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服神明死遁后》
1. 扭转命运的怀表
“小姐,教皇大人在主殿等你。”修女恭敬地站在门口,等待屋内少女的回应。
女孩闻讯回头,那双如同海蓝宝石般的眼睛与修女的眼神对上。
午后的阳光很温柔,打在她麦浪一样的金色长发上,蓝色的眼睛潋滟着波光,比天空还清澈,剪裁利落的白色帝政裙勾勒出少女婉约身姿,发间只缀着几朵栀子花,却不显单调,这让修女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好,我马上去。”女孩微微一笑。
她说话的声音就像是吟唱一首歌谣般动听,修女愣愣地站在原地。
眼前的少女名叫莉莉卡戴尔.坎特梅温,七岁时被教皇带到教廷,如今被视作教廷的圣女,很受教皇器重。
女孩很快来到了教堂主殿。
“教皇大人。”她捏着裙摆,给他行了个礼。
她抬头,看到了教皇身边的熟悉身影,原来伊尔也在。
“南境的朝阳为您升起,神主大人。”她也同样问候道。
神明同往常没有什么不同,他生着一副很青涩的容貌,一头银白色的短发半扎起来,眼睛分明是宁静的湖蓝,瞳孔却突兀地出现了一丝诡异的红色,看上去是那么苍白无力。
这位正是南境的神主,只看他虚弱的样子似乎并不能把他和神明联系在一起。
如今的世界混沌不堪,白夜未必如期而至,黑夜未必如期降临,海水涨落变化不定,只因三位神明的力量在流逝:从信仰中获得的神力抵不过为实现人民祈愿以及维持世间秩序消耗的神力。这对生活在南境、北地和海域的人民造成了巨大的影响,当然,对于神明来说也是,为勉强维持秩序,神明透支了自己的生命,变成了如今的样子。
她在十岁时就认识伊尔了,那日教皇急匆匆找到了她,怀里抱着一只狐狸,通体银白色,正奄奄一息躺在臂弯里,是自己用歌声治好了他,后来才发现原来是自家神主……算了,她挥散脑海中的记忆,那可真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莉莉卡,我有重要的事情交给你。”
她回道:“请您吩咐。”
“你听说过那则预言吗。”
“黑暗终将吞噬整个世界,神明与人类都将迎来宿命的终结。”她轻念。
“为了对抗这则预言,我们需要你的力量。”
她从出生就拥有一种神奇的能力——以歌声操纵灵性力。
可以让枯木逢春,使伤口愈合,而这种能力随着年龄的增长更是强大,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灵性力从何而来,如今世人用的都是神力,灵性力只是流传在传说中的古老力量。
这还要说及创世前:温彻敏斯大陆是以灵性力为基础构建的世界,和大陆一起诞生的还有最初的神明,祂们依靠歌声操控灵性力,并各自执掌不同的权柄。
随着时间推移,大陆上又出现了许多新的生灵,其中人类得到了神明注视。神明被他们的顽强所折服,于是降下了恩典,而人类却利用这股力量改变了世界的面貌,为了欲望自相残杀,神明们因此失望离开。伴随着消失的还有世间的自然万物,只有执掌时间的神明伊西斯选择留下,她用所有力量重新塑造了世界,然而千年之后,温彻依旧在缓慢瓦解。
无奈之下,她只能以自己的肉身为养料继续供养这片大陆,并将权柄交付给了三位伴生眷属——伊尔、阿希尔、卡修斯奈夫特。自此温彻敏斯被分为南境、北地和海域,世上再无旧神。
是时间之神赋予了人类新生,因此她被尊称为创世神。
“应该怎么做……我的歌声并不像创世神那样可以改变世界,不过是杯水车薪。”莉莉卡说。
似是预料到了她的回答,站在一旁的伊尔上前一步,他伸出手,手心出现了一块小怀表。
“创世神陨落前曾把这个交给我,这块怀表中蕴含的力量或许能给这个世界带来一线生机,只有你能使用。”
定睛一看,这是一块深蓝色的精致怀表,表壳上有金丝勾勒的图案,但已经失去了光泽,十分古旧。
“用怀表中的力量回到权柄还未磨损的时候,从三神那拿到时间的权柄,切记除了去往和回程不要动用更多,我怕出现偏差,你就再也回不来了……”
她在心中暗自叹息,原来过往的一切都是为了此刻,她没有犹豫,像是为一直以来的使命作结一般坚决地接过了它。看着手心的怀表,只觉得匪夷所思。
一块小小的怀表,竟然就是人类与神明唯一的出路了。
“教皇大人,神主大人。我会尽我所能为温彻敏斯寻求一个光明的未来。”她抬头,眼神中的果敢不容置疑。
“莉莉卡,”教皇喊了声她的名字,“人类与神明的命运已然握在了你的手中,就算迷惘,也不要忘记此刻的决心,相信你所相信的,坚定你所选择的。”
她郑重地点了点头,攥着怀表的手却不自觉地握紧。
此后几天,她一直在为前往过去做准备,临近出发时,她来到了伊尔的神域商量对策,顺便与他……道别。
神明对她从不设防,她能轻松跨入他的领域,她轻车熟路地来到了他的庭院。
“你来了。”伊尔早已习惯了她的造访,对她微微一笑。
“我打算离开了,走之前想问,要怎么做才能最快得到你的权柄呢?”她轻声道。
她了解现在的伊尔却非三千年前的他,不如直接找本人寻求答案最为快捷。
伊尔思索片刻,缓缓开口:“或许你什么都不用做,我就会把权柄交给你。”
啊?她心中疑惑。
“像现在这样对待从前的我,我会相信你的。”
现在哪样?他们的相遇本就有些特别,若是回到过去,又要以什么样的立场自然而然靠近他。
“相信我吧。”那双望向她的双眼,温柔地能够融化一池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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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愣了半晌,还是说了句好,用歌声调动怀表的力量后,眼前的一切变得越来越远了。
最后见到的,是伊尔那双透亮的眼睛
莉莉卡穿梭在一片混沌的时空缝隙中,凌厉的风吹得她睁不开眼,直到一丝亮光从缝隙中穿过,而后光芒便像撕裂了口子一般倾泻而出。
突然出现的阳光过于刺眼,让她一时间看不清任何事物,只是感知到自己依旧在下坠,刚想做出反应,身体却先行被人接住了。
映入眼帘的先是才离开的神域,然后是伊尔的脸。
原以为怀表出现问题了,但看着眼前的伊尔,好像又没有错。
他的头发不是自己剪的短发,而是初见时的长发,原先的银白色也变成了金色,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泽;再看他的眼睛,清澈的湖蓝没有一点杂质,瞳孔中的红色不见了。
“伊……尔?”她惊呼出声。
焕然一新的面貌让她屏息,那并非昔日形容憔悴的神明,现在的他依旧充满生机,未曾被病痛折磨。莉莉卡为此感到欣喜,目光始终没有从他身上离开。
对方只是诧异地看着她,这种陌生的神情让她立刻认清了眼下的处境,慌忙从他怀里跳了出来,她行礼道:“南境的朝阳为您升起,神主大人。”
少女的神色千变万化,惊喜、莫名的熟稔,又化作了当下的拘谨。伊尔从未在自己的神域见到这样冒失的来客,心中不知什么在蔓延滋生,竟生出了逗弄她的想法,他正襟道:“你似乎并不畏惧我,可知直呼神明的名讳,是为亵神。”
不想对方不仅没有害怕,还憋着笑意说:“大家都说神主大人很宽容,应该不会和误入神域的信徒计较吧。”
她看出了伊尔的想法,不过他似乎并不适合为难人。
果不其然,伊尔一时无言,只好岔开话题:“你怎知我的身份,既非眷属,看上去也不像神官……”他已经很久没有离开神域了,也极少会以带着神环的样子出现,因此基本没人认得他。
“我是从教廷的神官那知道的。”她微笑。
他也并不怀疑神官怎么会把这些透露给一个普通人,反而非常自然地接受了她的解释:“你叫什么,怎会出现在这里。”
“莉莉卡戴尔.坎特梅温,”她信口胡诌道,“我在向您祈愿时被法阵拉进来的,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之前从没有过这样的情况,真是稀奇,这个问题我会解决的。”他站在原地思忖着。
他还真信是祈愿法阵的问题啊……三千年前的伊尔是不是有些过于单纯了。
“你住在哪?我先送你离开。”他早褪去了先前故作的不近人情,关切道。
“提灵西亚,把我送到中心广场就好。”她回答。
还真是千年如一日的温柔,对待陌生人也不摆神明的架子。
正这么想着,自己已然离开了神域。
2. 古都欧刻亚尼亚
阳光温柔洒落在石板路上,广场的喷泉闪烁着流光,香水与织物的气息弥漫。远处教堂钟声悠扬,温暖橙黄调中,莉莉卡已经身处城中了。
她抓住一个行人问:“请问现在是新历几年?”
那人震惊于她的问题,不过还是回答:“新历9753年。”
她向对方道谢,在心里盘算,新历9753年……她是从新历12778年来的,看来没什么偏差,那么之前看的书还算有用。
先要找个能住的地方,她用神术带了一些常用的物品存在了自己的神术空间里,三千年后的货币和千年前的不互通,所以她没有带钱,不过在来之前就做好了计划,教廷有专门对神术师开放的委托,雇佣神术师的钱可不少。
三千年前的提灵西亚和未来大相径庭,但教廷依旧万年如初,她朝着高耸的教堂走去,轻车熟路找到了委托点。
“能让我看看今天的委托吗?”
