不同的部门,早已革新换代由智能对接服务。 排新生儿登记的人不多,结婚登记次之,离婚先不看,死亡登记的窗口让他这个不经世事的外来者吓了一跳。 压抑默哀充斥着这个角落,逝者已往的悲伤挥散不去,积蓄的眼泪慢慢浸湿了他圆润的眼眶。 “林习唤,进化科属麻雀。” “两年前你就来过,丈夫没了第一时间不是去找,而是来登记失踪人口。” 白灿灿的审讯灯照得少年瘦削的下巴发抖,琥珀色瞳孔受了惊吓竖成铜铃。 想起过去逃亡的日子,好不容易有了家,家又没了,他懵懵道:“可是……当时警官要我提供身份证明,登记了就让我回家等消息。” “这……”也有道理。 各种指标在身的法官敲了敲桌面,“行了你的情况我们清楚了,流程不可能走这么快,回去等着吧。” 他的情况特殊被带到了这里,系统里的东西连一页纸都没有,干干净净就和这个可怜的小寡夫一样明摆着。 林习唤再笨也知道他们是要把他打发走。 如果他不是生来胆小怕事,两年前也许就不会没人搭理他,而他只能回去干等,到现在也没有丈夫的下落。 他的羽翼太小了。 少年收回去的翅膀在悲愤驱使下扇动,周围的警力立马举枪将他围得水泄不通。 “你想干什么?这里是联邦陆地领土,你是被空域淘汰下来的吧,既然在这里就要守我们的规矩!” 进化者比未觉醒的普通人类拥有更高的本领,往往在海陆空占据重要地位,基因更是万里挑一,本该受到尊敬。 但F级被视作废物,由于基因弊端,出现畸形、病变、孱弱等症状,成为了进化链底部比普通人类还要不如的鄙视般的存在。 林习唤害怕那些黑漆漆的武器,耳边仿佛又响起那人说不要去找他。 “按照联邦条例,公民下落不明满两年即宣告死亡。我,林习唤,和商时鸥自动解除婚姻关系,公示期30日。” 少年鼓足勇气说完环视一圈,把流光溢彩的如同贝壳般的鳞片捧在手心。 弄这么大阵仗,其他人都听得愣住了。 只见那颗栗色的脑袋耸动,突然泄气结巴:“这是他的遗物,还有、还有这个垃圾袋,这张卡,我们的共同财产,没,没了。” * 进化之初联邦四分五裂,为了各自领土利益把陆地设为容纳所,不过近年来局势诡谲多变,和陆地相邻的海事资源总署频频动作,恐有翻天覆地的趋势。 “一、二、三……”林习唤把捡来的废品装进袋子,只是不知道下次又是什么时候才能去兑换成钱。 等一个月后他削去了傍以丈夫的名头,就是合法且行动自由的常住民,那样他就不用只在一个地方捡垃圾了。 智能还在播报外界的动荡,曾经新婚燕尔的房子里光线昏暗,少年专心地翻找东西。 他的丈夫手工不错,会给他编口袋,还能把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 天亮了林习唤就会拖着耐磨好用、容量大的垃圾袋外出养家糊口。 因为他的进化体,丈夫特意选了顶楼的高户型,虽然带有刻板印象,林习唤确实很喜欢睡在高处,但他不会筑巢。 丈夫是个大好人,在监狱的时候如果不是遇到他,林习唤估计就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就连林习唤这个名字都是他取得,两个人的姓名烙印在契约上,有一个盖章戳印的红本本。 他记得上面有丈夫的照片,男人比他高大,笑起来和白云一样好看,但有时候会变得虚弱,还不爱穿裤子。 林习唤有次撞见过他从浴室出来,倒三角的身材,腹肌水灵灵的。 其实他对配偶没什么要求,但要照顾一个身形体重都压过自己的确实有挑战,他背着施展不开翅膀,拖着比一袋破铜烂铁还费力气。 不省人事的丈夫从来不知道他早就被一只麻雀看光了,而且他还会亲自给对方上药,就在右边大腿处有一个喙嘴大小的疤痕。 “奇怪怎么会不见了?”林习唤明明记得红本本就在这里。 