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悸法则【无限】》 第1章 惊魂 深夜,卧室,陈俱心从睡梦中再度惊醒,望着身旁女伴沉睡中恬静的脸,过速的心跳渐渐恢复正常。 这些梦都是自那天之后才出现的,她脑海里缓慢浮现起一帧帧画面…… “猫有倒吸气的症状,没有既往病史……”陈俱心仔细地检查了猫的基本情况,又更细心地用带着医用手套的手探查了小宠鼻腔、口腔,“未发现有异物,建议做个呼吸道筛查、血常规。” “谢谢陈医生,做检查的地方怎么走?”一旁眼中满是担忧的女主人安抚着猫咪将它抱进了航空箱里。 “三楼,直走到岔口,路口会有指示。” “好的,那我回头拿到结果了再来。我说你们医院里空调温度开得可真低啊,我刚刚都打了好几个喷嚏了。”女主人嘟囔着走出诊疗室,脚步声渐行渐远。 陈俱心这才发现一大厅的患病宠物都接诊完了,惊蛰的临市多雨又温差大,难免有很多宠物会生些急病。 “23:52”,看了看大厅的钟表,她的下班时间早已过去快一个点,从下午忙到现在,腹中空空,却不见来诊疗室换班的同事。 掏出根本没空看的手机一瞥。 “心姐,不好意思,下好大的雷暴雨,地铁站淹了,上班沿途路面积水,交通严格管制,帮我多接会儿班,回头请你吃好吃哒。爱你(づ ̄3 ̄)づ╭~”是上夜班的唐菲可发来的。 一刚来这宠物医院的姑娘,比陈俱心小三四个月,有些莽撞跳脱,常常火烧眉毛地托班,不过这姑娘总是很大方地还班,性格很好。 内心毫无波澜,无所谓,她陈俱心咸鱼本鱼并不在意那么多,挑了挑眉,她简单地回了个“大鼠嗦老鼠药比出OK手势”的表情包。 带着惯常的饥饿感,她走进盥洗室打算消消毒,再去啃几口自己屯在阴暗角落里的小零食。 取下口罩,扭开水龙头,冰凉的水流带起一片鸡皮疙瘩,陈俱心看向镜中的自己,上班前梳起的一头长发此刻有些凌乱,脸上有些疲态。 掬起一捧凉水轻拍在面上,眯起双眼带来的失明感让她不得不伸手摸索着墙柜中的干净毛巾。 “咚” 突如其来的一大声前方的敲击音,迫使她瞪大了双眼,镜子里自己的镜像正紧紧地贴着镜子…… 那个 “她”变得披头散发,筋肉僵硬,面色苍白,索命厉鬼般血肉模糊的嘴角挂着不自然的最大化微笑。 “她”正举着一只拳头,仿佛是位刚敲完门的邻居。 更恐怖的是,一道道血淋淋的字迹,如在洇水的纸背面般浮现…… 虽然被镜像翻转,但是熟悉的字样让她看得出来那正是:“陈——俱——心” 还未来得及反应,突然有一只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我来了我来了!心姐心姐!原来你在这里啊。谢谢你啦,不好意思又麻烦你了,你怎么站在镜子前面发呆?快走吧心姐。” 扭首一看,是穿着黄色塑料雨衣还一身湿透的唐菲可,小姑娘脸色白白的,带着淋了雨的寒气,正拿着干毛巾随手擦拭着,刘海有些狼狈地四散贴在脑门,大而灵的眼眸正带着愧疚和好奇地盯着自己。 回头一眼,刚才镜中的血字与其他异常已然消失,只留下满脸困惑的陈俱心,仿佛只是加班过久之后与最近看的一些恐怖片加工出来的幻觉。 可刚打算开口回应唐菲可,她旋即意识到一件可怕的事。 就站在她身旁的唐菲可,几乎占满了整面墙的镜中却没有她的身影。 那片本该是她的镜像之处却空荡荡得可怕,只能看见一排贴着墙的立柜和上面的消毒用品。 “心姐?心姐?怎么不说话?走吧心姐。”仍然是平日里那样,像晨间鸟般脆生生的声线和嗓音,可听上去却带着几丝机械降调,身侧越来越明显的冷意让陈俱心感到战栗。 “该走了心姐,你该走了。” 重重地咽下一口气,陈俱心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朝着外面大步走。 “好的小可,那我先走了,你最好把湿衣服拿去烘干一下,别感冒了。可以穿我的备用衣服,就在我柜子里。” 已经走出盥洗室,身后仍然悄无声息,但那股刺骨冷意并未消退,陈俱心不断加快脚步,径直走向大门口,但是还有四五米远时,她眼尖地发现,门把上斜斜地从内侧挂上了一把锁。 