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锚点》 第1章 第一章 “喂,醒醒!醒醒!” 一道焦急的声音在耳边炸开,谢衍青只觉得眼皮沉得像灌了铅,只能勉强掀开一条缝,阳光瞬间扎进眼里,让他下意识地眯紧了眼,抬起手挡在额前。 指缝间漏进的光柔和了些,他才慢慢睁开眼。 谢衍青这才看清眼前的人——一个穿着蓝色工装裤的肌肉男,对方的手还按在他胳膊上,力道不轻不重。 “谢天谢地,你总算醒了。”男人松了口气,抬手想拉谢衍青起来,“刚才喊了你好久,还以为你......” 男人话没说完,旁边又传来个哭哭啼啼的女声,“刘哥,你别光顾着拉他啊,那边还有几个人没醒呢!这到底是哪儿啊?” 谢衍青没理会男人伸过来的手,自己撑着胳膊坐起来,目光扫过四周:一边是望不到头的海岸线,蓝色的海水翻着白泡沫;一边是茂密的丛林,枝叶间还挂着些不知名的果子。 而自己所处的位置是一片沙滩,除了眼前的男人和那个捂着脸哭的女人,沙滩上还躺着三个人没有醒来。 “先别慌。”男人皱着眉打断了女人的哭声,又转向谢衍青,语气缓和:“你还记得什么不?我醒来的时候就在这沙滩上了,手机也没信号。” 谢衍青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喉咙干得发疼,脑子里也一片空白。 海风裹着腥味吹来,女人的抽泣声、浪花的拍打声混在一起,冲击着人的感官。 男人见谢衍青迟迟没有接话,似是想到了什么,抬手拍了下后脑勺,“哎,你瞧我这记性,倒把正事儿忘了,得先自报家门才对。我姓刘,叫刘建安,叫我刘大哥就行”说着他侧过身,指了指另一边的女人,“诺,她叫林蓉” “谢衍青。” 刘建安看着眼前的青年,他的声音像浸了海水一般冰冷,没带多余感情。青年的眉眼轮廓干净利落,鼻梁挺拔,肤色白皙,周身透着一股疏离之感,最令人想不到是的那头耀眼的红发,让这份冷意多了层反差,却丝毫不显违和。 总的来说,就是很帅。刘建安默默地想着。 说话的间隙,天色逐渐变暗,剩下的三个人也陆续醒了过来。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醒来后的迷茫、不安,同样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这样看来,刘建安似乎是最先醒的那个,裤脚沾着点沙粒,显然已经在周围转过一圈。 他不再理会谢衍青,起身抖了抖裤腿上的沙子,快步走到其他人身边,安抚了醒过来的三人,接着又提议道:“眼下天快黑了,往别处走不安全,不如先在这片沙滩过夜。等明天天亮,咱们再合计着找路,你们看怎么样?” 刘建安语气中透出的那点沉稳,让刚醒来的人压下心里的不安,似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默默地起身,按照刘建安的指示活动。 谢衍青和女人也没有推脱,跟随他的指示。 接下来的分工格外沉默:几人沿着丛林边缘捡树干、摘野果,为今晚的过夜做准备。 刘建安像是领头人一般,没有参与任何事。他站在一旁,抬手就指出哪些能吃,哪些不能吃,他的动作干脆利落,连片刻的犹豫都没有。 谢衍青手中动作不停,却时不时的留意着刘建安的一举一动。现下的情况不明,众人是怎么来到这里的?这里又是哪里?都没有人来解答。 但是眼前的男人却好似心中已经明了是什么情况,未见多少慌张不安。 不过这些都只是谢衍青的猜测罢了。 太阳渐渐落下,天空染上黑色,坠着零星光亮,是现在很难看到的星空。不过在场的人也没有多少心思欣赏这美景。 大家围着堆好的树堆坐下,啃着刚采集的野果。火焰逐渐升温,连带着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湿热。谢衍青默默往旁边挪了挪,离火堆远了些。 沉闷的气氛像潮雾般裹住了所有人。陌生的环境,让每个人都绷着神经。没有人说话,只有啃食野果的细微声响格外清晰。 最先打破沉默的是刘建安。 “相逢即是缘,咱们遇见怪事都能遇着一块儿,也算是种特别的缘分了”说完,他的目光扫过围坐的几人,重复了一遍名字,又补充道:“我醒来时四周都瞧过了,这沙滩背靠林子,前面是海,暂时没见着什么危险。咱们现在最重要的是抱团,晚上轮流守着篝火,别出岔子。”说完,他眼神扫过众人,像是在确认谁会提出反对。 林蓉,也就是那个先前哭泣的女人,她率先接话。她身着一身红裙,抬手拨了拨垂在胸前的头发,露出了雪白的皮肤,说道:“我叫林蓉,来这里之前还在我的私人游轮上吹风呢。” 剩下的三人里,一个穿格子衬衫的年轻男人抬了抬头,声音有些发紧:“我......我叫周明。我醒来的时候,手机完全没信号,你们的呢?”他一边说,一边掏出裤兜里的手机晃了晃,手机屏幕上满是裂纹,信号栏显示着“无服务”。 另一个扎着马尾的女生紧跟着开口,指尖无意识地抠着衣角,声音里带上了几分慌乱:“我叫苏小小。我手机也没信号,而且......我完全想不起来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最后一个是个中年男人,他的双手死死攥着沙滩上的碎石子,指节都泛了白。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猛吸一口气,声音颤抖,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张.....张磊。”说完名字,他的肩膀控制不住的晃了晃,眼神直勾勾的盯着翻滚的海浪,像是要在漆黑的海水中找什么救命的东西。 他从小胆子就小,也经不起什么大风大浪,所以人生也没什么作为。现在遇见这么个怪事,他整个人都处于控制不住的焦虑状态。 “我也记不清.......一闭眼一睁眼,就到这个鬼地方了!” 说完,他突然转过头,死死盯着刘建安,胸口剧烈起伏着,声音徒然拔高了几分:“我们应该等待救援!”话说到一半,又猛地摇摇头,“不......不行!我们连这里是哪儿,怎么来的这里都不清楚,手机没信号,救援怎么可能找到我们?完了,完了,我们要被困死在这里了!” 手中的碎石子被他捏得发出细碎的“咯吱”声,几滴冷汗顺着他的鬓角滑下来,砸在沙地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他望着围坐在周围的几人,眼神里满是恐惧与绝望,完全没了成年人该有的镇定,像个找不到方向的孩子。 刘建安听完脸色变了变,眼里闪过一丝烦躁,他看着张磊说道:“现在想这些也没用,咱们先把今夜熬过去。明天天亮了,我再去探探路。” 一旁谢衍青没有说话,一直低头看着手中半颗野果,指尖无意识地摸索着果皮。这颗野果的口感极好,汁水丰富。 吃完后让人忍不住猜测这里到底是块什么风水宝地,才能养育出这么好吃的野果;也让人忍不住猜测,那人到底是怎么知道的,总不可能是先做了一回神农,尝遍了百草吧? 直到刘建安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他才缓缓抬眼说道:“谢衍青。” 刘建安愣了一下,没有料到青年的自我介绍这么简单。又随即点头:“那今晚咱们辛苦点轮流守夜。” 众人根据刘建安的安排,吃完手里的果子便按照安排,守夜的守夜,休息的休息。只是不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有多少人能睡着。 反正谢衍青睡得挺熟的。 ...... “衍青哥,醒醒,快醒醒!” 谢衍青再次被人叫醒,只是这一次,叫醒他的人变成了周明。“你总算醒了!” 见谢衍青睁眼,周明松了口气,“一直叫不醒你,我还以为......衍青哥,你的睡眠质量真好。” 说完,他又指了指不远处,语气里藏着难掩的庆幸说道:“今早天刚亮,就碰见了这里的原住民!” 谢衍青顺着周明所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见了一位穿着粗布衣衫的人正与刘建安交流。他的手里还拿着渔网、鱼叉等捕鱼工具,似乎是早上来沙滩的渔民。 “真是太好了!我还以为这里是无人之地呢,有人就好,有人就好......刘大哥说他先去问问,让我们等着。” 谢衍青听后没说什么,只是谈谈的嗯了一声,。 这时,林蓉带着苏小小走了过来。苏小小紧紧挽着林蓉的胳膊,半个身子躲在林蓉后面,但是望向刘建安的眼神也满是雀跃。 反倒是林蓉很安静,没有跟着开心,只是神色莫名地扫了眼其他人,仿佛昨天那个惊慌哭泣的女人不是她。 周明左右瞧了瞧,问道:“张大哥呢?” 林蓉努了努嘴说:“诺,那儿呢。” 周明顺着林蓉的目光望过去,只见张磊缩在一棵树下面,双手抱着膝盖,嘴里反复嘟囔着“救援怎么还没来”“这地方到底是哪儿”“完了,全完了”表现得比昨晚更神经质。 “真是奇怪。”谢衍青望着那渔民说道。 “怎么了?” “昨天晚上,这片沙滩明明除了我们几个人空无一物,他的渔架、渔网又是哪里来的?况且,这里连渔船,码头什么的都没有,他一大早来这里干什么?” “额,也许是他早上会现搬过来的呢?”周明挠挠头,不确定道。 “可是,这么不麻烦吗?” 林蓉听着两人交谈,嘴角稍微扬了扬,“也许,他们不怕‘麻烦’呢?” 没等谢衍青思考林蓉的意思,刘建安便朝几人走了过来,打断了他的思路,“他叫安石,是这里的原住民,村里世代在这里生活,靠打渔为生......” 他顿了顿,像是在斟酌什么似的接着说道。 “他说,这几天海上会起浓雾,把整片海域盖得严严实实,别说咱们没船,就算有,也根本不敢出海,雾里连方向都辨不清,周围都是暗礁,出去就是死路一条。而且这雾最少要等五天才能散。这期间,外面的船进不来,咱们也出不去。” “那信号呢?手机总能联系上外界吧?”周明急切地追问。 刘建安摇了摇头,“没用的。这岛上......信息科技比较落后......手机在这里就是块废铁。” 这话就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众人心里的希望。 苏小小吸了吸鼻子,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周明低着头看不清表情。林蓉被苏小小骤然加剧的力道弄得有些痛,嘶了一声,视线与谢衍青相撞,后者只是略带疑惑地看了看她便转过头去,目光落在远处灰蒙蒙的海平面上,不知在思索什么。 而一旁的张磊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刘建安的话就像一把重锤,狠狠锤在他紧绷的神经上。他身子猛地一僵,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出一句话。 张磊的眼神一寸一寸的扫过在场的所有人,不管大家长得什么样子,又是何种表情,在他眼里全成了一个模糊的虚影,只剩下一片化不开的绝望。 陌生的岛屿、断片的记忆、遥遥无期的救援......他的耳边已经听不到任何人的声音了,连海风呼啸声、海浪拍打声都消失了,仿佛天地间只剩他自己,和眼前这片翻涌着的、深不见底的海。 他的焦虑、不安和恐慌都被无限放大,却又在某一刻突然消失,像是被什么抽走了一般。 不知怎的,一个疯狂的念头冒了出来:是这些人、是这片海,把他困在了这里!所有人都是造成这种局面的幕后黑手! 也许他们是在演戏呢?对,一定是在演戏,一定是那些所谓的整蛊真人秀,他就是被选中的倒霉鬼。 