忙碌了一天有惊无险,到这里突然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少年眼尾低垂,心情低落到谷底,照常拖着身体轻便地钻进阁楼的被窝里。 底下被翻得乱糟糟如同提前闯入了强盗,一双擦得黝黑发亮的军靴步伐稳健,迈进这座局限且满是垃圾堆的贫民窟。 联邦实时讯报还在放送,晨间某地出现了持枪不法分子,抢劫了关口运输的能源,官方提醒广大居民锁好门窗,近日不要外出。 让林习唤惊醒的不是可怕的新闻,而是在什么都比命还金贵的时代,竟然忘了关闭电源。 他蛄蛹着身体滚到边上,直接从三米高的平台超近道,进化带给他的唯一好处就是能飞离地面。 像清晨林间离巢的倦鸟,魂在后面追,啪的一声,林习唤没来得及打开翅膀。 高空坠物摔得掉落碎片,他见怪不怪趴在地上匍匐前进关掉了智能。 “醒了?” “外面在抓逃犯,这几天还是待在家里安全。”林习唤自顾自道。 “我在和你说话。”男人坐在沙发上审视着某个拱起腰身与地板难舍难分的家伙。 “对呀,忘了可以说话,启动——”毛躁的头发一边翘起,摔懵了的少年睡眼惺忪愕然噤声。 谁?! 肋骨传来痛感让林习唤屏住呼吸,不动声色蓄力的翅膀都在透着谨小慎微。 平地而起的风力将几片羽毛,连同屋里轻巧的破烂吹起,一团模糊的棕色麻球趁机钻进上空。 “防御系统启动,逃生装置启动!快!全部启动!” 他所睡的阁楼有个预留的安全通道,丈夫和他说过两个保命技巧。 林习唤透过混乱的空间,视线不舍落在靠门口那个散发光泽的垃圾袋。 没办法只好先溜之大吉。 他甚至不敢看罪犯一眼,说不定还能拿悬赏奖。通风的管道足以容纳他飞出楼顶,摆脱一般的坏人完全足够。 他铆足了劲蓄力猛冲,从记事起就提心吊胆辗转度日,这次他原本有了家庭,有了安稳的身份,这样的生活却好景不长。 即便没了丈夫,他一个人也能好好过下去,只是这里也待不了吗? 向往自由是生命的天性,光亮透在出口,越接近天空,就越远离脚下的土地。 骨子里本能逃生,眼前却开始模糊,湿润的液体划过脸颊打在瘦削的身体。 他太弱小了,没有地方容得下他,几声叹息之后,原本打扮干净温暖的小麻球被遗落在了枢纽站,又厚又重的屏障将孩子的呼喊隔绝,爸爸,妈妈…… 秀气的鼻头撞上结界,旋即刹不住翅膀,巨大的碰撞声响彻整个空间。 叮叮哐哐,一团裹紧的棕色蚕蛹滚落到敌人跟前,硬挺挺的有点死了。 楼下男人站起身来脸色发黑,脚边仿佛都在摇晃。 不结实的家门从外爆破,闻讯持枪人员训练有素涌进来一字排开。 “商时鸥眼光可真够差的。” 灰尘四起环境邋遢,男人嫌弃似的捂住鼻子,指间夹住一根顺滑的羽毛。 听见熟悉的名字,林习唤露出一丝缝隙,清澈的眼底被高大的阴影盖住,瞳孔猛然地震。 面前的男人和他丈夫长得……好像,不确定,要是照片在就好,毕竟已经过去两年了。 地上蚕蛹窥探的动作又被对方凌厉的眼神打回去,男人沉着声下令:“把人给我带回去。” 穿着海蓝制服的士兵闻言扣动扳机,那道不怒自威的目光又移了过来。 很快林习唤就被人搬动请上了车。 贫民窟的院子根本容不了太多带有家族标志的警备,这场抓捕活动以逮捕犯毫无反抗之力落网告终。 看不出形状,棕羽之下有什么东西忍辱负重勾着沙沙作响的垃圾袋拖行数米。 第2章 逃跑技巧 “两年前海事总署联合议会共同弹劾,商时鸥监守自盗下落不明,害我们失去了多少话语权!” 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吼响彻沉寂已久的公馆,大堂的顶部像抛了光似的水晶球,大门敞开终于迎来了它的主人。 不起眼的东西摆在中间一动不动,此时最有威望的代表们都不约而同望向迈着长腿走进来的人。 