心不断沉到谷底,还不等思量几下,一直以来的“相安无事”又再度被打破,从前方大门门口处开始,一盏盏吸顶灯次第熄灭带来窒息般的黑暗。 直觉告诉她,黑暗里有远比刚刚那一切更危险的存在。 陈俱心只好快速一步步后退走进了给等候的主人和宠物休息玩耍的休闲室,反锁好了门,后方一无退路,死守这里,目前是唯一带来安全感的方式。此处与放置留观动物的房间隔着一层单向镜,一扇厚重的大门又正对着大厅, 不对,很不对劲,除开雨声和雨水砸在铁棚上的棕噪音,这也未免太安静了。 虽然平日这个点基本没什么人,外面大街上竟然没有一点行车的声音,医院内留观动物基本都会睡觉,但最后一班打扫卫生、消毒的员工没出现,刚刚的猫咪主人也在跨上楼梯后再没了动静。整个医院好像只剩下了她和“唐菲可”。 无奈地看着手机显示无信号,陈俱心把手机揣回了口袋,所有的退路好像都被堵死了。 而且暗中仿若有一股不真切的被浓浓恶意窥视的感觉。消毒水味突然混入**的甜腥,像有看不见的舌头舔过她的后颈。 是留观室的动物?目移过去,不是,动物们都好好地在柜格中。 只是……只是它们好像都很紧张害怕,仿佛面临着巨大的威胁,猫都缩着耳朵贴在角落,猫眼瞳孔扩张到最大,狗耷拉着尾巴,缩成一团,明明摆出示弱的举动却又龇着尖锐的犬牙,发出低沉的鸣喘,它们都无一不一动不动地紧盯着陈俱心。 十几双兽瞳中倒映着陈俱心有些不知所措的身影,今晚的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在她看不到的窗外,无数乌鸦静立在那棵路灯照不到的树上,任由大雨淋湿鸦羽,鸟目与鸟首都统一地朝着陈俱心所在的房间。 指针指向“00:00”,临市柳岸区仁爱宠物医院窗子紧闭,但又一股阴邪刺骨的冷意在房内蔓延,玻璃门把手上凝结起来历不明的冰晶,在夏季暴雨中显得异常吊诡。 “嗤——”一阵电流不稳的故障声,眼前的场景全被黑暗吞噬了。 “停电了?”陈俱心本以为眼睛会在适应黑暗后能看清些周围环境的轮廓,可根本没有,黑暗浓得像纠缠的墨,她连看清自己的手都做不到。摸索着掏出兜里的手机,可它却像失灵了一般,无法被按亮。 试探性地走出了几十步后她既没有摸到房间的墙面,也没有碰到任何地上的宠物丰容玩具,她意识到一件可怕的事,她已经不在医院了,自己进入了一片没有边界的平坦黑色空间。 站在原地等候了几分钟陈俱心有些惊悚地发现,四周的温度越来越低,如果一开始周围的温度是开了冷气的空调房,现在已经是生鲜急冻冷链室的体感。 单薄的夏款兽医职业装根本抵御不了这股寒气,“我不能待在原地”,她咬了咬牙,随机找了个方向,凭着感觉直直向前走去。 好消息是:温度降低的速度确实有些减缓,坏消息是:周围的环境光线没有丝毫的变化,她根本不知道这片空间有多大,自己能不能走出去。 曾有研究让蒙上眼睛的人在没有参照(视觉、听力反馈)的平坦路面能不能走出直线,实验结果是,基本不可能,甚至有人会折返自己的方向。现实生活里,视障人士可以依靠盲道,可她在这片完全均一的黑暗空间里该怎么做呢…… 为了防止被冻僵,她只能一步步向前走去。 按着她的步频,陈俱心敢肯定,已经过去了至少半个小时,如果按直线距离算,她走出去两三公里了,这一路,她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越来越重的呼吸声、渐渐急促的心跳声。 感觉除了胸腔里不断跳动的心脏是唯一她还活着的证明,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真的过去半个小时了吗?这片空间会像日本怪谈里的“神隐”一样将她吞噬掉吗?现实里会有人发现她不见了吗?他们要怎么样把自己救出去?她会被永远困在这里吗? 情绪从一开始的疑惑转化为了恐惧,同时孤独感正在侵蚀她的内心,绝望感渐渐露头,要把她淹死在黑色里。 终于,在她视线尽头出现了一点微弱而苍白的光,像老式的小灯,还在按着某种频率闪烁。 如同一只趋光昆虫,她已经不在乎那个外表像“唐菲可”一样的危险存在,这些光点给她带来了微弱的希望。