看那头红发青年,长得那么好看,那两个女人长得也很漂亮,那什么刘建安,一身腱子肉,他们一定是演员!一定是! 而藏在这里的隐藏镜头,会把他的每一次失态都同步给观众,那些躲在屏幕后人指不定怎么笑话他呢! 哈!他可真聪明啊,识破了他们的诡计! “沙沙——” 海浪声突然又清晰了起来,像是在耳边低语,又像是在遥远的地方呼唤着。 海面上似乎有什么正发生着变化。 他死死的睁大眼睛,盯着海面——那是一个黑点,正朝着他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直到他看清那个黑点的轮廓,那是一艘船! 船上的人正朝着他挥手,随即又把手按在唇上,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张磊愣了一会儿,随后恍然大悟,他懂了!这艘船是救援船,是他看懂规则的奖励!他要离开这场闹剧了! 而且这艘船一定是来接他一个人走的!他一个人!其他人就该烂在这里! 狂喜冲垮了他最后的理智,他甚至没顾得上多想,嘴里发出一声含混的大叫,就朝着海里狂奔。 而在其他人眼里,就是一旁的张磊不知道怎么了,前一秒还失魂落魄的,下一秒就像疯了一样,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不顾一切地冲向大海。 就在他刚踏进海里的那一瞬间,平静的海面突然变了脸,浪花接二连三的、一层叠一层的拍打在张磊身上。 更诡异的是,海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了黑色,无数条像触手一般粗壮的黑影从海里窜出来出来,瞬间缠住了张磊的胳膊,腰腹,甚至是脖颈。 那黑影越收越紧,张磊的身体都被挤压得变了形,骨头也“咯吱”响着。 可他脸上没有丝毫的痛苦,依旧挂着那副兴奋到扭曲的表情,像是完全感受不到疼痛一般,拼命地朝他眼里的那艘“救命船”跑去。 “嘭——” 一声巨响,张磊的身体终于承受不住黑影的挤压,血肉如捏爆的果酱一般向四周飞溅。然而掉落在海中后,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因为那些血肉碎片在落进海里时就消失不见了。 黑色的触手在结束它的恶行后,慢悠悠地缩回了海里,海面像是吃饱了一般平静了下来,仿佛之前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只有浪花拍打着海滩,卷着一双鞋子送回了岸上,无声地证明着刚才所发生的一切所非幻觉。 时间仿佛就这样静止了,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直到鞋子被浪花推得离众人更近了一些。 “啊啊啊!”苏小小猛的反应过来,尖叫声划破了死寂,“吃人了!海,海吃人了!”随即受不住打击似的晕了过去。 在她意识即将消散的最后一秒,一道清脆、欢快的电子音,像天外之音般在众人脑海中响起: 【叮!各位玩家好呀,欢迎大家来到无限世界!祝您体验愉快~】 第2章 第二章 【D级副本:纸船】 【在四面环海的小岛上,有着一个村庄,村子里的人世代以捕鱼为生,因海洋的馈赠存活。突然有一天,温和的海洋变了脸:海洋不再哺育他的子民。渔民们再也不能捕捞任何鱼供生存。】 【通关条件:存活5天的人】 【主线:找出海洋异变的真相(及格线:60%)】 【温馨提示:系统将通过主线完成度进行最终等级评估哦~如果没有过及格线也会视为任务失败!当然达到百分之百也会提前通关啦!】 【各位玩家,加油吧!】 “游戏.......副本?”周明的声音轻飘飘的,“什么......游戏副本?这不是真的吧?” 他焦急地四处张望着,企图在其他人脸上看到不一样的答案,可他注定得不到任何反馈。 不远处的渔民表情木讷,不像是听见了所谓的副本提示。连海风吹起他的衣角,都不带过丝毫活气。 只是在看到刚刚“海吃人”的一幕后,淡淡的说了一句:“那是海神的惩罚。” 众人听着他的话,再结合如今遇到的种种,都表明他们一行人莫名其妙地卷入了这个“无线游戏世界”之中。 周明又低头看着眼前随着电子音一起出现的透明屏幕,手指朝前伸了伸,却直接穿过一片光影。 “存活......存活5天?为什么是......存活?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谢衍青看着周明的情绪渐渐不安,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先别慌。” 随后又似想到什么,“我之前听说过一件事,一个猎人开枪打了一只狐狸,猎人自己却死了,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见周明看过来,他才慢悠悠补上了后半句:“因为它是反射‘狐’。” 周明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这是个谐音梗:反射狐、反射弧。 他嘴角抽了抽,下意识打了个哆嗦,可偏偏谢衍青讲得一脸认真,仿佛在分享什么重要事情似的,那种反差感反倒让堵在胸口的恐慌散了些。 他忍不住扯了扯嘴角:“衍青哥,你这......也太冷了些。不过还是谢谢你,我好多了。” 他是真没想到,谢衍青看着冷冰冰的,还会特意讲这种笑话来缓和气氛,虽然这“笑话”的效果有点出人意料。 谢衍青见他平静了下来,以为是自己这“笑话”起了作用。随着刚刚的电子声音响起,他好像记起来了一些事情。 他恍惚间记得,好像有人说过,人在紧张时听点轻松的事能缓解情绪。 看来这方法确实有用——他的储备里还有很多,够用。 “不管是真是假,现在最重要的是保持安全。然后收集信息。” 他低头看着眼前的电子屏幕,上面除了个人信息,副本守则等一般会出现的说明,在最底部还多了一个倒计时和一行提示,提示后面是真相两个字和一条长横线。看来这里就是填副本通关条件里说的真相一栏。 “存活5天的人是副本通关的底线,而且危险也许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增多。必须尽快“找出真相”,至少达到所谓的及格线”谢衍青说道。 “对。“林蓉适时开口:“那渔民说村里人世代住在这里,说不定知道些什么。刚刚他提到了海神。我们得进村。” “对,咱们先进村再说,然后再想办法,总比在这里瞎捉摸强。”刘建安也附和,“我去问问那个人能不能带我们进村。”然后转身再次走向渔民。 刘建安与安石交流了一会儿。 安石停下了手里整理渔网的动作,也没多问什么,只抬起头望向其他人,然后缓缓点了点头,声音沙哑着说道:“跟我来。” 随即转身向丛林走去,也没管众人是何反应。 刘建安似乎也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让对方同意了,愣了一下,便朝其他人挥了挥手,示意跟上。 “喂,谢小哥。”林蓉叫住了谢衍青,见对方看过来,朝之前昏迷的苏小小努了努嘴,“你帮忙把她背上呗。” “林姐,我来吧!”周明抢先一步。 但林蓉却拦住了周明,直直的望向谢衍青,“哎呦,周明弟弟,就你那小胳膊小腿儿的,省点力气吧。” 周明听了以后,只得尬笑了几声向后退了退。 等谢衍青俯身将昏迷过去的苏小小背在了背上,大伙才跟上了渔民的脚步,向村庄走去。 .... .... 海边的空气潮湿呼出来的气体都是黏腻的。众人弯弯绕绕的在丛林里走了很久,一路上谁也没有说话。随着离海边越远,心里的焦虑好似减轻,却始终不得消散。 不知过了多久,林蓉看了眼前方带路的安石——他的一举一动都很僵硬,走路直走直线,丝毫不见路线偏差。 她快步走上前问道:“小哥,你刚刚说的海神的惩罚是?” 听到林蓉的询问,安石只是自顾自的往前走着,没有回她的问题。 突然,安石像是看到了什么,停住脚步说道:“到了。” 众人将视线越过安石,最先见到的是那一棵巨大的槐树,这棵树无比巨大,怕是有了些年岁,树干粗的得需两三个人合抱,树皮龟裂成深褐色的纹路,像是人手臂上的青筋。它的枝叶在空中舒展开,交织成一片巨大的、郁郁葱葱的华盖,将进村的路遮的严严实实。 众人走过这棵树,它的后面就是村庄口的木牌坊,略微发黑的木柱上爬满了苔藓,彰显着岁月的痕迹,中间高悬着的牌匾上刻着“安家村”三个大字,颇有几分气势。 但要说最引人瞩目的,还是在牌匾的顶上那高高悬着的鱼头雕塑,雕刻它的人应是雕工极好,其上的鱼鳞的纹路清晰可见,鱼嘴大张着,好似要吞下什么东西。鱼头两边嵌着一双拳头大小般的玉珠以充当鱼眼。 但它的眼珠突出,死死盯着牌匾的下方。眼珠周围像是泛起了一圈浅红。整个鱼眼大的像是被人扯着眼皮一样。给人的感觉就像是...... “死不瞑目。” 周明刚说出这四个字,刘健安就马上捂住了他的嘴,他飞快的朝前面的安石撇了一眼,见对方没有听到,才松了口气,却还是压低声音,咬着牙说:“疯了?别人村口的东西你也敢乱说?” 可话是这么说,他的目光也忍不住落回鱼头雕塑上。 这时候不知哪来的风吹过,带着丝丝的凉意,吹得人后颈发凉。 而回到村庄的安石一改刚刚的机械的样子,整个人都变得阳光开朗了起来,连说话的时候,都是笑着的,露出八个牙齿。 “我先带你们去见村长,也就是我爹。咱们村很久没有鲜活的......外人了,他一定很高兴。” 整个村庄的房屋建筑都是统一的样式,土墙砖瓦。每家的门上都有着与村口牌坊一模一样的鱼头雕塑,仿佛要以这样的方式把挨家挨户串联在一起。 路过的每一个村民都会停下手中的事情,朝带路的安石热情地打招呼,安石也作一一回应。 “呦,安石,回来啦?”“是啊,大娘。” “安大哥,安大哥!我家窗户坏了,等会儿帮我修修呗?”“哈哈,好,待会儿吃完饭就来!” “安大哥好!”“你是不是又偷吃零食了!” 看着这一路上的景象,好生热闹。但其他的村民却在看到安石后面跟着的人时,迅速地冷下了脸。 这时,苏小小也醒了过来,林蓉与她解释了眼下的情况。她听后只是弱弱的点了点头,朝林蓉贴的更紧了一些。 ... ... 众人跟着安石走进村中最大的一处院落——村长家。 一位头发花白,略微驼背的老人听见声响,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安石?你跑哪去了?” “爹,我在东边海滩遇到几个人,这几天雾大所以没法离开,想在村里暂住几日。”安石快一步上前,小心翼翼的扶着村长的胳膊。 村长点点头向着谢衍青等人,眼神一一扫过,最后说道:“咱们村里也是好久没来过外人了。正好村中有栋空房,几位贵客这几天就先住那儿吧。” 话音刚落,屋内又传来一个浑厚的女声,“老安!安石回来了?”紧接着,一位老妇人走了出来,双手在围裙上随意地擦了擦。 “娘。”安石叫了一声老妇人,又向她解释了一遍。 老妇人听后,脸上笑意更浓了。她热情的招呼道:“叫我安大娘就好。各位肯定饿了吧?刚好到了中午,不如留下来吃顿饭,也让我们尽尽地主之谊。” 众人这才后知后觉得摸了摸肚子——从早上醒来一直到现在,大家都没有吃过任何东西。又架不住老妇人的盛情相请,便纷纷应下。 “快进屋坐,菜马上就好!”安大娘笑着侧身让开,引着众人往里走。 跨进门的瞬间,谢衍青的目光便被屋中一处吸引——在正对门的位置,靠墙摆放着一张红木桌,桌上赫然立着一座小神龛。 暗红色的木龛上雕着水波纹,龛内供奉着一座雕像,那是一座人身鱼面像。那雕像的人身穿着类似僧袍的衣服,可勃颈上却是个鱼头,鱼眼凸出,鱼口大张,与村口的鱼头雕塑一模一样。 