在外执行任务归来,男人脸上蜕变得更加成熟,身材伟岸把制服撑得方正,肩膀的功勋磨了几道痕,右手习惯性紧贴武器。 “商悬,你这是又进阶了?我们族人已经太久没迎来正统的进化者。” 强势的气息压制性地袭来,一旁面容慈祥的老者满意地点头,将话题引到正事上。 “这是新的名单,正常来说如果十五岁还没觉醒恐难成大器,像您出生时就非同凡响,而您的弟弟哪怕耗尽心血也无法突破,反而铸成大祸。他们衍生的基因都太劣势,如果不……” 正说着记录官仿佛眼花似的瞥向大厅中央的鼓包,那团被人熟视无睹的东西好像是活的。 男人抬手,语气不咸不淡道:“继续,说我弟弟怎么了?” 这里是商家历代领袖守护和行使权力的象征,可以追溯至家族起源,只不过如今能在联邦站稳脚跟的大多已被边缘化,后续又青黄不接,两年前更是受到重创。 作为家主商悬的态度摆在这里,先前气不过的检察官唐伯德直接站出来。 “商时鸥当年窃取我族机密,打伤多少人趁乱逃走,他这种叛徒联邦早该下死令!” 说到死字,底下的林习唤更是大气不敢出,见状男人勾起嘴角脸色好看了点。 “商悬你忘了自己也危在旦夕,要不是突破进阶早死在事变那天了,现在族人深受其害,去看看他们都过着怎样的生活吧。” 他们在说丈夫是坏人,林习唤支棱耳朵装了半天死,趁注意力都不在他身上悄悄挪动起来。 “这个位置不是谁都能做的。”被指名道姓的商悬倚在家主椅上,俊美的脸庞像风暴暗涌的海面说变就变。 这些年他实力每大涨一次,脾气就愈发阴晴不定,连这些看着他长大的前辈都要畏惧几分。 不过这也是商家历代家主的通病,继上一任领袖断代之后,商悬的父母也没能挑起大梁。 无关血脉,天赋才是说话的硬道理,他们需要顶级的天才,需要带领他们走向辉煌的英雄。 外面风风雨雨,林习唤不受影响全神贯注,太好了他马上就能飞出去。 “商时鸥是罪人,如果他揣着所有的秘密死了,那么这里只有一个人知道。” 商悬掀起眼皮,压制性的气场让众人识趣让开了道路。 三、二、一,林习唤还没起势,就被人当场像拎鸡崽似的遏住脖颈,“放、放开我……” 身下的人借着力用脚蹬空气,应激的翅膀左右轮流狂扇,商悬闭上眼睛,耳边掠过一阵穿堂风。 很快在那些无视他威胁的审视下,林习唤弱弱缩回脑袋。 “你是说?”格尤长老表情严肃谨慎上前,目光打量着这位青涩的少年。 林习唤把垃圾袋往胸口拢了拢,熟悉的气息近在咫尺,商悬眼里翻涌过复杂的情绪,沉声道:“没错,这是他的东西。” “不是,不是的,你们抓错人了,我不认识他。”林习唤努力摇头撇清关系,“这是我捡回来的。” “不认识?”商悬喜怒不形于色,忽然面部抽搐冷笑道,“你跟他都结婚了还不认识?” 所有人都拿不准他的意思,只见他们拥护的家主气场低沉,追究道:“你是什么来历,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当众休了我商家的人。” “我、我没……”林习唤梗着脖子,小声否认。 “……”格尤长老咳了咳提醒着,“家主,重点是人去哪儿了。” “没错,商时鸥那畜生呢?你要是见过他就老实说,不然你就替他坐联邦的大牢!”唐柏德义正言辞,原地跺脚怒道。 等等他们家主刚才说什么这是谁来着?! 又要坐牢还是大牢,林习唤悲从中来,眼里没了希望:“他死了。” “死了?”唐柏德还没理清楚关系,表情瞬间呆愣。 商时鸥死了,那就意味着隐藏在商家只有历代家主才能知晓的秘密跟着埋进了土里。 “说清楚最后一次见到他是在哪儿!信不信老子宰了你!” 众人见唐柏德冲动上前把他拦住。 庭院监防系统安静运作,大堂内热闹非凡,智能通讯比门口的不速之客先到一步。 商悬立马扣住这只受惊的麻雀肩膀,命令道:“快,把羽毛收回去!” 