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当女配拿女主剧本》 第749章 番外:江畔何人初见月(十一) 苏颜卿是等到顾溪知熟睡之后才离开道观,她也不想直面离别。 在此之前,她从顾溪知的口中听到了许多京城之外的混乱,但没想到的是,那些只是冰山一角。 京畿附近肉眼可见的多了一些形如枯槁的流民,但城中的百姓也算得上是能够保持正常的生产生活。 可逐渐远离京城,是连绵不断的战火,是破败不堪的房屋,叛军烧杀抢掠,百姓流离失所。 在那战壕之中,甚至还能够见到奄奄一息,在死亡边缘挣扎的重伤的人,或是士兵,或是无辜百姓。 有一幕,在苏颜卿的记忆中久久不能散去。 那时,苏颜卿刚到宛城不久,刚找到落脚之处,还来不及摸索附近的情况,叛军就突然的攻城了。 城中原本的宁静与祥和的氛围被打破,街上的人慌慌张张的往家里赶,躲在家中,一旦察觉不对,立刻拿起包袱想办法逃离这里。 这一场仗,打了两天一夜,最终还是守城军略胜一筹,可是,等到硝烟散尽,苏颜卿只觉得,这场战争没有赢家。 城内,哀嚎声此起彼伏,有些是在哭泣自己逝去的亲人,有些则是在战场上受伤的士兵难以忍受治疗时的痛苦.... 趁着硝烟散去大半,苏颜卿来到了城外的战场之上,满目疮痍,苏颜卿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狼藉。 苏颜卿向前走了几步,突然间被人抓住了脚腕,转头望去,那是一位奄奄一息的,在死亡边缘挣扎的士兵,灰尘混着血液,身上的盔甲已然破败,失去了一条腿,躺在那里,仿佛了无生气一般。 苏颜卿不知道这究竟是叛军还是守城军中的士兵,她蹲下身子,想着能不能做些什么,至少把他带进城中接受治疗。 在帮着止血的时候,苏颜卿听到了他好像是在喃喃自语着什么,仔细听,他在说,“娘,我疼....” 苏颜卿强忍着自己的泪水,加快了自己手中的动作,可是,一切都为时晚矣。 看着已经失去呼吸的人,苏颜卿强忍着泪水,闭眼,起身,走回城中,混进的军营中,引起了新一轮的搜救行动。 在此其中,有一顶帐篷,里面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里面人的交谈引得苏颜卿附耳听去。 “大人,这一战,城中守军死伤大半,如果那些叛军再来一次的话,咱们大概率是抵抗不住的。” “大人,城内的粮食供给之前就出现了问题,朝廷早就说了要派赈灾粮,可是到现在了,我 们连粮晌影子都看不到。” “朝廷,层层批下来,不知道进了谁的口袋里去。” “梁旭!” 突然间的厉声喝止,帐篷内又一次的陷入到了安静之中,片刻之间,从帐篷中走出了几个人。 苏颜卿透过帷帐,见到帐篷内只剩下了两个人。 “阿旭,隔墙有耳的道理我之前便和你说过,万一要被有心之人听去,做些文章,别说你我二人的乌纱帽,项上人头都保不住。” “大哥,这口气我憋了够久了,现在早不是之前了,皇帝每日沉迷于寻求长生不老之术,大兴土木,奸臣当道,几个皇子也是彼此争斗不休,死的死,伤的伤。” “今年的旱灾,朝廷发下来的那些赈灾粮,将近一半都是细沙,剩下那些,平常日子寻常百姓甚至都不用于投喂牲畜。” “年年加征课税,就连孕妇腹中的胎儿也都要算上一个人头,越来越多的人被征去修建皇陵,就连我们这城内也多是一些老弱妇孺,但凡留一些人,我们如今都不会落到如今这种地步。”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荒谬至极。” “大哥,如今各地揭竿而起起义军林立,如果他们真的想要攻入皇城,我们宛城是必经之地。” “刚才的那波人尚不如蜀地燕氏、安邑赵氏、汝丘秦氏那般装备精良和训练有素,我们就已经招架不住,倘若真的是他们,我们是否还要继续徒劳的负隅顽抗下去?” “梁旭,你是什么意思?”听到这里,另一个男人,也就是梁旭口中的大哥,开口打断说道。 “大哥,前些日子,我收到了一封来自燕氏的信笺,他们.....是来劝降的。” 犹豫再三,梁旭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在对面的男人拒绝之前,继续补充说出了对方开出的令人心动的条件。 “大哥,他们拿下了蒙城,下一步便是朝着宛城进发,燕骁云承诺,我们投降,他便不伤害城内百姓,还会派人帮助宛城尽可能的恢复正常生活。” “我找人打听过,燕家军一路从川蜀到蒙城,所过之处,百姓的生活都有一定程度的改善,比起其他的起义军如何,我不清楚,但至少,要比现在京城为位强得多。” “大哥,我言尽于此,至于如何决策,您是宛城的太守,是宛城百姓的父母官,若是您想战,我等也会竭尽全力,殊死一搏。” 说完这句话,梁旭便大步走了出去,帐篷中徒留一人沉思。 趁着间 隙,苏颜卿进入帐中,刚才二人的对话,她听懂了。 眼前的这位太守在此之前遭遇了许多事情,依旧选择维护朝廷的威严,这是他的忠诚与气节,是位忠臣。 刚走出去的梁旭和这位太守关系匪浅,燕骁云通过他想要劝降,不费一兵一卒的拿下宛城。 现在,摆在太守面前就是两个选择,战或者降。 无论是生存还是死亡,他都无法承受选择背后的代价。 梁旭的那些话又是多少人的心声,对于大部分的百姓而言,他们只想在自己的家园中过着平凡普通的生活,可是混乱的世道只带来了家破人亡和颠沛流离。 苏颜卿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太守,心中想着他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却只见,他长叹一声,走出营帐,重归于城内百姓人家之中。 不到一月,燕氏兵临城下,宛城最终还是降了,燕骁云也兑现了自己的承诺,苏颜卿对此并不觉得意外,投降对于宛城上下而言,是最好的选择。 随着宛城的秩序重新恢复,苏颜卿则是对燕骁云这个人产生些好奇,她突然间想要改变自己的计划,想去燕军所过之地看看,还有之前梁旭所提到的其他的起义军,从人类的历史经验来看,或许在他们其中,会有下一位掌权者的出现。 起了念头的下一刻,苏颜卿就准备动身,而等到她再一次回到宛城时,已经是八年之后。 政权完成了更迭,这天下换了一个姓氏的皇帝,好像变了许多,但好像又什么都没有变。 宛城早已焕然一新,城南卖豆腐的大娘已经有了孙女,城西那个酒楼的小伙计如今也开起了属于自己的甜水铺子。 苏颜卿走在街上,和记忆中的场景一一对应,脸上不由得带上了笑容。 在茶楼休憩时,恍惚间,听到了茶楼的老板嘱咐说书先生以后不要再提及前任太守。 虽然当年他降了燕军,可等到皇城被攻破,新帝临朝,宛城一片向好之际,却选择了自戕,留有一封遗书。 上面字字句句是对自己投降行为的愧疚与忏悔,他忠于朝廷却做出了反叛之事,但那所谓的反叛之事却是对宛城百姓最好的选择。 理智和情感的纠结之下,事急从权,但等到一切安定下来,午夜梦回,愧疚感像是潮水般涌来,撕扯着他的神经。 他知道前朝所做的那些荒唐事,他曾经也立志想要改革与变法,可最终也只是得到了一个被外放的潦草收场。 当他还在京城做官时,也 曾三番五次的向皇帝进言,其中不乏类似于国不将国的话语。 可真的当那一天到来时,最无法接受的也是他。 说到底,一切都是怒旧主不争罢了。 苏颜卿坐在那里,宛若一尊雕塑,听着那茶楼老板对着说书先生的嘱咐。 即使那太守保全了宛城的百姓,又舍生取义,为前朝殉国全了他的名节,可是,毕竟这天下换了主人。 新主为其竖碑,已然成全了该有的体面,若是他们这些平民百姓继续口口相传下去,难免不被猜疑有反叛复辟之心。 苏颜卿只觉得有些好笑,八年前,那些人被人称为叛军,八年后,却成了正统,历史循环往复,如何只是那些所谓的赢家说了算。 这一刻,苏颜卿意识到,为什么人类自己的历史会和前辈们的记载出现差别,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因为立场的不同。 喜欢快穿:当女配拿女主剧本 第750章 番外:江畔何人初见月(十二) 等到苏颜卿又一次的回到京城,已然是十五年之后。 时光如梭,斗转星移,不得不说,燕骁云是一个称职的皇帝,返程的路和来时迥乎不同,苏颜卿也如愿以偿的看到了繁华的京城。 苏颜卿走在京城的街道上,城中小贩热闹的招呼声,路过行人愉悦的交谈,酒楼的觥筹交错,一幕幕,都让苏颜卿的脸上不自觉的挂上了笑容。 沉浸在这愉悦的氛围之中没多久,苏颜卿就回过神来,她想起了曾经被自己留在道观里的顾溪知,这么长时间过去,不知道他变成了什么样子,有没有成家立业。 可等到再一次来到道观之后,苏颜卿更觉得这世间沧海桑田。 十几年前来到这道观时,只觉得眼前的陈设有些陈旧,道观内的人也不是很多,并不像是如今这般香火旺盛,人员繁多。 在人群之中,苏颜卿来回穿梭,寻找着那熟悉的身影,可是,整个道观都瞧遍了,上上下下,熟人踪影全无。 无奈之下,苏颜卿只好现身,想要找人询问。 可刚想要和前面的人搭话,伸出手的那一刻,苏颜卿突然间僵住了,她才记起来,她好像从未询问过前辈的名字。 就在苏颜卿缩回手,打算好好地回忆前辈的名字时,身前的那位道人突然间转身,和苏颜卿四目相对。 就在苏颜卿悻悻的想要开口时,眼前的那位道人像是认出了苏颜卿一样,深施一礼,主动向苏颜卿开口说道。 “苏姑娘,你来了。” 这个开头,苏颜卿又是一愣,眼前的人自己应当是从未见过,有那么一瞬间,苏颜卿是以为前辈换了样貌,可是,观察过后,又很快排除了这个想法。 “苏姑娘,吾名灵毓,十五年前,我们有过一面之缘。” 苏颜卿很快就在记忆中找到了灵毓这个名字,当时的他还是前辈身边的一位小道童,如今长大成人,变成了这副模样。 “灵毓真人,我是来找前辈的。” 是相熟之人,苏颜卿便直抒胸臆的说出自己的目的。 “苏姑娘,我师父旧伤复发,三月前便已离世,在师父仙逝之前,曾交付与我一封书信,嘱托我转交与你。” 灵毓从怀中掏出一份信封,递交给苏颜卿,苏颜卿仍旧沉浸在震惊的情绪之中。 “等等,灵毓真人,你是说,你师父,也就是前辈,三月前离世了?” 苏颜卿只觉得不可能,族中之人,不死不灭,为什么前辈会 因伤离世,这根本不科学。 或许是早预判到了苏颜卿的不相信,灵毓带着苏颜卿来到了后山,那里立着一块墓碑以及一个小土堆。 “灵毓真人,你师父的后事,是否是由您亲自操办的?” “是的,师父在生前曾经嘱托过,他仙逝后,第一时间入殓、火葬,都由我一手操办。” 灵毓转身看向苏颜卿,“苏姑娘,我师父说了,当您看完这封信之后,心中一切的疑惑都会迎刃而解。” 说完这句话,苏颜卿打开了信封,灵毓就这样静悄悄的矗立在苏颜卿的身边,等待着苏颜卿看完。 苏颜卿展开那张纸,仔细的阅读起来, 小友颜卿亲启: 苏姑娘,见信如故,很抱歉,在最一开始时欺骗了,我并非是你的同族,我不过是一位被你口中的那位前辈所救下的普通人类。 就像是你与知溪的相遇一般,那年旱灾,朝凌救下了我,柳朝凌才是你真正的前辈,而我,只是受他所托,在此等你。 我无从得知为何朝凌知道你会带着知溪来找我,我也曾问过,但朝凌一直闭口不言,只在一次酒后,曾经提及这是天给他的预兆,而你,是福也是祸。 而在此之后,朝凌便离开了京城,他说他的任务结束了。 我并不知他口中的福祸和任务有何深意,或许你会有所了解。 我仍记得我们所见的第一面,那时的你因为救下了知溪,打破了规则从而感到不安。 那时的我曾想过将一切告知与你,可我答应了朝凌。 朝凌曾经说过,我和你会有两面之缘,我想着,在第二面时,我会将一切都当面告知与你,可是,抱歉,或许我们的最后一面只能由此种方式相见。 或许朝凌已经预见到了此时,也遇见了真相揭开的模样,他也许想要告诉你,规则,从来都不是一成不变的,在某些时刻是可以被打破的。 就如同朝凌救下了,你救下了知溪。 交谈时,我便感觉了你内心中的良善,哪怕面对一个不确定的代价,也会选择救下一条无辜的生命。 我相信,在分别之后的这段时间中,危急时刻,你依旧会选择出手相助,印证了那句话,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我不知道你是否寻找到了你的命运,寻找到你存在的意义,但我祝愿你和朝凌,岁岁无忧,心想事成。 哦,对了,还有知溪小友,他确实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小孩儿,我也幸不辱 命的将他照顾的很好,算是我留给你第一份也是最后一份礼物,我已经嘱托了灵毓,时机到了,他你二人便会重逢。 帆春留 得知真相后的苏颜卿心中五味杂陈,就像是猎物掉入进精心设计的陷阱中,只不过,苏颜卿是猎物视角,不是猎人的立场。 苏颜卿只觉得,自己从入世之后的一切就好像是有推手一般,推着自己朝向一个方向走去。 “灵毓真人,我还是想问一下,帆春真人离世的原因。” 苏颜卿收好书信,看向灵毓。 灵毓微微颔首,“苏姑娘离开一年左右,叛军便已经攻进京城,那是一段混乱不堪的时段,旧朝负隅顽抗,各地的起义军也想要入驻京城,几方势力聚集在京城。” “那时的京城就像是一堆枯柴,零星的火花就能够点燃一切,将一切都燃烧殆尽,而我师父在那个时候选择了下山,尽自己的绵薄之力,伤就是在那个时候留下的。” “师父说,这是他的选择,是他的命,也是他找到的重新活过来后的意义。” 苏颜卿点了点头,在朝凌救下帆春的那一刻,这种善良便传递了下去。 “苏姑娘,后院有空余的房间,过几天便是上元节,是个团圆的日子。” 灵毓话中意有所指,苏颜卿也知道他口中的团圆指的是顾溪知,于是乎点了点头,接受了他的安排。 