它的身侧伸出数十条手臂,有的拿着三叉戟,有的握着珍珠......盯着久了,总觉得那些手臂在蠕动着。神龛上方的木牌上,用红漆写着几个大字“大慈悲摩利鱼尊佛” 村长见谢衍青盯着神龛,主动开口解释:“这是咱们村世世代代供奉的摩利鱼尊佛,是我们这里的海神。村里的牌坊上、家家户户的门上挂着的鱼头,都是照着鱼尊佛的样子刻的,求的就是保佑村子里的人出海捕鱼顺顺利利,一年到头都有好收成。” 可谢衍青却没觉得这雕像有半分佛像该有的慈悲样。 他盯着鱼面的眼睛,只觉得那鱼头好似下一秒就要冲过来咬他一口。整个神龛周围非但没有祥和之气,反而透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阴冷感。 没等谢衍青多想,村长就招呼着大家落座。 过了一会儿,安大娘端着几盘菜从厨房出来摆在了桌子上。众人望着桌子上清一色的素菜,连一点油星子都少见,只觉得肚子好像更饿了几分。 就在大家准备开饭时,安大娘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拍了拍脑门,“瞧我这记性,还忘了一道菜!” 说完,她转身快步走回厨房,很快就端着一个白瓷盘出来,盘子里盛着一条蒸好的鱼,蒸鱼的香味瞬间在屋内蔓延开来。 鱼香勾起了坐在一旁的周明的味蕾,他很不争气的咽了咽口水。 安大娘把鱼放到桌子的中央,拿着筷子给村长和自己儿子挑了一些鱼肉,接着又给每个人碗里都夹了一块鱼肉。 “快尝尝,咱们这儿的鱼肉最鲜了!”安大娘热情招呼着。 谢衍青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不动神色地把鱼肉拨到一旁。林蓉和刘建安两人也都没有选择吃鱼。苏小小和周明见他们三个都没有吃,原本伸到半空的筷子也顿住了,对视一眼后,也默默地放下了筷子。 安大娘见没人吃鱼,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又拿起筷子往离她最近的周明碗里夹了一大块鱼肉,语气里透着几分急切:“小伙子,怎么不吃啊?这鱼多好吃啊,离了我们这儿可吃不到这么好吃的鱼了!” “大娘,我们......我们不爱吃鱼,哈哈......”周明挠了挠头,尴尬地笑了笑。 见周明还是没有动筷子,她的声音渐渐拔高,神色也变得激动起来。眼睛大大的鼓着,皮肤下好像泛起了密密麻麻的鳞状纹路,眼神里透着一股偏执。 “吃啊!怎么不吃?是不是嫌我们农村的东西不干净?”安大娘说着便作势要把鱼肉往周明嘴里塞。 周明被这位老妇人突然的转变吓了一跳,连带着凳子往后躲,凳子划过地板响起一声尖锐的“撕拉”声。 村长见状连忙拉了拉安大娘的胳膊,低声劝道:“行了,别强人所难。”安大娘这才不甘心地放下筷子,低着头不再看众人。 村长脸上露出几分歉意,解释道:“各位别见怪,老婆子就是太实在了。咱们这村子好久都没有外来人了,位置又偏僻,也没什么其他肉类,也就只有鱼肉能招待各位了。” 安石也连忙开口道:“对呀,我娘就是想让大家吃好,没什么别的意思。不想吃就别吃了,来,吃别的,我娘的手艺可好了。” 紧张的气氛三言两语就被带了过去。 那盘鱼肉也就安家三人吃的欢快,谢衍青一众人没有一个人有吃的意思。 周明看着那盘香味扑鼻的鱼肉,只觉得遗憾不已,不过为了合群,他也没敢动筷。 席间没有一个人说话,一顿饭就这么沉默地吃了过去。 第3章 第三章 饭后,安石起身准备带着谢衍青等人去往住处。 临走前,安大娘好似忘了吃饭时的小插曲,又恢复了和蔼可亲的模样,还给众人手里塞了好几个水果。 “嘭——” 突然,外面传来一声巨响,像是有什么重物砸在了木板上一样。 “什么声音?” 安石先大伙儿一步走出房门,寻找声音的来源,其他人也紧随其后。 发出声响的地方是村长家旁边的一间小房子。 那房子比村长家的房屋矮了一大截。屋顶是草顶,墙面斑驳,弯弯扭扭的红色符号写满了整个墙体,连木门上都是。 小屋不远处,站着一个身形枯瘦的青年。青年的皮肤是小麦色的,身上的衣服破旧不堪到处都是补丁,头发乱糟糟的贴在额前,遮住了大半张脸,个子不高,约莫一米七左右。 青年的手里正攥着一块石头,方才那声巨响,显然是他用石头砸向小屋木门的声音。他见众人朝自己望来,手里的石头“啪嗒”一声掉在地上,转身就跑。 “站住!”安石见状,立刻大喝一声,追了上去。 村长看到地上的石头,又望向青年逃跑的方向,忍不住重重的叹了口气:“又是这小子!” “村长,那人是谁?他为什么要砸那间屋子?”谢衍青问道。 村长脸上沉了沉,犹豫了片刻,才开口道:“哎,他是我们村里老渔夫最后的亲人了,叫萧逸舟,也是个苦命的孩子啊。当年他娘不听劝,偏要外出闯荡,结果呢,没结婚就大着肚子回了村里。十八年前生下他的那天,不仅自己没挺过来,还连累了一村的人啊。” “为什么会这么说?” “村里那天出海的渔民遇上了百年难遇的大浪,一船人全没了。也就老渔夫,半死不活的飘回了岸边,捡回了一条命。你说这邪门不?而且要不是因为他,我们村怎么会......” 说到这里,村长顿了顿,察觉自己多说了什么,连忙止住话头。 又像忍不住似的,凑到谢衍青耳边,声音压低了几分,眼神里也多了些异样的神色,“村里的人都说,克死了娘亲,还连累了那么多人。这么多年来,没人敢跟他走得近,连老渔夫都不搭理他。劝你们也别跟他有任何接触,免得染上晦气!” 谢衍青听着村长的话,变也没再多想,只觉得这地方不仅是科技落后,连思想也这么封建顽固。不过,眼下也没什么心思深究了。 他的目光一直落在村长家旁的那栋小屋上。墙上的红色符号更像是一种咒文,而且大多重复,咒文歪歪扭扭、密密麻麻的覆盖在整个墙面,包括木门。鲜艳的红色看得人心里发毛。 “村长,那栋房子上面写的都是些什么?”谢衍青指着那些符号问道。 村长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避开了谢衍青的目光,嘴里含糊不清:“没、没什么,就是老一辈人传下来的一些记号,没别的意思。” 他说着,伸手推了推追人无果返回的安石,催促道:“别耽误时间了,快带几位贵客去休息吧。”显然是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谢衍青还想再问,可看着村长明显不愿意多聊的样子,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结果来。只好暗中记下了咒文的样子,跟着安石转身离开。 没人知道的是,返回的安石后面跟了条尾巴,正站在暗中,紧紧盯着谢衍青一行人。 ... ... 安家村就像一条隔带,从海岛的东头蜿蜒至西头,硬生生的将岛屿南北两侧分隔开来。 村里到处都种着槐树,屋前屋后,路旁井边,甚至是院墙的残垣断壁上,它都能生长。日头透过密密匝匝的叶子筛下来,光便碎了,成了流动的金屑,在行人的肩头跳跃。 而众人苏醒时的那片海滩,就在南侧丛林的边缘。大部分的村民都集中住在村东边,而谢衍青一行人的住处被安排在了村南面的一座空房子里。 这里只零星散落着十几户人家,从村长家中出发,要走一段时间,然后会穿过村中央的广场。 广场上有一座祠堂,但里面供奉的却不是牌位,而是一座巨大的佛像。这尊佛像与村长家中的一样。 之后再走一段距离就到了大家的住处。 从住处朝北边望去,能看到一大片的乱石滩。乱石滩上竖立着许多石碑。 安石指着那片乱石滩,像是看到什么厌恶的人说道:“那里是村里人的安息地,旁边就住着老渔夫。那个老酒鬼脾气不好,没什么事找他” 林蓉走到安石旁边,察觉到了现在的安石和之前还没进村的“安石”的转变,又问了一次:“安小哥,什么是海神的惩罚?” 安石显然也是没有聊到林蓉会问这个,盯着林蓉看了好久,脸上闪过一丝疑惑,嘴里嘟囔着:“奇怪,你怎么会知道......” 他几次开口都没有说出什么来。最后,又像是下定决心似的说道:“海神会惩罚每一个对他不敬的人。”说完也没有再说其他的意思。 “那海难也是海神的惩罚吗?”谢衍青跟在后面问道。 “不可能!”安石像是听见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似的,大声说着:“怎么可能!我们村里的人那么敬奉海神,还献上了祭......总之,不可能会是海神惩罚!要惩罚,也只会惩罚那一个人!” 不用说是谁,在场的人都能猜到那个被惩罚的人是谁,就是刚刚见到的青年。 安石说完,察觉到了自己的情绪不对,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笑着打哈哈:“抱歉啊,各位。我十八年前还是个毛头小子呢,这,没啥记忆。” 接着,他将谢衍青一行人安顿妥当后,匆匆返回村长家,扛来几床被褥和生活用品,叮嘱了句 “天黑后别在村里乱走”,便离开了。 “十八年前的那场海难一定有问题。”谢衍青说道。 “总之,不管怎么样,先安顿下来吧。大家也累了。”林蓉打着哈欠,带着苏小小一起进了屋。 这座空房子围起来的面积不大,房间也不多,空间略显局促,众人打扫了卫生,分配了房间——林蓉和苏小小一间,谢衍青一间,周明和刘建安一间——猜拳决定的。 等一切收拾好后,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 周明搬来两张小板凳放在门槛边,苏小小挨着他坐下,望着天边渐渐淡去的晚霞,忍不住轻声感叹:“要是不说,我都快忘了这是副本游戏了,你看这日落,多好看啊。”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放松,连眉宇间的紧张都消散了些。 周明刚要应声,身后便传来林蓉的声音,“别太放松了,这也许就是副本迷惑你们的手段。别忘了,今天早上发生了什么。” 她的话像一盆冷水,泼在了两人心上。苏小小的笑容僵在脸上,脑海里不自觉的回想早上的情景,刚才吃下去的饭在胃中翻涌,脸色瞬间煞白。 刘建安见状,笑着打圆场道:“林蓉说的有道理,但大家都是新人,难免被影响,放松片刻也正常。我们接下来多注意就是了。” 周明连忙点头附和:“对啊,刘大哥说得对,我们都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后面我们多注意就行啦。”他说着,还碰了碰苏小小的胳膊,示意她别太紧张。 刘建安也上前拍了拍苏小小,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她的肩膀,语气温和地说道:“苏小妹,也别太担心了,明天我打算去村子里转转,找找线索,你跟我一起去吧?也好有个照应。” 苏小小却微微侧身,借着调整坐姿避开了刘建安的触碰,“谢谢刘大哥,不过我还是想跟着林蓉姐。”说完就起身站在了林蓉的身后,与她一起进了屋子。 刘建安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眼底飞快掠过一丝不满,眉头微皱着沉默了几秒,显然没有料到会直接被人拒绝。 周明见状连忙凑上前,拍了拍刘建安的胳膊:“刘大哥,苏小妹想跟着林蓉姐也正常,毕竟都是女生嘛,明天我跟你一起去找线索!” 听完,刘建安这才收敛神色,重新扬起笑容,哥俩好的拍了拍周明的后背:“行,有你跟上也好,咱们明天一早就出发。” 一旁的谢衍青自始至终都靠在门框上,双臂抱着看着眼前的一幕,漆黑的眼眸里没什么情绪,像是在观察无关紧要的事情,既没有插话,也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在刘建安看过来的时候,才开口道:“你们去吧,我明天想一个人转转。” 