凑近了林习唤愣愣地扫过男人的脸,哪怕记忆模糊也能分辨出来,原来真的不是。 他的丈夫不长这样,五官没有这么锋利,语气也不会如此凶。 最最最重要的是,他的丈夫是三个字。 男人眉眼间煞气逼人,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一些,仿佛要把他的骨头嵌进肉里。 “看什么看没听见吗?还不快点把丢人现眼的东西收回去。”商悬没了耐心催促。 进化者可以自如切换,强大的进化者甚至可以觉醒异能,前提是正常,林习唤憋了半天忐忑:“不……不行。” 话音刚落,一道戏谑的声音拿腔拿调地回响在寂静的大厅。 “听说联邦特级战犯终于有了下落,事关联邦和平生存,这么大的事怎么能关起门说话,不通知我们总部呢?” 驻守在门口持枪的士兵簇拥着他们的长官入内。 那道深蓝色的身影,顶着一头鲜艳的卷发,暴露在外的皮肤透着诡异渗人的白皙,光滑得像是才从药水里捞出来。 咸湿的气息将空气弄得乌烟瘴气,商悬上前一步将他挡在身后,林习唤缩着身体,目光却落在另一方帽檐上飞行的标志。 对方似乎也感受到了同类的存在,拨弄碎发爽朗笑道:“好了夏普上校温柔点,别吓到我的子民了。” 他目光跳过商悬行了个漂亮的王子礼,发出邀请:“小家伙愿意跟我们走吗?” 是空域……林习唤震惊地瞪大眼睛,有生之年他竟然能看到从上面走下来的大人物。 商悬冷哼出声,背后的林习唤张了张嘴巴突然哆嗦,听着男人直接送客道:“呵呵,看清楚这是什么地方,磕几个响头可以回去了。” 面露不爽的夏普额前发黑,还没派周围手下出动,商悬按着武器就正对他的面门。 商悬先发制人道:“回去告诉他们,这是我们商家的人,不管商时鸥死没死,把追捕令撤了,否则他就只能带着秘密下去招呼你们祖宗。” 那些士兵目光警惕不约而同把枪口指向商悬,唐伯德也冲出来,商悬面色凝重正思考对策。 “商悬你未免太过自大,还当现在是……“”夏普抬头脸上的得意突然僵住。 几人正剑拔弩张对峙着,头顶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 这次林习唤长了心眼,行动之前试探敲击透明玻璃,明明感知到风的来向,应该就在不远处。 眨眼间子弹擦肩而过,硝烟一触即发,莫名强大的气息笼罩在这座建筑,面前的防护墙竟然毫发无损。 幸好没撞上,连爆发力如此巨大的武器都没用,他的脑袋差点不保。 林习唤有惊无险稳住身形,身下众人也替他捏了把汗。 “你怎么敢开枪的!”商悬青筋暴起彻底发作,毫不犹豫地一发还了回去。 被击中的夏普肩膀吃痛,指间渗出紫色血液,“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人拿下,要活的。” 特制抓捕网应声从不同方向发射,瞬间布下天罗地网,林习唤这才彻底意识到真正的危机。 弱小的鸟儿只能四处逃窜,等待一张属于自己的牢网。 空气里血腥裹着腐臭飘来,多弥尔克王子退了几步,看不下去展开了自己的进化体。 羽冠粉白而呈尖形,长长的覆羽在空中优雅浮动,像梦幻盛大的绒花吸引无数目光。 林习唤果然没判断错,甚至看呆了,漂亮的孔雀仿佛天神降临,和他认知里空域那些强大的同类一样。 他的父母过得还好吗?生死关头却容不得他思考。 多弥尔克轻而易举就能跃上高处,但还有不长眼的在射击,向来体面的王子皱眉俯视。 发现是气急败坏的商家家主,他不禁戏谑道:“至于吗?我看你们也不会好好对待这小家伙,不如跟我走吧,天空才是你的家。” 商悬冷眼瞄准目标,场馆很大,大到有人来不知死活来他的地盘挖墙脚。 “你对我出手就不怕伤了他吗!”