神官拿出了一本册子说:“都在这里了。”
莉莉卡接过册子翻看起来:雇佣神术师清理铜像,报酬十银币。
太少了,她又往后翻了一页。
寻人启事,大约这么高这么胖,报酬五十银币。
还是太少了,她想找一单快捷又赚钱的活,不然不仅没时间接近神明,反而还要为自己的衣食发愁。
“寻找欧刻亚尼亚,食宿全包,报酬一百金币。”
“欧刻亚尼亚……”她自言自语。
这是创世前的海域城邦,本就依靠灵性力存在的城市,早就随着上古神明的离开消失不见,要是能找到,卡修斯早找到了,毕竟没人比他更了解海域。
视线往下接着看详细要求,上面赫然写着:招募三阶及以上神术师。
“要求可真不低。”她在心里暗自吐槽。
她刚好是三阶神术师,倒是符合要求,于是把册子推给了神官道:“这个委托我接了。”
神官很讶异,随即拿出验灵石,莉莉卡配合他往石头中输入神力,石头随即发出了强烈的金色光芒。
“看不出来小姐年纪轻轻造诣就这么深了。”神官又多看了她两眼。
验灵石的光芒无不昭示着眼前的少女就是如假包换的三阶神术师,虽然比不上大神术师那么稀罕,但这个年纪一般不都是五六阶的居多吗。
她知道他在想什么,微笑回应道:“不敢当。”
“请告诉我您的名字,我这就去联络委托人。”
她在空白的纸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递给神官,而后神官写了一封简短的信,用神术把信件传给了委托人。
不过一刻钟,桌上就出现了回信,委托人在原本的信件后写下了回复:下午一点橡木街108号见。
“谢谢。”她松了口气,看来今天不用露宿街头了。
墙上的钟表指向了十一点整。
还有段时间,但她无处可去,还是早点去那边吧。
“对了,”走到门口的莉莉卡想起什么,转身问神官,“圣菲斯克神学院的考核什么时候开始。”
没想到声音却从身后传来:“真是不巧,今年的考核刚过。”
她回身,一位慈眉善目的神官正和蔼地看着自己,从身上的衣着判断,大概品阶不低。
她笑着谢过,离开了房间。
“公爵大人。”柜台前的神官行礼。
“我只是来看看,刚刚那孩子接了凡尔纳的委托啊。”他看着少女离去的背影,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出所料,得知委托地点后她就猜到了委托人是某个家族的少爷小姐。
“请问是坎特梅温小姐吗。”一位看着自来熟的红发少年向她打了个招呼。
“是我。”她行了个礼。
“我叫凡尔纳.西弗伦斯,不用这么客气,你和我差不多大吧。”他有些不好意思。
莉莉卡微笑:“那……凡尔纳,一会儿就请多指教了。”
他点点头,热情招呼她:“喝杯下午茶再走吧,另外一个与我们同行的伙伴也刚到不久。”
原以为自己到得够早了,不想还有人比她先来,她跟着凡尔纳来到花园的亭子中。
亭子里果然坐着一个人,那人背对着他们,发觉有人来了,转过了身。
一头美丽的亚麻色长发梳成了利落的高马尾,淡紫色眼睛秀美又蛊惑人心,这样的眉眼却出现在了一张极其冷漠疏离的脸上,他的右耳坠着特别的红色流苏,看上去很陈旧了。
她愣在了原地。
对方似乎察觉到她在打量自己,于是回以一笑。
她这才敛了神色,听凡尔纳介绍:“这位是来自海域的学者卡特.布莱温先生,”他又朝卡特示意,“这位是神术师莉莉卡戴尔.坎特梅温小姐。”
她向他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她找了个空位置喝起了茶,只听卡特开口:“坎特梅温小姐……从前认识我吗?”
“并没有。”
“但你看到我似乎很惊讶。”卡特的手指来回轻敲着桌面。
她放下茶杯说:“因为你的眼睛很像我一直在找的人,很特别。”
只是想起父母去世后,抚养权被交到了小姨的手里。他们对她并不好,发现她身上的灵性力后竟然把她卖给了海域的贵族。那时的她只会些简单的歌曲,根本无从抵抗。她没日没夜地唱歌,时间久了灵核碎了,暂时失去了歌声。贵族以为自己在反抗,把她关进了暗牢,也不知道在暗无天日的地方呆了多久,直到眼睛看不见任何东西,才感知到牢门被打开了。
“想离开这里,就抓住我的手。”莉莉卡本能地往声音的方向看去,虽然什么都看不到,她还是不自觉地抓住了唯一的光亮。
她被关了一个月,现在的她什么都做不了还无人认领,只能暂住在前来剿灭贵族的神官家中。
那些日子里只有一个叫玻利提雅的姐姐陪在她身边,除了在暗牢的那天,她再也没有听过他的声音,直到后来眼睛复明,才终于见到了他。
海域的神官——赫尔海因。
虽然已经过去了十三年,那双紫水晶般动人心魄的眼睛依旧刻在她的记忆深处。
直到来到这里,她也没有再见过那个人,这些尘封多年的记忆在看到卡特眼睛的一瞬间被唤醒了,不过世上拥有相似眼瞳的人何其多,只是自己运气不好罢了……她微微失落。
这时凡尔纳问:“莉莉卡来自哪里?我从没听说过提灵西亚有这么年轻的三阶神术师,你在哪里学习神术的啊。”
卡特听到这句话,上下打量起她。
“我是都林人,最近才搬到提灵西亚,我……没有老师,神术是自己看书学的。”莉莉卡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
神术是在神域学的,老师是南境神主,其实她就是提灵西亚人,三句话没一个是真话,说出口时都不太好意思……
就这样聊了半晌,气氛十分融洽,茶会结束后,凡尔纳就把坐标交给了莉莉卡,她根据位置,用神术画了个前往海域的传送阵。
落点在坐标旁的礁石上,四周空空如也,没有人的踪迹。天气并不好,乌云黑压压地从天际飘来,浪潮拍打着礁石,发出巨大声响。
这还是她第一次接触从前无比向往的海洋。五岁前,父母总和她说起远航行商的见闻以及各地的风貌,不过自他们死于海贸的途中,这种向往逐渐变成了一种天然的恐惧,虽然先前已经给自己打了剂预防针,在看到深不见底的海水时还是不免发怵。
“坎特梅温小姐,你怎么了。”卡特看莉莉卡盯着浪潮看了很久,出言问候道。
她眸色暗淡,低低说了没事,而后挥了挥手,屏障般的避水术便将众人包裹起来:“走吧。”
三人一齐潜入海中,海底并不透光,她又释放了一道照明术。由凡尔纳领路,一行人来到了一处海域,这里只有零散几个古建筑的影子。
凡尔纳对着地图和指南针道:“就是这了,疑似欧刻亚尼亚的建筑。”
这时卡特开口道:“我之前来过这,虽说是古建筑,却并没有什么参考意义,城市中心有能够创造灵性力的珊瑚塔也找不到任何踪迹。”
“灵性力……”她歌声催动的力量就是灵性力,会不会能和这个城市产生共鸣?不过创作乐谱需要很长的时间,也不一定有效果。
“去附近找找有没有什么线索吧。”凡尔纳说。
他们游进了一座古建筑里,墙壁四周雕刻着的奇异文字吸引了凡尔纳的目光。
卡特说:“这些是古文字,虽然我曾试着解读过,可由于记载较少,只能猜出是音符。”
音符?她又凑近看了看,而后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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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布莱温先生,你有这里所有文字的记录吗?”
他点头,拿出了一本笔记本,翻到某一页递到她面前。
“这里应该是重要祭典的场地,所以周围才会刻印乐谱。”
果不其然,莉莉卡注意到了卡特在旁边的图文以及注释,既然如此……她跟着乐谱哼唱起来。
“你看得懂?”见她在唱着什么,他有些讶异。
一旁的凡尔纳凑了过来:“可你不是神术师吗?”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看懂,就像是刻在本能的反应一样,音乐戛然而止,她看向二人说:“嗯……大概是我看的书比较多吧。”
卡特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他怎么不知道有这种书。
熟悉了所有旋律后,她将灵性力散播在歌声里,重新吟唱起来,这是一段没有词的调子,悠扬的歌声在安静的海洋里回响,那旋律如同潮汐起起落落,像是描述着古都的繁荣,紧接着,一整轰隆巨响,他们感觉自己所在的地方在上升。
“真是太不可思议了。”凡尔纳目瞪口呆。
卡特的反映倒是比他镇定,莉莉卡却捕捉到了他一瞬的恍惚与欣喜。
“出去看看吧。”她说。
一座庞大的城市在一瞬之间拔地而起,原来欧刻亚尼亚的传闻是真的,他们所在的地方,不过是珊瑚塔的一角。
她想起了三千年后,海域神一直在找欧刻亚尼亚,不过没找到就是了。他在找欧刻亚尼亚还是……在找有价值的东西。
她问卡特:“你知道这里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吗?”