直到众人各自回房,他才走进房间。谢衍青躺在床上看着透明屏幕上的倒计时,陷入了沉睡,一夜无梦。 ... ... 第二天。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房间,众人陆续从睡梦中醒来。 “衍青哥,刘大哥和周明哥他们两个已经先去村里打探消息了,我跟林姐准备吃完早饭,就再去昨天醒来的那片海滩看看,要一起去吗?”苏小小问道。 昨天离开村长家的时候,村长就说了这几天的吃食会有人在饭点的时候送过来。今天早上送来的早饭放在堂屋里的桌子上,是几个白面馒头,一叠小菜,和一碗鱼丸,还冒着热气。 “不了,我想去其他地方看看。” “也好。分头行动线索多一些。”苏小小见谢衍青拒绝也没再坚持,草草吃了几口手里剩下的馒头,就跟林蓉出门了。 谢衍青拿了几个馒头吃完也出了门。饭桌上,原本堆得像小山一样的白馒头和几碟小菜已经空了,唯独碗里的鱼丸无人问津。 谢衍青来到广场附近,在周围到处转着,又在祠堂附近观察了许久。 昨天他就觉得奇怪,广场上虽然有座祠堂,但村民们都只在祠堂门口祭拜,没有一个人敢踏进去半步。而且他们站的位置也不一样,有的离祠堂门口能有两三米远,有的就贴在门槛边,像是忌惮着什么。 他进到祠堂里面。这里正中间有一个海神像,四周围了一圈走廊。雕像的后面供奉着许多牌位。但奇怪的是,这些牌位全都没有姓名。 海神像没有对着门口,而是对着这些牌位。神像手里拿着的也不是在村长家中看到的那些,而是左手持木剑,右手八卦镜。 好一个缝合怪,穿着僧袍,叫着神明,拿着道教法宝。 又在祠堂里面转了转,没什么线索,谢衍青便离开了这里。 出了祠堂,一路上遇到的村民不多,而大多都在遇到谢衍青的时候,当作没瞧见他似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也没有丝毫的眼神停留。 谢衍青叫住几人,想要询问海神的事情——他想到村口牌坊与家家户户门上的鱼头雕塑,还有那尊透着邪性的“摩利鱼尊佛”,总觉得这所谓的“海神”绝非善类。 谢衍青拦下一个中年村民,“老乡,想问下,这摩利鱼尊佛是......” 话还没说完,那村民的脸色“唰”地一下变了。他死死盯着谢衍青,嘴唇哆嗦着,好半天才挤出几个字:“你、你怎么敢直呼‘海神’的名讳?这是大不敬!要遭天谴的!” 谢衍青还想再问,那村民却猛地瞪了他一眼,眼神里满是愤怒与恐惧,仿佛谢衍青的问题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禁忌。 随后没再停留,几乎是落荒而逃般转身钻进巷子里,脚步快得像是在躲避什么追在身后的灾祸。 之后,谢衍青又试着拦下几个村民,结果如出一辙。 有人听到“海神”二字,双手合十对着空气拜了拜,嘴里念念有词“罪过罪过”,连看都不再看谢衍青;还有人直接沉下脸,恶狠狠地瞪了他一下,仿佛在警告他再敢多问,就会引来祸事,随后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 没有一个人愿意回答他的问题,甚至连多提一句都成了禁忌。 就在谢衍青觉得找不出什么线索的时候,突然,他听到远处传来一群小孩的喧闹声,夹杂着几声闷哼。 谢衍青心里一动,快步朝声音的来源处走去。 第4章 第四章 转过几个巷口,眼前的景象让谢衍青皱紧了眉头:几个半大点的孩子围着地上蜷缩着的人,最大的不过十一二岁的样子,最小的看起来才四五岁。 他们手里攥着石子,时不时朝地上的人砸去,有几个年纪稍大的,则是抬脚往那人的身上踹去。 “打死你这个祸害!” 一个留着锅盖头的男孩一边喊着一边把手里的石子狠狠向那人砸去。 “就是!我娘说了,你就是个灾星,赶紧滚出我们村!” “要不是你,村里也不会出事!我爷爷也不会死!灾星!” 小孩子不会说重话,只能反复的重复着“灾星”“滚出村里”,打人动作也不停歇。本应该纯真可爱的孩子,在此刻却成了恶魔,脸上表情狰狞,睁大双眼,眼球似是要突出去一般,嘴里不断口吐恶语。 地上的人始终抱着头,身体缩成一团,任凭孩子打骂,既不反抗,也不吭声,只是偶尔在石子砸中要害时,发出一声闷哼。 “住手!”谢衍青上前拉住那个锅盖头,眼神严厉的扫过这群孩子,“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锅盖头似乎是这群小孩子里的头,见他被拉住,其他小孩子,停下了自己的动作。出乎谢衍青意料的是,孩子们见到他,非但没有丝毫害怕,反而一个个叉着腰,摆出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来。 锅盖头挣开他的手,梗着脖子喊道:“外来的红毛,别多管闲事!” “就是!我们教训这个祸害,关你什么事!” “少管闲事了!红毛怪!咯咯咯” 小孩子七嘴八舌的附和着,甚至有的小孩朝谢衍青做了个鬼脸。 “不管我是谁,你们打人就是不对的。要是让你们的爹娘知道了,难道不会说你们吗?” “他们才不会说我们呢!”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立马反驳道:“我爹昨天还跟我说,这个人早该被收拾了!” 其他孩子也纷纷点头,“我娘也这么说”“村长爷爷都没拦着我们”,显然把大人的态度当成了自己施暴的底气。 谢衍青听着这些话,心中只觉得没由来的升起一股莫名的情绪。他皱了皱眉头,没想到身为小孩子却做出这些事,当然大人态度也“功不可没”。 他知道跟这群孩子讲道理是没用的了,便故意提高了声音:“你们爹娘难道没告诉你们,海神看着村里的一举一动?他最不喜欢欺负人的孩子了,要是他发现了你们的所作所为,说不定会降下惩罚!” 这话一出,刚才还嚣张跋扈的孩子们瞬间安静了下来。 海边的村落靠海吃海,“海神”是他们从小到大的信仰,敬畏早已刻在骨子里。 听了谢衍青的话以后,一个小男孩脸色发白,“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我不要被海神惩罚!” 其他的孩子也慌了神,刚才的嚣张荡然无存。锅盖男孩咬了咬嘴唇,狠狠地瞪了被打的人,又忌惮地看了看谢衍青,扯着哭哭啼啼的小孩,含糊的说了句“我们走”,便和一群孩子慌慌张张地跑了。 看着孩子们跑远的背影,谢衍青松了口气,蹲下身轻轻拍了拍地上的人:“他们走了,你没事吧?” 地上的人沉默了片刻,才缓缓松开抱着头的手,慢慢抬起头来。谢衍青这才看清楚他的摸样——是昨天遇到的那个青年萧逸舟。 只是比起昨天的样子,今天的他更显可怜。 脸上沾着些尘土,嘴角裂了个口子,渗着血丝。额角的伤口还在流血,身上的粗布衣服被扯得皱皱巴巴的,胳膊和腿上能看到明显的淤青,有的地方还被石子划破了。 谢衍青想伸手拉他起来,却没想到对方躲开了他的手,声音沙哑的开口道:“不用你多管闲事,他们打累了、骂累了,自然会走” 他的声音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麻木的平静,仿佛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对待。 谢衍青愣了一下,目光不由自主地在眼前青年脸上多停留了几秒——离得近了,他才看清对方模样:青年身形消瘦,但这却让脸部线条愈发凌厉利落,五官也十分标志,剑眉斜飞入鬓,他的眼眸深邃,鼻梁高挺。一颗泪痣缀在右眼眼角。 “你就任由他们这么欺负你?”谢衍青问道。 萧逸舟慢慢撑着地面坐起来,靠在身后的土墙上,自嘲地勾了勾嘴角:“不然还能怎么样?整个村子的人都觉得我是祸害,连小孩都能来踩我一脚。你说的海神......呵,祂要是真能惩罚人,怎么不惩罚那些欺负人的?” 说完他眼神暗了暗,“要我说,我才是被海神惩罚的那个。” 谢衍青还想再说些什么,萧逸舟却摆了摆手,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他扶着墙,站稳后,转头看向谢衍青,开口说道:“外来人,别跟村里的人走得太近.......也,别吃鱼肉。” 说完,青年不再停留,拖着受伤的身体离开了此处。 ... ... 上午的时光飞快流逝,谢衍青寻着饭点,回到了住处。 其他人早已返回,看到谢衍青回来,周明向他招了招手,扬了扬下巴,顺手拉过一张板凳,“衍青哥,快来坐!我们都才刚回来不久,正等着你呢。” 谢衍青点了点头,在桌边坐下。 看所有人都回来了,林蓉开口:“既然饭还没来,我们先说说上午都发现了什么吧。” 苏小小在一旁点头:“我们先说吧。我跟林蓉姐上午去了我们醒来时的那片沙滩。那片海边上果然连一点渔民捕鱼的痕迹都没有,甚至连贝壳都少得可怜,就像根本没人在那片海域活动过一样!” 林蓉补充道:“不止没有捕鱼的痕迹,海面上的雾也比昨天更浓了。更奇怪的是,我发现海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能影响人的情绪。离海越近,越会生出一股强烈的不安。” 她觉得这很不寻常。 她作为一个副本老玩家——是的,她不是什么新人,而是下过无数本的老玩家。她也不是想隐瞒,只不过没人问她,她也就懒得说。 毕竟这也没什么可说的,不管是新玩家还是老玩家,在死的时候都没啥两样。而且最开始也是起了玩心,想看看队伍里的某些人到底在搞什么鬼。 作为经验丰富的玩家,这里又是一个算作放松的低级本,林蓉不该会太过慌张才对。 直到走到离海水只有几步远的地方,她心里突然涌起一股不安:明明当时只是在观察沙滩,没什么值得紧张的事,但那种不安就像被放大了好几倍,连手心都开始冒冷汗。后来往回走的时候,离海越远,那种感觉就越淡。 恐怕最先开始的张磊就是被影响了,才会做出那些举动,导致自己丧命。 “这么玄乎?”周明皱起眉,随后转头望向谢衍青,“衍青哥,你呢?你上午有什么发现吗?” “我上午在广场周围转了转,昨天路过祠堂的时候我注意到,广场上虽然有座祠堂,但村民们都只在祠堂门口祭拜,没有一个人敢踏进去半步。而且他们站的位置也不一样,有的离祠堂门口能有两三米远,有的就贴在门槛边,像是忌惮着什么。” 他话音刚落,周明就摆了摆手,笑着打趣道:“会不会是你想多了呢?说不定人家就是路过时顺手祭拜一下,没打算进去呢?站得远近大概也是碰巧,总不能站得整齐划一跟排队似的吧?” 谢衍青看了他一眼,只淡淡的说了句“有可能”。 接着又道:“不过我今天还是去祠堂里转了一圈,里面除了海神像,就是供奉了很多牌位。” “祠堂里面供奉牌位不是很正常吗?” “当然。一般像安家村这种独姓大村,祠堂供奉的应当都是族中长辈,但怪就怪在,那些牌位都没有名字。” 周明听完谢衍青的话,脑子里面想象了一下那画面:空荡的祠堂,供奉着没有名字的牌位,还有那充满邪性的海神像。浑身一哆嗦。 太阴森了,太阴森了。 不过周明倒是对其他人的探查结果感到疑惑:为什么大家都不去问关于海难的事情啊?不过还好自己和刘大哥还记得此事,一大早就去村中询问,不过也没什么收获就是了。 周明刚想开口分享,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他。 “咚咚——” “谁啊?” 周明起身去开门,只见门外站着一个村民,手里端着一个木托盘,托盘上放着五碗米饭,还有一个盖着碗的菜碟,以及两盘清炒的时蔬。 村民掀开碗时,一股浓郁的鲜香瞬间飘满了屋子。 