多弥尔克紧急用翅膀刹车,彻底失了风度在空中翻转。 有夏普在底下互作威胁,两方僵持着都识趣地停下攻击。 “好啊,那就看看他如何选择。”商悬声音镇压住场子,烦躁地长腿一踢把那落下的破垃圾袋往边上堆。 “林习唤下来,别忘了你还是我商家的媳妇。” 此话一出,商家的拥护者特别是唐柏德,立马就变了脸跟随:“少夫人!这是我们的少夫人,谁敢动他!” “……”翻脸都比翻书还快,夏普年轻气盛讥讽道:“我来之前你们可不是这副阵仗。” 在某个偏远之地消息已经传出去,没想到商悬人还没沾地第一时间就去把人抓来,看来还是明智之举。 多少人虎视眈眈,格尤长老明白其中利益试图从中调和,但他们此行怎么可能轻易打道回府。 多弥尔克差点引火烧身,拍了拍衣摆,仍不死心道:“你们都是一个篮子里的鸡蛋,跟我走小鸟,他们都太粗鲁了。” 突然的邀请说不心动都难,但林习唤望向底下各路神仙,难怪丈夫让他不要去找。 除了商家众人、花里胡哨的同类,大门的位置还有兵力把守。 哪怕进化了,翼长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年手臂延展出去几分,相形见绌的林习唤只得放弃摸索前方的出路。 明争暗抢商悬还没再次提醒出声,就见那扑腾乱飞的麻雀皱巴着脸,连眼角变得锐利,背着光朝他俯冲而来,眼神仿佛视死如归般坚定。 “做商家的人,我绝对不会亏待你。” 身为家主商悬清清嗓子表示,眼神睥睨扫过全场,甚至还不计前嫌拍了拍手。 棕色的重影再次闪过,那双干脆利落的作战靴预判着上前了几步。 商悬脚边生风,结实宽厚的臂膀伸展,犹如彰显王者气度,不出所料脸上浮现一丝裂缝。 众人反应过来,有什么东西飞过了?! 尾羽极限贴过地面,捡起东西蒙头打开、跳跃、再从里扣拉,动作快准狠连贯一气呵成。 林习唤把自己装进了垃圾袋。 在密不透风的内部他蜷缩着身体大气不敢出,视线黑漆漆看不见任何东西,内心却更加坚信。 丈夫说过,第一能逃就逃,跑不快就装死,第二,这是他制作的世界上最坚固的防御。 “……” 商悬腾出双手正好虚掩住抽搐的嘴角,余光中看到脚边,又改扶额头。 第3章 为了活命 “商悬他当真是这样说的?” 海事总署高层议会结束后,留下几位德高望的元老。 唇色惨白悻悻而归的夏普点头应是,受伤的手臂包扎显眼异常。 当局主理早已不是商家,望着吃了亏的后辈,圆桌上古斯面容严肃主持着这场讨论商时鸥是否有罪的定夺。 “当年对外紧急宣布商时鸥带走了机密,原以为是他保人的借口,如今没想到还真藏着不可告人的东西。” 夏普碰了一鼻子灰,闷声道:“商悬我不了解,但他弟弟我倒是对上过,他一个废物怎么可能进阶成功?而且还是……” 他不相信看到的,把话带回来之后,观望的众人又陷入了沉思。 一切仿佛带来了可见的希望,如果商悬所言非虚,那么商时鸥一定还活着,他派个喽啰出来打破封锁的消息,向他们说明他手上的秘密真的能有转机。 尤其讽刺的是,死伤惨重的当属商家,商家父母、几大元老、还有很多青壮年子弟都丧命于两年前的祸难,唯一的亲弟弟还窃取家主机密趁乱叛逃。 商悬如同独臂的巨人,哪怕天赋再厉害,如今也要受制于人束手束脚。 一边是无辜死去的族人,一边是生死未知的弟弟,他的态度可谓耐人寻味。 鼻尖攀上痒意,倚在沙发里宽阔的肩膀微微耸动,卸下装备的“巨人”掀起眼皮,敞开的家居服露出优越的胸肌。 “上哪儿去?”商悬已经见怪不怪,端起手边的水润润嗓子。 那些乱做一团的人早就散场,林习唤蛰伏了很久,没想到还是被逮了个正着。 “他不会出现的。”他用翅膀勾住紧垃圾袋,腮帮子鼓鼓道。 商悬好整以暇,语气轻佻好似逗趣:“喔?原来你知道啊,说说为什么?” 