喜欢快穿:当女配拿女主剧本 第751章 番外:江畔何人初见月(十三) 几日后,上元节如期而至,由于节日的缘故,今日取消了宵禁,于是乎,夜晚的京城变得更加的热闹。 苏颜卿最开始想着灵毓会带着顾溪知来见自己,又或者是带着自己去见顾溪知,却没曾想到,太阳下山后,灵毓说让自己去体验一番京城的上元节。 苏颜卿知道灵毓的潜台词是顾溪知会在山下,跟随着下山的人群,缓步走向热闹的街道与人群。 苏颜卿因为心中有其他事,总有些心不在焉,百无聊赖的在街上闲逛着,左瞅瞅,又瞧瞧。 走的有些累了,便找了家茶楼歇歇脚。 苏颜卿的位置正好靠着窗边,透过窗户,不远处正是护城河,那女老少都聚在那里,写下自己的心愿,放入花灯中,顺着护城河流出,祈祷着神明能够看到自己的愿望。 苏颜卿撑着手,托着脸,视线随意的扫着,顺着走动的人群。 拥挤的人群中,苏颜卿的视线落在了一个扎着两个小揪揪的小孩身上,胖乎乎的,身上穿着红色的新衣。 手中拿着糖葫芦,视线却被另一个摊子上的糖人给吸引住,不由自主的向着摊子迈着小小的步伐,走了过去。 而此时孩子的父母正在另一个摊位前挑选着东西。 苏颜卿紧盯着那枚小小的身影,此时街上的人越来越多,生怕一个不注意就丢失了小孩的踪迹。 就在苏颜卿打算从窗户那里翻出去将小孩给带回父母身边的时候,一个身穿灰色大氅的人先行一步,抢先一步,付清了糖人的钱,抱着小孩往回寻找父母。 以为是人贩子已经翻下来的苏颜卿长舒一口气,看来还是个好心人嘛。 就在苏颜卿打算重新返回的时候,蓦然间,和那人对上的眼睛,几乎是瞬间,苏颜卿便认出了眼前人的身份。 鼻梁高耸,剑眉星目,眼眸中仿佛古井一般毫无波澜,但却在见到苏颜卿的那一刻,微微睁大了双眼,下意识勾起了个笑容。 苏颜卿有那么一瞬间的愣神,她认出了眼前人就是自己翘首以盼的长大后的顾溪知。 顾溪知率先穿过拥挤的人群,站在苏颜卿的身边,苏颜卿上下打量了一番,脸上露出了一抹真心实意的笑容,顾溪知真的就像是帆春前辈说的那样,一切都很好。 “好久不见,仙女姐姐。” 顾溪知将苏颜卿的一切的表情都收入眼底,也知道现在自己的这副模样让苏颜卿十分的满意,脸上的笑意更胜。 “真的是好 久不见,小溪知,看来这些年过得很不错嘛。” 透过顾溪知那不菲的衣着和从容的举止来看,苏颜卿也肯定了顾溪知的生活肯定差不了。 “姐姐,我们两个都这么久不见了,姐姐去我府上坐坐好不好,我有好多话想要和姐姐说的。” 顾溪知像是小时候那样抓住了苏颜卿的衣袖,眼里亮晶晶的,可爱的模样让苏颜卿一时间卸下了所有的防备,点了点头。 返回的路上,苏颜卿注意到,好像有人在跟着他们,刚想拽拽顾溪知的衣袖,提醒他一下,没想到,顾溪知顺势紧紧的握住了苏颜卿的手,低下头,看似两个人在耳鬓厮磨,但实际上小声说道。 “姐姐,我好像有麻烦了,抓紧。” 苏颜卿对京城的道路并不是很熟悉,也只能配合着顾溪知的步伐,顺着人流,走到了一个巷口。 突然间,顾溪知一个转身,拉着苏颜卿走进了一个阴暗的小巷子,将苏颜卿紧紧地抱在怀里,示意苏颜卿先不要出声。 很快,寂静的黑夜之中,苏颜卿就听到了兵器之间碰撞的乒乓声,但又很快的重新归于平静。 苏颜卿的注意力始终都放在外面的那些声音上,以至于没有看到,外面都已经乱成那样,顾溪知那炙热的视线一直落在自己的脸上,就像是这茫茫黑夜一样,想要将苏颜卿给吞噬殆尽。 “大人,贼人抓住了。” 一道略有些粗犷的声音从近处传来,让苏颜卿下意识转回头看向顾溪知,正巧撞入那炽热的眼神中。 只不过,还不由得苏颜卿细想,顾溪知很快的收敛了自己的情绪,笑的眉眼弯弯,仿佛两个人不像是刚被追杀的模样。 “清月阁的杀手,让刑部的人好好审一审,找到背后的雇主是谁。” 顾溪知从黑暗中走出,从地上黑衣人的尸体上找到了象征身份的木牌,吩咐着。 苏颜卿站在顾溪知的背后,看着他修长挺拔的背影,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此时的顾溪知和她记忆中的顾溪知判若两人,冷静又杀伐果断。 顾溪知话音刚落,那群人便各司其职,轻车熟路的样子早已告诉苏颜卿像是这样的刺杀发生不止一次了。 苏颜卿皱紧了眉头,刚才那个男人称呼顾溪知为大人,而顾溪知则是提到了刑部,再加上这次发生的刺杀,苏颜卿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顾溪知现在在朝廷做官,而且权力不小。 一路上,从边境小城到如今的京城,苏颜卿本以为之前的那 些因战乱而产生的负面影响都已经随着新朝的建立而消散,可到如今看来,京城依然暗潮汹涌。 “姐姐,怎么了?是被吓到了吗?” 顾溪知转过身来,俯下身,和苏颜卿视线齐平,两个人的距离近到能够清晰的看到顾溪知的睫毛。 面对突然间靠近自己的脸,苏颜卿回过神来,收敛脸上的神情,提起最初的那个话题,“或许我们两个真的得好好地聊聊这些年发生了什么。” “好啊。”顾溪知脸上的笑容依旧,但却让苏颜卿产生了一种非常强烈的不真实感,仿佛自己与顾溪知之间隔着一层厚厚的精致假面。 喜欢快穿:当女配拿女主剧本 第752章 番外:江畔何人初见月(十四) 等到苏颜卿跟随着顾溪知来到他的府邸门前,苏颜卿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十几年未见,顾溪知所付出的努力远要比自己所想象的多得多。 “大人。” 站在门口等候许久的小厮在注意到顾溪知的身影时,就及时的迎了出去,顾溪知看了一眼苏颜卿,随后又转过身去,说道。 “清风,让人抓紧把东厢房收拾出来,今晚府上有贵客。” 清风在听到东厢房的时候,略带诧异的看了苏颜卿一眼,但又很快恢复正常。 苏颜卿将这一异常尽收眼底,按下不表,继续跟着顾溪知一起往里走去。 “看来这些年,你过得确实不错,在朝廷任职?” 书房中,苏颜卿环顾着周围的陈设,坐在一旁的位置上说道。 顾溪知紧随着坐在了苏颜卿的旁边,正巧此时清风将茶水点心等东西给送了进来。 清风很快离开,顾溪知一边给苏颜卿倒茶水,一边回复说道。 “是啊,新朝刚立,百废待兴,用人支出多如牛毛,也是庆幸,在明云观的那几年,没有忘本,苦读了几年诗书,一朝中举,入朝为官,一路走到如今。” “所以你现在到了哪个位置?” 苏颜卿接过茶杯,放在自己的面前。 “左副都御史。” 苏颜卿细长的手指拿起一旁的盘子中摆放精致的糕点,选择一块,拿起来,浅尝一口,表面上看似淡定,但脑海中早就开始头脑风暴。 都御史隶属于监察体系,复核刑部审理的案件,监察百官之职责,主管长官为左右都御史,刑部尚书、大理寺卿合称三法司。 顾溪知现在尚未到而立之年,已然是走到了二把手的位置,前途不可限量。 “果然啊,我就知道,我们的小溪知就是最棒的嘛。” 苏颜卿有些欣慰的露出笑容,顾溪知走到这个位置,洗清了顾家所背负的那些污名的同时,也实现了顾家长辈对于入仕的执念,简直就是双喜临门。 “这还是要谢谢姐姐当年的救命之恩,当年如果不是姐姐,现在的我可能都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面对着顾溪知那有些水润的眼眸,苏颜卿摇了摇头说道,“小溪知,现在的一切,都是你拼搏出来的,要感谢的话,那就好好地谢谢你自己吧。” 苏颜卿和顾溪知两个人相视一笑,苏颜卿又从盘子中挑出一块被做成玫瑰形状的糕点,吃了起来。 “姐姐喜欢 这个?从前,姐姐可是不会吃这些人间五谷的。” 看着苏颜卿开心的吃着点心,顾溪知有些诧异,那年相遇,苏颜卿可是说过,她是不需要吃这些五谷杂粮。 “咳咳,人是会变得嘛,就像是你现在都成为左副都御史了,我在外游历的时候,发觉这些东西,尝起来还不错。” 苏颜卿轻抿一口茶,说道。 “是啊,人都是会变得,但姐姐还像是从前一样,再尝尝看这个,前段时间琼州进贡了些奇特的果子,里面的汁水香甜,御膳房研究制成了这盘糕点。” 苏颜卿尝试了一口,咬下去的那一瞬间,绵软香甜的口感让苏颜卿眼前一亮。 “姐姐若是喜欢,我再去找陛下讨要些” 听到顾溪知的话,苏颜卿摇了摇头,“不必如此麻烦,等何时我到琼州,可以试着做做。” “姐姐,还要离开?” “嗯,这次回京也只是想看看隔了这么久,京城变成了什么样子,你和帆春前辈过得怎么样,如今看来,京城很好,你也很好,这就够了,我打算再去些我没去过的地方,看看人间百态。” 听到苏颜卿还要离开,顾溪知有些低落的垂下了头,像是喃喃自语般,低声说道。“可是我过得一点都不好” “什么?” 苏颜卿此时正在发散思维,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听顾溪知的话,也只听清楚了一点。 “没什么,姐姐,能不能答应我,多在京城待段时间好不好,给我一个报恩的机会好不好。” 顾溪知握住了苏颜卿的一只手,目光带有祈求的看着苏颜卿,一瞬间的晃神,让苏颜卿又想到了离别时顾溪知那期盼的眼神。 苏颜卿心软了,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同意了顾溪知的请求。 看到苏颜卿的松动,顾溪知扯出了一抹乖巧的笑容,就像是一只坐在原地摇尾巴等待主人摸摸的小狗。 苏颜卿也的确这么做了,但只不过是在东厢房的门口,苏颜卿进屋之前,还是没忍住,微微踮起脚揉了揉顾溪知的头,“晚安。” 却没想到,在苏颜卿转头要离开时,顾溪知拉住苏颜卿的手,一个用力,将苏颜卿抱入怀中,“姐姐,这些年,我真的真的很想你。” 苏颜卿像是安抚般的拍了拍顾溪知,最后顾溪知还是有些依依不舍的松开了手。 月上眉梢,一人茕茕孑立,一句“晚安,姐姐。”随风消散在夜幕之中。 第753章 番外:江畔何人初见月(十五) 第二日,早饭期间,苏颜卿发现,原本需要去上早朝的顾溪知,此刻却依旧安安稳稳的坐在餐桌旁,斯斯文文的吃着碗中的粥。 “姐姐,尝尝这个,我的饮食有些清淡,也不知道合不合姐姐的口味,如果姐姐不喜欢的话,悦来楼的厨子比较擅长做些徽州菜,独具一番风味,我记得姐姐说刚从皖南返程,先尝尝京城的特色。” “还有满香阁的厨子炒得一手好辣子,据说是老家的独门秘方,每日都有顾客排长队只为买那一瓶酱。” “这京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无论是街头小摊还是各大酒楼饭馆,都各有千秋的。” “我还准备了祥云斋的糕点,他们家的糕点甜而不腻,有些酸甜开胃,我都买了些。” 顾溪知坐在苏颜卿的旁边,喋喋不休的介绍着这丰富的早餐。 “溪知,谢谢你为了我准备了这么多,只不过,我只是会偶尔的吃些我比较喜欢的,人类的食物对于我来说并不是必需品,食用过多会造成负担,而且,会浪费的。” 这些年,苏颜卿去了许多的地方,见到了许多因为战争、饥荒等各种各样的原因而死去的人。 所以,哪怕苏颜卿不需要这些食物,但格外珍惜粮食。 后来,时局逐渐稳定后,苏颜卿的脚步逐渐慢了下来,不需要跟随着当地的人们一起被迫逃难,她停留在一个地区的时间就更长了。 她也逐渐放弃了隐匿的状态,反而是像个人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只不过,为了安全起见,每隔一段时间会以寻亲的名义换个地方生活,以防出现什么意外。 也是在这段时间里,苏颜卿逐渐尝试着接受人类的食物,大多数是一些邻里对苏颜卿善举的回报。 有些被她分给附近的孩子、乞丐、残疾或者是独居之人,有一小部分,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吃了下去。 哪怕是如今,苏颜卿对于人类的一切,所表现出来的特质,仍是冷静与克制。 “抱歉,是我考虑的不周到” “不,用不着说抱歉,我知道你是想好好招待我,要说抱歉也是我,是我忘记提前告诉你了。” 苏颜卿拿起筷子,夹起一块放在碗中,也给顾溪知夹了一筷子,开始细细品尝起来。 顾溪知看了看苏颜卿,敛去眼底多余的情绪,低下头尝了一口,莫名有些苦涩,十几年未见,虽然苏颜卿仍挂念着他,但生分是必不可少的。 饭后,顾溪知贴心 的询问着苏颜卿是否有什么想要去的地方,想要看的东西,他可以陪着去。 苏颜卿想了想,打算按照当年的足迹,一点点的重新逛这京城。 “姐姐,这是当年你捡到我的地方,变化很大的,对吧。” 如果顾溪知不提,苏颜卿都没有认出这个地方,变化可不是一般的大。 当年,略有些陈旧的房子,空荡无人的街道,厚厚一层的积雪,四处弥漫着萧条的气息。 而如今,旧屋已换新颜,红墙绿瓦,一切看起来是那样的崭新,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走街串巷卖货的小商贩,多增添了许多人气儿。 “你要是不说,我还真的看不出,看来这个新朝的皇帝,燕骁云要比之前那位好很多,百姓可以过上好日子了。” 听到苏颜卿的话,顾溪知突然间叹了口气,有些别有用意的说了一句,“那可不一定。” 苏颜卿张了张嘴想问,但却被顾溪知给支开,不知道顾溪知看到了什么,拉着苏颜卿的手,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姐姐,这是当年我们住过的那个房子,我可是攒了将近一年的俸禄,当年,我进士及第,我向陛下求了这座宅子,只不过近几年此处不是很安全,我便搬去了现在的宅子。” 苏颜卿突然间注意到顾溪知话中的一个词语——不安全。 天子脚下,首善之区,为什么会不安全,尤其是新朝刚立,百废待兴的时候,恢复生产才是第一位的。 苏颜卿皱了皱眉头,总觉得这里的祥和透露着一种古怪。 “姐姐,我当官之后办的第一件事,就是这里。” 走着走着,苏颜卿和顾溪知两个人走到了当年要托付给顾溪知的慈幼堂。 