“珊瑚塔中心有创造灵性力的地方,可以去看看。”他回答。
于是几人在珊瑚塔中游荡着,这座城市像被石化一样,周遭的一切都是灰蒙蒙的。他们随卡特来到中心,里面散落着许多用石头做的物品,在最中心的平台上放着一个里拉琴。
莉莉卡的目光不自觉被吸引,像被诱惑一般一步步走向了它,她伸出手触碰。
就在碰到里拉琴的一瞬间,琴表面的石头裂开,露出了本来的面貌:琴身通体由透明的海晶做成,两头各嵌着一颗珍珠,琴弦由水流凝结而成,中心用古文字写着:潮汐。
她念出了声。
“潮汐?”凡尔纳问,“这是什么。”
卡特接话:“潮汐之琴,记得我之前说珊瑚塔可以创造灵性力吗,源头就是它。书上说潮汐之琴会自己演奏曲调,将灵性力输送到欧刻亚尼亚的各个地方,以此维持城市的生机,或许如今城市石化就和没有灵性力运作有关。”
“如果潮汐之琴的石化能被打破,或许也可以……”凡尔纳说出了一个惊人的猜测。
“或许可以唤醒沉眠的欧刻亚尼亚。”卡特道。
“真是太令人震惊了,莉莉卡真的只是三阶神术师吗。”凡尔纳惊呼。
看来他把她的灵性力当作是神力了,这也不奇怪,灵性力已经是千年前的事情了。
“如假包换。”她眨眨眼,随即拨动琴弦,弹奏刚刚唱的曲调。
弦音流转在指尖,潮汐琴发出了淡蓝色的光芒,光芒所到之处,覆盖在建筑表面的石头全部融化了。她能感受到灵性力通过这把琴,在操控海水的力量。
悠扬的乐曲伴随着潮水的律动响彻了整个欧刻亚尼亚,这座城市如同尘封的宝物,在擦去尘土后展现出了原本的光芒。
三人在塔中呆了很久,直到凡尔纳瞥了一眼腕表才惊呼:“天色不早了,我们先回去吧,这简直可以载入史册了!莉莉卡小姐,你简直是天使!!我以为这次还会无功而返呢!有考虑就读圣菲斯克神学院吗。”
她心中一喜,急忙说:“实不相瞒,这次来提灵西亚就是为了求学,只可惜错过了入学测试……”她装作叹息的样子。
“这有什么的,我有门路。”凡尔纳一副包在我身上的样子。
“那就多谢你啦。”她果断应下,生怕对方反悔。
探险结束后,凡尔纳将原本一百金币的报酬改为了每人三百金币,她看着沉甸甸的金币目瞪口呆,凡尔纳给她带来了有钱的小震撼,她没有推辞,经历过身无分文的情况,现在看钱都有一种亲切感。
她在栀花街租了一间小洋楼,洗漱整理过后立刻瘫倒在了床上,困意随即立刻席卷而来,莉莉卡缓缓闭上了眼睛。
3. 他的春神珀耳塞福涅
莉莉卡第二天是被送信的邮差吵醒的,刚开始还有些不明所以,想到了昨天的事情,也猜到了什么。
神学院的来信竟然这么快。
虽然没有告诉凡尔纳自己住在哪,以对方的身份想知道她的地址应该易如反掌。
她拆开了信封,上面赫然写着几行字:亲爱的坎特梅温小姐,听闻你昨日在欧刻亚尼亚的事迹,作为神学院院长,特邀你于圣菲斯克神学院会面,期盼你的到来。
落款是杰德里潘.西弗伦斯。
西弗伦斯家族在千年前就联结着南境的皇室与教廷,家主历来都会继任圣菲斯克神学院院长,不过这种家庭里出来的凡尔纳看上去不太会神术的样子。
莉莉卡住的地方离神学院很近,穿过中心广场就是了,她打算慢慢走过去。
中心广场依旧是这么热闹,叫卖声此起彼伏,还有报童在吆喝:“特快新闻!欧刻亚尼亚一夜之间突然出现!”
她停下脚步,走向那个报童:“能给我一份最新的报纸吗?”
“好的小姐,二枚铜币。”报童热情道。
她递出铜币,接过报纸一看,上面写着有关于发现欧刻亚尼亚的后续:海域神亲自降临,为保护建筑完善,暂时封闭了这座城市,不允许任何人进入。
神明都来了啊……凡尔纳这么高调,对方不需要怎么费力就能知道是她拿走了潮汐之琴,而这很有可能就是三千年后卡修斯要找的东西,或许用不了多久神明就会自己送上门来。
莉莉卡将报纸收回包里,朝神学院走去。
向门口的侍卫表明来意后,很快就有人将她引进去。
“坎特梅温小姐,真是好巧。”椅子上的男人摸着胡子,似是等候多时了。
竟然是那天在教廷有着一面之缘的高阶神官,确实是很巧了,她微微诧异。
院长的语气亲切,眼里的欣赏怎么也藏不住:“多谢你陪着我那儿子瞎胡闹,真是给你添麻烦了。”
“没有没有,我也是收了钱的。”她连连摆手。
“那天看你有进神学院的意向,是记错了考核时间?”院长哈哈大笑。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算是默认。
“我也不愿意错过你这样的天才,或许进入神学院后成为一阶神术师指日可待,也希望你能在神术上多帮帮凡尔纳。”
“这是我应该做的。”莉莉卡应下。
院长告诉她下个工作日就能入学了。她运气也算不错,刚好碰上一月一次的朝圣,不用等下个月了。
见伊尔的事有些眉目,也引起了海域神的注意,就差北地神了。
人可以没有信仰,但在神明统治的地界信仰另外的神明是会被当作异教徒处理的,这种事在北地和南境尤其严重,或许是因为这两个地方的皇室需要以神之名巩固统治排除异己,然而人们不知道的是,两位神主的关系其实还挺不错的。
正因如此,去神域的时候偶尔会和阿希尔碰上,对方看伊尔教自己神术,觉得很有趣,也教了她几个。
这么说阿希尔也算她半个老师吧,后来还借着神术的事来教廷找过她几次,不过没过多久伊尔就收回了对方的权限,此后就再也没见过了。
如果把伊尔搞定,通过他去见阿希尔也不是什么难事,她已经在盘算朝圣那天的会面了。
入学的当天上午,她早早来到了神学院。
“莉莉卡!”凡尔纳朝她打招呼,“来这里坐!”
想起院长的嘱托,她没有推却,自然而然地在他身旁坐下。
“你怎么到这么早。”
“哎呀,还不是父亲逼的。”他无奈。
上课期间,她注意到凡尔纳听得很认真,原以为他在学校里应该是游手好闲的类型才会连避水术都没学会。
“凡尔纳,演示一遍刚刚的照明术。”教授的点名打断了她的思绪。
房间里的烛火被熄灭,他站起身,为提高成功率,还喊出了咒语,可即便通过法杖凝聚神力,空中也只有零星火花,他一时间僵在了原地。
她算是明白了,原来凡尔纳没有什么神术天赋,才会用勤奋弥补,看他有些尴尬的样子,她动了动手指。
霎时间,整个房间都被光芒笼罩。
凡尔纳很震惊,往一旁看,就见少女正托着腮看着自己,对上他的视线后微微一笑。
“谢谢。”他用口型轻声道。
课堂结束后,所有学生都被聚集到礼堂,由院长开启通往神域的道路。
凡尔纳本想和莉莉卡一起,进神域后却发现怎么也找不到她。
此时他找的人早就趁乱离开了大部队,她可不想跟着朝圣的那帮人一动不动站那么久朗诵创世记,况且由于太过嘈杂,伊尔并不喜欢,所以学生们以为在高处神座上见到的伊尔不过是他的幻影。
神域和三千年后大差不差,区别是现在找不到任何花的影子。伊尔喜欢花,从前神域四处都栽种着不同的花木,并用神术维持生机。后来为了节约神力,他不再向花木施展神术,最后还是自己用复苏的曲调让所有的植物恢复原样,由她的灵性力来维持花朵的盛放。
怪不得她觉得奇怪,好久没见到花谢完后的神域了,难不成权柄这时就已经开始失控了吗……
她很快来到伊尔居所外的喷泉旁,然而还是没有看到他的踪迹。
再等等吧,她坐在池水边,轻轻哼起复苏的曲调:
“柔软又美丽的花朵啊,请让生命的颜色攀援而上,风雪无法阻止你们绽放,一点青翠的绿意也能使此地成为森林的摇篮,生命的绿舟。”
“莉莉卡戴尔?”有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在人类编撰的神话中,春神珀耳塞福涅能使万物盛放,而当她回到冥界时,世界又回再度回归沉寂,然而,然而……
少女因他的到来回眸,庭院周围的花朵随着她的歌声慢慢打开了花瓣,在他看来,这些花朵像是为她的回首而绽放一般,伊尔屏住了呼吸。
“你怎么来神域了?”
她狡黠一笑:“来找你啊。”
“你知道我会来这里?”
“当然,我或许比你想象的更了解我的神明,是因为不喜欢信徒念书的声音才来这里的对吧。”
她说得没错,伊尔很好奇这些细枝末节对方是怎么知道的,毕竟自己并没有什么亲近的人,这些消息根本找不到人打听。
莉莉卡站起身,发现发尾有些沉重,大概是泡进喷泉里了,正打算用神术烘干,拿起头发时却愣在了原地——被水浸湿的头发变成了银白色。
见她吃惊的模样,伊尔抚过她的头发,一道神术散下,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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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又变回了原本的颜色。
“谢谢你,”她朝他微笑,又问道,“这喷泉……为什么会这样。”
“它会吸收你的神力,以后不要靠近这了。”
怎么可能呢,从前经常来这玩,也没见伊尔阻止她啊。还有神力流失……她看了一眼伊尔的金色长发了然,如今的头发还是金色的,三千年后却变成银白色了,原来是失去神力带来的变化。
“你喜欢我的头发?第一次见面时你也一直盯着它看。”伊尔说。
“喜欢。”她直言。这可不是假话,初见时他还是个需要自己照顾的神兽,那时她就很喜欢他的毛发,后来提出给伊尔剪头也是想再趁机撸几把。
见少女笑眯眯的模样,神明的眉眼柔和了几分。
“听说你进了神学院,为什么不和他们朝圣呢?”