那盘子里盛着的是红烧鱼,鱼肉泛着油亮的酱红色,鱼皮完整地裹在肉上,边缘微微卷起,上面还撒着几粒翠绿的葱花。 红烧鱼的汤汁浓稠地裹在鱼肉上,看着鲜嫩入味,单是闻着香味,就让人忍不住咽口水。 只是整个饭菜看下来,除了这碗鱼肉,再没有其他荤菜,连个鸡蛋都没有。 村民把饭菜端上桌时,目光扫到了那碗早上剩下的鱼丸,洁白的丸子在碗里堆着,连汤汁都没动过几口。 他脸上的神情瞬间变了,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一点点沉下来,嘴角往下撇着,眼神里渐渐透出几分愤怒,语气也变得阴阳怪气起来:“这么好吃的鱼丸,你们竟然剩下了?这可是我们村里难得的好东西,多少人想吃都吃不上,你们倒好,就知道浪费!” 村民的声音越说越大,脸上的表情也愈发扭曲。他的眉头拧成一团,眼神像淬了冰的盯着谢衍青几人,“你们为什么不吃?是觉得不好吃,还是故意跟我们村里人作对?” 林蓉见状,笑着打圆场:“叔,您可别生气,我们早上着急出去,没来得及吃,不是故意浪费的。谢谢您送的午饭,我们这就吃。” 村民被林蓉这么一接话,像是突然回过神来,脸上的扭曲慢慢褪去,又恢复了之前的平静,只是嘴角还带着几分不悦。 他冷哼一声,没再说话,转身摔门而去。 周明看着紧闭的房门,挠了挠头,转头看向另外几人:“这村民怎么回事?不就是剩了碗鱼丸吗,至于发这么大脾气?” 谢衍青没说话,目光落在那碗热气腾腾的鱼肉上,指尖轻轻敲着桌面。 这已经是他们来村里后,第三次在饭菜里见到鱼肉了,而且村民对“浪费鱼肉”的反应,实在太过反常了。 而且,根据副本提示,明明村里遭遇了海难,自那之后村里无法再捕捞到任何鱼类,那给他们的这些鱼,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第5章 第五章 苏小小盯着桌上泛着油光的鱼肉,感觉胃里一阵发紧。 方才村民那扭曲的神情还在眼前晃,她小声嗫嚅着:“咱们要是一直不吃鱼......会不会真的惹怒他们啊?那村民的样子,也太吓人了。” 周明本就对着那盘鱼肉咽了好几次口水,听见苏小小的话先是愣了愣。 “有什么问题吗?这鱼闻着多香啊,村民也许就是心疼好东西被浪费,才反应大了点吧?” 他说着,还不自觉地耸了耸鼻子,真的很香啊,这碗鱼肉。 林蓉听了,没忍住笑出了声:“不是吧周小弟,你难道一直没发现吗?” 见周明一脸茫然地看过来,林蓉难得被哽了哽。 她收起脸上戏谑的表情,接着说道:“先不说那副本里明确说了,海难之后村里就再也捕不到鱼,可从昨天到现在,哪顿少过鱼肉?再加上我跟小小早上去的那片沙滩,别说渔网、渔船了,连个贝壳什么的都没有,根本不像有人在这片海域捕鱼的样子。” “还有,昨天早上,安石手里拿着的那些捕鱼工具,还特意说村里靠捕鱼过活,可从那之后,你再见过那些捕鱼的工具吗?倒像是专门拿出来给咱们看一眼,演了场‘正常渔村’的戏似的。” 提到此事,林蓉觉得还有一处地方奇怪,那就是副本的提示——它提示的太晚了。按照一般来说,副本的信息会在进入副本的那一刻就出现,不管是新人还是低级本都不会改变。 而这一次,却在进入副本一个晚上后才出现。 不过这与本次副本任务没什么关系,林蓉也就没有说出来罢了。 周明被林蓉的话这么一提醒,馋意瞬间褪去大半,后背冒起一层薄汗。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早上出门前的画面在脑子里闪过——当时那碗鱼丸白白嫩嫩的,热气裹着鲜香味直往鼻子里钻,心里好像有个声音在催促着:“吃一颗没事的,这么香,肯定好吃......” 他没忍住,偷偷拿了一颗塞进嘴里,当时那股鱼丸的鲜劲还让他觉得满足,可现在想来,那股“想吃”的**却来得诡异。 他张了张嘴,想把自己吃鱼丸的事情说出来,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万一只有自己吃了,要是真有问题怎么办?大家知道了会不会...... 周明隐晦的望了望坐在自己身边的刘建安,早上吃鱼丸的时候他也在旁边,却并没有制止自己,也许他也不知道呢?也许他最后也吃了呢?只是自己没看到而已。 就这样想着,周明没有开口道出自己吃了鱼丸的事情。 只在心里嘀咕着:“就一颗......应该也没事吧?” 可当他的目光再次落到桌上那盘鱼肉时,那股“想吃”的念头又冒了出来,让他的心跳都快了几分,只能匆忙地移开视线。 现阶段的线索太少了,谢衍青心里想着。 就算知道了鱼有异样又怎样,现下还不知道吃了鱼后会发生什么,这些与海洋异变又有什么联系都不知道。 当然,谢衍青也没有错过周明的小动作,却没有追问,反而转头看向一直没有说话的刘建安。 自他回来,刘建安只安静的坐在那里,眼神有些飘忽,跟之前爱出头的样子截然不同。谢衍青再次开口道:“刘建安,你早上和周明出去,有什么发现吗?” 周明还没从慌乱中缓过神来,听见自己的名字就先接了话:“没,没什么发现。我们去村里问了问海难的事,可村民都不理我们,一个个冷冰冰的,问啥都不答,白跑一趟。” 谢衍青没有理会周明的回答,目光还落在刘建安身上,又问了一遍。 “刘建安,你呢?” 周围太过安静了。 察觉不对的刘建安像是刚回过神来一般,含糊地说道:“我?我也没什么发现......跟周明一样,问村民话都没人理,没找到啥线索。” 谢衍青挑了挑眉,语气里多了几分锐利,眼睛直直地盯着刘建安。 “你真的什么都没发现?” 面对谢衍青的质问,刘建安避开那道目光,想跳过这个话题,只得干笑两声。 “当然了!我就是个新人,还不知道怎么收集线索,早上光顾着跟村民搭话了,没太注意周边的事情,哪能有什么发现啊。” “新人?别装了刘建安。你根本不是新人。没有那个人会反复强调自己是新人。” 这话一出,屋里的氛围陡然发生变化。 周明猛地转头看向刘建安,眼里满是惊讶;林蓉却挑了挑眉,望向谢衍青,眼神里多了几分审视。 刘建安听后愣了愣,身体突然坐直开口说道:“谢小哥,没有证据的事情你可别乱说啊。你这么在意这件事,该不会自己就是隐瞒事实的人吧?” “刚进入副本的时候,你演得确实好。”谢衍青不急不慢地说道。 “但你太急了,也太自负了。还记得第一天晚上的野果吗?那些野果就是撕开我怀疑你的一道口子——你不会真觉得,一个刚踏入未知环境的新人,在什么都不熟悉的情况下,能在遍地奇花异草里,毫不犹豫地断定哪些能吃、哪些不能吃吗?也许野外求生的常识谁都懂些,但‘笃定’和‘猜测’是两回事。你摘果子时连犹豫都没有,倒像是手里有什么东西能辨别似的,”说完,谢衍青轻轻地笑出了声:“总不能说你是这里的原住民吧?想必,你身上有能分辨食物能吃与否的道具吧?” “更何况,”谢衍青的话锋又一转,“你主动提议探路,抢着分配物资、安排事情安排起来得心应手,可不像是新人该有的样子——倒像是急着要把节奏攥在自己手里,想当这个临时队伍的头。” “仅凭这些?” 坐在对面的男人终于按捺不住,说话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急躁。 “谢衍青,你别拿这些捕风捉影的事扣帽子。” “这些只是开始。” 谢衍青摇摇头,“真正让我确定的,是第一次听到副本提示的时候。当时系统的声音刚落,立刻有人乱了阵脚、神色紧张,那才是新人该有的反应。可在场有两个人,从头到尾都很镇定。” 他的话在这儿停了停,没有再提另一个人的名字,只是定定地看着刘建安。阳光透过窗户的缝隙落在他脸上,一半亮一半暗。 “而你,刘建安,就是其中一个。” 其实还有一点他没说的是,在沙滩的第一晚,他就仔细观察过刘建安。 对方在没开口控流程前,只是低着头、摆弄着刚捡到的树枝,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像是对眼下的“掌控”很满意。 他主动提议守夜,分配轮岗顺序时,还刻意把自己排在了午夜最关键的时段,那副“带头大哥”的姿态,和“新人”的身份越来越违和。 谢衍青的话彻底撬开了男人伪装的外壳。 他没有立即反驳,只定定地看着谢衍青,那双之前总带着“温和笑意”的眼睛,也渐渐褪去了伪装,露出几分寒意。 片刻沉默后,刘建安突然笑出声来,且笑声越来越大。 “哈哈!谢衍青,我记住你了!” 他抬手抹了把脸,之前刻意维持的 “稳重大哥” 的气质瞬间崩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傲然于人之上的狠厉。 “我还以为这次副本里,大都是些只会跟着慌神、听人安排的菜鸟,没想到藏了你这么个厉害角色——是我小瞧你了,不该把心思都花在装新人上。” 他身体微微前倾,语气里没了之前的支吾:“没错,我不是第一次进副本,身上也确实有能辨食物的道具。这有什么好藏的?装新人,不过是想先看看你们的斤两,省得被拖后腿。毕竟这副本里,心慈手软的人,死得都快。” 在众人都将注意力放在刘建安身上时,没人注意到一旁的周明脸上早已没了血色。 他的眼神里满是震惊与茫然——原来从一开始,刘建安就在骗他!早上一起去村里“白跑一趟”,恐怕也是对方演的戏,自己却像个傻子一样,全程被蒙在鼓里,连半点破绽都没察觉。 想到这里,他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连看刘建安的眼神多了几分其他的情绪。 谢衍青没理会刘建安语气里的挑衅,语气依旧平静。 “既然话已经说开,你也没必要再藏着掖着。早上你和周明去村里,肯定不止‘村民不理人’这么简单,你到底还发现了什么线索?既然副本没有明确这是一场个人战,那么明显抱团更好。我们现在手里的信息太散了,你一个人攥着线索,就算知道得再多,也未必能活到最后。” “你想通关副本,就不该把线索当私货。” 谢衍青的目光锐利如刀,直直地盯着刘建安,“整合所有人的信息,互相搭伙,才是唯一的出路。你要是还想藏着,最后吃亏的,只会是你自己。” 刘建安听完谢衍青的话,沉默了几秒,终是松了口气似的靠回椅背,开口说道:“行,既然被你戳穿了,我也没必要再藏着。上午去村里,确实有别的发现。我在村里看见个眼熟的人,也是玩家,叫老吴。” 老吴和他一样,是个老玩家了,经验丰富,等级也高。刘建安对于老吴出现在低等级副本里并不奇怪。奇怪的是老吴会失败。这只是个低级副本,想老吴这种怎么可能会失败? 说到这儿,刘建安抬眼瞧了瞧周明,接着说道:“不过我怕‘人多’眼杂,就没有继续去查探。谢小哥,该说的我可都说完了,你这双眼睛比我想象的还要毒,往后可别再这么‘咄咄逼人’了,大家都是为了通关,没必要搞得太僵。” 说完就自顾自的吃起了饭,没再理会他人。 谢衍青端起水杯喝了口水,轻声开口道:“剩下的就是那北边的墓地了没有去过了,下午去那里看看,或许能找到什么线索。” 林蓉点了点头似乎是赞成,苏小小则是一贯跟着林蓉的步伐。她望向一旁的周明,心情复杂。 自己其实早就知道了这件事情,是林蓉告诉她的。林蓉说自己也是老玩家,这次低级副本,只要自己不犯蠢,跟着她就行,她会保护自己的安全。 林蓉还说让自己远离刘建安,如果想活命的话。 不过周明哥一直跟着刘建安,看他的样子怕是不知道这件事,不知道心里是怎么想的。 一顿饭在众人各异的心思中吃完。 饭后,刘建安突然把周明拽到一边,胳膊搭在周明的肩膀上,一副“哥俩好”的模样。他凑在周明耳边,声音压得低低的:“周小弟,哥跟你说句实在的,之前瞒着你确实对不住,可你也知道,这副本里人心隔肚皮,没摸清大家底细前,藏着点心思也是人之常情,现在说开了,咱就还是自己人。” 周明低着头没有说话。