孩童的朗朗书声传入苏颜卿的耳朵中,站在廊桥处,苏颜卿观察着这个大了不止一倍的慈幼堂。 “陛下入京时,虽然小心谨慎,但还是不可避免的造成了骚乱,那时,那几家慈幼堂是最先遭殃的。” “原先的那些所谓的管理人员将金银细软提前就打包好了,准备趁乱跑出城,可是他们并不幸运,或许是苍天有眼,这些人死在了帆春前辈手下。” “那些钱财也被帆春前辈给收了起来,赈济灾民用了,等到一切平静下来,人们又一次想起那些无辜的孩子时,慈幼堂早就死的死,伤的伤,剩下的孩子,寥寥无几。” 顾溪知的声音中带着丝丝悲凉,“姐姐,你知道吗?当我和帆春前辈一家家的找过去时,除了 悲伤外,我甚至生出了一丝庆幸,庆幸我遇到了你,庆幸你没有把我随便扔在哪里。” “姐姐,你救了我,不止一次。” 顾溪知转过头看向苏颜卿,苏颜卿也望向顾溪知,紧紧地握住顾溪知那发凉的手掌,无声地安慰着他。 “陛下登基时,各处都需要修正,那些无父无母的孩子,自然是被遗忘了,我和帆春前辈一商量,将他们都给带上山去了。” “那现在他们如何了?” 听到苏颜卿的询问,顾溪知指了指站在堂前正在教书的那位先生,“毅宁便是其中之一,前些年考中了秀才后,一直在这里教书育人。” “还有一部分,选择入了朝堂,等过几天,我带着姐姐去看看他们,还有一部分或是选择种田,或是选择做些小生意,养家糊口。” 十几年的光阴对于生命近乎于无限的苏颜卿而言称得上是短暂,对于当年的记忆,苏颜卿也还能够回忆的清清楚楚。 当时的那些孩子,过了这么久,就算是几岁稚童,如今也已然成年,那如今这慈幼堂中的孩童,又是从何处来的? 就在苏颜卿想要开口时,只看见那位教书先生放下书册,随后那群孩童也同时开始收拾自己的桌面,看起来是下课了。 “溪知哥哥!!” “溪知哥哥来啦!” “溪知哥哥带漂亮姐姐来啦!” 当一个小孩注意到顾溪知的身影时,便迫不及待的跑向顾溪知,紧随其后的是一堆小孩。 苏颜卿和顾溪知两个人瞬间就被一群小孩给包围了。 本来苏颜卿还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自己是该站在原地还是该动一动,却觉得有人抓住了自己的衣角并轻轻的拽了一下。 下意识低下头看去,却看到一个扎着两个小羊角辫的小女孩抓着自己的手,一点都不害怕的看向自己,葡萄般眼睛一眨一眨的看着自己,甚至还主动的跟自己打招呼。 “漂亮姐姐好。” “你好啊,你好可爱。”苏颜卿揉了揉小女孩的头,从自己的袖口中拿出两块莲子糖递了过去。 “谢谢姐姐!” 小姑娘的话音刚落,就看见一只大手将糖又给拿了回去,转头一看是顾溪知。 “小怡,是谁前几天牙疼的需要去看大夫呀,是谁被大夫嘱咐说不能再偷吃甜的了。” 顾溪知一句话,小女孩就有些不开心的瘪瘪嘴,有些低落,但也没有做什么别的行为。 “漂亮姐姐对不起,小怡最近不能吃糖” “好了,清风哥哥带了祥云斋的糕点,快去拿吧。” 一听到有祥云斋的糕点吃,小怡立刻换上了一副笑脸,拉着自己的好朋友就走了。 临走前,还不忘记跟苏颜卿说再见。 “漂亮姐姐,我一会儿来找你玩儿哦。” 苏颜卿的注意力都在和小朋友说再见,没有注意到,顾溪知趁乱将那两颗莲子糖藏进袖口。 一群小孩,来得快,去得也快,或许是下午还要上课,所以午休的时间就更加的难能可贵。 “溪知,你来了,这位是?” 原本那位教书先生,也走到对面,笑着问道。 “我的姐姐,姓苏。” 顾溪知说完,教书先生露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这原来便是你的那位恩人。” 顾溪知点了点头,随后他自我介绍的说道,“苏姑娘,你好,我姓王,名磊,字毅宁,我和溪知是至交,和他一同称呼我为毅宁就好。” “你好,我姓苏,名颜卿,也不用叫我苏姑娘了,叫我颜卿就好。” 在苏颜卿看来,名字不过是个用来称呼的代号,可是王磊却摇了摇头说男女有别,直呼姑娘名讳怕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苏颜卿有些无所谓的点了点头,这个时候,她才意识到,好像顾溪知一直都没有说自己的字,就连王磊都称呼顾溪知为溪知。 “时间不早了,苏姑娘不嫌弃,便一起留下来吃个便饭吧,这里好久不来新面孔,孩子们都很喜欢你。” 顺着王磊指向的位置,苏颜卿看到了一颗又一颗的小脑袋,他们藏在门后,在注意到苏颜卿看过去的时候,条件反射般又缩回去。 “我都可以,溪知,你呢?走了很久,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顾溪知点了点头,拉着苏颜卿的手,往后院走去。 第754章 番外:江畔何人初见月(十六) 苏颜卿跟随着顾溪知和王磊的步伐,参观了整个慈幼局的全貌。 相比较之前那种略显简陋,现在的基本设施也是很完善,也很温馨,有一种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感觉。 苏颜卿很喜欢小孩子。 在她看来,无论是什么物种,人类、动物或者是植物,幼年时期总是需要格外的获得关注,尚未成长起来的他们,在充满不确定性的世界中,更为弱势无助。 而且,幼年时期所养成的习惯或者是遭遇的经历,往往会影响其在成年后的行为模式。 对于观察者而言,被观察对象的幼年期格外关键。 在过去的十几年里,苏颜卿就一直都很想观察人类,前辈的经历告诉她,人类格外注重对于幼崽的教育。 现实中,苏颜卿遇到了战乱和灾年,人类居无定所,活着成为了第一要义,出生率走低的同时,死亡率也在不断增加。 甚至,她在一些地区,曾见证过‘易子而食’情形发生。 在其他动物的身上,苏颜卿也曾听过,在某些情况下,他们会选择蚕食自己的孩子,保全自己。 可她看到了人类身上的那抹悲切。 当她蹲下身,想要仔细看清母亲眼中的情绪时,那抹泪水,落在她的手掌中央。 苦涩的泪水渐渐干涸,饥肠辘辘的野兽伺机而动。 人群散去后,一碗飘着香气的肉汤留在原地,是留给那位母亲的,是最后残存的‘情理’。 可那母亲也只是捧着碗,一遍遍的呼唤孩子的姓名。 宛如昨日,孩子牙牙学语时,母亲也曾如此将孩子抱在怀中,一声声温柔的话语安抚着那躁动的灵魂。 第二日清晨,有人发觉那位母亲在那早已干枯的柳树上自缢,或是在赎罪,或是对这吃人的世道感到绝望。 清风拂过,带来无尽的荒芜,人群又一次的开始骚动,很快,那里又什么都没有剩下。 至此,那两股袅袅炊烟总是会消散在苏颜卿那寂静梦境之中。 苏颜卿有些不知所措的和孩子们玩耍,毕竟在此之前,她很少显现在人前。 在不远处,顾溪知和王磊站在学堂的门廊处,顾溪知的眼睛聚精会神的盯着苏颜卿的一举一动,王磊则是看看顾溪知,又看看苏颜卿。 “我和老李之前还真以为你患了癔症,原来真有这么个人物,长得真像是天仙儿一样。” 王磊的话中充满了对苏颜卿的赞叹,收回视线 ,却正对上顾溪知警觉的眼神。 “老顾,有点吓人了,你放心,朋友妻不可欺,我可是读书人。” 王磊本以为顾溪知是在把自己当成不怀好意的竞争对手,可却没想到顾溪知的回答。 “不,错了,我于她而言,最初连萍水相逢都算不上,因为她好,所以我才有机会被她记得。” “她就应当活得逍遥肆意。” 听到顾溪知的回答,有些诧异的转过头,此时他发现,顾溪知的视线再一次的落在苏颜卿所在的方向。 对于王磊而言,他也只是在和顾溪知的交往中,仅仅通过零碎的三言两语知道有这样一个人存在。 他不知道两个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顾溪知为什么会露出这样的神情。 自他认识顾溪知之日起,就觉得顾溪知像是一座火山一样,要么在沉默中爆发,要么在沉默中死亡。 这些年,顾溪知一步步走向高位,轻轻松松的就洗刷了他父母所蒙受的冤屈。 明明前途一片光明,但却逐渐走向虚无的深渊。 因为顾溪知发现,除了他之外,根本无人在意他父母死亡的真相,没有人在意顾家是不是真的通敌叛国。 那些早已随着前朝的覆灭而成为了过雨云烟。 现在顾溪知所求来的那个真相,不过是因为他现在是新朝的‘小顾大人’,是皇帝眼中炙手可热的红人。 这一场改朝换代的战争持续了太久,久到死了太多的人,除了他们的亲人外,无人在意,也无人得知他们的姓名。 在意识到不对时,顾溪知尝试转移自己的情绪,可是他又不知道该去怨恨谁。 自己的父母死在了亲人的算计之下; 顾承轩和小林氏死在了他们认为值得托付的‘明主’手上; 前朝昏庸无道的皇帝和无恶不作的奸臣也死在了城破之日。 太阳东升西落,百姓安居乐业,朝堂上纷纷扰扰,充斥着勾心斗角,好像一切都变了,又好像一切都没变。 一日的早朝之后,顾溪知病了,病的很严重,明明前一日还在朝堂之上因推行新策而舌战群儒,晚间却暮气沉沉的躺在床上,仿若将死之人。 太医院的人来了一波又一波,没有受伤,也没有中毒,只说是郁结于心,不得纾解。 在众人手足无措,以为到了听天由命的时候,两个人的突然造访,改变了如今的局面。 其中一位王磊认识,是山上 道观的道长,帆春真人,而另一位,无论王磊怎么回忆,都记不起他的样子,只知道两个人是朋友。 顾府沉寂了许久,对外统一口径说是顾溪知需要静养,可只有包括王磊和清风在内的为数不多的知情人知道顾溪知被帆春真人和他的朋友带走了。 就在外界以为顾溪知时日无多,可在某日清晨,他一个人回来了。 至此之后,那位在朝堂上据理力争的小顾大人回来了。 没有人知道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王磊也曾想打探过,可是顾溪知一直只字不提。 王磊看着苏颜卿的背影,脑海中冒出一个念头,或许,那段未知的经历会与眼前人有关。 她使得顾溪知成了如今这个杀伐果断且冷静的疯子。 想到此处,王磊摇了摇头,那些未知的过去就像是未来一样,本就是说不清道不明的。 此时虽然是黄昏,但依旧明媚的阳光洒在院中,仿佛将院落隔绝成两个世界,苏颜卿和孩子沐浴在阳光之下,而顾溪知与他站在连廊下,被覆盖在阴影之下。 王磊抬头望向远处,只觉得今日的天气不错,些许如血般殷红的火烧云围绕在那抹亮黄的周围。 明日大概率也会是个好天气, 所珍视的一切都平安无事, 这就够了。 第755章 番外:江畔何人初见月(十七) 夜晚,随着太阳彻底落山,苏颜卿和孩子们的玩耍正式落下了帷幕,无论是孩子们,还是苏颜卿,都有些意犹未尽。 苏颜卿看着一排排准备洗漱上床睡觉的小豆丁,脸上还挂着笑容,人类幼崽要比她想象中的更加有趣。 苏颜卿心中盘算着,要不要和顾溪知说一声,毕竟就在刚才,排在队末尾的扎着两只小揪揪的小姑娘牵着自己的手,糯叽叽的问自己可不可以给自己讲睡前故事。 苏颜卿想起了在返京的途中,自己路过一户人家,夜深人静,传来阵阵的摇篮曲。 那时的苏颜卿不由得放慢脚步,坐在院墙之上,屋内的烛火微弱,窗户处的倒影并不是那么清晰。 但是苏颜卿心里清楚,那里有一位母亲,正在哄着她的孩子进入梦乡。 时间转换到如今,苏颜卿盯着孩子清澈的眼眸,表面波澜不惊,但实际上已然开始有了想法。 只不过,苏颜卿还没来得及和顾溪知开口,就只见顾溪知和王磊的表情突然间变得严肃起来,甚至王磊还在朝着顾溪知说着些什么,情绪有些激动。 苏颜卿隐隐约约好像是听见了什么,天黑了、不安全、赶紧回去。 顾溪知有事情在瞒着自己。 这是苏颜卿的第一反应。 但转念一想,顾溪知有事情瞒着自己也是正常的,毕竟属实是许久未见,有隔阂也是正常的。 这个念头一出现,苏颜卿的心情莫名的有些低落,在心里,顾溪知的地位是特殊的。 他是她所见的第一个人类,也是她的第一次‘破例’。 离开京城之后,苏颜卿很长时间没有得到过顾溪知的消息。 无法预测的未来才是最令人恐惧的。 苏颜卿第一次亲手种下了一个因,不知道得到什么果。 就像是老实人第一次尝试走出规则的边缘,在没有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之前,总是惶惶不可终日。 苏颜卿也曾想打探过和帆春真人有关系的那位前辈的事迹。 可是这里本就是人类活动的区域,人类建立家园后,除了一些家畜外,其余的物种数量就会少,负责的同族也少。 更何况现在还处在人类的战争期间,战火纷飞,就连原本的那些家畜都保不住。 有一次,遇到了一次同族,可是因为双方人马的交战,两个人甚至连一句话也没有说上就匆匆分别了 所以,一直在战争结束之前,苏颜卿一直都 小心翼翼的,不再主动的出手,而是想办法给人类一些‘预示’。 苏颜卿不知道的是,她自己做的那些小手脚,被幸存下来的人类称之为‘神迹’。 现在看见顾溪知没什么事儿,而且给人类带来了好处,好像还挺好的。 至少之后,苏颜卿会稍微地放开手脚一些。 苏颜卿心中盘算着,等着王磊和顾溪知交谈结束,走到了顾溪知的面前,说起了自己的想法。 “可以的,姐姐,他这里也更加安全,对,更安全,住在这里没什么不好的,明天明天后天或许早上我再来接姐姐回去。” 苏颜卿知道顾溪知在掩饰,掩饰他的不安、紧张和慌乱,甚至在最后分别时,脚步都有些凌乱,像是在躲避什么洪水猛兽。 苏颜卿心中只觉得不安,气氛有些过于的诡异,王磊平时不住在慈幼局,在离开前,苏颜卿感受到了他对自己的欲言又止。 寂静的夜晚,传来了苏颜卿缓慢而轻柔的声音,有些孩子乖巧,躺在床上准备闭眼睛睡觉,有些皮一些的孩子则是还想耍宝。 等到苏颜卿将他们都哄入睡,不由得感觉到了疲惫,她想到了自己刚诞生时,负责照顾自己的前辈精心照料自己时的情形。 来到院中,苏颜卿坐在长廊之上,望着漆黑一片的夜空,只觉得有些不对劲。 随着乌云将满月遮住,苏颜卿最终还是选择起身,寻找起顾溪知的踪迹。 至少去看一眼,知道他是平安的就好。 