“我的神明不就在这吗,为什么要对着你施的幻影念书呢?”莉莉卡眨眨眼。
“你可真是……”他被逗笑了。
“是因为我没有想要向神明索取的东西,把希冀寄托于神明本就不切实际,”她的眸色微暗,又马上亮了起来,看着他说,“而且在我看来,人类与神明并没有什么不同。”
人类与神明并没有什么不同。伊尔有一瞬的愣神,他从没听别人这么说过,世人憧憬他、爱戴他,不断向他索取,却忘了他从前也不过是一只普通的神兽而已。
这千年的时光日复一日,从开始的疲累到现在的麻木,他早已经习以为常,后来索性就待在神域,哪也不去,直到眼前的少女突然闯进了他的生活……
“莉莉卡,你……真的很特别。”他说。
“你对我来说也很特别。”她眉眼弯弯。
天边传来了悠扬的钟声,这昭示着朝圣结束了。
“我要走啦,这园子里的花就当是你帮我把头发变回来的回礼啦。”她提着裙摆,小跑着离开了。
神明看着少女蹦蹦跳跳的背影弯了唇角,直到对方的身影消失不见后才收回目光。
放学后,她想起了神域的花,伊尔来得很快,她只来得及让庭院的花朵盛放,既然这么喜欢花,要不找个机会让神域的花全开了吧。
机会啊,当然由自己创造了。
于是一回到家就跟着书画了向神明祈愿的法阵,虽然神明不一定能听见所有人的祈愿,她也根本没想过伊尔会回应,只是自顾自唱起了复苏的曲调。要让神域所有的花开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她花了好多灵性力,直到嗓子有点疼了才停止唱歌。
小时候为了绽放所有花朵不知道练习了多久,不过现在……似乎来到过去后,灵性力突然就变得更强大了。她站起身倒水,却被门口的身影吓了一跳。
“伊尔?”莉莉卡没想到他会亲自来。
“神域传来了歌声,花就全部开了,我知道是你,所以就来看看,你……”他欲言又止。
“一点小心意。”她眨了眨眼。
“别人开启法阵都是为了让神明实现他们的愿望,而你却……给神明送礼物?”伊尔苦笑。
“我把你当作朋友而非神明,这只是作为朋友为你做的最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要是介意的话,就也同样这样看待我吧。”
朋友啊,他反复咀嚼着两个字,最后缓缓说了声:
“好。”
4. 意外来客
周末,莉莉卡百无聊赖地翻看着书,心思却已经不在书本上了。海域神主应该知道了自己拿走潮汐的事情,却没有任何表态……难道要想别的办法了吗。
一阵突兀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她起身开门,外面竟是一张熟悉的面孔。
“布莱温先生?”还以为之后和卡特不会再见面了,哪里能想到对方会登门拜访。
“冒昧叨扰,你也知道我是个学者,所以想请教些问题。”他礼貌回应。
“进来吧。”她让开身请对方进去。
“我这里只有洋甘菊茶,招待不周,请见谅。”
“没事,是我打扰才对。”
她将泡好的茶端到桌上,只听面前的人说:“你在欧刻亚尼亚使用的力量,是灵性力吧。”
她手一抖,水微微倾洒出水杯:“卡特先生……是怎么知道的。”
“我看过很多书,知道这些并不奇怪。”他接过杯子,微微抿了一口。
怎么觉得这说辞这么耳熟……
“这股力量是从何而来的?”他又问。
这件事情其实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小时候父母让她不要随意展现灵性力是因为怕别有用心的人会为了这股力量伤害她,比如小姨和那个海域贵族……现在倒不用担心这些。
莉莉卡回答:“出生就有了,但我的父母并没有这种能力。”
“原来是这样……”卡特托着下巴思考。
她看了一眼面前的茶,已经见底了,看来对方很喜欢,于是又给他倒了一杯。
“小姐有试过用神力操纵潮汐吗?”他似乎对这些事很热衷。
“啊,试过但没反应。”莉莉卡回应。
“看来只能用灵性力了。”他若有所思。
改变世界的力量……她也暗自思忖,卡修斯在三千年后寻找这把琴大概是为了用它来控制海洋。他的权柄在失控,所以要借助创世前的力量,可惜这琴他根本用不了。
“布莱温先生既然是海域人,有见过海域神吗?”既然神明的权柄刚开始失效,卡修斯不来找自己,她却有理由找上他了。
卡特的表情突然变得很奇怪,但还是回答:“见过。”
“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啊。”她继续追问。
“你似乎对他很好奇。”
“是啊,我很向往海域,所以也很好奇海域的神明是什么样的。”
撒谎,他看得出莉莉卡在胡说,只是神色依旧如常:“可在欧刻亚尼亚的时候,你的表情似乎更多的是……害怕?”他打量着对方的神色。
原来他先前就注意到了,她如今确实有些怕海,但……她朝着卡特微笑:“向往和害怕并不冲突,不是吗?”
他挑眉,似是接受了这个说法,于是回答了她的问题:“海域神啊……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撼动他眼中的规则,所以最好不要在他面前耍小聪明。”他放下茶杯。
一股凉意攀上她的心头,听着像个不好惹的,但她就是要在神明面前耍小聪明啊,看来得想想怎么在耍小聪明的同时全身而退了。
“谢谢你的招待坎特梅温小姐,我先走了。”卡特站起身,向她道别。
莉莉卡送走了他,望着那远去的背影,她总觉得对方刚刚说的话别有深意。
她又施展了向南境神祈愿的法阵,本来想着要是伊尔没看见祈愿的话只能下次朝圣去找他了,不过就在法阵完成的那一刻他就出现了。
“你找我。”
“是的,我想向你打听海域神的事。”
他皱眉:“卡修斯奈夫特,你问这个做什么,他找你麻烦了?”
“没,没有,就是有些好奇。”他的反应怎么这么大。
“我和他没什么交情,不过……少接近他。”他劝道。
和卡特一样的警告……连同为神明的伊尔都这么说,这海域神到底有多可怕。
“为什么?”
“理性过头的人,可以说得上冷漠,千年间不断践行着自己的职责,对他来说似乎并没有受到一点影响,就像……一个木偶一样。”
“他只会为达成自己的目的而行动,甚至不依靠神力就能将海域治理成三神手下最繁荣的地方,也可以略微窥见平时的手段和作风了。”
莉莉卡瑟缩了一下,要不先搞定阿希尔吧,她还没准备好英勇赴死啊。
回想起第一次见到他还是十四岁那年,那天自己在神域练习歌曲,身后却站了个陌生人,伊尔的神域基本没什么人,突然出现的阿希尔着实把她吓了一跳。
还记得对方在看见她后呆滞了很久,看得她以为有东西粘脸上了。
得想个办法名正言顺的来神域。
所以她付诸实践:“神主大人,你总是呆在神域里,我想找你只能通过祈愿法阵和每月的朝圣,我可不可以……自己去找你。”莉莉卡的眼睛水灵灵的,语气带着恳求,让人不忍拒绝。
伊尔从没见过这样的她,耳根不自觉地红了。他用指尖点了一下她的额头,却发现对方身上已经有出入神域的权限了。
“怪不得你能从神域的天上掉下来……”
重要的并不在于能否出入神域,她只是在试探对方是否对她放下戒备,既然神明主动对她开启了通往神域的权限,就说明他已经完全信任自己,没必要瞒着她来这的目的了。
“如果我说,我之前就认识你,你会相信吗……你不认识我,是因为那是我的过去,却是你的将来。”莉莉卡语气柔和,解释道。
他的脸上只掠过了一瞬讶异,而后很快接受了这个说法:“你是说,你来自未来。”
她点点头:“未来神明的权柄受损、神力流失,世界因此陷入了混沌,我来到这里是为了拯救温彻,也是为了你。”
“什么叫……混沌。”他好像对这个词语很陌生。
他不知道混沌吗,看来三千年前混沌还没有开始,她问:“这千年来你的神力是不是在流失?”
伊尔点点头。
“混沌就是……”她在思索措辞描述,“就是世间万物陷入了一片黑暗,连施展的神术都会被吞噬,最严重的是会滋生魔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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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原来这就是命运之神预言的未来……想到伊西斯的嘱托,他说:“我大约知道你想要什么了。”
“什么?”现在轮到莉莉卡惊讶了。
“时间的权柄,对吧。”找到带有灵性力的人并指引她,让其获得完整的“时间”,再加上灵核,那个人就可以成为近乎真正的神明一样的存在,这就是伊西斯的目的。
在神域的花开之后,伊尔就知道眼前的少女就是自己要找的人了。
果然是这样……他们的相遇,以及所背负的责任是必然,她虽然心中失落,却不敢表现出来。
“你手上是不是有一个怀表。”他问。
她赶紧放下惆怅的思绪,拿出怀表递给对方:“是的。”
“怪不得我想把它找出来时,它却不见了。”
同个时空不可能出现同样的东西,后来的会替换前者,这一直是时间的原则。
伊尔接过怀表,催动神力,只见怀表发出了强烈的光芒,莉莉卡能感觉到权柄在向内涌动,怀表似乎没有先前破旧了。
片刻后,他把怀表还给了她说:“如果遇到危险,不要忘记使用这份力量,虽然权柄并不完整,却可以放缓时间的流速。”
“对了,”他想到了什么问,“你有听说过那则预言吗。”
又是预言,她微微皱眉,同样的话教皇也说过。
黑暗终将吞噬整个世界,神明与人类都将迎来宿命的终结。
她点点头。
“这是命运之神离开这个世界时留下的预言,并不是假的。”
她瞪大了双眼,命运之神的神谕是必定会发生的,而她如今做的无疑是在对抗既定的命运。
“三神知道预言出自谁手,自然也明白这一天终会到来,所以阿希尔在等。”
“他在……等什么?”莉莉卡心里有个念头,但是她不想承认。
“宿命的终结啊。”伊尔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想死……所以怎么可能会老实交出权柄,同意她拯救这个世界呢。
“那……卡修斯呢?”她想从二人之间找到一个切入点。
“卡修斯……他做的事情似乎也是在指引人类,不过你需要让他信任你的力量,或许你可以与他做交易。”