她试探性地跑向光点,喊道:“喂!您好!这里有人!救命,我需要帮助!” 越靠近,她能看见的光点逐渐变多,但大小不一,亮度似乎也不同,光之外的其他内容,她仍旧看不清,是什么东西在发光? 砭骨的寒冷,体力的限制让她不得不减慢速度,她略带惊喜地察觉,那几个光点似乎在靠近她,“呼”陈俱心蹲坐在地大口呼吸着,打算恢复恢复体力。 只是,随着这几个光点靠近,她发现它们好像来自不同的具体方向,而且速度也不太对劲,肉眼观测,决计不可能是和她一样脚程的人类该有的,是什么样的载具? 可是从刚才到现在,她除了听见自己的声音,光源处仍然是一片死寂。 没有脚步声,没有载具的轰鸣,也没有回应她的人声。转瞬,那几枚光点已经离她仅有几百米了。 陈俱心的不安越来越重,无他,光点所处的高度随着距离变近也暴露出来,什么东西可以发光,又能如此快速移动,有着几丈,乃至十几丈需要仰头看的高度。 她已经站起身,极力想要看清光源来处。 一张森然恐怖的苍白牙床出现在最近的光幕里。 一只黏连着不少脏污的巨大断手中提着一盏铜灯笼悬浮在第二近的光源里。 第2章 迷失域 在受到莫大惊吓而产生的肾上腺素的推动下,陈俱心扭身跑出了平生未有的极速。 可是眼前的黑暗被后方逐渐逼近的光亮越照越亮,哪怕被照亮也是像雾一般,没有东西,没有内容,就是一片虚无。 眼角在无意识的体能爆发下充血,就连满脸泪水了也不曾意识到在流泪。 胸口越来越沉重,呼吸间喉咙的血腥味也越来越重。 太狼狈了,实在是太狼狈了…… 平坦的黑暗空间根本没有起伏,但是左右脚在慌乱中打架,使陈俱心重重地扑倒在地。 扭首一看,牙床主人已在几近面前露出真容,像一只深海鮟鱇鱼,却有如蜘蛛一样的复眼,嘴无声缓慢地张开,大得离谱,外环是数不清的如漩涡般扭结的细密尖齿,没有舌头,全是挤在一起的人类肢体,面容却如出一辙的安详,微笑着的唇角达到了一种不可思议的夸张统一弧度。 陈俱心只觉得听见了自己理智崩塌的声音,但自己这具身体好像脱离了大脑的掌控,仍然被不知名的命令催动般机械地爬起来,朝求生之路上迈进。 一个暗红色的光点突兀地出现在前方,靠近速度甚至比追在后面的白光夸张数倍,但陈俱心偏偏觉得这股危险的颜色让人异常安心,更加卖命地朝它奔去。 在鱼嘴的尖齿即将勾住陈俱心时,她终于成功撞上这座与她“双向奔赴”的笼罩在深红晕影里的华夏古代建筑。 那股被卷入黑色空间以来的森冷寒意终于褪去,趴在地上的陈俱心缓缓抬头,发现自己面前黑压压地站着许多人、男女都有,但是他们身上都共同透着一股失落、担忧…乃至绝望的气息。 此刻,大家都面带讶异地看着自己。 只能依稀看清他们在一座三面环围的古戏楼里,正站在正中宽敞的戏台上。难以估量高度和距离,好像传统的空间和透视规则在这里失去了作用,但又能够识别自己看见了什么。 环境昏暗,且没有灯,几根横梁上垂下几根红绸在无风自动,可是偏偏又四处倒映着诡异的红光,细细看去发现是飘在空中的发光粉状尘埃。而戏台之外的区域,则是一片红色迷雾,根本看不清楚,就同那片均一的黑色空间一样。 “各位,诚如我刚才所说,出现在这里,就是被迷失域缠上了,每次都会进入不同的场景去应对各种神秘存在,我们所需要做的,就是一次次自寻“生路”的同时,避免死在千奇百怪的诡异、诅咒之下,场景中的死亡,就是真正的——死亡!”一位穿着得体的女士站在人群对面严肃地说着什么。 这下事情大了,带着迷惑站起身,陈俱心眉头一皱,发现自己进了一个不卷就会狗带的修罗场。 “江姐!江姐!这里又来了个新人!”站在最后一排的一个高个男性注意到了陈俱心,连忙打断上首。 “什么?不对啊,人不是补齐了吗?往常都是这样,怎么又有什么变数……快让她来前面好好听听。” 陈俱心一身的疲惫在进入戏楼后完全被消抹了,就像游戏中人物状态直接被重置,满血复活了一般,乃至精神状态也是。 恐慌的情绪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抽离了出去,只剩下满腹麻木,一边道谢一边穿过特地为她让开一条道的人群,迎着数道暗中打量的视线,她站在了离江女士最近的那排。 