可是,随着时间的一点点流逝,苏颜卿探寻的脚步越发的急促。 七拐八拐之后,苏颜卿的心彻底的悬了起来,她闻到了一股非常浓郁的血腥味儿,而在其中夹杂着顾溪知的气息。 苏颜卿顿时一紧,开始担心起顾溪知的安危。 巷子狭小细长且没有什么光,看起来黑压压的,像是一处深不见底的深渊。 随着不断的深入,刀剑碰撞的声音越发的明显,显而易见,里面的战斗很激烈。 凭借隐身的技能,苏颜卿一路小心翼翼的。 映入眼帘的,就是横七竖八的尸体,夜行衣,带着头套,身上大大小小伤痕。 苏颜卿蹲下身子探查,都没有了呼吸。 一直到最里面,巷道中的一个小小角落处,苏颜卿找到了唯一的活口,已经奄奄一息的顾溪知。 “不是才分开没多久吗?我就是去哄了下孩子睡觉,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鬼样子? ” 苏颜卿随身没有配备太多的药物,只能是草草的处理一下,将顾溪知打横抱起,朝着最近的医馆跑去。 “姐姐,你又救了我一次呐。” 看到苏颜卿的那一刻,顾溪知的脸上扬起了一抹笑意,随即立刻倒在了苏颜卿的怀中。 医馆内,苏颜卿看着外面逐渐亮起的天空,照顾顾溪知的清风,守在门口昏昏欲睡的医馆伙计,以及躺在病床上尚在昏迷的顾溪知。 门外的街道上已经传来了一些商贩的摆摊声,又想起昨日京城内的喧嚣,苏颜卿只觉得诡异,一切是那样的表里不一。 昨日的‘战场’已经被被清洗干净,百姓走出家门,欢声笑语一片,很难想象,三个时辰之前,这里充满了血雨腥风。 苏颜卿还记得,昨日通知清风带人来医馆时,他看向自己那震惊的表情,仿佛在诧异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而且他们来的方向是慈幼局的方向,并不是顾府。 很明显,这些人手被安排在了慈幼局,苏颜卿在顾溪知的身边见过这批人,和负责慈幼局安保的人并不是一批。 所以,这些人是顾溪知特意安排在那的。 苏颜卿思索着顾溪知此举的意图,又联想起离别时顾溪知的那些异常。 或许,顾溪知在害怕那些人会牵扯到慈幼局, 还有自己。 苏颜卿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本来不想多问,但看着顾溪知那个惨样子还是有些于心不忍。 第756章 番外:江畔何人初见月(十八) 窗边,苏颜卿有些心不在焉的把玩着手里的石子,想着今天所发生的一切。 先是顾溪知的反常,后是顾溪知遭遇刺杀。 苏颜卿将顾溪知带到医馆之后,就立刻给清风传去了消息。 清风在收到苏颜卿的消息之后,立马的就来到了那家医馆,在顾溪知情况稳定之后,还不等顾溪知清醒过来,又迅速带其转移阵地。 这是一个私人的宅院,但在进门的那一刻,苏颜卿就注意到了守在门口的大夫。 顾溪知被抬进来之后,他们就立刻轻车熟路的开始治疗,很明显这种情况发生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清风也带着人手在旁边配合。 一切是那样的乱中有序。 窗边,一只麻雀落在苏颜卿的指尖,透过它的视角,苏颜卿注意到了有点不对劲。 一群身穿官服的衙役正在街上问着什么,像是在寻找一个通缉犯,搜查的重点在于客栈和医馆。 等排查到昨晚的那家医馆时,苏颜卿注意到昨日给顾溪知换药的小徒弟向外对那群人指了个方向,正是他们趁着人少时撤离的方向。 苏颜卿下意识就将视线落在了顾溪知身上,她的直觉告诉她,这群人是在找顾溪知。 从昨晚看见清风之后,苏颜卿就开始旁敲侧击,想要问出些东西,可是清风一直闭口不言,看向顾溪知。 苏颜卿知道,顾溪知不醒过来,清风也不会对自己开口。 苏颜卿本计划回到慈幼局,找王磊问个清楚,他肯定是知道这其中的缘由,但最后还是选择在这里先等顾溪知苏醒。 无论发生什么,要先确保顾溪知的安全。 苏颜卿随意的在这个宅子中闲逛,观察着这里的布局,却被她发现了不少暗哨。 寻常人家本不应该有这么多的护卫。 看来此处应该是一个据点,专门用来应对现在这种情况的地方。 深夜,一声鸟叫让原本闭目养神的苏颜卿睁开双眼,迅速的起身走到清风的面前。 “做好准备,来人了。” 清风有些诧异,他最初并没有理解苏颜卿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毕竟在清风的视角中,苏颜卿今天也仅仅是在院中逛了逛,并没有出门。 更何况,苏颜卿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些什么,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人在追杀顾溪知。 苏颜卿也知道清风并没有理解,也不再浪费时间多说,皱着眉回到房间 ,坐在顾溪知的旁边。 而就在苏颜卿转身离开不久,埋伏在外面的暗哨突然间传来了消息,说是有人在靠近。 这个时候清风才彻底理解苏颜卿是什么意思,疑惑她是怎么知道的同时,开始安排下面的人做好准备。 等到清风来转移顾溪知的时候,却发现顾溪知和苏颜卿都不见了,守门的人没发觉任何的不对,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清风刚出门要喊人,但后背却被一颗石子砸中,转过身,又看见苏颜卿凭空坐在床边,床上还躺着一个顾溪知。 清风揉揉眼睛,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眼花了,这么大的两个人,刚才自己怎么能够没看见呢。 “苏姑娘,我们得换个地方。” 苏颜卿配合着清风,扶起顾溪知,将其放在暗室之中。 苏颜卿白天就发现了这处暗室,现在也是知道了它的用处。 此时,就只剩下清风、苏颜卿和顾溪知三人,清风守在门口,仔细的听着外面传来的动静。 夜晚的寂静放大了一切声音,苏颜卿只觉得这个暗室制作的非常之精妙,能够清楚的感知到外面发生的一切。 最开始是一些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有人进来了,随后是房梁上也传来了些许的声音。 最后,便是重物落地,刀剑之间的碰撞声。 苏颜卿心里总觉的有哪里不对劲,一直到房门被打开,苏颜卿才意识到究竟是哪里不对劲。 这群人目的太明确了,就是冲着这间密室来的,这座宅院三进两出,前院、内院和后院,小房间也有许多。 三个人所处的位置是内院,和前院有一定的距离,如果一间一间的搜查过来,到这里也需要一些时间。 清风也察觉出来了,拔出自己腰间的佩剑,握紧剑柄,满脸紧张的盯着门口。 “待在这里,别动。” 苏颜卿拍了拍清风的肩膀,示意他向后撤一点,将范围都聚在中间的床上。 “苏姑娘,现在情况紧急,这儿有个后门,等一会儿,我拖住他们,请您带着大人先走” 苏颜卿知道自己一句话两句话解释不清楚,就算自己现在说自己有仙术,清风估计也觉得自己是疯了。 所以,随着暗门被打开,刚要冲出去的清风被苏颜卿一下劈倒在地,彻底昏迷前,清风一脸不敢置信的看了一眼苏颜卿,不知道她在做些什么。 苏颜卿:还是两个昏迷的人好整,简单且粗暴。 清风和顾溪知两个人被苏颜卿并排的放在那张床上,略微有些拥挤。 苏颜卿打开清风提到的后门,坐在床边,观察着进来的这些人。 黑色夜行衣,上面已经粘上血渍,脸都蒙的严严实实的,生怕有人认出来他们是谁。 带头的人小心翼翼的走进来,本想着这里会埋伏机关或者是人,但却什么都没有。 “老大,搜过一遍了,没有人,后门是开着的,应该是跑了。” 暗室里面的陈设十分的简单,也没有什么可以藏人的地方, “走,追。” 风风火火的,一群人来了又走。 “姐姐,好棒呀。” 突然间醒来的顾溪知,从床上坐起,又状似有些无力的靠在苏颜卿的后背上。 苏颜卿本想躲开,但看见顾溪知那苍白的面容,又有些于心不忍,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身子,让顾溪知靠的能更舒服些。 “你惹上了一个很大的麻烦。” 听到苏颜卿肯定的话,顾溪知无奈的惨笑一声,“姐姐,你也知道的,坐到那个位置上,很多人想要我的命啊。” “左副都御史,都察院副官,官从三品,负责监察百官,杀害这样朝廷命官,风险比收益要大很多啊。” 苏颜卿并不理解,顾溪知为什么会因为这个官职而惹上杀身之祸。 “姐姐,有的时候不仅仅是同僚想要我的命啊,我干的,就是一个上下都得罪的活。” “呵,贱命一条,谁都想要。” 顾溪知闭上眼睛,靠在苏颜卿的肩膀上,浑身充满了疲惫和低落的情绪。 苏颜卿摸了摸顾溪知的头,“世界是平等的,没有任何一个生命是轻贱的。” 苏颜卿顿了一下,随后说道,“更何况,你是我在大雪中救回来的,本就是一个特殊的存在。” 一个不知道会如何影响未来的特殊的存在。 顾溪知不说话,只是双臂紧环住苏颜卿的腰身,像是在迷途中寻找航标的旅人。 是啊,在我无趣又无意义的生命里,是你救了我,一次又一次。 第757章 番外:江畔何人初见月(十九) 暗室里看似岁月静好,但实际上苏颜卿和顾溪知两个人都各有所思。 顾溪知在想着这波来刺杀自己的人究竟是谁派来的,自己接下来的计划应该如何,下一步棋要落在哪里。 而苏颜卿则是在思考刚才顾溪知说的那些话。 什么叫做不仅仅是同僚想要我的命? 什么叫做干的是一个上下都得罪的活? 这个上下的界限是什么? 如果仅仅指的是同僚,那么上下就指的是上下级。 如果不仅仅指的是同僚,那么这个上,最高是不是能够达到那个所谓的统治者那里。 朝廷中扶摇直上的小顾大人,却逐渐走到了一个被所有人记恨的死路上。 同僚的防备, 上位者的忌惮, 生活看似顺风顺水,在暗地里却如履薄冰。 思索再三,苏颜卿下定了决心,开口询问。 “所以,你究竟遇到了什么事?或者,你可以告诉我,你到底得罪了什么人?” 顾溪知依旧保持沉默,苏颜卿则是继续说道。 “你把事情告诉我,或许我可以帮助到你,我和其他人也没有什么利益瓜葛,你可以百分之一百的相信我。” “姐姐,这并不是信不信任的问题,我永永远远会信任你,我的身心甚至可以全部的交付与你。” “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信任的人。” “但是,姐姐,我现在在局里已经无法脱身了,我并不想要把你也牵扯进来,实在是太危险了。” “像是现在这样的刺杀,我都已经不知道遇到过多少次,比今日还要危险的情形我也遇到过许多,现在的局势就连我都拿捏不准。” “姐姐,你不是说,你看看我过得好之后,你就会离开京城,游历四方,你本来就不应该因为我而牵扯到这些破事儿之中” 顾溪知找了许多的理由,字字句句都在劝诫苏颜卿远离京城这个暗流涌动的养蛊地。 但此时的苏颜卿并不想,无论是出于对顾溪知的关心,还是自己的好奇心,她都不想这样不明不白的离开。 “溪知,我知道,你将清风他们安排在慈幼堂,还不让我回顾府,是不想将我牵扯进来。” “我也知道你的初衷也是为了我好,可是我并不是一般人,就像是刚才那种危险情形,我可以帮助你躲过去。” “如果没有我在这儿,如果只有你和清风在这里,不 出意外的会被那些人追上,追上的后果我不需要和你再说吧。” “姐姐,我不想牵扯你,我不想利用你,我想让你平平安安的。” “这不是利不利用的事情,这是我想帮助你,更何况,我又不像是你们人类,很脆弱。” “可是你会受伤,卿卿。” 顾溪知那执着的眸子又一次落入苏颜卿的眼中。 “那又如何呢?我又不会死。” 看着顾溪知那炙热的眼神,苏颜卿下意识的低下头,躲开眼回避,略带有一些无所谓的说道。 “可是你会受伤,你会感受到疼的,姐姐,我并不想见到你为任何人受伤,尤其那个人是我,我万死难得其咎。” 看着顾溪知眼中流露出的浓烈的情绪,苏颜卿第一次完完全全的愣在了原地。 她好像第一次无法理解人类的复杂情绪。 苏颜卿垂下眸子,定了定心神,将心中陌生的情绪先抛之脑后,解决目前的事情再说。 “顾溪知!我现在认认真真的和你说我的想法。” “你是我遇到的第一个人类,也是第一个和我产生羁绊的人类,你是我最在乎的那一个,也是对于我来讲最特殊的一个。” “我并不想,这一次见到你时,你意气风发,然后咱们两个就没有下一次见面的机会了。” “我并不希望你多么的有权有势,大富大贵,我希望你长命百岁,一生无虞。” 苏颜卿盯着顾溪知,这一次,是苏颜卿眼里的真诚使得顾溪知呆愣在了原地。 苏颜卿紧握着顾溪知的手,认真且真挚的看着他的眼睛。 “阿溪,这是我最后一次认真的问你,你愿不愿意将一切都告诉我,你想不想接受我的帮助?” 也许是遭遇的事情太多,情绪积攒到了一定的极限, 又或许是知道了在苏颜卿的心中自己也占据着特殊的地位,两个人对彼此也有着相同的愿望。 顾溪知扑在了苏颜卿的怀中,脸埋在苏颜卿的肩膀上,手不由自主的抓紧她的衣襟。 苏颜卿只觉得顾溪知在自己的怀里抖动,一抖一抖的,不知道是在哭还是在笑。 等过了一会儿,苏颜卿才察觉到面前的人是在哭,因为自己肩膀处的衣服已经被顾溪知的眼泪给湿濡湿了。 苏颜卿将顾溪知抱在怀中,手缓慢而笨拙的拍着顾溪知的后背,她之前曾经见过同样有人如此安慰其他人。 “姐 姐,遇见你,真的是我最大的幸运。” 曾经出现在他生命中的神明,拯救他于生命垂危之际,又挥挥衣袖离自己而去。 他日日夜夜向苍天祈求,能够再次获得神明的垂怜。 而现在,苍天回应了他的虔诚,她又一次降临到自己的生命之中,将再一次救自己于水火,聆听自己的苦难。 且这一次,他不会再被抛下。 第758章 番外:江畔何人初见月(二十) 就在顾溪知准备娓娓道来时,王磊突然间带了一批人找了过来,映入眼帘的就是温情脉脉的那一幕。 