交易……那么她需要让海域神看到她的价值,以此为交换权柄的条件,最重要的还是让他相信自己对海域没有图谋。
“我无法让你放弃任务,但是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伊尔神情严肃地叮嘱。
莉莉卡面色凝重,他再三强调一定要小心,让她有了很深的危机感,灵性力或许能与神明抗衡一二,但最好不要走到这样的地步。
“我会小心的。”她宽慰道。
“既然没事了,我就先回去了。”他正打算走,却被对方叫住。
“以后也多出神域走动走动吧,现在的世界已经很不一样了。”她不想让他总把自己困在神域中。
他先是一愣,而后点头道:“我答应你。”
她微笑着和他告别,眨眼间便消失在了光芒中。
5. 丰收节使者
神学院宣布了下月去北地和海域游学的消息,根据通知所写,他们会先去北地诺沃格拉德的古斯塔夫神学院,而后是海域奥林匹亚的阿尔戈斯神学院,为期两月。
转眼就到了出发当天,用传送阵抵达古斯塔夫神学院后,那里早有人提前迎接众人,当天并没有安排课程,反而给学生时间享受北地的丰收节,毕竟了解当地文化也是游学的目的之一。
在丰收节上,人们会向北地神献上祝福,祈求他让来年也依旧丰收,听说中心广场还会有花车巡游。
祝福北地神的节日,阿希尔会来的吧,莉莉卡打算去看看。于是收拾完后立刻出门前往市中心。不得不说北地建筑的排布弯弯绕绕的,有许多小巷子,她差点迷路。
城市的最中心是一座高塔,名叫纽贝因塔。下午丰收庆典开始的时候,北地的大主教会选一位观礼者作为丰收节使者代表民众向北地神祈愿,使者需要拿着麦穗,登上高塔,将其献给高塔顶端的神像。
登上纽贝因塔是一件非常光荣的事情,听说这座塔是离神明最近的地方,能得到神的注视,只有一些重大场合才有机会进入。
广场周围已经逐渐热闹起来,有许多商铺摆出了丰收节的小吃,远处还有庆典花车缓缓驶来。莉莉卡从前很少参加娱乐活动,因为她不是在教堂唱歌,就是去战场净化魔物,第一次参加别国庆典,少女的好奇便显露了出来。
她抬头望向花车,只见车上有两三个人正向人群散播麦穗,还有许多民众向花车上的人投掷花环——丰收节有互赠花环的习惯。花车经过后,莉莉卡找了一家能做花环的摊位,用百合和栀子编了一个花环戴在自己头上。
她穿梭在人群中哼唱着歌谣,从没觉得这么快乐过。
“开始了,开始了!。”只见一个路人拉着他的朋友急匆匆往塔下赶去。
丰收节使者是由鸽子选择的,它会叼着金枝挑选最美的花环。在众人的注视下,大主教放飞了白鸽。
鸟儿盘旋在人群上空,它的每一次振翅都牵动着她的呼吸,所以当它最后稳稳地落在她的花环上时,她一时间呆愣在原地。
不是说挑选最美的花环吗,她这个新手编织的花冠怎么看都和“最美”不搭边吧……
鸽子胡乱扑通翅膀,似是在催促,她这才伸手,一颗小小的金枝便落在了手心,感觉到头顶突然变轻,白羽抖落间,鸽子已经叼着花环飞走了。
人群默默让出了一条道路,尽头是拿着桂冠的大主教,他对莉莉卡说:“恭喜你,丰收的使者,我会为你加冕。”
她低头弯腰,大主教为她佩戴上桂冠后挥了挥手,手中的金枝迅速生长,变成了丰满的麦穗。
“请带着北地人的愿望步向最高处吧,将其放在神像手上,再献上祝福即可。”
她点点头,但在抬头看到窜天的高塔时又陷入了沉思,要不用神术吧。
大主教似是看穿了她的想法,提醒道:“不能使用漂浮术,将麦穗一步步送到神像手中才能完全传达民众的心愿。”
她欲哭无泪,只好一步步爬楼梯,原来当丰收节使者这么不容易……
不知过了多久才到达了塔顶,映入眼帘的是由黑曜石雕塑的北地神像,神像的脸长得凶神恶煞的,比起神明,更像是恶鬼。莉莉卡哭笑不得,毕竟在世人眼里,北地神就是一个凶狠残暴的形象,阿希尔竟然没让人把这雕像改改,根本和他一点都不像。
她将麦穗放在了雕像向前托举的手上。
还要献上自己的祝福……她思考片刻,想到了一个好点子:祝福的曲调。
这首歌的效力是让听到的人感到温暖与幸福,她没有犹豫,轻轻哼唱起来:
“你我所将行的远方是什么样的?
我渴望能突破远处的界限,抵达繁华的世界和那些充满生机的地方。
当田野翻涌金黄的麦穗,当白鸽衔来丰收的金枝,或许就能收到我期待的回音。
与我一同吧,前往那希望的彼岸,还有我的祝福。”
无数白鸽衔着麦穗在周围盘旋,广场上空突然散落下金黄色的羽毛,引得人群发出惊呼。
“这是神降吗!神主回应我们了!”大家高兴地接住天上落下的金羽,可在落入手中的一瞬间,羽毛就像融化一般消失了。
带有灵性力的歌声能让周围所有人听到,这不仅是莉莉卡给阿希尔的祝福,也是给北地所有人的丰收节祝福。
在结束了最后一个音符后,神像的眼睛发出了红色的光芒,慵懒的声音从中传出:“丰收节使者,你想要什么?”
她吓了一跳,原以为登上纽贝因塔能得到神明的注视是传说而已,毕竟从没有人见过阿希尔出现在那,没想到他真的来了。
既然送上门了,那她就不客气了。她装作思虑片刻,小心翼翼说道:“嗯……我想见你一面,可以吗,用你原本的面貌。”
神像处传来了一声嗤笑:“你确定?比起这个,你不觉得借此机会实现你的愿望来得更划算些吗?”
“这就是我的愿望啊。”莉莉卡那双湛蓝的眼睛闪烁着光芒,神情真挚地说。
过了一会儿,他才接着说:“好啊,我会与你再见的。”
话音落下,神像的眼睛不再发光,阿希尔离开了。
莉莉卡看着将要下沉的太阳,起身离开纽贝因塔,当身后的热闹渐渐远去,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她使用了照明术,北地的小路太多了,也不知道走的是不是来时的路,只是顺着大致的方向前进,巷子里的店铺还挺有趣的,这才没有直接用神术回去。
突然,周边涌起了浓雾一般的黑暗,照明术被吞噬了,四周变得漆黑一片,像进入了另一个世界,手上坠着太阳图案的萤石手链发出了光芒,才让她勉强看清前路——萤石只在混沌中会发光,兴许是因为它在混沌中的透光性是最好的,伊尔才把这作为礼物送给了她吧。
现下却无暇顾及这些,她的心中浮现了不好的猜想:阿希尔的权柄开始失效了。
比起黑暗,更可怕的是黑暗中滋生的魔物,魔物不喜光,三千年后的人们为预防混沌的随时出现,每个人身上都会携带光源,能有效避免魔物的袭击。
莉莉卡借着手链的光芒往前走,没过一会儿就听到了远处传来的魔物嘶吼,伴随着的还有布帛撕裂的声音。
看来有人被袭击了,如今混沌对人们来说是未知的,根本不会有人随身携带抵挡魔物的东西,她快步往声音传来的地方跑去。
魔物看到光源后后退了几步,她趁机拉着那人的手跑,等它们反应过来后,又嘶吼着直往这里冲撞。
光源随着奔跑晃动,慌乱中,她终于看清了那个人的脸。
黑色的长发被随意梳在脖颈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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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红色的眼睛幽深得像血液一样,眼角是一颗极魅惑的痣,她的目光又落在对方的手臂上,黑金色长袍被利爪划开,撕扯着皮肉,伤口周围的衣袍已然被鲜血浸湿。
莉莉卡瞪大了双眼:她没认错,是阿希尔!
还没来得及震惊,魔物就快要追上来了,还有许多被他们逃跑的声音吸引,把小巷子团团围住了。
真是该死,她握紧了牵着阿希尔的手,开口唱道:
“太阳冲破了黑暗的边界,温暖的光芒照进的我的心房,我期待黎明的到来,让阳光洗涤所有污秽。
消失吧,深渊才是你的归处,而我要向有光照的地方去。”
歌声形成了领域一般的空间,每往前一步,魔物便像烟尘般消散一寸,直到这条小路再也没有了咆哮她才停止歌唱。
不得不说混沌的吞噬能力实在是太强了,直到走到离古斯塔夫神学院三步的地方才能看见灯光。
她这才松了口气,跟阿希尔搭话:“我是从南境来北地游学的神术师,暂时借住在学院宿舍里,你受伤了,不介意的话进来休息一下吧。”
“我不介意。”阿希尔立刻回道。
她带着对方往房间走,走廊里静悄悄的,只有微弱的烛光从混沌中透出。
“你……叫什么名字。”阿希尔痴痴地看着她。
又是这种眼神,第一次见面也是这样,她的脸上到底有什么。
“莉莉卡戴尔.坎特梅温。”
“我叫……”他顿了顿说,“希尔。”
好嘛,想隐瞒身份,她也没有戳穿他。
回到房间,她马上点燃了所有蜡烛,就算身处混沌,房间依旧亮堂堂的。
“你这是……”阿希尔不解。
“黑暗会滋生魔物,只要够亮就没事了。”她拍了拍手,一副大功告成的样子。
还有……她看了眼阿希尔受伤的手臂,哼起了治愈的曲调,伤口在歌声下慢慢愈合,完好如初。阿希尔应该是第一次碰到神力完全失控的情况,这才受伤的。
随后她在盥洗室快速梳洗了一番,刚出来就发现有些不对。
沙发上空空如也,哪还有阿希尔的踪迹。
这么大个人去哪了?莉莉卡慌了。
转头一看,被子鼓鼓的,边缘露出了黑乎乎的尾巴,她掀开被子,是一只黑色的神兽。
要不是见过伊尔变回本体,她可能根本认不出眼前的神兽就是阿希尔。
她叹气,神明每次失去神力都会变成这样吗……
小狐狸见她发现了自己,往她身上蹭了蹭。
莉莉卡抱起他,想起之前都是唱生命的曲调把伊尔变回来的,随即便吟唱起来:
“当我的心还向着太阳,以为阳光听得见它的跃动。
它把星星当作宝石,把春天当作神的旋律
当小树林里气息浮动。
你的生命,在寂静的心之波里摇荡。”
阿希尔听着她的歌谣闭上了眼睛,似是很享受这个过程。
莉莉卡拍拍他的脑袋道:“等着吧,你的神力应该会慢慢恢复的。”然后往床上一躺,沉沉地睡了过去。
烛光下,阿希尔端详着她熟睡的脸颊,她的睫毛很长,睫羽在烛光下投射出阴翳,他慢慢凑近,眼神扑朔迷离。
终于找到你了——
伊西斯。
6. 争执 纽贝因塔的晚霞
“不能走!你们走了这里怎么办!”神女神情愤然,晶莹的绿色眼眸中满是不解。
莉莉卡想凑近看,却看不清所有人的脸。
“伊西斯,你没看到那些人类有多贪婪吗。”一位神明说。
那位被叫做伊西斯女神的正是创世神。
“是你们私自降下灵性力才会变成这样,况且收回不就可以了,为什么要离开?温彻会毁灭的!”