前排还有好几位面色不对,难掩惊恐的人,想必也有新人。 总之在江女士很有条理逻辑的解释里,她得知了这个神秘空间“迷失域”的规则,并且诡异地“接受良好”? 平日里不喜欢社交,最大的爱好无非是看点恐怖小说、影视,再顶着看似一脸淡定的表情猛吸小猫味回复一下已经归零的san,这下自己真进了这种死亡游戏,实在有些麻木。 陈俱心:已老实.jpg “每次并不是所有人都会进入当场试炼,一切要等引渡使宣布,他们给出的信息和要求至关重要!” “他们是谁?万一他们欺骗我们呢?”一个站在陈俱心身旁穿着上有些年代感的女子问道。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显然是被这种未知的恐惧摄住了心神。 “如果有其他有关的信息渠道那就好了,在这里我们别无选择,引渡使们无法在这些规则上说谎……这是一批人又一批人用血检验的规则。至于他们是谁以及其他问题,之后你们都会知道的,先尽力活下来吧……”江女士若有所感地深深地看了每个人一眼,快步走入人群。 锣鼓声不知从哪里响起,骤然又安静下来,在看不清的那片血雾里出现数个难以被看清的身影,缓缓只“走”出一个身着古时服饰的红裙女子,高高的髻上别着几朵白色纸花,不见她暗红色裙踞起伏的变化,似乎腿上没有动作,但她又在靠近人群。 可无论怎样,陈俱心就是看不清楚她没有任何遮挡物的脸,努力想要看清时,甚至眼睛都出现了刺痛感,耳畔出现锣鼓和多重人类尖叫声、或是絮语声。仿佛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 “别长时间盯着引渡使的脸看,会疯掉的。”陌生的女声小声提醒,周围一圈人赶忙转开视线,才仿若梦魇中醒转。 那个引渡使已经僵硬地“走”到了刚才江女士站的位置,一双红眸发出幽暗的光亮,那只惨白的手从袖中拿出一张红色绢纸。 “法利伍德。——陆遥灯、邹颖、杜伊人、袁鹏、马宇、赵莲、张陌龙、宋驰、李琢…陈俱心。允——”,空灵缥缈的声音就像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话音刚落,手中红纸竟自燃,化作灰烬在女人枯瘦纤长的苍白指尖聚成一只红色发光小虫。 不知道是不是陈俱心的错觉,她总觉得引渡使念自己名字前停顿那瞬虽然没有动作,但眼球似乎盯向了自己这个方向一眼。 想到一个华夏古时打扮的女子嘴里说出如此“西方”的地名词汇,在这个诡异严肃的场景下,陈俱心的老毛病又犯了,有些不合时宜地想笑,但又偏偏不能,只能挤压出一个扭曲“龙图”般的憋笑表情。 小虫飘飘摇摇地飞入女子垂落的衣袖中。 古戏楼的木质地板吱吱作响,快速渗出黏稠的暗红色液体,在引渡使脚下前两寸处凝成血字。 那些字迹如同活物般扭动重组,最终定格为几个众人看不懂的古体字,陈俱心不禁想起镜子前的灵异现象,但也来不及细想,戏台两侧的暗红色雕花木柱正在缓慢旋转,变幻出不同的人脸表情,最后那些人脸突然齐刷刷转向人群,嘴角裂至耳根。 “呼”除了被点到名字的四男六女,其他人多多少少都有些侥幸地喘了口气,在几个老人的引领下悠悠退下了戏台。 “一刻钟后起始。”静立片刻后,闭着眼的引渡使又用自带混响的嗓音发话了。 十人站在僵立的引渡使面前几米处,等候着未知降临。 “我提议大家尽量合作,实在要各自为战的话,也不反对。至少,在我经历的诡异试炼之中,妄图拉人垫背的,没那个能力和把握全身而退,也没什么好下场。”刚才出言制止注视引渡者的是陆遥灯,一个面色冷冽的高挑女子,侧脸有一颗小痣,也是这一轮次中资历最深的人。 用陈俱心的话来说,一看就不好惹。 由她出面代表资深者牵头合作,此刻的建议倒是在明面上取得了众人的同意。 “陆姐,我相信你。”“是啊是啊,请您一定多多包涵。我们一定会好好听你指挥的……” 陈俱心垂眸,只是和另几位也没出声的人循着意思点了点头。 陆遥灯点了点头,“那好,我就理解为咱们合作达成了。各位请记住,域中不是现实世界,但是各自有一套严格的规则。