王磊:突然间觉得自己好像来的有点不是时候。 “走吧,这里不安全,换个地方再说。” 苏颜卿将顾溪知打横抱起,顺带示意王磊,“床上还有个清风,麻烦了。” 看着躺在苏颜卿怀中,一副柔弱的不能自理的模样的顾溪知,王磊下意识的就朝自己身边的人看过去,仿佛在确认自己没看错。 王磊:不是,哥们儿,这上演的是什么戏码? 在苏颜卿看不到的地方,顾溪知的嘴角挂起了一抹得逞的笑容,虽然伤口很疼,但却换来了她的又一次青睐。 很值得的,不是吗? 趁着夜深,一群人又转移回了顾府。 苏颜卿最开始时还疑惑,为什么不第一时间回这儿。 想着想着,苏颜卿抬眼看了一下坐在床边一副虚弱模样喝药的顾溪知,他早就料到了晚上的刺杀。 察觉到了苏颜卿的视线,顾溪知主动的将碗翻过来,乖巧的笑着,示意自己将药都已经乖乖喝掉了。 看着顾溪知那副纯真无害的模样,苏颜卿从桌子上拿起一颗蜜饯,直接塞进了顾溪知的嘴里。 苏颜卿和顾溪知两个人在这里岁月静好,那边刚醒过来的清风则不是那么的平静。 清风醒过来的第一时间就是迅速坐起身,摸向自己腰间的短刀,很明显还没有从刚才的紧急情况中回过神来。 “清风,放轻松,现在回顾府了。” 清风突然间‘应激’的那几下,倒是给王磊给吓到了。 “磊子?你怎么在这儿,不对,我怎么在这儿?大人呢?还有苏姑娘?她为什么要将我打晕?” 通过清风的只言片语,王磊好像是知道了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本来,王磊带人埋伏在暗室后门地道的出口,就等着接应顾溪知,顺带将那群人一网打尽。 可是等半天,顾溪知没有来,清风也没有来,反倒是等到了那群刺客。 当时王磊也真的是担心顾溪知,怕他是不是有什么危险,情况紧急之下就带着一部分人赶了过去。 哪曾想,撞见了顾溪知扑在苏颜卿的怀里,展示自己的脆弱,而苏颜卿则是满脸心疼的安慰怀中人这令人无比感动的一幕。 当然,需要忽略躺在床上不知道因为什么昏迷的清风。 “清 风,当时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你不是应该守在慈幼局吗?而且说好在地道尽头碰面,为什么当时只有那些杀手?” “这一切,难道和苏颜卿有关系?” 听到王磊的话,清风点了点头。 “对,按照大人的安排,我本来应该带人守在慈幼局,可是我们发现,苏姑娘在安顿好孩子们之后,并没有回房间,反而是不见了。” “我们就在那里找,没找到,一个大活人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尤其是大半夜的,很要命。” “我们正打算扩大搜索圈的时候,最诡异的事情来了,一群麻雀冲着我就来了,拽着我就往一个地方去,赶都赶不走,好不容易等那群麻雀散了,我就在一家医馆门口见到了苏姑娘。” “你知道吗?当时苏姑娘站在门口,拎着一盏昏黄色的灯,一身浅蓝色的衣裙,就像是聊斋中的鬼怪一样。” “这时候我才知道,大人出事儿了,被送到医馆紧急救治。” “我都不知道苏姑娘究竟是怎么找到大人的,更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我会来的,我都有点怀疑那些麻雀是不是和她有关系。” “还有,还有,刚才,就刚才,你也知道暗室就那么大,藏人的地方也就那么几个,稍微搜查一遍就什么都找到了。” “他们是怎么忽略掉我们三个人,以为我们是从后门追出去,再然后被你们抓住的?” 清风和王磊两个人都讲述了自己视角下所知道的一切,发现,苏颜卿在这其中不知道充当了什么角色。 “磊子,你说,苏姑娘不会真的是什么妖怪变得吧?” 分析着分析着,清风突然间有点惊恐的看着王磊,发现王磊也同样的满脸严肃的盯着自己。 “清风,你知不知道这个苏颜卿到底是什么来头?” 听到王磊的疑问,清风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就知道,她是大人的心上人,大人很在乎她,她好像还救过大人,剩下的我啥也不知道。” “清风,平时的时候你稍微注意观察着些,避着点溪知,最好是能够探查到她的户籍在何处。” “虽然我们现在无法确认她是什么,但是唯一能够知道的是,她目前为止对我们并无恶意,我相信溪知心里也是有数的。” 清风和王磊对视一眼,事实推测来看确实如此,目前看来,苏颜卿这位‘能人异士’是站在他们这里的。 就在清风和王磊两个人商议时,门口有人来报,说是奸细找到了, 于是乎赶紧的带着人来找顾溪知。 第579章 番外:江畔何人初见月(二十一) 清风和王磊也只好先来到房间内,看到苏颜卿在场,两个人又下意识的对视一眼。 “大人,奸细找到了,关在地牢里,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 苏颜卿看了一眼顾溪知,很明显这两天的事情是个用来钓奸细的圈套,不由得皱紧眉头。 “移交给李大人审审,看看是不是清月阁出来的杀手,和之前的是不是一批。” “昨天晚上和前天晚上的是一批人,都是莲花阁出来的。” 王磊和清风分别将两块相同的身份牌放在桌子上,很明显都是从那些人身上搜出来的。 “莲花阁?”听起来有点像是一个喜欢种植莲花的地方,所以苏颜卿也是适时的提出疑问。 “江湖上一个很有名的杀手组织,里面的组织成员的背后总是纹着一朵莲花,据说不同的等级的杀手背后的莲花的开放程度还不一样。” “这个令牌也是他们其中一个身份象征。” 听到清风的解释,苏颜卿有些带有吐槽的说道, “他们将脸都蒙的严严实实的,生怕有人认出他们的身份,却把象征自己身份的东西大大方方的随身佩戴?” 苏颜卿实在是有些无法理解这样矛盾的行为。 “这行做的是掉脑袋的生意,有的时候也需要一些声望来替自己招揽一些‘大生意’。” 莲花阁在外的名声越响亮,他们可能接到的活儿就越多。 可是有的时候实力是真的比不上对外宣传的那样。 “这种组织不会影响到政权吗?朝廷就这样放任他们吗?而且上元节的时候我记得你还说了一个什么清月阁,我说白了,这种杀手组织这么泛滥的吗?” 苏颜卿想着,现在他们都敢杀朝廷命官,再发展发展,是不是连皇帝都敢杀了? 而且这种东西怎么还像是雨后春笋一样没完没了啊。 “真正的莲花阁早就被剿灭了,所谓的莲花阁不过是一群受了墨刑的山匪,以讹传讹传出来了一个杀手组织。” 顾溪知喝了一口温水,阐述真实的事实。 “现在这群人,只不过是披着莲花阁的皮,达成他们想要的目的而已。” “至于清月阁,那确实是个有规模的杀手组织,据说刑部已经审出点东西了,估计是等过段时间能够摸到老家吧。” 对于这个京城的治安,苏颜卿原本很放心,但现在看来,又有点像是通过打扮的光鲜亮丽来虚张声势的草台班子。 而到最后,苏颜卿看到所发生的一切的时候, 她才知道, 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什么真正的平稳,只不过有些东西从明面转移到了暗地里,一个大家心知肚明又心照不宣的地方。 视线转回到现在,苏颜卿、顾溪知、王磊和清风四个人还在讨论这一次 “大人,那还要移交给刑部吗?万一是宁王他们的探子怎么办?这不是好不容易抓到的人又给送回去了?” 清风第一个提出了反对意见,这个人一旦交出去,万一被人给杀人灭口了怎么办? “那咱们就把事情给闹大,让刘枫配合咱们演一出戏。” 刘枫? 听到了新的人物出现,苏颜卿格外的注意,等到第二天,苏颜卿才知道他们打的是什么主意。 第二天一早,苏颜卿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一模一样的两个顾溪知,挑了挑自己的眉。 “姐姐,猜猜看,哪个是真的我?” 听到这句话,苏颜卿有些无奈的看向另外一个没有出声的人,“虽然你们很像,但是你们的灵魂并不一样,我还是能区分的开的。” “呐,我就知道姐姐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会认出我哒。” 听到苏颜卿的回答,顾溪知表现的异常的开心,缓慢的走到苏颜卿和另一个‘顾溪知’的中间。 “姐姐,这位是刘枫,他旁边的那位是周青柠,刘枫在身形和声音上和我很像,所以有的时候他会假扮我,周青柠最擅长的就是人皮面具,她妆扮完成后是不是很像我,但是姐姐还是认出我来了呢。” 介绍完之后,三个人也互相打了招呼,苏颜卿有些好奇的靠前,想找到所谓面具的位置。 “做的真的很精细,手真的很巧。”苏颜卿有些惊喜的看向周青柠。 周青柠在受到表扬之后,有些骄傲的微微扬起了自己的头和嘴角。 “我师父可是大名鼎鼎的周钰生,他制作出来的人皮面具惟妙惟肖的,就算真人站在面前,都分不清究竟哪个才是真的,我的目标就是超越我的师父。” 苏颜卿虽然不知道周青柠所提到的周钰生是谁,但是通过周青柠的手艺和她的表情来看,她和她的师父都是很厉害的人。 “早朝的时间快到了,我和清风就先走了。” 刘枫一直注意着时辰,看着时间差不多,就先行出发,此时天刚刚蒙蒙亮,一辆马车缓缓的驶向皇宫的方向。 时间尚早 ,苏颜卿和顾溪知两个人还有时间吃个早饭,王磊则是要早早的回到慈幼局,毕竟‘正事儿’可不能松懈。 周青柠反倒是留了下来,表面上说是等刘枫,但实际上是想在蹭吃蹭喝的同时,和苏颜卿靠近些关系。 周青柠对于长得漂亮的人有天生的好感,很想让其当做自己的模特,做出更好看且相像的人皮面具是她的毕生追求。 饭桌上,顾溪知和周青柠两个人一左一右,将苏颜卿给围在了中间。 “卿卿姐姐,你吃的好少呀,怎么才吃这么几口,我跟你讲,女孩子就是应该多吃肉,这样的话才有力气,有劲儿。” “顾大人真的是吝啬,给我的报酬少一点也就算了,卿卿姐姐都瘦成这样了,怎么还不让人多吃点啊。” 周青柠一边给苏颜卿夹菜,一边碎碎念。 “周青柠,这些你要是不吃,我就让人给撤下去。” 听到周青柠在苏颜卿的耳边说自己的‘坏话’,顾溪知立马开口喝止。 “小气鬼。” 周青柠小声的嘟囔的说道,随后又换了一个新的话题。 “对了,卿卿姐姐,你可不知道,我最拿手的还是临摹这一块,只要是我见过的人,我统统都过目不忘,还能够将其给记录下来。” “我总记得我好像是在哪里见过卿卿姐姐,在哪儿呢?在哪儿?哦,对了,是在顾大人的书房里,顾大人的画!” “咳咳咳姐姐我身上的伤口有点疼,尤其是后背那块,你帮我看看是不是裂开了好不好” 顾溪知眼看着周青柠要说些惊人的话出来,于是乎立马表现出一脸难受的模样,倒在苏颜卿的怀里。 周青柠的表情突然间变了,震惊的看着顾溪知,眼前这个明显就是在耍无赖的人真的是顾溪知吗? 苏颜卿也知道顾溪知是在装,但也是顺着顾溪知,“很抱歉,病人优先。” 苏颜卿和顾溪知两个人转身离开之后瞬间,就有丫鬟和小厮开始收拾起了餐桌。 “不是,我还没吃完呢。” 周青柠疑惑,周青柠不解。 “周姑娘,大人说了,姑娘看起来火气十足,让我们留下些清热降火的饭菜即可。” 说罢,饭桌上只剩下了一些清粥小菜, 还有一个咬牙切齿的周青柠,“顾溪知!!!你太过分了!!!” 第580章 番外:江畔何人初见月(二十二) 回到房间内,顾溪知依旧装作一副伤口裂开后的疼痛难忍的模样,苏颜卿只是默默的关紧房门,双手环抱在胸前,一副看你演的模样。 “卿卿姐姐,只怪我,怪我这身子不争气,咳咳这残破的身子还是比不上别人能够争得姐姐的关注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一开始时,顾溪知只是做西子捧心状,想要展示一把自己的‘茶艺’,可是最后没想到,演的有些过于投入,假咳变成了真的控制不住咳嗽。 “你啊,倒还是小孩子脾性。” 苏颜卿倒了杯温水,递到了顾溪知的面前,手放在他的后背,给他顺着气。 “可是,我都没喊过卿卿姐姐,周青柠怎么可以上来就喊的这么亲昵” 确定自己在苏颜卿的心里占据着特殊的地位之后,顾溪知就开始逐渐展露自己‘恶劣’的那一面。 他知道,苏颜卿太好了,好到会不自觉的吸引很多人出现在她的身边,他仅仅是因为是第一个而才有些特殊。 但他会紧紧抓住这唯一一点的特殊,他会展现出独一无二的价值,谁都不可以取代他在她身边的位置,无论是谁。 顾溪知在苏颜卿温暖的怀抱中想着,如果人死后能够变成鬼该多好,这样他就可以永永远远的陪着她。 “你也可以喊我,我并没有说不可以,名字对于我而言,只是一个代号而已,你想叫什么都随你。” 作为‘观察者’,他们能够通过眼睛分辨出彼此,所以很多时候不需要直接称呼名字,反而是苏颜卿要负责人类区域,所以才有了所谓的‘名字’。 “姐姐,对于人类而言,名字很重要的,它不仅仅是一个代号,它蕴含着一段情感,也承载了一个人的命运,那个名字会伴随我们的一生,它即是我,我即是它。” “就像是我的父母,曾期盼我像条小溪般涓涓不息,知人事,懂理学。” “有人可能会选择放弃过姓名,可是,就算是还有一个人记得你的名字,那它依然会伴随着你而存在。” “名留青史,遗臭万年又或者是默默无闻,一旦有人叫你的名字,都会止步,下意识的回头。” “交换了名字,意味着你出现在了我的命运里。” “顾溪知遇到了苏颜卿,他的命运里出现了你的踪迹。” “所以啊,姐姐,我可以喊你卿卿吗?只有我一个人,只属于你和我。” 顾溪知的话一字一句的落在苏颜卿的耳朵中,一种陌生的情 绪涌入心间,只觉得心跳开始加速。 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顾溪知紧抓着苏颜卿衣袖的手逐渐的开始颤抖。 还是不可以吗? 依旧是可有可无的吗? 就在顾溪知逐渐陷入进自我怀疑的深渊时,天籁在他耳边响起,“好啊,阿溪。” “卿卿” “卿卿” “卿卿” “嗯,我在,阿溪,我在这儿。” 