“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人类也应该为过往从我们这获得的付出代价。”另一位大胡子神明接话。
“代价?”她像是听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话,“私自干预人类的命运,却还要他们付出代价!不觉得可笑么?”
那位神明冷哼一声道:“可笑?我们有什么义务一直维系万物秩序?这是应该做的吗?”
“神明顺应万物而生,因温彻的存在才能获得如此强大的力量,相应的也需要承担维系秩序的责任不是吗?”
“哈?”他笑出了声,“可这份责任没有代价。伊西斯,你不会以为众神都与你一样自负,用所谓的责任约束自己吧。”
诸神转身离去,只有她跌坐在地上默默垂泪。
只听她毫无生机地吐露了几个字:
“没有代价么……”
眼前的画面褪去,莉莉卡从梦中苏醒,她依旧有些发怔。
“莉莉卡戴尔。”有人在叫她。
好像听见了伊尔的声音,她的瞳孔这才聚焦,看清了周围的场景。
身旁的阿希尔不知什么时候变回了人形,伊尔则是坐在沙发上看着他们,面色冷得可怕。
她总感觉屋里的气压低得吓人,尴尬地撇了撇嘴。
他笑得僵硬:“我听说出现了你说的混沌才赶过来的,因为不能使用神术还费了些力气,不过你似乎并不需要我。”他的目光若有若无地扫向一旁的阿希尔。
因为他变回了本体莉莉卡才允许他睡床上的,没想到这么快就变回来了。
“不应该啊,我昨天捡的明明是只狐狸,怎么变成人了。”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阿希尔被刚才的对话吵醒,他不紧不慢地打了个哈欠,目光落在颇为熟稔的二人身上。
真是有趣极了,一个拥有灵性力的女孩,还认识伊尔。
“你还要躺多久。”伊尔的目光转而又落在了他身上。。
阿希尔看了看莉莉卡的表情,却并没有在她脸上发现震惊的情绪,看来对方早就知道自己是北地神了。
她急忙下床道:“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你先和他解释解释吧,我去洗漱了。”这尴尬的氛围她是一点都不想待下去了。
见她进了盥洗室,阿希尔整理了长袍,坐到了伊尔对面的沙发上道:“伊西斯回来了,你怎么不告诉我。”
伊尔皱眉:“她不是。”
阿希尔嗤笑一声:“骗谁呢?她说过会将自己的灵核投生到人间,我昨天听到莉莉卡唱歌了,她的歌声有灵性力不是吗。”
“这些你是听谁说的。”伊尔反问。
“哈,你和她都瞒着我们,这是为什么。”
伊尔了然,看来伊西斯嘱咐自己的话被阿希尔听到了。
“她不是伊西斯。”他再一次强调。
“但她有她的灵核!”阿希尔盯着他,怒道。
这时盥洗室的门被打开,莉莉卡探出了脑袋:“你们在吵架吗?”
两人霎时噤声,伊尔率先打破沉默:“没什么,在聊从前的事情。”
她转头问阿希尔:“昨天你怎么在那条巷子里。”
“不是你说要见我一面嘛,结果刚到那周围就突然变黑了,接着就是你看到的那样了,”他又问,“为什么想见我啊。”
“没什么,只是在想北地的神明不会真长雕像那样吧,现在来看并不是。”想到雕像的莉莉卡憋着笑意。
“既然确认了你的情况,我就先回去了,有什么问题去神域找我就好。”伊尔起身离开了。
过了半晌,阿希尔才开口道:“你……怎么认识他的。”
“我是南境人,认识我的神主很奇怪吗?”
认识神明其实没那么奇怪,可他们的关系分明不止于此吧,神域是什么地方,那可是神明的私人领地,怎么可以随便出入。
“伊尔离开了,你不走吗?昨天的状况这么严重,应该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吧。”
阿希尔咧嘴,他以为自己不管琐事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少女似乎知道,所以才絮絮叨叨嘱咐道:“神术在混沌时没有用,魔物畏光,可以让大家出门带光源,混沌结束后已经生成的魔物并不会消散,需要组织人猎杀,哦对了,魔物的尸体需要神术师净化,不然会腐蚀周边的一切事物,赶紧找你的神官们把这些信息告知居民吧,昨天是丰收节,外出的人不少……”她的声音弱了下去,带着些难过。
“你看上去对这些很熟悉。”他打量着她。
她连忙回:“昨天的经验而已……”
对方弯了弯嘴角,对她说:“那么下次再见,莉莉卡戴尔。”
北地因为前几天的混沌陷入了恐慌,神学院停了几天课,说到底他们是来学习神术的,却一节课都还没有上成。
学生们被下了禁令不允许随意出门,莉莉卡还是偷偷接了一些猎杀和净化魔物的活,为避免被学院发现,她没有用灵性力。
“喂喂,想什么呢?”阿希尔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她这才回过神来。
虽说下次再见,但他是不是来得过于频繁了。
“你怎么又来了。”她倒是没有理由赶他走,任务对象的主动接近是好事。
他干笑两声:“最近怎么总是在发呆?”
“只是在想混沌的事情。”每一次混沌出现,世间就会变成一片炼狱,教堂里堆满了避难的、来求助的难民伤民,哀嚎与哭声连绵不绝。
阿希尔苦笑:“明明是我的职责,却发生了这样的事,让你失望了吧……”他望着莉莉卡的眼睛,又似乎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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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和她说话。
只见少女叹了口气:“很累吧……”
他一愣。
“遵循了万年的使命,到现在一定很累吧……总会有觉得没办法的时候,这怎么能怪你,也没有人告诉你们要怎么做。”她抬头望向坐在桌子上的阿希尔,安慰他说。
“没有人在乎神明累不累的。”像是被窥见心事,他竟然有一丝动容。
“就算只有一个人在乎又怎么样,觉得累的话也可以休息一下的吧。”
阿希尔噗嗤笑出了声,他朝她伸出手:“那陪我休息会儿吧,莉莉卡。”
她没有犹豫,搭上了对方的手。
霎时,眼前的场景变换,他们来到了纽贝因塔的顶端。
鲜红的晚霞燃烧着整片天空,前几天的混乱就像是一场泡影,天光大亮,散发着日落前最后的光芒。
“伊西斯给我们的责任太过重大了,我守着这份职责,百年,千年……刚开始还会数日子,可到如今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少年……要是她还在就好了,或许她会告诉我活下去的意义是什么。”
“阿希尔……”莉莉卡看着他,对方的表情没有什么波动,但她能感觉到他内心的困顿。
“你也知道现在的三神曾经不过是时间之神的眷属,说到底,我们不算真正的神明,却被赋予了神明的责任,我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成为一个神明。”
“伊尔说,像伊西斯那样,帮助人类,爱人类就好了。”他自嘲一笑。
“起先我和他一样勤勤恳恳地处理祈愿,人类的苦难与欲望永远不会消失……”
“不断的实现祈愿,祈愿却无休止地向我涌来。这种无能为力,不过是对自己的一种煎熬而已。”正因如此,他才在与伊尔面对同样的问题后走向了两个极端,
莉莉卡失语,这也曾是她的苦恼,所以她能体会神明的痛苦,但当那些痛苦被表露出来时,又有些过于残忍了,她已经能明白为什么阿希尔一直在等待宿命的终结了。
她不知道怎么才能安慰他,于是张开双手抱了抱他。
这是一个很轻柔的拥抱,千言万语在此刻似乎都不比上这个拥抱更有冲击力。
阿希尔僵住了,不过片刻,他用双手环住了她,将头埋在她的颈间。
莉莉卡感觉到脖颈间滴落了温热的泪滴。
“不要推开我。”他哽咽。
像只小狐狸一样,她想,然后加深了这个拥抱。
不知道在塔顶站了多久,也不知道阿希尔抱了她多久,总之等她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在神学院的宿舍了。
“你……还好吗?”她有些担心他。
他姗然一笑,就像刚刚埋在她颈间哭的人不是他本人一样:“我没事了,谢谢你。”
情绪调节的真快啊……阿希尔真像都林的天气,阴晴不定的,不过她还是说:“要是累了的话就来找我吧,多一个人倾诉总不是坏事。”
“既然如此,往后肩膀就借我多靠一会儿吧。”他说。
7. 来自皇室的邀请函
停课一周后,北地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就在这时,莉莉卡收到了一封意外的信件。
“北地皇室的蜡封……”她看着那精致的信封出神。
算了,先看看吧,她深吸一口气,打开了信件:
亲爱的莉莉卡戴尔.坎特梅温小姐,诚邀你参加三天后的皇宫晚宴,附上邀请函一份。
落款是慕斯比亚.耶利奇。
北地的皇太子为什么会邀请她,她对着邀请函发愁。
不去会得罪皇室,去了可能会摊上事情,这让她一个无权无势的人很难办。
正当她愁眉苦脸时,阿希尔来了,他轻车熟路地坐在窗台上,随意撇了一眼她手上的东西:“皇室的邀请函,你怎么弄到的。”
“皇太子让人送来的,我也不知道给我干什么。”莉莉卡苦恼。
“他啊……那我大约知道些,想知道吗?”他挑眉。
“我能知道吗?”