脸颊上多出几道压出来的褶皱,林习唤仿佛当场被定住脚步,“他已经失踪两年了。” “然后呢?”对方胆小地缩在角落,商悬问一句才答一句。 自己好不容易挺直腰板一回,林习唤咽了咽口水道:“我们很快离婚了,他就更不可能来找我。” 闻言商悬突然站了起来,林习唤倒是没大反应,可想而知没了要挟,对方恼羞成怒也正常。 商悬凑近眯眼道:“那你为什么结婚?” 林习唤目光呆愣望向那张有几分相似的脸,回想起结婚当天,丈夫摸着他的脑袋说,你知道人类的婚姻意味着什么吗? 今后我们同甘共苦,你的羽翼所到之处,都会有我的存在,无论晴天雨天,无论贫穷疾病。 从此以后他捡的每一份垃圾都有对方的份,为了拥有遮风挡雨的家,甚至掏光少年积蓄买下了最便宜的贫民间。 丈夫好看的笑容让少年也不自觉卷起尾羽,开始向往更美好的明天。 见对方眼角泛起泪花,商悬大概了解,表情松动道:“你就好好留下来,等……” “是为了活命。”林习唤拖着厚重的鼻音。 商悬反应了半天,挑眉不可思议,“你说什么?” 男人比他强壮,光是站在那里就压人一头,林习唤眼神坚定道:“为了活命结婚,为了活命,我要离婚。” 孤苦无依的少年早该收拾东西逃离,两年,这是商时鸥失踪死亡的期限,也是他这段相处三个月的婚姻尽头。 * 起草的公文,连同桌面的东西悉数砸到地上,差点波及努力运作的系统光脑。 歇斯底里的动静传到走廊,带来消息的格尤长老不幸被拒之门外。 上升的楼道凭空冒出一个蓬松的脑袋,他的翅膀到现在都没能收回去。 格尤目光落在这位单纯无害的麻雀上,友好询问道:“商悬这是怎么了?” 林习唤摇摇头,仔细回想来到这里之后的一举一动,他向来存在感弱,不至于得罪这么大的府邸。 离婚公示期是一个月,他无名无姓确实没有资格当庭宣告,弱弱道:“他说我不能坏商家的规矩。” 商家哪有规矩,不都是商悬说了算。 格尤面上不动声色,摸着胡子若有所思:“你这小家伙今后恐怕不容易,商时鸥被联邦通缉,要是没了商家随便谁都能把你抓走。” 林习唤一脸正经道:“我和他没关系了,为什么还要抓我?” 格尤继续吓唬他:“你没看到那伙拿枪的军人吗,他们找不到人就只能严刑逼问你。” 对方提醒了他,林习唤眼睛提溜地转,又疑惑道:“可是你们不还说商时鸥做错了事,要让我去蹲大牢。” “……”格尤突然不知道如何处置这位棘手的“夫人”。 他们都很危险,虽然理不清头绪,林习唤多年养成的警觉让他只想远离,过回之前安心捡垃圾的日子。 此时书房的门自动打开,商悬拿着一纸文件气场低沉,阴影打在眉骨上,眼神凶恶扫过两人。 林习唤心切地望着他手里的东西,又不敢贸然上前,扑腾的鸟羽已经暴露了他的心思。 格尤咳了一声,商悬把手背过去,正色道:“那帮人怎么说?这次怎么还有空域的事?” 格尤向他告知了古斯等人的票决,商时鸥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不过收回了对他的全域围剿,言下之意就是同样觊觎他手上掌握的进化机密。 商时鸥没有进化的天赋,十八岁还整日游手好闲,不然也不会嫉妒生恨刺伤即将继位的商悬,触发禁制招来了杀身大祸。 而林习唤阴差阳错用来躲避的垃圾袋,是浑然天成由鳞片剥落的一整张皮,上面残存着古老而神秘的人鱼气息。 自进化分裂以来,人鱼基因旷世稀有,商家却能一直延续继承,这也是商悬哪怕元气大伤重整旗鼓,海事理会依旧会斟酌一二的原因。 百年来只有商悬这一个天才领袖,而如今多了个偷天换日躲躲藏藏的天赋小偷。 什么打啊什么偷的,林习唤越听越担惊受怕,整颗心被吊起来,背上的锅仿佛比那些污蔑举报还要黑。 这下连他们提到空域,都没心思开始遐想。 打发走格尤之后,商悬掂量起手中的东西,敲在麻雀脑袋上,“敢和我叫板,知道怕了。” 