你在域中受的伤,只要还有一口气,归来域间之后都会复原!此处是域间,是每次试炼开始的‘过渡区域’。” 她突然侧过头,眉眼凌厉地凝视着不知什么原因能在引渡使发话时,表情诡异得像是在憋笑的陈俱心,担心队伍混进来一个反社会倾向者。 “你来得晚可能不知道,刚刚有新人发狂,认为是我们在集体诓骗他,试图以暴力伤人自保,但他刚挟持住人质,血雾就把他,从头到脚,一点一点吞掉了……” 她的话又让人想到了前不久发生的惨剧,赵莲、张陌龙都有些干呕动作,陈俱心心下森然地点了点头。 “那……那我们要做些什么才能脱离那个世界?”新人之一的赵莲问道。 “门,一种抽象意义的门。可能是一个有实体的门或者其他物件,也可能是一些特定行为。但想要找到它,一定要通过试炼中的各种蛛丝马迹,比如你可以收集到的相关资料、与各类诡异产生直接关联的道具、人物、事件,乃至……用死亡试错。”陆遥灯眉头紧锁着回答出最后的残忍答案。 “对,曾经我经历的一个试炼,十二个人最终只剩下三个人,最后的逃生途径是剩下所有人手拉手用红布蒙着眼钻进原初厉鬼的坟冢,直到鸡鸣三声之后,所有人才能倒着走出去。要知道,前几夜直接死于原初厉鬼手下的就将近半数人……如果不是最后其他能想到的生路试探下都不对,我们放手一搏,这条生路根本不会被我们找到。”名叫杜伊人的资深者面色难看地说道。 “这次老人新人三七开,时间也只限定了三天,难度应该是没那么高的。伊人,放轻松一些。”陆遥灯拍了拍杜伊人的肩膀,表情难得温柔。 域间的血雾渐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翻滚着合拢,仅仅留下了有人所站立的区域。 “要开始了。“站在角落的邹颖突然开口,这个始终沉默的少女有着长长的刘海,发丝遮住了左眼瞳孔,露在外面的右眼只是幽幽地盯着面前的虚空。 话音刚落,戏台地板开始剧烈震颤,那些原本静止的红绸突然疯狂舞动,陈俱心嗅到类似铁锈与腐坏檀香混合的气味。 第3章 家族厄运 红衣引渡使缓慢地张开眼。 “各位小心行事!域中情况现在也无法确定,希望我们能尽快汇合。引渡使马上会给出这轮试炼的任务或者生路提示。”快速地嘱托完,陆遥灯也沉默了下来。 忽远忽近的话语从猩红的口中念出,回响在众人的耳畔,“助孤女寻亲,限期三日。” 闻言,包括未在这次试炼中的众人都面色各异,暗自思考。 只见引渡使长长披散的袖子无风自动,苍白的手伸出时托举着一枚凝着不详之气的令牌,而猩红的嘴角从抿紧慢慢变为一抹诡笑,忽明忽暗的红光隐隐在眸中闪动。 那些从虚空中延伸而出的红绸舞动着不断倾泻,朝着十人包裹而去,在数息间就将他们包裹了起来…… 在戏台下的众人只能眼睁睁看着帷幕在停止舞动后如同无生之物般再无其他反应,引渡使也再度恢复了方才的闭目状态立在了原地。 “现在能做的事情就是等待。域中和我们待在域间的时间流速是不同的,一般十几分钟,试炼结果就出分晓了……如果新人有问题可以在这个期间多找愿意答复的老人问问,出了迷失域,大家在域间的一些记忆将被扭曲,会影响联系的。” 江姐交代后就和几位以她为首的资深者找了个位置盘腿坐了下来。 也有几个资深者只保持观望和拒绝沟通的态度,只是沉默地分散在黑暗里,或不安、或麻木地等候着结果。 …… “咚——咚咚咚”十二声钟响回荡在沉郁的空气里。 带着咸湿味的海潮一层层拍击在岸,在咸腥的湿气下还有一股难以严明的腐臭味,陈俱心睁开眼,雨滴卷着丝丝凉意刮在她脸上,此刻她正站在一块浮木铺就的小道间,周围是一同的试炼者。 他们都集体换上了雨衣,胸前佩戴着一只黑色羽毛胸针,似乎是代表着他们的一种集体从属标志。 他们正在一个人烟稀少的古旧港口处,一块木板上大大地用漆写着“FERRYWOOD”。 看得出来这个港曾经的昔日辉煌。 虽然沿着岸线绵延出许多船位,但如今是全都是空空荡荡的,木质的材料上沾着许多墨绿的藻类、藤壶,一些铁链随意地铺在地上或是绑在木桩上,暗红色的铁锈已经刻意蔓延,将周围也染出点点锈迹。 