两个人交换了名字,也彻底的融入进彼此的未来里。 苏颜卿: 有的时候真觉得命运真的很有趣,曾经有一个人告诉我,人的名字很重要。 让我永远的记得,在我的生命里出现过一个叫做顾溪知的人,一个会喋喋不休的喊卿卿的人。 可是后来,他总是在换名字出现在我的生命里,但依然执着于喊我卿卿。 最后的最后,我才真的知道,卿卿吾爱这四个字早已刻满了他的命轨, 他只是想,再多占据一点自己心中的地位,哪怕只有方寸之地,哪怕需要不停的更换名字。 他出现过, 我知道是他, 就好。 第581章 番外:江畔何人初见月(二十三) 世界幅员辽阔,有的地方岁月静好,有的地方则是乱七八糟。 西华门外,有一出好戏即将上演。 下早朝的时间,一个距离西华门说远不远,说近不近,正是部分朝臣们回家的必经之路,有人乘轿先行离开,还有的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讨论今日早朝中陛下提到的几个问题。 就在此时,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突然间出现了一批刺客,冲着其中一顶软轿就去了。 等众人反应过来,无论是附近的守卫,还是朝臣以及他们带来的小厮,都朝着那个位置跑去。 因为那顶软轿的主人正是如今的太孙殿下。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之下,竟然有人公然刺杀皇储,事情一下子就变得严峻了起来。 场面一度变得乱哄哄的,刺客、各位大臣,甚至还有些无辜百姓夹杂在其中。 等到负责守卫的羽林军赶到之时,现场已然是混乱不堪,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眼看着禁卫军逐渐靠近,那群负责刺杀的黑衣人也是彼此交换了个眼神,迅速地混迹在人群中撤离,只留下了一些早已凉透的‘尸体’。 现场有那么一刻重新归于了平静,但却又因为一声惊呼,重新变得吵闹起来。 “大人!!!!太孙殿下!!!来人啊!!!唤太医,快!!唤太医!!!” “太孙殿下昏过去了!!!!大人!!大人他受伤了!!!” 清风的哀嚎声一瞬间响彻云霄,谁都没想到,‘顾溪知’会在太孙殿下的软轿之中。 只不过,现在也没有人会想那么多,毕竟现在太孙殿下的安危才应该放在第一位。 外面的世界纷纷扰扰,屋内的世界祥和安宁。 “老师,如此这般,会不会闹得太过了些?” 先前被太医诊断‘惊厥昏迷’的太孙殿下,此时正在房间内满脸担忧和犹豫的向外张望着。 “殿下,这不就是他们想要的吗?” “您可知自从陛下决定在淮安等地兴修水利开始,户部陆陆续续的支出了多少银子,可用于淮安、涟水、徐洲等地治水的又有多少?” “年前,如果不是淮北的百姓冒死进京,谁又知道那早早修缮完毕,号称牢不可破的堤坝早已被蛀虫啃食的破败不堪。” “短短一年时间,那些渣滓般的工程根本连一次洪水的冲击都承受不住,甚至都不如拿一些豆腐块在那里顶着。” “您又可知,因为这些, 梅雨季节里,毁了多少的房屋土地,又死了多少无辜的百姓。” “陛下说要仔细的查贪墨案,陛下器重您,也是在朝中想方设法的为您立威铺路,将此事交托与您。” “您再想想,最初我们派去的人,九死一生,各种各样的理由,意外丛生,您难道真的相信都是意外吗?” “还有那些被推到前面的县府州官,不过是幕后黑手推出来的替罪羊,您真的相信那些人能贪这么多的钱?” “更何况,最重要的一点,被贪下来的钱又去哪儿了呢?” “五百多万两白银,近乎全年三分之一的税收,就算是要挥霍,短时间内也花不完。” “桩桩件件都代表着这个案子并没有结束,陛下的意思也是要继续查下去。” “前些日子,臣找到了些线索,所以那些人才将臣视作大患,三番两次想对臣下手。” “殿下,前方一直有臣等鞠躬尽瘁,请殿下放心。” “而且,殿下,一味的软弱后退,是成不了事的,只能换来敌人的得寸进尺。” “可是算了老师或许有老师自己的想法吧。” 皇太孙燕世璋虽然眼中依旧透露着犹豫不决,但还是选择听从顾溪知的安排。 为了更好地做戏,顾溪知和燕世璋被分在了两个房间,接受不同太医的‘诊治’。 “这种犹犹豫豫的性子,他真的适合做皇帝吗?” 房间内,刚骗过一个太医,重新陷入寂静,苏颜卿便显出真身,对着顾溪知说道。 “哎,毕竟还是个孩子,太子和太子妃早逝,陛下尤为的看重太子的唯一血脉,想尽办法的为其铺路,但奈何实在是” “皇帝就这么一个孩子?为什么就非得执着于他当继承人?” 苏颜卿实在是无法理解皇帝的这种执着。 “也不是,陛下的子嗣也不少,前些年跟着陛下四处打天下的有太子、肃王、吴王、晋王、宁王、齐王、蜀王。” “太子死于疫病,肃王死于靖北战役,宁王因豫东之战而落下了残疾,吴王行事无忌,多次触犯圣威,被赶去了封地。” “齐王和吴王走的近,也犯了不少小错误,被陛下派去镇守边疆,蜀王不喜欢京城的这些纷争,早早的去了蜀地,这些年将蜀地治理的还不错。” “而立朝之后,也多了秦王、五皇子和六皇子,宫里的惠妃也是有孕,不知道是皇子还是公主。” “五皇子和六皇 子尚年幼,还没有到及冠立府的年纪,虽然陛下正值壮年,但现在说是要立位储君还为时尚早,不合时宜。” “对于储君的人选,陛下,还是有遗憾在身上的,毕竟太子实在是太过惊艳绝伦了。” “太子从少时起就跟着陛下打天下,是陛下最喜欢的孩子,也是他和皇后的第一个孩子,无论是谋略还是武艺都是一顶一的好,为人真诚良善,和太子妃也是伉俪情深。” “太子妃是赵老将军的闺女,赵将军也是和陛下一起打天下的老人了,太子妃也是将门虎女。” “谁能想到这两位人中龙凤,反倒是生出了一个如此畏首畏尾的孩子,真的是物极必反。” “太子和太子妃的离世,是天灾,战争好不容易停歇,百姓的生活也逐渐的步入了正轨,这个节点却又爆发了时疫,为了城中百姓,为了安抚灾民,日日守在一线。” “可某日开始殿下也开始发热,染上了时疫,就在这个时候,还让太医院的人用他的身体试药。” “药最终研制了出来,可是殿下却没挺过来,在霍邱,殿下力挽狂澜,为了掩护陛下,心口处被刺,大难不死,本来只要一只将养着,过几年就没什么事儿了,但却遇到时疫,亏空的身体雪上加霜。” “陛下终究还是在心中觉得对殿下有亏欠,他想要做些什么,所以才将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太孙身上。” 顾溪知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和盘托出,话里满满的都是对太子早逝的惋惜。 “你和太子有很深的交集吗?” 苏颜卿开口问道。 “他对我是知遇之恩,所以我现在也是想尽办法的护住太孙。” “可是那个位置并不适合他,一个优柔寡断的统治者是有一定概率能够推行仁政,可是更多的会带来坏处,这并不是一个理智的选择。” “我也曾经想过,是不是让他当一个无忧无虑的郡王,就像是蜀王一样,在自己的封地过想要的日子,会更好。” “可是,我没有办法左右陛下的想法,所以,我能做的只能是想尽办法的给他铺路。” “从册立皇太孙开始,陛下就开始想尽办法,削权、制衡,恨不得把一切能够想到的隐患都给除尽,处理了一批又一批的老人,启用像我这般的新人。” “可是最终如何,我其实也不能够保证,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 其实,苏颜卿已经听出来了顾溪知语气中的疲惫。 作为一个局 外人,连她都能看得出燕世璋并不适合当皇帝,控制不住偌大的朝堂,皇帝又如何不知道呢? 一切都是执念。 苏颜卿沉默不语,其实她还看出了一件事情,燕世璋,恐怕是活不久了。 尚且不说,苏颜卿看到了他的命数里有一次大劫,直接危及性命,能不能挺过去都是两说。 更何况,他现在的身体也孱弱的不对劲,应该是被人给下了慢性毒,到现在为止都还没有人发现。 苏颜卿张了张嘴,想要出声提醒,但却又闭上了自己的嘴。 在那年冬日救下顾溪知之后,苏颜卿就已经无法看清顾溪知的命数,换句话说,顾溪知的未来真成了不可预知的未知数。 如果此时苏颜卿做出了干预,影响了燕世璋的命轨,造成的后果,苏颜卿可能真的无法承受。 毕竟是未来的一国之君,一步踏错,影响的就可能是千千万万的无辜百姓。 顾溪知的房间又来了人,苏颜卿又一次的隐身,进入到了燕世璋的房间中。 此时的他正望着手中的虎头娃娃,看起来很破旧,但却很整洁,一看就知道是主人对其很爱护。 生在帝王家,也不知道是他的福,还是他的孽。 第582章 番外:江畔何人初见月(二十四) “那秦王和晋王呢?我记得你刚才好像并没有提及这两个人。” 苏颜卿突然间灵光一闪,感觉顾溪知刚才提到人数有些对不上。 “哎,这两个人更是说来话长。” 顾溪知长叹一口气,轻抿了一口茶,继续说道。 “淮北的贪墨案,其实我就有些怀疑,幕后的推手就是晋王燕临霄和秦王燕临曜。” “在陛下还在打天下的时候,燕临霄就是队伍中的急先锋,如果说太子擅长的是相互之间的拉扯,考虑的更为长远,燕临霄那就是喜欢出奇制胜,速战速决。” “有许多的关键战役都是太子配合着燕临霄,连战连胜。” “燕临霄对太子这位兄长的态度其实还是很敬佩的,如果是太子登基,那么燕临霄还能安安稳稳的做一个藩王,可偏偏” 顾溪知话没有说完,苏颜卿就已经感知到了他话语中的惋惜,晋王和太子完全就是两种不同的性格,就像是天平的两端。 如果太子还在世,那么可以彼此制衡。 燕临霄自己心里也清楚,太子可能比他更适合做一个明君。 可太子却英年早逝。 燕临霄以为属于自己的机会终于来了,没有人会比自己更适合储君这个位置。 无论是调兵遣将,还是治国谋略,他都是兄弟中最强的那一个。 储君之位本该就是他的囊中之物。 但燕临霄没想到,当今的皇帝执拗于让燕世璋当储君。 可在燕临霄眼中,燕世璋根本就不配。 一个会轻易被鬼神之说吓到的胆小如鼠的家伙, 一个会因为自己的几句话或者是几个眼神而变得畏首畏尾的家伙, 他凭什么! 燕临霄心里是真的不服,凭什么这样的人能做皇帝而自己却不可以。 所以这些年,燕临霄开始想尽办法的争,争的就是皇帝的信任,自己是他的儿子,他有这个资格。 “如果燕临霄真的想要争一个储君的位置,皇帝不可能对此没有察觉,毕竟他还想要给燕世璋铺平道路。” 听到苏颜卿的问题,顾溪知点了点头,算是回答。 “其实,陛下早就察觉到了,他试过缓和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但却让他们两个人产生了更大的嫌隙。” 但有的时候,调和意味着另一种偏爱。 而这种偏爱进一步的刺激到了想要在皇帝面前证明自己能力的燕 临霄。 明争斗变成了暗,并且变得更加激烈,不留情面。 “你为什么说淮北的贪墨案会和燕临霄和燕临曜有关系?他们两个人在其中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其实,这也是我的猜测,没有直接证据证明他们两个人和淮北的案子有关系,但有很多的细节不对劲。” 顾溪知皱着眉头,望着窗外来来往往的人影。 “陛下很看重这次贪墨案,并且这次林林总总的数额也达到了五百多万两的白银,案情巨大且有很深的影响力。” “这样一个好的证明自己的机会,按照我对燕临霄的了解,他肯定是不会放弃的,可是他却笑着一言不发。” “那个笑容根本就是充满了不怀好意。” “我一开始还怀疑过他是想要暗中谋划些什么,想要下黑手。” “时间一长,他确实很老实,异常的安分,什么都没有做,所以我就觉得会不会是陛下做了什么导致他不得不放弃。” “淮北地区毕竟离京城较远,需要调查的事情越多,需要调派的人手越多,我也没有过多的精力再去盯着燕临霄。” “在此之后,突然间,某天早朝,燕临霄说他抓了一批人,声称就是这些人相互勾结,贪污赈灾款,偷工减料,才导致淮北地区损失惨重。” “燕临霄确实是打了个出其不意,这个时候我还以为他是在抢功,毕竟被抓的人招了供,幕后的账本也被翻了出来,还有当地乡民的指认证词。” 第583章 番外:江畔何人初见月(二十五) “那个时候你们的调查进度呢?为什么燕临霄那里进展的可以那么顺利?” 苏颜卿有些机警的开口,总觉得这些就像是被安排好了的一样,一切进展的有些过于‘顺利’了。 “对,就是因为过于顺利,我才更起疑,因为我派出的部分暗探还在想尽办法融入到当地进去查看情况。” “一个村庄居住的一共就那么些人,如果村里来一个陌生人,人刚到镇口,整个镇子的人差不多就都知道了。” “而且,有的地区会很排外,他们的排外程度甚至出乎想象,尤其是一些重点地区。” “我发现了一个规律,只要是水患发生的地区,周边地区的排外程度越重。” “我们的人想要混进去,都会被以各种各样的理由给赶出来,甚至在某些特别情况下,还会不可避免的发生肢体冲突。” “我那个时候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什么燕临霄的动作可以那么快,短时间内连幕后主使都给一锅端了。” “我想向陛下说清楚,其中还有蹊跷,想要细查,可是陛下却将那些人直接午门斩首,以儆效尤。” “我总觉得他的话里别有深意,但目前更加重要的是灾后重建问题,我直接被陛下派去了灾区。” “我跟随在按察使的队伍里,在那段时间里,我们也看了重建的图纸,规划,也去了实地走访,只要是按察使一到,看见的必然是灾区重建的良好景象。” “可是,稍微仔细一看,一切都不对劲,那些工匠的手上并没有老茧,而且对现场也不是很熟悉,干起来活也是充满了被抓来临时充数的麻利感。” “而且,我感受到了,他们时时刻刻都在关注着我们的动向,好像就生怕我们看到什么不满意的地方一样。” “我本来想留下细查,但是那些人明里暗里的在催着我,示意我该返程了。” “后来,一直到我查抄了几位官员的家,审问的时候,偶然间提到了在淮北之旅里面,有的人收受了数额各异的贿赂,甚至回去的队伍中多了人我也不知道。” “前段时间,我重新派去淮北的人又传回来了消息,根本就用不到多么有技术含量的刺探,站在那就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看到,现在还是那副破败不堪的样子。” “赈灾的钱,根本又被那些心怀不轨的人拿出去,中饱私囊!