刘建安又拍了怕他的胳膊说道:“我再跟你透个秘密:副本里的玩家,身上大多都揣着道具,这玩意儿只有玩家死了才会被系统回收。要想拿别人的道具,除了别人主动给,还有个更直接的法子,就是......” 刘建安故意顿了顿,眼神里闪过一丝狠厉。 “杀了那个有道具的玩家,东西自然就是你的了。” 第6章 第六章 刘建安话让周明的身体猛地一僵,但他却像是没看见一样。 “下午别跟他们去什么墓地了,跟哥去村里,咱再找找早上那老吴。哥保证护着你,真要是能从他那儿拿到点东西,肯定分你一些。有道具在身上,存活率可比空手强多了,你说对吧?” 见周明还是没反应,刘建安又凑近了些,在周明耳边说道:“再说了,你以为就我一个老玩家?林蓉那女人,看着柔柔弱弱的,那都是装的!她下的本可是比我还多!谢衍青刚才为什么不戳穿她?说不定他俩早就是一伙的了!你没看出来吗?林蓉就喜欢小白脸,谢衍青那红毛小子第一天来就抱上了大腿,咱跟他们凑一块儿,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成了垫背的。你好好想想,跟谁走才靠谱。” 周明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抬起头,声音有些发颤:“刘大哥,早上......我吃鱼了。” 刘建安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像是没料到他会突然说这个,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又立刻笑了笑:“嗨,这事儿啊!早上我光顾着想事情了了,没看见你吃鱼,要是看见了,肯定提醒你!没事儿,就吃一点,能有什么大问题?别往心里去。” 周明没有再说话,只是盯着刘建安的眼睛看,似乎是想找出什么撒谎的痕迹来。 可他到底是新人,想法也很天真:作为老玩家的刘建安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经验丰富的他早就学会了面不改色的撒谎了。 这时,苏小小走了过来,看着周明轻声问道:“周明哥,下午去墓地,你跟我们一起去吗?” 周明顺着苏小小过来的方向望去,只见谢衍青站在不远处,林蓉侧着头跟他说着什么,嘴角还带着淡淡的笑意,阳光洒在两人的身上,竟有种莫名的和谐。 特别是谢衍青那头耀眼的红发,之前周明还觉得那是时髦的象征,可想在,在阳光的照耀下,却像是一团火,刺痛了周明的双眼。 他攥了攥手心,回复苏小小道:“不了,我下午跟刘哥再去村里看看,你们先去墓地吧。” 苏小小望着周明,想说些什么,却在看见刘建安时咽了回去,终是没再说什么,只“哦”了一声,就转身朝着谢衍青和林蓉的方向走去。 刘建安看着苏小小离开的背影,笑着说道:“这就对了,跟哥走,准没错。” 周明的目光落在刘建安身上时,最先注意的不是对方脸上那抹虚假的、带有拉拢意味的笑,而是他脚下的光——正午的阳光最盛,斜斜的洒在院落,将刘建安的身影清晰地投在地面,影子笔直,像他此刻说“护着你”时的语气,透着“不容置疑的坦荡”。 他下意识低头看着自己脚边,本就旧得发黄的布鞋上还沾着些泥土,整个人都裹在屋檐的阴影里。 方才刘建安说的话还在耳边打转“跟哥走,有道具,存活率高”“谢衍青和林蓉是一伙的”,这些话像细小的钩子,勾着他心底的恐慌与侥幸。 他想,刘建安敢在阳光下站得这样“直”,是不是真的像他说的那样,只是“藏了点心思”?是不是自己只要踏出去了,也能从这片阴冷的阴影里走到光里? 他太怕了。张磊血肉飞溅的画面还在眼前晃着,海面上黑色的触手像噩梦一样缠得他喘不过气;谢衍青、林蓉包括苏小小,在他眼里已经变得模糊不清了。 他恍惚想起自己刚刚好像又趁人不注意偷吃了块鱼肉......是吗?他又吃了吗?他......真的吃了吗?手臂上忽然传来阵阵痒意,他抬手抠了抠,却得不到缓解。 他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一个溺水的人,只能抓住刘建安递过来的这根“绳子”。哪怕知道对方瞒过自己,哪怕心里还有一丝疑虑,可“活下去”的念头压过了一切。 周明深吸一口气,抬起脚,朝着刘建安站的那片阳光迈过去。在跨过阴影边界时,他甚至觉得胸口的憋闷都轻了些,仿佛真的离 “光明” 近了一步。 可他没看见,就在他落脚的瞬间,一片厚重的云被风推着飘过来,恰好遮住了头顶的太阳。 光线骤然暗下来。 刘建安身上的光消失了,他脚下的影子变得模糊,和周明的影子叠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可周明却恍然未觉。 刘建安推着他往前走了走:“发什么愣?走了。” 周明顺着对方的力道向前走着,余光扫到谢衍青三人呆的地方——他们正围着一张牛皮纸说着什么,阳光恰好从云缝里漏下一缕,落在他们三人身上。那片光很亮,亮得像另一个世界。 可周明的脚步已经被刘建安带着转向了相反的方向,再也没能回头。 他不知道那缕光会不会离开,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他只知道,自己跟着刘建安会走向“光明”,而那缕阳光,也被他埋进了记忆的最深处。 谢衍青对于周明跟着刘建安离开的举动并不意外。 在他看来,周明就像刚破壳的雏鸟,睁开眼的第一时间就撞见了刘建安,便下意识把对方当成了唯一的依靠——俗称雏鸟情结。 哪怕“母亲”偶尔给点虚浮的暖意,就能让“幼鸟”忘了之前的隐瞒与猜忌,巴巴的凑上去。哪怕心里隐约觉得不对,想往后缩,可没了独自面对副本的底气与分辨危险的能力,最终还是会被那点依赖感拽回去——毕竟未长成的雏鸟,连自己找食都做不到,哪敢轻易离开唯一的“庇护”? 但周明不知道的是,他紧抓着的“依靠”,根本不是能护他的“母亲”,而是个披着温和外皮的猎手。 眼下的“投喂”与“保护”,不过是等着他彻底放下戒心,等着将来某一天,一口吞掉他的血肉,连骨头都不剩。 林蓉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语气里带着点玩味:“就这么看着?不劝劝?” 谢衍青收回视线,声音平静无波:“雏鸟认了巢,就再也拉不回了。得等他自己撞了墙,才知道那巢是不是真的能遮风挡雨。现在劝了,反倒是我们成了他眼里‘抢巢’的外人。” 林蓉挑了挑眉,没再说话。脑中回忆起了之前他们之间的对话。 那时周明还没跟着刘建安离开。林蓉来到在门口望着墓地方向的谢衍青,戳了戳他,问道:“你早知道我也不是新人,刚刚为什么不说?” 她眼底带着几分探究,毕竟谢衍青连刘建安的伪装都能精准撕破,观察入微,没理由漏过自己。 谢衍青靠在斑驳的墙边,红发被风吹起,扫过耳尖:“没必要。” 他抬眼望向她:“没人会真的在乎谁是老玩家、谁是新人,大家要的只是通关。但刘建安不一样,他装新人装得太刻意,还藏着线索不分享,这只会拖慢所有人的进度。揭穿他是我计算后最好的方法。” “那你怎么知道我是老玩家?也是听见系统提示时,我太过镇定?” 谢衍青嘴角勾了勾,难得带了点笑意:“不是。是第一天晚上自我介绍的时候。” 他回忆起那天晚上篝火旁的场景。 “其他人都说不清进副本前在做什么,连我自己都想不起之前的情况,只有你说得很明确——‘在私人游轮上吹风’。” 他看着林蓉微变的神色,继续道:“要么是上一个副本结束的场景还没忘,要么......就是刚从休息区过来的。” “休息区?” 林蓉重复了一遍,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一个还没通关第一个副本的新人是怎么知道还有休息区的? “游戏总不能让玩家连轴转下副本。肯定有供玩家休整的地方,不然没人能撑得住连续下副本的消耗。” “看不出来,你懂的还挺多。你不会也是装新人的老玩家吧?” “只是看的文多了,知识面广,多少能猜到点。” 谢衍青轻描淡写带过这个话题,没有再过多的解释。 “林蓉姐、衍青哥,你们看这个——村长怎么一直待在一个地方不动啊?”身后传来的苏小小的声音打破了林蓉的回忆。 苏小小正举着一张泛黄的牛皮纸,牛皮纸上画有一幅地图,而苏小小指尖指着地图上面一个闪烁的红点。 红点的位置一直停留在一个地方,正是村长家旁边那栋画满诡异咒文的小房子。 这份地图正是周明离开前看到的那张牛皮纸,是林蓉的一个道具。她在刚刚就将这个道具拿了出来,主动跟谢衍青提过它的来历。 这是她之前通关一个副本时得到的道具,名叫“活点地图”,功能不算复杂:能展示当前副本的地形,还能实时标注指定人物的位置。 但限制也多到让她觉得“鸡肋”。 一个副本里只能指定追踪一个人类,还必须是使用者亲眼见过的人类;地图能展示的区域,也仅限于使用者探索过的范围,没去过的地方都是一片空白。 更别说要是碰到灵异副本,这道具基本就是废了,副本里的boss和怪物大多不是人类,地图根本无法识别。 “对我这种老玩家来说,这东西早没用了。”当时林蓉还半开玩笑地说,“想知道谁的行踪,有的是办法,犯不着靠一张有这么多限制的地图。而且走过的路记在脑子里就行,还要地图干嘛?” 林蓉本来是想把地图送给谢衍青,顺便卖个人情,交个朋友,反正这地图于她无用。她隐约感觉眼前的红发青年不是一般人。 但是谢衍青拒绝了,林蓉也没有强求就是了。 至于为什么不送给苏小小,林蓉想的是,只要苏小小待在自己身边,只是个D级副本而已,活着不过是小事。那鸡肋的地图也没啥用处。 “村长大部分时间都呆在这里,这个地方一定有问题。找个时间去看看。”林蓉看着地图上的红点说道。 苏小小在一旁看着另外两人,没有说什么。她知道,只要自己抱紧林蓉的“大腿”就行了。这何尝不是一种“躺赢”呢? “那我们......现在去墓地吗?还是先去看看村长那边?”苏小小问道。 谢衍青看了看天色:“先去墓地,那栋小屋村长看得紧,得找个方法把他引开才行。” 林蓉点点头,将牛皮纸叠好收走,“行。” 三人不再犹豫,转身朝着北边的墓地走去。阳光落在他们身后,将影子拉长。 ... ... 海风卷着枯草在路旁打转,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在路上走着。刘建安走在前面,周明跟在后面。 周明望着前面刘建安的背影,总觉得身上一阵发痒,像有细小的虫子在爬。 他下意识挠了挠。心里想起之前自己提议背昏迷的苏小小,林蓉果断的拒绝了他,怪自己傻,没看出来那三人早就是一伙的了。 但心中的不安像潮水般反复涌上来。刘建安方才说的“杀玩家拿道具”还在耳边响,刚才没来得及细想,如今也不敢问。 现在没有退路了,自己已经做出了“站阵营”的决定。 不管周明在后面如何想,刘建安可管不了那么多。 谢衍青和林蓉这两个名字在他脑子里转了又转,又被他恶狠狠地压下去,这两个人太碍事了。 尤其是谢衍青,居然戳穿了他装新人的把戏,搅了他的计划。装新人这招,刘建安早就练得炉火纯青,说是他的“通关法宝”也不为过。 这里要提到的是,玩家和副本一样,是有等级划分的。玩家靠刷副本拿经验升级,且只能挑战同等级及以下的副本。 高等级副本的奖励确实诱人,可风险也随之加大。但是玩家下本的等级不作要求,只要有的下、符合规矩就行。 这些都在玩家守则中提到过,只要打开玩家面板就能知道。 刘建安至今仍记得一次在B副本里的场景——加速的心跳、玩家的嘶吼、怪物的恐怖。要不是他把那个交付信任的傻子推出去当诱饵,自己早就成了怪物的点心。 从那以后,刘建安就再也不敢碰高等级副本了。即使他已经是一个B级玩家。 