林习唤回过神来,迷茫地望着他,商悬摆正家主姿态严厉道:“就是商时鸥那畜生来了也没这胆子!” “劝你最好想清楚后果,今天你要是从这里走出来,日后死在哪儿都没人知道。” 威胁的话当做耳旁风,吃了没文化的亏,林习唤满心欢喜挑着自己的名字看。 离婚诉讼即日生效,有了这份脱离关系的证明,应该就没人打他这个无权无势的麻雀主意了。 他郑重其事衔着信口还没高兴多久,商悬从背后又拿出一份,眼神阴测测:“急什么呢,一式两份,还没签字盖章。” 好好的天说变就变,林习唤瞪大眼睛还没飞离地面就被逮住,四下无人连喊救命都没用,他只能害怕地扑腾。 “丈夫失踪两年你转头撇清关系,感情弄虚作假,是为不衷。对外你代表的是我商家的颜面却畏畏缩缩,对内你目无尊长不守夫德,连我都敢扇。” 顿住的拍打像是听懂了,商悬脸上发麻,抵着后槽牙道:“你这种品行不端的麻雀,没资格拿到商家的休书。” “什么,什么……”一桩桩一件件,听得林习唤脸都白了,仿佛犯了天大的罪。 “我不要了,卡里的钱全都给你们,这个垃圾袋也不要了,那房子只写了我一个人的名字,我都不要了,这样总可以了吧。” 他精打细算过日子这下真的永绝后路了,见人瑟缩发抖,商悬松开他,“我问你,商时鸥要是没死呢?” 现在都如此难办,林习唤知难而退老实道:“没死、没死我会和他说的。” “说什么?”商悬往下追问。 “离婚。” 毫不拖泥带水踩中雷区,商悬沉着脸:“在我弟弟露面之前,你休想离开这里。” 威胁的语气明晃晃,林习唤犹豫起来:“那……那如果他死了呢?” 空旷的长廊落下回音,男人肩膀渐沉,半张脸隐没在阴影里,那双沉寂的眼睛看了他一眼。 不知者无畏,林习唤前不久才领悟过那副神情,在死亡边缘失声呼啸,无法轻易抽离企图将人吞没。 智能管家在前面领路,精力消耗的林习唤只能用脚代步,公馆占地面积很大,他们所在的是二楼,到目前为止还没碰到别人。 发光的圆顶传来温馨体贴的话语:“请随意挑选房间,稍后会有精心准备的晚餐、热水澡,管家穆尔为你接风洗尘。” “能为你这样可爱的小鸟服务,是我的荣幸。” “啊,谢谢!”林习唤被它仿真的情绪吓了一跳。 他很少接触到高科技,在家里是因为丈夫喜欢钻研和听新闻,他们一起畅享过拥有大房子的光景。 丈夫的经验之谈:靠近出口的不能住,上上下下会有小孩子闹腾,靠近角落的也不行,角落是留给死人的。 林习唤手指指过中间第三个房间,恍惚间听见什么声响,摆头转角处却空空如也。 穆尔福至心灵挤兑着电子眼,笑吟吟道:“应该怎么称呼您才合适呢?家主从来没带人回来过,我就知道这里迟早会重新热闹起来。” “不是,等等,我好像看见……”林习唤在智能的热情恭维下靠近旁边的门,别在腰上的文书应声落地。 “你们在做什么?” 商悬皱着眉头扫过吵闹的场面,林习唤眼疾手快捡起东西,不放心又放进了垃圾袋里。 拟态智能穆尔马上换了副毕恭毕敬的嘴脸,“家主,夫人说要和您一起住。” 林习唤目瞪口呆,结巴道:“你、你你这个机器人怎么还乱说呢?” 穆尔不解拿出事实提醒他,“可是你指的不就是这里。” “我……”林习唤收回蜷起的手指。 智能判断出对方的反应是害羞,穆尔还想说什么,头顶突然亮起红灯,那是有人试图强行闯入的信号。 商悬喉结滚动,看了一眼毫无察觉的林习唤,脾气捉摸不透道:“叽叽喳喳的,房间给你住行了,给我老实待着。” 穆尔作为全局系统的拟态马上进入戒备状态,兴冲冲跟着商悬离开。 身处陌生环境,林习唤第一件事就是警惕盯梢,聚精会神瞳孔竖起,脸上的雀斑都变得暗淡,很快方向落在先前的拐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