那些被斩首的家伙就只是被抛弃的棋子!” “来来回回,算上在淮北停留的时间,一个半月的时间,一切 的一切就像是在故意遛我们这群人玩儿一样!” 顾溪知的语调逐渐上扬,脸也因为生气而逐渐变得殷红,说到激情之处,甚至还重重的拿手拍了一下桌子。 苏颜卿又递过去一杯温水,让顾溪知好好的顺顺气。 “确实是在逗你玩儿,其实从燕骁云急急忙忙的想要把那些人拖出去斩首就代表了问题,他在杀人灭口。” “他知道这件事情或许会和燕临霄有关系,他不想深究,也不愿意深究,毕竟一个是他的儿子,一个是他的孙子,他不想彻底的撕破脸。” “一旦找到了一个合理的借口,能够体面的结束这件事情,在燕骁云看来就够了。” “而且,很明显是他不想让你再继续查下去,以免再生事端。” “估计是觉得你会不依不饶,所以还特意的把你给支出去,带一些人,给你演一出戏。” “我估计,就算当时的燕骁云只是怀疑淮北的水灾和燕临霄有关系,但是等你从淮北回来之后,他就是确定了。” “燕骁云应该也是对燕临霄的行为感到不满,所以在你调查那几个贪污的官员的时候,没有也选择杀人灭口。” “只不过,燕骁云在想什么呢?感觉到了不满,但还在替燕临霄隐瞒。不想要这件事情就这样翻篇,所以选择小惩大诫。” “燕骁云现在究竟是什么想法呢?我真的是有点儿想不明白了,他不会就让水患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吧?那些无辜的百姓又该怎么办?” 现在的苏颜卿只觉得燕骁云是不是脑子有点儿问题,如果一直选择这样两面都不得罪,那么结局显而易见的只会两败俱伤。 燕骁云现在心中的所谓的‘家事’,确确实实的对无辜者造成了影响,这对于一个统治者而言,完全是不负责任的。 现在。苏颜卿倒是明白了,燕世璋性格之中的优柔寡断究竟来源于哪里。 维持平衡当然是最好的办法,但是,在某些时候,实在是平衡不了的话,那么只能强迫自己做出取舍。 既是为了自己好,也是为了大家好。 “我现在其实也拿捏不准了,现在局势就僵在这里,我也没有别的办法了,所以,我只能倒逼世璋,我借着世璋的名头,才能继续追查下去。” “只有世璋和燕临霄两个人在朝堂上继续保持对立下去,我才能够争得一个机会,一个找到真相的机会。” “否则的话,按照陛下的想法,这件事情我估计依旧还 是不了了之,想办法用强硬的手段都摁下两个人。” “然后等下一个事件,一点点的积累,一直到彻底激化世璋和燕临霄两个人之间的矛盾。” 听到顾溪知的推测,苏颜卿点了点头,这件事情终究还得得到解决,拖得越久,越容易造成更大的坏影响。 这一次都牵连了许多的无辜百姓,不知道下一次又会是什么。 “激化矛盾或许也不会是一个好办法,万一把燕临霄逼得着急了,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更不要说燕临霄更是省油的灯。” “我也没有更好地办法了,我这些年,想尽办法的劝,想要调和陛下、世璋和燕临霄三个人之间的关系,可是一点效果都没有。” “卿卿,说一句大逆不道的话,我这些年真的有想过政变的可能性,但我实在是分身乏术了。” 顾溪知:有的时候,我真的想要直接引爆这个世界算了。 “所以,你之前说过,你干的是一个上下都得罪的活儿,不会现在皇帝都想要你的命了吧?” 苏颜卿说到这里,顾溪知露出了一抹苦笑,点了点头,实在是无奈了。 现在事情已经到了不可回头的地步,要是紧急叫停,等待自己的只有死路一条。 “诶?等等,如果说燕临霄之前贪污淮北治水的钱,那么现在开始重建的钱,燕临霄会不会也会多出一点小心思?” “燕骁云就这么放纵他,会不会就养出一个胃口巨大无比的野兽,将近半年的财政税收,就这么不要了吗?” “天知道呢,之前燕骁云为了支开我,让我去实地考察,准备重建的事宜,可是等我重新回来之后,他察觉到了我想要查下去,就想尽办法的让我别掺和进来。” “燕临曜其实就是燕临霄的钱袋子。” “两个人本来就出自同一母族,两个人的母妃云贵妃和淑妃本就是同族姐妹,据说在闺阁时期就是亲密无间,燕临霄和燕临曜也是,两个人的关系比亲生兄弟还要亲近许多。” “当年燕骁云打天下的时候,云贵妃的母家就富甲一方,和全盛时期的顾家有的一拼,几乎捐出了全部的家产,就负责给他提供一定的经济支撑。” “现在我估计燕临曜也是做燕临霄的‘钱袋子’,搞出来的那些钱,都放在燕临曜那里了,近些年,京城中的那些营生,燕临曜多多少少的都有涉及,做生意肯定是需要本钱的。” “他们要那么多钱究竟是要做什么呢?” 掌 握经济命脉之后进而掌握整个国家吗? 苏颜卿没有说的太细,但顾溪知和她其实都觉得,燕临霄怕不是要造反了。 “我其实有些害怕,燕临霄是不是在豢养私兵。” 苏颜卿的脸色也变了,好不容易停歇下来的战争,最后难道就要因为这么一个离谱的理由而重新被发起吗? “燕临霄之前被封了骠骑大将军,刚建朝时,燕骁云还派燕临霄去维稳边疆地区,虽然现在陛下收回了他的虎符,但是他在军队中的影响力还是在的。” 第583章 番外:江畔何人初见月(二十六) 情况有些严峻到超乎想象。 苏颜卿只觉得异常的荒谬,在她看来,在其位就要谋其职。 做决定本身确实仅仅是一个人的事情, 可是,在做决定之前一定要想好自己的行为会不会给他人带来什么样的影响,无论好坏, 自己能不能为其负责才是最为重要的。 这个世界,除了燕家这几个人之外,还有其他人,别人的命也是命啊。 “如果有机会的话,早朝或者是别的什么时间,我想去见见燕骁云,我真的很想知道究竟是为什么,他非得要执拗于让燕世璋去当这个皇帝。” 在苏颜卿入世之前,她对人类的世界十分的好奇,在她看来,人类社会更多的有一种秩序井然的感觉,可是现在怎么看起来漏洞百出的。 这简直是超乎了他的想象。 听到苏颜卿的想法,顾溪知点了点头。 他实在是没招了,甚至都生出过想要造反的念头,或许在苏颜卿身上会看到新的希望。 夜,渐渐加深,屋外的喧嚣声渐渐平息。 苏颜卿给顾溪知身上的伤换好了药,没过多久,顾溪知就缓慢的进入到了梦乡。 苏颜卿躺在房顶之上,清风徐来,吹起有些散乱的发梢,心中只觉得这趟人间之旅和她原本想象的并不一样。 复杂的情绪就像是缠在一团的颜色各异的线绳,藏在苏颜卿的心中。 这个时候,她很想自己的那些同族,自己的带教的前辈,甚至是在那些早早融入到其他种族中的同族们。 她想找他\/她们问一问,出现这种茫然的情绪究竟是不是正常的? 但是她找不到,能够回答她的,也只有那沉默的一轮明月。 因为此次的“刺杀事件”,整个京城开始的戒严。 不仅提升了官兵巡逻的频率,也将原本的宵禁时间提前。 一时间,城内的百姓人人自危,各种各样的流言蜚语也甚嚣尘上。 皇宫中,奉天殿内,站满了前来上朝的各部大臣。 燕骁云端坐在龙椅之上,硬朗、分明的线条,颧骨高而内敛。 深邃又锐利的眼神时不时的扫视那些闭口不言的官员们。 嘴唇习惯性地抿成一条直线,他虽未言语,但在场的所有人都能够意识到他在生气。 在场之人心中也都清楚,燕骁云究竟因为什么而生气,但却没有人敢直说,没有人想去在这个关键点 上触霉头。 此时,不敢言语的大臣们不约而同的想到顾溪知的身上。 毕竟顾溪知在时,遇到这种情形,也愿意冒着被燕骁云惩处的风险,做自己该做的,说自己该说的。 顾溪知就像是燕骁云肚子里的蛔虫一般,总有自己的办法揣测圣意,最后达成自己的目的。 或者皇太孙燕世璋在也好,毕竟他性格温和宽厚,温和泽润,哪怕是不小心犯了小错,他也只是会温和的笑笑,并不在意。 早朝有时不可避免会因为某些原因双方或几方会发生摩擦和冲突,他总是第一时间的出面调和。 尤其是燕世璋认为一些好的治国理政之策,燕骁云并不认同时,他还会私下多多劝谏燕骁云。 可是,这一次,顾溪知为了保护皇太孙而受伤,免了顾溪知的早朝,特意嘱咐等顾溪知的伤口痊愈之后再上朝。 皇太孙也因惊惧而心悸,导致旧疾复发,如今也在府中休养。 解铃人又是系铃人,还不在场。 在场的人又不敢直接开口,怕受到迁怒。 又不敢让燕骁云自己提,他要主动开口就是在火上浇油。 而且这件事情又不可能想办法糊弄过去。 局面一时间复杂的让人头疼。 第584章 番外:江畔何人初见月(二十七) “林卫尉,昨日傍晚西华门的那些刺客,情况如何?” 最终,还是燕骁云开口提起了这个话题。 只看见,一位身材略有些魁梧,并身穿朝服的人从队伍中走出,躬身行礼,低头回禀说道。 “回陛下,昨日在西华门外公然行刺太孙殿下的刺客,在羽林卫的追剿下,在安宁巷发现六具疑似服毒自尽的刺客尸体。” “按照昨日几位大人和围观百姓的供述,应该就是这六人,目前都已经移交给刑部的仵作进行查验。” “李尚书,你那里查验的怎么样?” 燕骁云的视线又转移到了刑部侍郎李廷瑞的身上,李廷瑞只觉得自己如芒在背,在心中长叹一口气后,从人群中走出。 “回陛下,仵作连夜对尸体进行了勘验,正如林卫尉所言,六人均是咬破了牙间的毒囊而死,我们猜测是因为任务失败而选择服毒自尽。” “并且,仵作在这六个人的身上发现了莲花的印记,疑似是莲花阁的职业杀手。” “六人的画像也都贴在了城门口、南市场等地,并发布了悬赏,若有提供相关线索的,依据信息不同,赏银不等。” “哦,对了,启禀陛下,今日丑时,顾大人家的小厮将两人捆绑送至下官处,说是被抓到给顾大人的药中下毒。” “经人探查,药中确实掺杂鹤顶红等毒药,人暂且关入狱中羁押,等待审讯,不知是否与此次针对皇太孙殿下的刺杀有关,是否是那些刺客的同谋。” “至于他们还有没有别的同伙,我们正在配合着兵马司王大人一起在全城挨家挨户的进行探查。” 李廷瑞话音刚落,兵马司的主指挥使王秋实就直接站了出来,不用燕骁云问,就直接开口说道。 “回陛下,京城内的驿站、客栈、酒楼等,无论规模大小,都搜查了一遍,都没有人见过那六人。” “我也问过守城的士兵,是否见过画像中的六人,最早于五日前,有人曾见过其中一人进城。” “可因为这几日进出城门的人实在是过多,城门口的管理也有些松散,这几日的守城士兵并未仔细探查路引,也未仔细盘问。” “所以现在也不是很清楚刺客在城中何处落脚,还在逐步排查中。” “我们正在从外围逐渐向内探查百姓住宅,尤其是一些闲散住宅,原家已经搬走或是不长住之地,若是再无任何踪迹,那也只能挨家挨户的进行核对。” 听到这几位的大 人的回答,燕骁云也没说话,也没再发问。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场面又一次的冷了下来。 被点出来的三位大人的心也开始悬了起来,努力的想着自己还有没有什么没说的或者是什么能说的。 为了不冒犯圣威,无人能够抬头直视燕骁云,也就没有人知道燕骁云现在的脸色如何,就连见机行事都无法做到。 “兵马司巡警不严,主指挥使王秋实罚俸一年,副指挥使笞三百,罚俸半年,巡捕营当值人,杀。当日值守羽林卫,杖十五,降掖庭,近五日守城卫兵,杀,京兆尹” 沉默良久,燕骁云缓缓开口,处置了一批又一批的人,搞得在场的所有人都有些心惊胆战。 被点名的人,无论获得什么样的处罚,还得从人群中走出,下跪行礼,谢主隆恩。 生怕因为动作稍慢而加重燕骁云的不满,毕竟能够捡回一条小命,比什么都强。 同样的,这也是因为燕世璋没受伤,要是真的受了伤,剥去这顶乌纱帽都是最轻的处罚了。 燕骁云一边说,目光扫过殿内垂首的众人,指尖在雕刻着蟠龙样式的扶手上轻轻敲击,也像是重重的扣在了每个人的脑袋上。 “昨日,光天化日之下,就有刺客公然行刺皇太孙,想必你们不少人当时都在。” 说到这里,燕骁云的声音突然间加高加重, “刺客能够混进城内,在京城中,宫门口大摇大摆的行刺,巡捕营是摆设吗?五城兵马司是摆设吗?守职的士兵是死的吗?” “这都光明正大的潜入进了西华门,到底是怎么躲过搜查的?” 惊得满朝文武屏息垂首,无一人敢应燕骁云的话,甚至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小心翼翼的。 场内安静的就连烛火燃烧的噼啪声都能听的清清楚楚。 “张爱卿,我可记得你前些日子刚呈上来一份奏折,上面写着京城百姓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如此太平盛世怎么会出现刺客!” “刘爱卿,我记得上一次你是带兵围剿的莲花阁吧,不是说只是一些不成气候的山匪吗?究竟是你无能,欺上瞒下还是故意的想要包庇啊。” 被点到名字的两位大人,慌慌张张的跪在地上,匍匐着身体,控制不住的因为感受到害怕而发颤。 生怕燕骁云接下来一句话直接发落了他们两个,甚至是他们的家人。 燕骁云从龙椅上起身,玄色的龙袍拂过台阶,缓步向下走去,靴底敲击地面的声音 在死寂之中格外的清晰。 最终,燕骁云停下脚步,视线向下扫去,那里还匍匐着兵马司主指挥使王秋实。 他也是目前被处罚的最轻的那一个,不过是被罚俸半年。 “好一个太平盛世,好一个各司其职,尽忠职守,诸位爱卿,这一次是刺杀皇太孙,下一次要的是不是就是朕的项上人头啊!” “要不要朕直接退位,将这个位置交给你们其中的谁来坐,省的有些人天天盯着这个位置,看朕不顺眼!” “陛下息怒。” 