低等级副本多安全啊,以他的经验,存活率几乎是百分之百,还能享受“带头大哥”的快感。 老玩家大多不屑于装新人抢风头,新玩家又容易被他的“沉稳”骗住,乖乖听他安排,真遇到危险,把新人往前一推就行,自己总能全身而退。 而且低等级副本消耗小,即使之后的休息时间短,但也刚好能满足他“稳赚不赔”的心思。毕竟对于他来说,这种低级副本,又何尝不是一种“休息”呢? 他原本看上的是苏小小,那女孩胆子小、情绪敏感,按照以往的经验稍微哄两句就能牵着鼻子走,可惜林蓉那女人总把她护在身后,没什么机会。 但让刘建安没想到的是周明竟然自己主动送上门来,这小子看着老实,又容易慌神,刚好当“小弟”用。 想到这儿,刘建安转头看向周明,脸上又堆起那副温和的笑容:“周小弟,跟紧点儿,小心脚下的石头。” 他拍了拍周明的肩膀,语气里带着几分刻意的亲近。 “等会儿找到老吴,拿到道具,哥肯定分你一半,有了道具,咱们在这副本里就更安全了。” 周明被他拍得一僵,下意识点头,心里的不安却没减分毫。刘建安看着他顺从的样子,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他转头继续往前走,心里开始盘算着怎么收拾谢衍青:那红毛小子太聪明了,留着早晚是个麻烦,不如找个机会,把他也变成“垫背的”。 至于周明,等用完了,自然也有“处理”的办法。 第7章 第七章 两人来到上午遇见老吴的地方。 刘建安从口袋里摸出个巴掌大的铜铃,他的指尖在铃身上轻轻一捻,一道金色的丝线从□□飘出,径直朝着老吴离开的方向探去。 周明看得愣住,那金线在空中那么显眼,可路过的村民却像没看见一样,依旧走自己的路。他这才反应过来,这大概是只有玩家才能看见的道具。 刘建安被戳破了以后,就装也不装了。 “走吧。”刘建安在前头开路,周明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两人七拐八绕地穿过几条巷子,最后停在一处院落跟前。 这里藏在村子最偏僻的角落,周围连户人家都没有,门旁有几个村民把手,高高的土墙围着,让人看不清园中的状况。 就在周明想着如何避开守卫时,刘建安从口袋里摸出一把红色粉末朝空中吹去,那粉末就像有意识一般精准飞向守卫。 原本还直挺挺站着的守卫,一沾到那粉末,眼神瞬间就变了,瞳孔渐渐散开来,眼白上蒙了层灰蒙蒙的雾,维持着站立的姿势,成了个活木偶。 “搞定。” 刘建安得意地挑了挑眉,伸手推开没锁死的木门,带着周明走了进去。可刚迈过门槛,两人都被眼前的景象镇住了。 院子里是个废弃的晒谷场,地面上长满了荒草,几个身影在草堆里漫无目的地游荡。 周明的目光最先落在角落里的一个人身上——那人是他上午见过的一个村民。 可此刻的他,和上午判若两人:他的眼珠缩成了黄豆大小,眼白占了大半,还往外鼓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地面,一点神采都没有。 他走得很慢,脚步拖沓,被旁边的草垛撞倒也没反应,只是机械地爬起来,继续往前走。仿佛没有痛觉一般。 刘建安的脸色也沉了下来,他认出了好几个 “老熟人”。 可这些人,此刻都跟那村民一个模样:有的嘴角挂着涎水,有的走过后,地面上会留下一滩透明的粘液;还有几个人的皮肤下隐约能看到反光的鳞片,随着他们的动作轻轻蠕动,像是要从皮肤里钻出来似的。 “这…… 这是怎么回事?” 周明的声音发颤,下意识往刘建安身后躲了躲。 而相较于周明的不安,刘建安身为老玩家的优势显现出来,他可没有忘了此行的目的。 他的目光在院子里扫了一圈,很快就锁定了角落里的老吴。 老吴正背对着两人,用手拨弄着地上的荒草,后颈处的皮肤泛着不正常的青白色,隐约能看见鳞片的反光。刘建安来到他跟前,挥了挥手,喊了声 “老吴”,可对方像没听见似的,依旧重复着单调的动作。 下一秒,他弯腰捡起块拳头大的石头,手臂一扬,狠狠地砸向老吴的后背。 “咚——” 一声闷响,老吴踉跄着往前扑了两步,可他就像没有痛觉,也没有反应一样,被砸倒后,又爬了起来。刘建安见状也没停手,又朝着老吴的额头砸去,血瞬间顺着老吴的脸颊流下来,染红了他的衣领。 周明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浑身一软,“噗通”一声瘫坐在地上,手指抠着地面的泥土,连呼吸都忘了。 他看着刘建安面无表情的样子,心脏像被一只手攥紧,连后背都渗出了冷汗。这和之前那个“温和护着他”的刘哥,简直判若两人。 刘建安余光瞥见周明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隐晦的笑。他故意放缓动作,等老吴软软地倒在地上,才转身走向周明,伸手想拉周明起来。 他伸出的那只手上,还流着血。红色血液顺着指缝往下滴,落在地上晕开小团深色的痕迹。周明猛地往后缩了缩,后背撞到了草垛,整个人都在发抖。 刘建安的手僵在半空,愣了两秒,随即蹲下身,脸上重新堆起笑容:“周小弟,别怕啊。你看他们这样子,早就不是活人了,连痛觉都没有,跟行尸走肉有什么区别?” 他指了指倒在地上的老吴,声音放得更柔,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压迫。 “咱们这是在‘清理’,不是杀人。你以后要走的路还长,这点场面算什么?” 说着,他捡起地上一块较小的石头,递到周明面前,指向不远处一个正缓慢走动的人说道:“去,你的第一个‘战利品’。不管是玩家还是村民,到了这地步都是死人。放倒他,说不定能拿到道具,有了道具,你才能在副本里活下去。” 周明看着那块石头,又看了看刘建安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心里被搅成了一团乱麻。 他想拒绝,想喊 “我不敢”,可刘建安的目光像钉子钉住了他的嘴,让他连开口的勇气都没有。他的脑袋里闪过无数的画面——进入副本后的种种。 最终,他颤抖着伸出手,接过了那块石头。 他站起身,脚步虚浮地朝着那个“目标”走去,每走一步,都觉得脚下像踩在棉花上。可随着离那人越来越近,周明也好似越来越“坚定”。 “目标”还在缓慢地走,完全没察觉到危险。周明闭了闭眼,猛地将石头砸向对方的后背,可他力气太小了,只让对方晃了晃。 周明愣了一下。 紧接着,他举起石头,第二下、第三下......直到那人倒在地上,额头渗出血,他才脱力似的松开手,石头“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一秒、两秒......周明觉得自己已经被时间分割成两瓣,不停地拉扯、纠缠,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一个人。“滋滋”的耳鸣声响起,周明抬起手用力压向耳朵。鲜血抹满了他的脸,一滴滴泪水无意识的流下,与血痕混在一起,一滴滴血泪砸向了地上的人。 没有道具接收的声音,周明恍惚的想着“原来是村民啊,是NPC而已......” “啪啪啪——” 刘建安鼓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哎,这才对嘛!周小弟,你看,也没那么难,对吧?”他走过来,拍了拍周明的肩膀,又将手上的血蹭到了周明的衣服上。 之后,刘建安没再让周明动手,自己又找了几个人,动作熟练地放倒。因着之前迷住守卫的道具时效不长。两人没再多做停留,离开了这个地方。 路上,刘建安心情很好似的哼着不成调的曲子,脸上满是“丰收”的快乐。突然,他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在虚空中点了几下,对着还一脸惶恐的周明说道:“周小弟,加个好友。我给你转道具。” 周明按照刘建安的指示加上好友后,就收到了系统提示 【您有一份来自好友的礼物。是否接收?】 周明点中【是】,屏幕上出现开礼盒的动画特效。 他收到了来自刘建安的馈赠——一个能隐藏气息3秒的,低级的不能再低级的道具。至少对刘建安来说是鸡肋。 “这个给你,也算没白来。” “刘大哥,你不是说......” 话说到一半,周明的脑中突然回想起刚刚那人杀人夺宝时熟练的样子,心里突然冒出个可怕的念头:刘建安手里的道具,有多少是像这样“拿”来的?是不是还有不少人,像老吴那样成了他的猎物? 他不敢细想,只能低头看自己的道具栏——除了刘建安给的之外,空无一物。他在见证了刘建安的凶残后,也没有胆子提出两人之间的约定。 他也知道,从自己接过石头的那一刻,有些东西,就已经不一样了。 “嗯?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 ... ... 通往墓地的路比想象中的还要长。 谢衍青走在最前面,目光突然被路边一间矮房子吸引:那房子的屋顶铺着的茅草有些已经发黑,窗台上摆着个缺口的粗瓷碗,碗里乘着些土,种着一株蓝紫色的花,显然是有人住的样子。 房子破败不堪,那株花却像是被人精心呵护。他没有做过多的停留,继续和其他人往前走着。 又走了没一会儿,众人便抵达了墓地,那是一片临海的乱石滩。 黑色的石碑歪歪扭扭地立在滩上,石碑上面刻着许多名字,字迹大多模糊不清。 “怎么会有人把乱石滩当做墓地啊?埋得了人吗?” 苏小小忍不住小声嘀咕,伸手拽了拽林蓉的衣角,“看着好瘆人啊......” 林蓉指了指不远处:“那边有房子。” 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那里立着一间稍大些的房屋,屋子前面晒着好几串鱼干,旁边还挂着几张破旧的渔网,渔网上还沾着海草和细小的贝壳,墙角堆着几支断了柄的鱼叉——那应该就是老渔夫的住处。 几人快步走到这里。 “这里居然有捕鱼的工具......” 苏小小惊讶地睁大眼睛,“这怎么会有这些?” “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林蓉说着,率先朝那间屋子走去。谢衍青和苏小小跟在后面。走到门口时,林蓉抬手敲了敲门,“有人在吗?” 屋里没传来任何回应。 这时,眼睛到处乱瞅着打发时间的苏小小,目光突然被某一处吸引:在不起眼的角落里,躺着一只折得歪歪扭扭的纸船,纸船的边缘有些受潮发皱,却还能看出是用草纸折的,船身上用炭笔涂了个小小的鱼形图案。 “林蓉姐、衍青哥,你们快看!” 苏小小捡起纸船,举到空中。 谢衍青伸手想要触碰那艘纸船,眼前的景象却突然天旋地转。乱石滩、木屋、身边的林蓉和苏小小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间狭小却整洁的屋子。 他发现“自己”正站在一间卧室里,墙面是黄泥糊的,有些地方已经开裂,露出里面的稻草;靠窗的位置摆着一张旧木床;放在一旁的木桌上放着一个掉漆的铁皮文具盒,里面放着几支铅笔,旁边还压着一张画纸,画纸上是个歪歪扭扭的小女孩,牵着一男一女两个大人的手——显然是一家人的摸样。 谢衍青想在房间四处转转,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动不了。 “他”正坐在凳子上,手里折着纸船。下一秒,“他” 的喉咙里不受控的发出声音,是个软糯的小女孩嗓音:“纸船啊、纸船。载着我的灵魂,载着......” 歌还没有唱完,门外传来一个温和的女声:“安荷!小荷花!快来吃饭啦!” “来啦,娘!” 这时他才反应过来,自己怕是进到了幻境中,环境的主人,就是这位安荷。