远处的零散建筑高高低低地掩藏在雨雾里,大概是过于陈旧,完全看不清它们本来的漆色,整个场景说不出的压抑。 唯一一艘木板船正驶离这个小港,或许正是那艘送他们来此处的船。 一个穿着比较考究的金发男人举着一把灰伞,腋下夹着什么东西,匆匆朝向他们一行人走来。 “相信诸位就是我的雇主莉莲娜.莱斯利小姐请来的,我是莱斯利家族的律师,你们可以叫我奥利。” 虽然开口并不是众人熟知的语言,但是确实能够从他不断开合的黄齿间明白他讲的什么内容。 这内置翻译倒是挺好使的,陈俱心扬扬眉。 队伍最前方的陆遥灯迎上前,和满面愁容的奥利攀谈起来。 “呃,请诸位的原因在介绍信都介绍过了,我的雇主身上实在是发生太多无法常理解释的事情,只好求助于各位远道而来的你们了。”他言辞恳切,倒不见有说谎的模样。 陆遥灯语重心长地宽慰他道:“这样的事情我们处理得都司空见惯了,您放心,还希望您能详细跟我们谈谈细节,方便咱们解决问题。比如现在,我比较想了解,莉莲娜小姐情况如何呢,究竟发生了什么?“ 不知想到了什么,男子眼中有几分惊恐,“小姐……她最近身体越来越差,都是些医师无法解决的病症。可能是家人的不幸,她实在是支撑不了这么大的打击吧……细数下来,整个家族只剩下莉莲娜小姐和她不知去向的哥哥姐姐了。” 他抖着手燃起一支雪茄,深深吸了一口后,才仿佛得到了一定安心的勇气接着开口:“大概是今年圣诞节后面几天,早上村镇的几个出行人在离家不远的地方发现了神志不清的莉莲娜小姐,将她送回莱斯利宅邸时,空无一人,他们几番寻找后只在在地下室里找到了三具残躯。” “咳”被烟呛了一口,尴尬冲淡了些许这位律师的恐惧,“经过验尸官的检验,那是莱斯利夫妇和莱斯利先生的母亲,温兹太太,三位长辈都罹难了。而莱斯利家族的四个孩子里除了莉莲娜都不知所踪。宅邸的佣人那几天又都回家了,所以没有其他的目击者。问及醒转的莉莲娜,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说不清楚,只知道在听到家人尖叫后,随着哥哥姐姐逃跑,然后在跑出去没多远就晕了过去,探长推测可能凌晨发生了入室抢劫,暴徒被大人撞破后残忍杀人以逼问财产位置,毕竟莱斯利是整个镇口最大的船只承包商……要是事情到这里,一切还算‘正常’。” “可是,不光警探们没从传统的探案方式中找到任何线索,罪犯就像不存在一样,没留下任何踪迹。三具尸体也从停尸间不翼而飞,自从那天之后,有人经过莱斯利宅邸总会听见里面传来幽幽的哭声,而所有进入莱斯利宅邸的人都经历了匪夷所思的厄运……不管是一开始送莉莲娜回家的那几个人,还是警探、警员,在几个月内都像莉莲娜的三个哥哥姐姐那样,莫名人间蒸发了,这些人可怜的家庭根本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屡屡找上我或者莉莲娜小姐讨要说法,已经要走了很多资产作为赔偿。”阖动着唇角艰难地挤出更多诡异可怖的事。 “莉莲娜的身体和精神状况也在恶化,她总是说,她感受得到,她的家人还在,就在这个镇子上。” “这些惨剧发生以后,镇上的人都在担心和莱斯利家族扯上任何关联,认为他们会传播厄运,不愿意帮忙了。我也看在是过去莱斯利家族老主顾的份上,帮助莉莲娜做些分内事,才会邀请你们来帮她找寻她最后的家人…” “没有镇子上的医师能解决她的问题……恕我直言,我觉得小姐她可能时间不够了。”重重叹了口气,这个中年男人像卸下了什么重担似的递出一个纸袋。 “抱歉,我还有些私事,需要尽快离开,这是莱斯利小姐嘱托我交给你们的,包括宅邸的钥匙,和她家人的资料、以及答应好你们的定金。莱斯利小姐就在镇中心的青鸟旅馆安置,她状态不佳,也不敢一个人回到宅邸,每天只能短暂清醒一会儿。二楼为你们准备了其他房间用来安顿。我担心直接带你们去会太引人瞩目,暴露莱斯利小姐的位置,镇民们可能会找她麻烦,就由你们自己去吧。”杜伊人在陆遥灯的神色示意下接过了纸袋。 众人目送着奥利打着伞左顾右盼地消失在转角,迅速地围作一圈,挡着雨看着纸袋里的内容。 一张模糊不清的泛黄老照片,四周和人脸部分都有很多失真的噪点,似乎是一家七口的合照。