说到激动处,燕骁云的脸已经开始泛红,脖子上的青筋略微有些暴起,就像是雄狮在巡视自己的领地般环顾四周。 “最多三日,幕后黑手无论是谁,都给朕找出来。” “兵马司重新布防,巡捕营加强巡视,羽林卫的人员也要重新选拔,人手不够就去步兵营去调,再不济重新征兵,普天之下,朕还不信无人可用。” “所有可出入皇宫的令牌由内务司重新进行核验,每一个进出皇宫的人都给我仔细查,查清楚,查明白。” “还有刑部,案子给朕查清楚,那个给顾爱卿凶手也给朕找到。” 燕骁云重新转身,走回到龙椅面前,挺身直立,凝视着台阶下的所有人。 “诸位爱卿都是忠君爱国之士,各位的能力,这些年,朕也是清清楚楚。” “要是现在有人站出来说能力不足或者是年纪大了,想要告老还乡的,朕也不是一点都不顾人情,现在提出来,朕立刻就准!” “告诉朕,有没有人,不想干或者是不能干!” 燕骁云将视线落在台阶下方几个颤抖的最为厉害的身影,用着最为温和的语气,说着最要命的话。 “王爱卿,你觉得如何呢?怎么抖得这么厉害?是不是身上有什么旧伤啊?你这年纪,我记得还没有刘爱卿大吧,刘爱卿,你怎么也抖得这么厉害啊?” 燕骁云的脸虽然在笑着,但是眼睛中没有丝毫的笑意,甚至是越看越觉得浑身充满寒意。 “陛陛下臣微臣一定,一定幸不辱命,三日,最多三日,微臣肯定重新的将巡捕房给重新规划一遍,类似的事情,一定不会再发生了。” 王秋实强忍着那股寒意,赌上自己的身家性命,强撑着跟燕骁云做出保证。 “不会很勉强吗?朕可不是什么喜欢勉强人的人。” “不勉强,不勉强,为了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是微臣做臣子的本 分。” 听到王秋实的话,燕骁云的视线又转移到了隔壁的刘大人。 “陛下,微臣惶恐,微臣也算不上什么勉强,微臣一定为陛下竭尽全力。” 看到现场已经达到自己想要的结果,燕骁云脸上终于露出了满意的微笑,不再是刚才那般的渗人。 “那么朕,就等着各位爱卿三日之后的好消息,退朝!。” 燕骁云甩一甩衣袖,转头就要离开养心殿。 在转头的一瞬间,仿佛看见大殿中的一个角落出现了一个陌生的人影。 出于警惕,下意识的定住脚步,看过去,但却发现那里只有一个柱子屹立在那里。 燕骁云还以为是自己有些草木皆兵,可是实际上,他没有感觉错,苏颜卿一直站在那里,看着这一场恩威并施的戏剧。 这是苏颜卿第一次见到燕骁云,他和自己之前所了解到的那个他好像又不是很一样。 第585章 番外:江畔何人初见月(二十八) 苏颜卿跟随着燕骁云的步伐,一路来到御书房。 不得不说,燕骁云不愧是行伍出身,且能够坐到九五之尊的那个位置的人。 感觉异常的敏锐,苏颜卿跟着燕骁云这一路,很多次,燕骁云都觉得自己附近像是有人一样,四处打量。 就连跟随侍奉左右的大太监林德喜都跟着变得警觉,让御前侍卫赶紧去检查附近是不是有什么‘陌生人’在。 可是,御前侍卫找了半天,只惊走了落在墙边檐廊处的几只小鸟,剩下的什么也没有找到。 搞得燕骁云到最后自己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些草木皆兵了。 但也是为了自身的安全,还是吩咐下去,增加宫内守卫巡逻的频率和时间。 御书房内,燕骁云屏退了其他人,只留下了林德喜在身旁伺候着。 看着手中的奏折,燕骁云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手不由得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附近,有些无奈的说道。 “这些人,只会跟朕说些好听的漂亮话,每日都是这些,就连昨日发生那么大的事情,今日呈上来的奏折上,还有人在夸奖京城的治理好,夸赞朕治理有方。” 燕骁云从中抽出几张奏折,上面虽然写着不同的内容,但都在说一个问题,那就是无脑夸燕骁云。 有些奏折被扔在地上,翻开了几页,苏颜卿趁机看了两眼,啧啧,要不然说还得是文官呢,真懂说话的艺术,夸人都不重样的。 “陛下,消消气,小心气着自己的身体。” “从陛下建国以来,何人不称赞陛下的丰功伟绩,之前的京城是什么样,现在又是什么样,说一句变化比沧海桑田大都不为过。” “百姓安居乐业,今年又是一个丰年,大家都安稳度日,也都是陛下治理有方。” “太孙殿下遇刺也实属是一场意外,往前多少年,都鲜少听过有人敢这么大胆的。” 林德喜给燕骁云又倒了一杯茶,随后便走出去,俯身捡起被燕骁云扔在地上的奏折,小心收齐,放在了燕骁云看不到的地方,眼不见为净。 “意外?林德喜,你也以为是一场意外?”燕骁云听到林德喜话语中的意外二字,语气有些冷寒,表情也有些阴沉。 “陛下,这奴才也说不准,毕竟李大人他们还在查,一时间也没什么定论” 林德喜也是生怕自己被牵连,于是乎赶紧把话题往李廷瑞他们身上引。 “查,查来查去不也是那些东西,一个个 都畏首畏尾的,朕不用想也知道,现在他们都在绞尽脑汁的在想要怎么糊弄朕。” 对于这一次指使杀手刺杀燕世璋的幕后真凶,燕骁云其实心里是有数的,无外乎还是那些事情和那些人。 但是,燕骁云不太敢想也不太理解,燕临霄竟然真的敢派人对燕世璋动手。 燕临霄无论再怎么闹,再怎么想办法跟燕世璋争,在燕骁云看来也只是小孩子想要争夺父母注意的小打小闹。 可是,现在都已经闹到要人命这个地步。 再怎么说,燕临霄也是燕世璋的亲叔叔,叔叔下死手要杀侄子,到底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 燕骁云想了半天,也不知道所谓的症结到底是在哪里。 既然原因想不到,那么那就开始想解决办法。 燕骁云其实是动了心思的,想要将燕临霄赶回他的封地。 但是,燕骁云也在担心。 自己还坐在这把龙椅上,燕临霄肯定会顾忌到自己,不敢闹得太难看,可自己百年之后呢?等到燕世璋坐上这把椅子之后呢? 迟早燕世璋要自己对上燕临霄,他没办法护着燕世璋一辈子。 但若是赶去边疆,按照燕临霄的性格,那肯定到时候会拥兵自重,到时候还不知道捅出来什么样的乱子。 留在京城也不是,赶出去也不是个事儿,毕竟也是自己的儿子,也不能像是对待那些臣子一样让其卸甲归田。 燕骁云真的是觉得头疼,真的得找个时机,这个最像自己的儿子,简直是难搞中的难搞。 “要不,陛下再看看小顾大人?毕竟之前许多的案件,他和李大人配合的也是很不错?” 林德喜试探性的提起了顾溪知,想要探一探燕骁云现在对顾溪知的态度究竟如何。 “溪知,哎,他这个人过于的执拗,但凡是认准一件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这种性格,有的时候确实不错,但有的时候,会闯下大祸。” “更何况,他这次还因为保护世璋而受了伤,太医院那边传来的消息也并不是太好,此时朕也不可能冷漠的让他去刑部查案子。” 燕骁云叹了口气,顾溪知这个人还是太子生前从翰林院挖掘出来的人才。 最开始只觉得是一个一根筋的愣头青,但后来在官场待久了之后,变成了一个一根筋的‘老油条’。 按照燕骁云对顾溪知的了解,他总觉得这一次的刺杀跟顾溪知 也有点关系。 但,毕竟是受害者,且太医也说顾溪知受了很严重的伤,就算是行使莽撞也不至于莽成这样吧。 “哎,偌大的朝堂之上,竟无一人可用。” 燕骁云长叹一口气,只觉得当这个皇帝心累。 第586章 番外:江畔何人初见月(二十九) 短暂的静默之后,燕骁云还是开口吩咐林德喜。 “再让太医院的人多去几次,看看顾爱卿什么时候能恢复好些。” 听到燕骁云的指令,林德喜微微睁大眼睛,随后又恢复了原本的表情。 林德喜听懂了燕骁云的言外之意,他这一次,选择站在了顾溪知这一边。 林德喜本身就是燕家的家仆,早些年也跟着燕骁云,燕骁云登基之后就进了宫,常年侍奉在燕骁云的身边。 虽然说天威不可测,但是,在揣测燕骁云的心思方面,林德喜还是有些独特的心得体会。 关于燕世璋和燕临霄两个人之间的斗争,林德喜心里也是清楚的。 毕竟林德喜所处的位置特殊,天子近侍,虽然是一个太监,但也是伺候皇帝的太监。 有的时候他掌握着绝对的权力,在某些特殊时候,还能在皇帝面前吹吹‘耳旁风’。 很多时候,他的一句话就可以改变整个局势。 所以,想要和他结交的人数不胜数,哪怕是不交好,最起码也不能交恶。 毕竟林德喜是家仆,属于是燕家的老人,所以燕家人和他的关系还不错。 但是,在燕骁云立储之后,林德喜能够很直观的感受到燕临霄在有意的在‘收买’自己。 这种示好是一种赤裸裸的信号,在告诉林德喜,他想要参与到皇位的争夺战中。 林德喜也是不敢直接收燕临霄的好处,毕竟收了人的钱,就要给人办事,不能无缘无故的欠人情啊。 林德喜其实也在犹豫自己要不要站队。 林德喜其实能够看得出来,燕骁云执着于想要让燕世璋继位,这几年清算这个,抄家那个,都是在为燕世璋铺路。 但是,燕临霄的实力摆在那里。 林德喜和燕骁云两个人担心的问题都是一样的,都是燕世璋被扶上那个位置之后,究竟能不能坐稳当。 两个人同时都在怀疑,并且同时都在质疑。 所以,林德喜现在也是努力的在做端水大师,争取两方都不得罪,也争取不表现的太过明显偏向其中一方。 对于整个局势,林德喜也算不上看得多么清,但是他相较于燕骁云而言,更能够看清燕世璋和燕临霄之间的关系。 两个人之间的争斗是一场你死我活的争斗,最后的赢家只能有一个。 之前,燕骁云顾忌着燕临霄是他的儿子,他不想把事情做的太绝,所以导致了如今 有些倾向两败俱伤的局面。 可是,现在,在林德喜提到启用顾溪知的时候,燕骁云迟疑了,迟疑后的态度是选择启用顾溪知。 所有人心里都清楚,顾溪知是燕世璋的人,那么这也意味着燕骁云已经开始动摇自己的最初的心思,想要解决燕临霄了。 虽然可能不至于死路一条,但最终的结局也不会像是其他几个皇子那样的潇洒恣意了。 “算了,林德喜,你先出去吧,让朕一个人静静。” 燕骁云挥挥手,林德喜也顺势走了出去,将守在门口的宫女太监遣散,只留下他和御前侍卫。 林德喜望着不远处湛蓝的天空,上面只飘着几朵白云,看似平淡无波,但他心里清楚,要变天了。 燕骁云看着空荡荡的御书房,有些无力的闭上双眼,在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威严的皇帝,而是展露出不显于人前的疲惫。 燕骁云以为御书房中没有别人,可实际上还有一个苏颜卿站在他身边,观察着他。 燕骁云只是稍微歇息了几秒钟,随后又伸手朝向了摞在旁边的一本本奏折,重新开始批阅奏折。 看着重新恢复‘工作状态’的燕骁云,苏颜卿心中若有所思。 她这一次进皇宫是瞒着顾溪知的,趁着他找燕世璋商议接下来的计划时,苏颜卿跟随着早朝的人群进了皇宫。 早朝上的那一幕,以及刚才御书房中燕骁云和林德喜两个人的交谈,苏颜卿只觉得眼前的燕骁云很复杂。 早朝时,他是一个威严的帝王,恩威并施,雷厉风行。 而在无人时,他也只是一个需要在儿子和孙子之间做出选择的平凡人类。 苏颜卿越发的好奇,燕骁云为什么执拗于让燕世璋继位,所以干脆,掐了一个昏睡诀,让燕骁云昏昏沉沉的伏案睡了过去。 然后,苏颜卿潜进了他的梦中,看到了他的过去、现在以及未来。 燕骁云的过去其实平凡而又不简单。 少时的燕骁云只是燕家中最为调皮捣蛋却又志向远大的孩子。 燕家在当地有些声望,据说燕骁云的曾曾曾祖父曾经为当时的皇帝立下汗马功劳,最后功成身退,到了禹城养老。 燕骁云也想要成为像是他曾曾曾祖父那样的人,金戈铁马,意气风发,为国效力。 他一开始想考武状元,但试了几年之后都无功而返。 一次、两次、三次 接连的几次失败让燕骁云 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他真的不适合习武。 可是一直到最后一次,在茶楼的隔间,他听到几道声音在讨论今年的状元名额。 那些人一直在说着, “今年状元的价格比去年还贵了一倍” “文状元的价格是武状元的三倍还多” “据说被替名额的倒霉蛋和前几年是一个” “那个倒霉蛋是禹城来的” “好像是姓燕” 这个时候,他才知道,原来是那些京城中的‘勋贵子弟’顶替了原本属于他的名额,只为了寻一个无关紧要的职位混吃等死。 燕骁云想要为自己争一个公平,可是,他心里也清楚,那些人都敢青天白日讨论这些事情,证明这件事情已经不再是潜规则那么简单。 并且燕骁云也在想着,万一这些人说的是错的呢,万一只是道听途说怎么办。 于是乎,他将所有的筹码都放在了这一次的科举上。 他输了, 看着骑着大马,胸前带着红花游街的酒囊饭袋, 燕骁云直接甩了袖子,离开了京城,这样浑浊的地方,不待也罢。 回家之后的燕骁云并没有向家人诉说这些不公,反而是将这些藏在心里。 燕骁云在家颓丧了几天,而后就选择了去参军。 既然那条路走不通,那便再换一条试试。 正巧,为了北伐,全国上下都在征兵, 于是乎,燕骁云也成为了其中的一份子。 他本以为这是自己通向理想未来的康庄大道,却没想到是摧毁他世界观的最后一棵稻草。 进入军营之后,那些‘老油条’告诉他的第一句话就是: “你想要什么职位,就需要付出多少金银。” 小旗——三十两 总旗——五十两 镇抚——八十两 百户——一百三十两 千户——一百五十两 等等等 一个个官职被明码标价,密密麻麻,数不胜数,甚至还有些像是总指挥这样的高位待价而沽。 只要你出得起银子,他们是真的可以替你买来这个官位。 当时的燕骁云想着“这个朝廷真的彻彻底底的烂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