自己也只能像是旁观者一样,跟随着安荷的一举一动。 “小荷花”走出卧室,来到堂屋。堂屋中间摆着一张方桌,桌上摆着一碟炒青菜,还有一盘蒸鱼。 一个穿着蓝布衫的妇人正往碗里盛饭,她旁边坐着个穿着短打的男人,手里拿着个小酒瓶,正往杯子里倒酒。 “安大海!你少喝点,等会儿还要去出海呢。” 妇人嗔怪地看了男人一眼,把一碗饭递到“小荷花”面前笑着说道:“快吃,这鱼今早上现杀的,鲜着呢。” 安大海笑着摆摆手,喝了口酒:“就喝一点,不多喝。这么好的菜,不配点酒多可惜。” 说完,他夹了块鱼肉放到“小荷花”碗里,“乖女儿,多吃点,好长个子。” “小荷花”点点头,拿起筷子大口吃起来。谢衍青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暖意从心底升起,那是属于小女孩的幸福——被爹娘疼爱的、安稳的幸福。 没等这画面停留多久,眼前又是一阵模糊。 再次清晰时,“小荷花” 正坐在一棵老槐树下。 一个穿着碎花裙的少女坐在中间,她的身边围着七八个孩子,和小荷花差不多大。少女手里拿着朵小野花,正轻轻哼着歌。她的歌声清甜,非常好听。 一曲唱完,孩子们愣了许久,才像是回过神来一样,激动地鼓着掌。“阿花姐,再唱一遍嘛!” 一个小男孩起身晃着少女的胳膊。 少女笑着点头,“小荷花” 也跟着再次开始唱歌的少女轻轻哼起来。 谢衍青这才发现,少女的目光时不时飘向不远处——槐树下坐着个年轻男人,正低头编着渔网,嘴角带着浅浅的笑。 “大生哥!” 有个眼尖的孩子发现了少女的目光,大声喊起来:“阿花姐唱歌的时候,总看着大生哥!” 另一个孩子立刻接话:“我知道!阿花姐要和大生哥结婚啦!” 说完,孩子们顿时闹了起来,而那位名叫阿花的少女,瞬间红了脸,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摆弄着手里的野花。大生哥也放下渔网,挠了挠头,笑着看向少女。 “小荷花” 也跟着其他人笑,笑声像一串小小的铃铛,清脆又好听。 欢乐的感觉还没在心底焐热,眼前的画面突然被一片漆黑吞没。 第8章 第八章 谢衍青发现自己正缩在床上,阵阵寒意裹住了“小荷花”。 窗外是瓢泼大雨,闪电划过夜空,劈出一道道白色的裂痕,雷声轰隆隆地滚过海面,震得窗户都在发抖。海风裹着雨水撞在窗户上,发出“噼啪”的声响。 远处传来吵闹声,断断续续钻进耳朵里。一个男人嘶吼着:“放开阿花!你们不能带她走!” 外面的声音嘈杂,村民的声音、女人的哭声夹杂着雷声。谢衍青努力地分辨,却只抓住几个零碎的词“海神”“丰收”...... “小荷花”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手里死死攥着一只纸船。 她的年纪太小了,也太害怕了。她的耳朵里嗡嗡作响,那些声音像针一样扎进来,听不真切,只知道外面发生了很可怕的事。 就在这时,卧室门被推开,母亲快步走了进来,张开胳膊把 “小荷花” 搂进怀里。她的怀抱很暖,带着淡淡的皂角香。 母亲用手掌轻轻捂住 “小荷花” 的耳朵,手上的一层薄茧刮得“小荷花”的耳朵有点疼,但很温暖。 母亲的声音放得又轻又柔:“不怕不怕,娘在呢,就是打雷而已,一会儿就停了。” 母亲的动作挡住了外面的吵闹声和雷声。“小荷花” 把脸埋在母亲的衣襟里,闻着熟悉的味道,发抖的身体渐渐平静下来,眼皮也开始发沉。 朦胧中,她感觉到母亲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童谣: 纸船啊、纸船 载着我的灵魂 载着我的梦想 漂过门前的小河湾 漂过河漂过海 和我一起漂向世界 漂向未来...... 睡意越来越浓,母亲看着 “小荷花”的样子,亲了亲她的额头就出去了。 门一关上,外面就传来父亲带着怒火的声音:“你别胡来!咱们不能走!” 紧接着是母亲恳求的声音:“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你看看阿花......我们带着安荷走,去别的地方,总能活下去!” “走不了的!”父亲的声音更响了些,却又很快压低,“村里的人都盯着呢,我们走了,只会被当成叛徒!再说......” 后面的话,“小荷花”已经听不清了。窗外的雨还在下,雷声依旧轰鸣,远处的吵闹声却渐渐低了下去,揉碎进了海风中。 后面的时间,谢衍青在幻境中见证到了这位“小荷花”的一生。 那晚之后,小荷花再也没有见到过阿花姐。那个总是爱笑的阳光少年,也失去了笑容,因为他失去了那个总是在槐树底下唱歌的少女。 有一天,小荷花看见村长叔叔抱着一个空牌位进了祠堂,阿生哥哭喊着想要抢过那个牌位,却被村里其他的人拉住了。 自那以后,阿生哥像是变了一个人。他敏感、易怒,整日整日的坐在槐树下酗酒。他的父母在劝说无效后,也没管过他了。 阿生哥不见了。 就像阿花姐一样,某天突然就不见了。村里的小孩子这样传着,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人们也不会告诉他们。 小孩子忘性大,很快就将这两个人抛之脑后,继续过着自己无忧的童年。 只有小荷花还记得,她还记得那天晚上的哭喊,她还记得在那之后的不久,在夜声人静的时候,阿生哥手里抱着两套红色的,走向了大海,再也没有回来过。 不止她记得,母亲,好像也记着。 在那之后的几年里,母亲的身体越来越差。她与父亲两人的关系也不似从前那般幸福。她总是和父亲争吵着。只是吵着吵着,母亲就吵不动了。 小荷花跪在母亲的床边,握着母亲的手,低声哭着。父亲在门外,背对着母女二人,一口一口地喝着酒 “小荷花,” 母亲望着天花板,她没有太多的力气转头见见自己的小荷花了,只能盯着黑乎乎的天花板。她的力气得用在对的地方。 “小荷花,母亲,母亲已经没有办法带你漂出去了。”母亲的声音突然急促了起来,用力地握紧了女儿的手。 “小荷花!不,安荷!离开这里,一定要离开这里!” 最后这句话似乎是耗尽了这位母亲的力气,最后,她弱弱的开口道:“小荷花,再唱一遍那首歌吧。” 小荷花脸上早已满是泪水,她抬手抹了抹脸,缓缓地唱起了那首童谣: 纸船啊、纸船 载着我的灵魂 载着我的梦想 漂过...... “不要忘记,不要忘记啊,小荷花,要出去,乘着纸船,离开这里” 骤然变大的哭声从房间里传来,门外的父亲,摔碎了酒瓶。 按照村里的规矩,人死后火化成灰,亲人会把骨灰洒向大海,回到海神的怀抱。可小荷花却没有那么做——应母亲的要求,她只在乱石堆中竖了一块石碑。 时间飞逝,小荷花渐渐地长大。她接替了母亲的位置,天天与父亲吵架的人变成了她。 父亲似乎是拗不过倔强的女儿。在一天夜里,安大海用自己的渔船,伴着月色,送走了唯一的亲人,连带着妻子的骨灰。 ... ... 天亮了吗? 不,是谢衍青回到了现实。 “衍青哥?衍青哥?”苏小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举着纸船,一脸担忧地看着他,“你刚才怎么了?突然就不动了,叫了你好几声都没反应。” 林蓉也凑了过来问道:“你怎么了?” 谢衍青无意识的摩挲着指尖,把幻境里看到的都简略说了一遍。 苏小小听得瞪大了眼睛,翻来覆去地看着手里的纸船,可不管怎么摆弄,都没触发任何东西。 “奇怪,为什么我拿着就没反应啊?” 林蓉也拿过纸船研究了一会儿,随即便放弃了。 “别管纸船了,先想想怎么进这屋子。” 林蓉说着,又抬手敲了敲门。 屋内依旧没有任何回应,就在众人准备一筹莫展时,一个沙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们在这儿做什么?” 三人回头,只见一个老人站在他们身后。 他约莫七十来岁,背有些驼,袖口和裤脚都卷着。他的左手提着网兜,兜里躺着十几条海鱼,右手拿着鱼叉,叉尖还沾着海草和泥沙,显然是刚从海边回来。 老渔夫的目光扫过三人,眼神里带着几分警惕,却没多问什么。他放下渔网,把鱼随意丢在门口的石板上,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走到门前。 谢衍青盯着老渔夫的侧脸,虽然满脸皱纹,下巴上的白胡子也有些凌乱,但眉眼间的轮廓,竟和幻境里小荷花的父亲“安大海”有几分相似。 他犹豫了一下,试探性地喊了一声:“安大海?” 老渔夫开门的动作一顿,他缓缓转过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盯着谢衍青看了半晌,才哑着嗓子说了句:“进来吧。” 苏小小悄悄拉了拉谢衍青,小声问道:“衍青哥,你怎么知道他的名字啊?” “幻境里听到的。” 谢衍青压低着声音说:“他就是小荷花的父亲,安大海。”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股淡淡的酒气扑面而来。众人随着安大海走进屋内。 屋内摆着一张老旧的木板床;一张缺了角的木桌,桌上放着一个豁口的瓷碗和一个酒坛;桌旁立着个矮柜,里面塞满了瓶装的白酒;墙面挂着几支鱼叉、渔网;地上放着个小竹篓,里面堆满了纸船。 安大海走到桌旁坐下,拿起酒坛给自己倒了一碗酒,仰头喝了一大口,酒液顺着嘴角流下来,浸湿了他的胡子。 屋内一时安静的只剩喝酒的声音,谁也没有开口。 林蓉指了指门口的渔网和海鱼,语气带着几分笑意:“大爷,我们刚才在村里转了一圈,村里都没人捕鱼了,您这儿怎么还有这些?而且看您刚回来的样子,好像才出海回来?” 她悄悄的偷换概念,直接将村中无法捕鱼的事情说了出来,想看看眼前的人是何反应。不过安大海却并没有多想。 他听到这话,嗤笑了一声,笑声里满是嘲讽:“自那场海难后,村里就没人敢出海捕鱼了。也就我这条老命,不怕死,还敢去海边捞几条鱼。” “为什么村民不敢?” 林蓉追问。 “怕海神发怒呗。” 安大海端着酒碗,眼神飘向窗外的大海,“他们说那场海难是海神不满意,要惩罚我们这些贪心的人。从那以后,别说出海,连靠近海边都怕,就等着海神‘原谅’他们,可笑!” “大爷,那场海难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您能跟我们说说吗?” 安大海捏着酒碗的手紧了紧,目光落在碗里晃动的酒液上,沉默了好一会儿。 就在林蓉以为他不会再开口时,安大海突然仰头喝了一大口酒,缓缓开口:“那天的海,邪门得很。” “早上出门时还好好的,太阳照着海面,连点风浪都没有。我们一船人,刚撒下第一网,天突然就黑了。”他的语速很慢,像是在回忆当时的每一个细节。 “海面上刮起了狂风,海浪跟小山似的往船上砸,船板很快就裂了。一船的人一个个被浪卷走,有的被渔网缠住,有的直接被礁石撞得没了气。我也被浪拍进了海里,以为自己要死了。结果不知怎么的,被一块浮木带着,漂了一天一夜,竟漂回了岸边。整个船队,就活了我一个。”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低了下去,眼神飘向窗外的大海,像是还能看见当年那场惨烈的海难一样。 谢衍青在一旁听得皱眉。 之前向安石提起 “海难会不会是海神发怒”时,当时的安石脸色骤变,急忙否认;可安大海不仅坦然承认,语气里还满是嘲讽,和其他村民提到海神时那种深入骨髓的惶恐截然不同。 为什么他对那场海难和海神的态度会与其他人不一样?安大海到底还藏着什么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