看上去年龄最大的老太太,带着一副眼镜佝偻坐在正中的沙发上;两侧是一男一女,看上去也都是四五十岁的年纪。男人握着拐杖斜靠着扶手坐着。卷发女人则是轻松地笑着反握住老太太的手。 四位身高不一的年轻人站在沙发背面,三女一男,中间是最高的男性,穿着一套格纹的西装;其他三位女孩穿着不同颜色的裙子,但由于照片的单色成像,倒也看不出是什么具体颜色。 最矮的女孩只比沙发高出一截,披散着发,依恋地微靠在母亲的上方;旁边是个梳着两条辫子带着手套的女孩,手臂有些扭曲地挽着一个比她矮一些的马尾女孩。 马尾女孩怀里又抱着一团小小的玩具,由于照片的不清晰,实在看得不甚清楚。 如果抛开着大片的噪点和失真,模糊不清的人脸扭曲感不谈,这倒是一张温馨的全家福。 “为什么完全看不清楚这个最矮的白发女孩的脸,她应该就是莉莲娜?而且,你们不觉得她有些太白了吗?”宋驰问道。 “在这个时代的照相水平下,不当的曝光可能就是这样的结果吧……但这作为家庭合照未免有些太不合适。你们看看!这个黑发马尾女孩五官好像是东方人的样子?”杜伊人犹疑开口。 “那并不是莉莲娜……还有,他们都不是这对夫妇的亲生孩子”,陈俱心眼尖地从袋底拿出了几张不同年份褶皱不一的简式领养登记表存根,由于存储不当,它们都已经要与袋子融为一体了,上面已经不同程度簌簌地掉落纸屑,墨水模糊的记载都有些阅读困难。 年份最久远的一张,1X57年。萝希(Rosy),被领养时8岁,具有白化性状,来历是发生海难的外来船只‘海鸥将’号的唯一幸存者。 凯文(Kevin),年龄6岁,黑发,男孩,身体健全。是渔民于1X58在港口捡到的,疑似被遗弃,送到了圣玛丽潮声孤儿院(St. Mary''s Tidesong Orphanage),半年后被莱斯利家族收养。 黛娃(Derah),被收养时8岁,红发女孩,患有蟹手病,手部有病变。被收养于1X61年,海难遗孤。附注:Ferrywood近年连发船只海难事件,愿他们在潮声的庇佑中安息。 莉莲娜(Liliana),年龄10岁,黑发女孩,身体健全,不怎么说话,在一艘无人船货舱内找到。收养年份:1X64年被收养。附注1:莉莲娜为修女们为她取的名字,原名无从得知,她很依赖那只人偶玩具,不允许任何人触碰。附注2:来到孤儿院的第X个月,莉莲娜学会说话了,应该不存在智力缺陷。 杜伊人摸出纸袋内最后剩下的一把古朴的雕花钥匙,把装着金属币的口袋放在手里点了点,分别给了每人一部分,又把大头装回口袋。 “所以这个最矮小的女孩才是大姐萝希,而这个抱着人偶的才是莉莲娜?” “对,按照引导,我们先去青鸟旅馆见见‘雇主’,得到更多信息,再做下一步打算,不过一切小心,时刻注意安全,有时候,人可要比未知的存在恐怖。”陆遥灯沉重嘱托道。 第4章 雇主 一行人跨过路牌,顺着建筑最为密集的步道走去。嗒嗒嗒的踩水响声里,还时不时有不知名的鸟怪叫着掠过又飞远的动静,激起人的一阵阵鸡皮疙瘩。 不知道是不是下雨天,这个镇子上的行人马车少得离谱;更诡异的是,镇民似乎不想与他们这些人沾上任何联系,连迎面走来的路人都始终不敢与他们对视一眼。 走过最为高大的一个红顶建筑,终于见到了两层高带着棚顶的青鸟旅馆,深色的外墙挂着许多藤蔓,屹立在雨中的褪色招牌也昭示着这栋建筑已历经漫长岁月。 只有一楼的灯光在雨雾中亮着,陈俱心抬头正透过雨幕微眯着眼观察,二楼有个房间突然有个白花花的身影一下子拉上了暗色帘子。 心重重一跳,暗自记下,她快步跟上了前面的队伍。 穿过吱嘎作响的门,整个大厅一层是酒馆的式样,但没有一位酒客,最左侧有座蜿蜒向上的楼梯。 而唯一亮着灯火的吧台只有一位脸上罩着层层蕾丝黑纱的高大黑裙女子立在那里,不偏不倚地对准了来客入门的方向。 仍然是陆遥灯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去,“您好女士,我们是…” “……”黑裙女子一言不发,唯有充斥着苍老皱褶与血管的一只枯手缓缓将一串早已准备好的钥匙拎起,贴着桌面挪向陆遥灯的面前,钥匙齿划着桌面发出的不和谐声响让整座孤寂的旅馆显得更加死气沉沉。 