“无非是他和二皇子谁坐上皇位的事情。”
皇家密辛啊,听了会不会被灭口啊,她心想。
“前皇后平民出身,生下了皇太子,二皇子的母亲却代表的是整个贵族派,迎娶平民之女无异于阻碍了贵族派的道路。”
“所以皇后被贵族派杀了……是吗。”
“是啊,前皇后被冤死了,贵族派给她冠上了莫须有的罪名,逼着刚登基的皇太子,也就是北地如今的皇帝赐死了她,虽然最后沉冤得雪,但贵族派也只是推出了几个棋子顶罪罢了。”阿希尔耸肩。
“后来皇帝发展了自己的势力,立皇太子的事便不受再贵族派掣肘,不然现在在那个位置很有可能就是二皇子了,虽然皇太子的位置也不稳当就是了。贵族派势力盘根错节,近几年被清算了不少,但到底是不是一朝一夕能铲除的。”
“那与这次的信有什么关系。”莉莉卡不解。
“皇帝病危了,也不能说是病危。他被二皇子下了毒,皇太子找你怕是想要借用你的灵性力治好他。所以你可要好好掂量掂量要不要去,卷入党派之争,小心惹祸上身哦。”他轻飘飘的一句,好像这是一件小事一般。
欧刻亚尼亚事件后,所有人都误以为她使用的力量是神术,找神术师治病还真是匪夷所思。
“中毒找神术师才算奇怪吧。”一般神术师的治愈效果仅限皮外伤。
“你不一样啊,你可是能升起整个欧刻亚尼亚的神术师。”他调侃。
怕是对神术师有什么误解吧……
“你……没有想过阻止吗。”毕竟国家内乱,对他的信仰也有很大影响。
“我不想干涉人类的命运,这对人类来说不公平,对我也是,况且北地这么多人,我怎么忙得过来,”他看着天空,小声说了句,“我可没伊西斯那么爱操心。”
“什么?”突然出现的名字让莉莉卡有些不明所以。
他没有回答,反而把问题抛回给她:“你在犹豫?想救皇帝啊。”
“我……”其实她是想去的,只是不想被卷入皇子之间的争斗中引火烧身而已。
“要是犹豫的话,接受邀请或许能让你更好地做出选择,要是他不值得,你也不用费事了,不过……”阿希尔话锋一转,“改变他人的命运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就算是神明也不例外,你得有觉悟哦。”他坏笑。
“这么说好像笃定我会答应一样……”莉莉卡撇嘴。
“哈哈,毕竟在收到邀请函的时候,二皇子就已经盯上你了。”他的表情意味深长。
“你的意思是就算不答应,他为除后患也会杀了我?”她本来在喝茶,听到这话便把茶杯放下,严肃地思考起来。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好啊。”
好一个皇太子,这样的行为不过是在逼她寻求自己的帮助,让她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从一开始她就没得选。
果然,过度展现灵性力不仅能吸引神明的注意,还会带来一些麻烦,只是没想到麻烦会来的这么快。
“我明白了,我会去的。”莉莉卡握着杯柄的指尖有些泛白。
“很有勇气嘛,你想好了?真的害怕,可以寻求神明的帮助哦。”他在暗示什么。
“改变他人命运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就算是神明也不例外,北地的神主大人,原来你这么健忘。”她重复了刚才阿希尔说的话。
“真是记仇啊……我也只是开玩笑。”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她先前就看出来了,所以根本没打算让他帮自己。莉莉卡垂下眼眸,原以为前几天会对她说那些话是已经放下心防了,实际她的生死对他来说都不重要,更何谈别的。
她吐出一口气,偷偷瞥了一眼眼前的神明,要是想索要权柄,就必须要唤醒阿希尔对人类的怜悯,这不仅是为了拯救人类,也是为了改变神明如今的处境。
她的道路还有很长。
莉莉卡最终还是应下了这封邀请,宴会当天,她将自己好好打扮了一番:纯白色的礼裙虽然没有过多的珠花点缀,但胜在剪裁别致,绸缎品质也算上乘,珍珠项链配上耳畔的洁白羽毛作装饰,看上去像模像样,应该是不会出错了。
妆点完自己,她画了一个传送阵。皇宫内设有神术结界,所以只能传送到皇宫外,贵族们讲究,大多坐着马车进宫,她跟随着来往的马车来到了宴会厅门口,很顺利地进到了舞会大厅。
皇宫可真是奢靡,莉莉卡感叹:巨大的水晶吊灯悬挂在天花板上,折射出熠熠生辉的烛光,房间两旁的桌子上全是精致的甜点和香槟,来者无论男女,都穿着华美的礼服,觥筹交错间,又时不时传来管弦乐的声音。
一位身着华丽西装的男子看到她,立刻从高处的楼梯上走下来,径直到了她面前。
“坎特梅温小姐,你来了啊。”
虽然没见过皇太子本人,但看他的态度,应该是慕斯比亚了,她拉起裙摆,微微屈膝,优雅地行了个礼。
“可否和我跳一支舞?”皇太子伸出手。
哈,铺垫可真长啊,她点头,将手搭上对方的手心。
就在这时,一束光芒闪过,二楼凭空多出了一个人,背后的神环无不昭示着他的身份。
宴会厅霎时静默了,而后又齐刷刷响起了问候声。
“北地的月亮为您升起。”
莉莉卡将手抽回,跟着贵族们行礼。
阿希尔嗯了一声,自顾自走下楼梯:“我来逛逛,你们随意。”
宴会厅里传来了叽叽喳喳的讨论声。
她在心中想:这下才更不能随意了吧。
抬头便发现阿希尔在看她,察觉到自己的目光后,对方回以一笑,他似乎并不屑于掩饰他们两个认识的事实。
阿希尔喜欢热闹,来这里看戏不奇怪,她也向他点头。
没想到他一步步朝这走来,并在她身前两步的地方停住,伸出了手:“这位小姐,能和我跳一支舞吗?”
莉莉卡朝慕斯比亚看了一眼,觉得有点尴尬,刚才他的出现打断了皇太子的邀请,现在又要当着对方的面截胡算怎么回事。
皇太子露出了无事的神色,识趣地往后退了半步,让开位置。
这下是不想跳也得跳了。
随着音乐的旋律,她搭上了他的肩膀,裙摆因跃动绽开了优美的弧度,就像蝴蝶般轻盈、翩跹。
“你怎么来了。”
“来看你。”阿希尔轻轻扶住她的腰,笑得格外好看。
到底是来看她的还是来看热闹的莉莉卡心知肚明,她笑而不语,继续随着音乐起舞。
一曲终了,她用阿希尔行礼告别,走向了一旁的皇太子。
“坎特梅温小姐……认识神主大人吗?”他问。
她思索了片刻回:“嗯……算是吧,丰收庆典见过。”
慕斯比亚了然,听说她是今年的丰收节使者,又做了个邀请的手势:“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聊聊吧。”
她跟着皇太子来到了宴会厅旁的休息室,兴许是皇室的休息室,里面并没有其他的贵族。
“我也不拐弯抹角了,小姐应该知道我为什么会邀请你。”皇太子微微一笑。
“要是不知道也不会接受这封邀请了。”她的话像是在怪罪他,语气却很礼貌。
没想到面对皇室的莉莉卡还能处变不惊地揶揄他:“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我知道坎特梅温小姐一定能救我父皇,因为你用的根本不是神力,而是灵性力吧。”
一国太子的洞察力可真是敏锐啊,从报纸的只言片语就能知道她用的是灵性力了。
“你说的没错,不过殿下……”她放下茶杯,笑容中带着些锋芒,“我很不喜欢被当作筹码在牌桌上被推来推去,如果我只是个普通神术师,而非拥有灵性力的人,二皇子想杀我并不难,我或许都没有命来给陛下治病。”
慕斯比亚打量着对方的神情,心中暗自叹息,看来她会拒绝了,还没等他开口威胁,对面先一步答话了:“我会帮你,不过我帮的不是北地皇室,而是北地的百姓,”莉莉卡起身,“还请殿下看着点二皇子,不然或许会耽误陛下的病情。”说罢头也不回走了。
皇太子的做法根本不为她的生命负责,又不能不答应,她很生气,此刻就连步履都带着点火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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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脾气还挺大,敢这么和皇室讲话。”阿希尔突然出现在拐角处,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
她瞪了他一眼:“我还敢这样和神明讲话呢,况且谁都不喜欢生死被人握在别人手里的感觉吧。”她越走越快。
阿希尔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么,发现人已然走远后才闪身回到了她身边。
“你怎么还不走。”
“皇宫用不了神术。”他歪头。
莉莉卡用一种很怪异的目光看他:“那你刚刚用的是什么。”
“哈……”他耸了耸肩。
“我先回去了,神主大人自便吧。”这次阿希尔倒是没有继续跟着了。
这场舞会似乎只是一个小插曲,游学依旧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结束一天课程的她本想早点入宫,却被凡尔纳叫住了。
“莉莉卡!”凡尔纳抱着厚厚的笔记,朝她挥手。
她歪头笑道:“今天又有哪里不懂吗?”欧刻亚尼亚的冒险加上传授神术的情谊,他们俩已经混得很熟了。
“啊,我们去图书馆聊吧。”
她点点头,和他并肩走着,目光落在对方手上捧的一沓书说:“凡尔纳其实并不喜欢神术吧。”
身旁的脚步停住了,他没想到莉莉卡会直接点破:“是啊……这些大家都能看出来吧,但父亲他……”他的表情有些落寞,“其实我……想加入圣剑骑士团。”
或许是因为莉莉卡与西弗伦斯家族没有什么牵系,他就这样说了出来。
怎么也没想到是这个答案,圣剑骑士团直属于南境皇室,受皇室驱使,保护他们的安全。听凡尔纳刚才那句话的意思,大概是西弗伦斯公爵不太支持他。
想来也是了,皇室的亲卫总会莫名踏入到党争中,听说十多年前的夺嫡就死了不少人,现在皇后布朗萝丝只手遮天,皇宫的官员都被清算得差不多了,像这种党同伐异的地方还是尽可能远离的好,况且作为教廷与皇室的纽带,公爵应该会更想让自己的儿子继承他的位置吧。
莉莉卡很少在他脸上看到这幅表情,问:“为什么这么想成为一名骑士呢?”