纵使是有多轮试炼经验的陆遥灯,也为钥匙入掌时的刺骨凉意和对方粗粝如树皮一般的皮肤暗暗心惊。 “……”不知何时,那黑裙女子已经摆出了另一只手,伸出单只手指指向上的手势。 意思不言而喻,“上楼”。 战战兢兢地跨上那道向上通的楼梯,十人下脚都很轻,但是木板仍然发出巨大的吱嘎声。 当最后一人踏上二楼,柜台后那个黑色身躯突然像抽空了生命力一般重重栽倒在地…… “咚” “你们有听到什么声音吗?”袁鹏耳尖动了动,开口问道。 “我只听见地板的颤动声,可能是这里的木材老化了?”赵莲不安地向前靠了靠。 其余人走得比较快,没有听见他口中的神秘噪声,闻言也只能默默流一把冷汗。 在这条二楼狭长的门廊上,左右两侧各有几个房间。 他们对视一眼,没有任何选择地走进唯一一扇微掩的门,还留了队尾的几人站在门口盯着黑衣仆妇预防不测。 不可名状的腐臭气味,充斥在这个密不透风的昏暗卧室里,陈设精简到只有一架木床、梳妆台、椅子,和角落里的一个高大衣柜。唯一的光源是梳妆台上的一盏油灯。 暗色的床帏之中,一个身影摇摇晃晃地撑了起来。 “诸位好,请……帮我找到我的家人。”消瘦到只剩一副骨架的病人,却依稀可辨正是照片上的那个东方面孔的马尾女孩的模样。 “莱斯利小姐,请您放心,我们一定竭尽所能。还请您多给我们些信息,协助我们。”陆遥灯闪身上前关切地握住了“雇主”的手,眼中也浮现出不似作假的关心。 “咳咳,我感受得到,他们就在法利伍德……”僵硬地歪了歪头,莉莲娜眯上眼,头颈埋得越来越低,像是在感受着什么。 “他们就在我身边,就在潮声孤儿院,就在家里等着我……”因为埋头,她的声音变得有些模糊不清。 脖颈随着她垂下头颅的动作显露出来,黑发移开,一块块暗紫色的斑块排布在上面。 “咯” “咯” “咯”莉莲娜突然重重地抽动了几下,不知是她身上哪块关节发出几声让人牙酸的撞击声,像灾难片里要变异的丧尸一般。 除了陆遥灯,其余人都呈现后撤的姿态。 ……可是,什么也没有发生。 “我第三天日落前就要见到我的家人们,且每天晚上需要有三名你们的人来我房间为我守夜,否则你们将错过回航的船。”垂着头的莉莲娜声音变得低沉许多。 最终在沉默中发出微弱的呼吸声,保持着僵硬的姿态入睡或者说昏迷了过去。 陆遥灯轻轻抽出被挠出好几条血痕的手,把她复位成了平躺的姿势,和众人蹑手蹑脚地退出了房间。 她深呼了一口外面还算干净的空气,“这次任务点提示就相当于分布在青鸟旅馆,潮声孤儿院,还有莱斯利府邸。时间给了三天,刚刚入域时的12声钟响应该是正午12点。” “我建议最后去莱斯利大宅,失踪的人要是都因为它而遭遇不测,那这个地方的危险程度必然最高,只能先找找旅馆和孤儿院的线索。” “赞同,或许我们可以先去孤儿院看看,毕竟晚上要回到旅馆休息。夜晚往往比较危险,现在看来,旅馆就算是这次试炼的安全屋。” “莉莲娜就是个死人,你们刚刚没看见吗,她身上的尸斑,还有房间里的尸臭味!”新人李琢是个留着齐耳短发的女生,自称是个还在上大学的学生,此刻有些情绪过激。 邹颖凉凉的声音就像掺了冰块,“是死人又怎样?不完成她的任务,我们就得变死人。” 李琢嗫嚅了几下,埋下了头去。 袁鹏点了点头,“我看莱斯利一家就是都死光了,尸体又不会说话,在危机四伏的地方找尸体,这次试炼怕是难了。” 陈俱心皱眉,“不论死活,就算从土里挖出来也得在第三天日落前送她身边去,至少那样我们就不用进土了。对了,刚刚在楼下,我看见二楼某个房间窗边…有个身影在窥伺我们,可是这里别的房间并不像有人住。分配给我们钥匙的房间如果都是给我们住的,恐怕这个安全屋内也有风险。” “刚刚在后撤的时候,我感觉我分明撞到了一个躯体,那个位置很黑,确实有藏着人的可能性。”杜伊人深吸一口气,分享了一则不祥的信息。 众人面面相觑,这是,撞到的“东西”并不存在于他们之间的意思。 …… 15:32,圣玛丽潮声孤儿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