“我的舅舅隶属圣剑骑士团,大概是受他影响吧,他总说要是能守护想守护的人,一生也不算白费。”
南境的骑士分为两类,守护皇城的圣剑骑士和领主手下的红色骑士,一般战争所用主要是当地的兵马以及部分皇城派来的圣剑骑士。
“在自家做红色骑士不是也很好吗?”她疑惑。
“这个嘛,”凡尔纳有些不好意思,“因为我想保护的人在皇宫中。”
她又问:“在皇宫工作会牵扯进很多事情中,现在宫里的情况越来越不好了……”
“我知道的,可我不想放弃。”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卷入党争会发生什么……
“如果知道其中的利害还是这么想的,那就付出行动吧。”
凡尔纳抬眼,似乎有些不可置信,他以为莉莉卡也会别人一样把他说的当玩笑话——一个贵族子弟,进骑士团不就是为了一个传出去好听的名声,过不了多久就会辞职的,为什么他会这么执着。
“梦想是要去实现的,既然意志坚定,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莉莉卡微微一笑,想起了临别前教皇说的话,她拍了拍凡尔纳的肩膀道,“勇敢去做吧,就算迷惘,也不要忘记此刻的决心,相信你所相信的,坚定你所选择的,有时候,你只需要一点点勇气。”她眨眨眼。
“莉莉卡!”他感动极了,眼泪哗地一下就落了下来,“从来没有人和我说过这话,你真的太好了。”
两人早已行至图书馆,安静的室内回荡着凡尔纳的哭声,她急忙捂住他的嘴巴,轻叹了口气,其实也可以不这么感动。
“从前有学过剑术吗。”为了把凡尔纳从情绪中抽离,她立刻抛出了问题。
对方霎时止住了哭声:“一直有在训练,小时候舅舅还说我很有天赋呢。”
有基础就好办多了,做他喜欢的事总比怎么学都学不会的神术要好,这是她发自内心的想法。
“那你呢,你这么厉害,以后肯定会成为大神术师吧。”凡尔纳擦干了眼泪问。
“我……”她噎住了,学习神术只是为了保护自己而已,她还没有这种目标呢,“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不管怎么样,像你这样的人,做什么都会成功的,只是时间问题。”少年的目光无比真诚。
“是吗?”
“当然!”
“但愿如此吧。”莉莉卡微笑。
可惜凡尔纳并没有发现,这安慰一样的笑意,根本不见释然。
8. 截杀
最近几日放学后,莉莉卡如约前往皇宫给皇帝治病,虽然毒已经深入肺腑,但生命的曲调可以将灵性力转化为生命力,他的情况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在此期间也没遇上什么麻烦。
“再来一次陛下就应该彻底痊愈了,我先告辞了。”她给皇帝行了个礼。
皇帝从床上坐起来,笑盈盈地和她道谢:“好孩子,最近多谢你了,往后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我。”
“这是我应该做的。”
等到出皇宫,天色早就暗了下来,她催动传送阵回神学院,奇怪的是落点却不在宿舍,而是一个从没见过的地方。
后背窜上一股凉意,她知道有人用神术篡改了传送阵的落点,四周什么建筑都没有,像是无人的郊野,她大约猜到是什么人做的了。
刚摸清情况,一道狠戾的神术就向她袭来,莉莉卡闪身到一旁,并用神术接下了这一道攻击,不想自己的神术却被对方的化解了。
她使用的神术效力基本可以和一阶神术师匹敌,也就是说对方的水平应该在一阶或之上,硬碰硬肯定打不过,不过二皇子可能忽略了一件事,她能召唤欧刻亚尼亚的能力根本不是神术。
刺客惊诧于她的反应:先观察四周,并立刻反应过来法阵被篡改了,在此过程中没有一丝慌张,一般人受到攻击都会本能地用神术抵挡,眼前看上去刚成年的小姑娘不仅直接躲开了,还反过来试探他的实力,一气呵成的动作就像是上过战场一般。
他皱眉,原以为二皇子派他来杀一个三阶神术师是大材小用,不过没关系,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都可以被无视。
莉莉卡在思考最合理的解决方案,沉眠的曲调吗……安眠曲的释放时间太长了,要是等曲子效果生效,她早就灰飞烟灭了。
敌人的身后展开一个个法阵,似乎是想将她一击毙命,她知道自己用神术根本接不下那道攻击。
强力的神术都需要吟唱时间,就算只有几秒,那也足够了。
足够她唱出毁灭的曲调。
法阵一个个展开,刺客立刻发现一丝不对:那个女孩根本没有迎击的意思,反而站在原地。
他正诧异着,却听对方的口中唱出了一段乐曲:
“冥河的卡戎啊,请聆听我的祷告吧,打开死亡的门径,将其引渡至地狱彼岸。”
“塔尔塔洛斯会承载你的灵魂,一切的恶念与欲望都会在此洗涤,穿过悲痛、哀叹、仇恨与火焰,饮下遗忘的勒忒河水,通往往生的乐土吧。”
他根本不明所以,以为一切都要结束了,身后的法阵完成了吟唱,但攻击在他听到乐曲的瞬间被消解了。
怎么可能,他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少女,又低头看向自己,与法阵一同,自己的身躯已然在慢慢消散了。
眼前浮现了不属于他记忆的画面,像是死前出现的走马灯,他看见父亲把他扛上肩头,母亲也在一旁朝着他温柔地微笑,随后他和好友拿到了同一个神学院的录取通知,在毕业后为二皇子效力,最后辅佐他登上了王位,自己则成为了北地最伟大的大神术师。
他哪有这么美好的回忆,酗酒的父亲,自杀的母亲,或许有过所谓的好友,也早在竞争中早就被他杀掉了,只有这样他才能成为二皇子最重用的人。
他要死了吗?刺客呆呆地站在原地,身体没有一丝痛楚,就像是做了场梦一般。歌曲描绘了黑暗的冥土,却在那尽头给予了它一片极乐之境,而这些他此生都不敢想的妄念,就是少女递给他横渡冥河的硬币。
他流下了一滴眼泪,在闭眼的最后一刻,露出了平静的微笑。
莉莉卡看着已经无人地方,垂下了眼眸。
这时,荒无一人的旷野上多出了几个人的身影,她并没有发现他们身上的杀气,便没有动作。
为首的人慌张地说:“莉莉卡小姐,您没事吧。”
他看了一眼周围,以她为圆心方圆十米的土地上什么都没有,好像被划出了界限一般,出了范围的野草依旧在肆意生长着。他们是皇太子派来暗中保护她的,在传送阵被篡改后他们用最快的速度解析出了落点并赶到这里,看到的却是这幅场景。
什么情况,敌人呢?三个人的心里都有同一个疑问。
她猜到了他们的身份,说道:“我没事。”
几人面面相觑,从她消失到见到这幅场景不过片刻功夫,这就打完了?
为首的人咽了咽口水,弱弱问:“敌人呢?”
“死了。”
没有尸体,没有血迹,甚至没有神术使用的痕迹,人却凭空消失了,莫不是挫骨扬灰了,寒意突然从脊骨升起。
“你们也早点回去吧,应该没有追兵了。”她的语气低沉,说完便重新画了个法阵离开了,只留下了还在后怕的三人。
刚回到宿舍,莉莉卡就见到了坐在窗边悠然看月亮的阿希尔。房间里没有点蜡烛,月光垂坠在他的脸上,显得格外妖冶。
她早已习惯了,只是觉得对方并没有信任自己还总是找她的行为真的很反常,她挥手,用神术点亮了房间里的烛火。
“他想杀你,为什么要难过,在后悔吗。”阿希尔的眼神透露着不解。
北地是他的地界,他知道什么都不奇怪。
在秩序混乱的后世,人有时候比起魔物来更可怕,她已经经历了数不清的危险,这也不是第一次杀人,却依旧无法习惯。
“我不后悔。”她从茶罐拿出几朵洋甘菊放入杯中,专注着手里泡茶的动作,没有看阿希尔。
两人之间有一瞬间的静默,一片寂静中,莉莉卡突然开口:“我只是在想,夺走一个生命实在是太简单了,就像种一棵树,培育它需要几年,十几年,杀死它只是一瞬间的事。”
阿希尔嗤笑:“我说了,像我这样不去操心身边的事不好吗,况且这些本来就与你无关。重点不是你杀了人,而是他想杀你。”
“悲悯是人与生俱来的能力。”她想唤醒阿希尔的悲悯,这是每个人的天赋,只不过他把它藏起来了而已。
“可受伤的总是自己。”就像伊西斯一样,因为所谓的悲悯甘愿去死,阿希尔在心中苦笑。
无可厚非,这种感情有时指引着她前进的方向,相对的,有时也会成为心上的阻碍。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其实他们都明白对方说的没有错,直到莉莉卡把泡好的茶推到了他面前,沉默的氛围才被打破。
“你的口味和卡修斯那家伙可真像。”他看着眼前的茶没有动作。
海域神喜欢洋甘菊茶,她默默记下了,而后拾起一旁的茶杯,微微抿了一口。
“神主大人,你似乎很爱来我这,是有什么事吗?”她觉得阿希尔对她有点过于热情了。
“没事就不能来找你吗,”他突然把脸凑近,兴味地看着她,“我想了解你,莉莉卡。”
她愣了片刻,随即轻笑一声,她无法判断这句话的真假,只是觉得神明说出这样的话真是不可思议。
“你不觉得这个解释最为合理吗。”他又靠回了椅背,双手摊开,仿佛说的就是心中所想。
阿希尔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显然怀疑占上风,他不意外。
半天,她才吐出一句:“神明……为什么会想了解人类呢。”他是一个上位者,根本没有理由去了解她,除了好玩,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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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其他。
“不是因为神明想了解人类,而是我想了解你。”猩红的眼眸此刻格外深邃。
“神明会注视一个拥有灵性力的人类,抛开这些,你觉得阿希尔又为什么会注视我。”她丝毫不惧于与他对视,又将问题抛回给了对方。
阿希尔则反问:“那伊尔呢,你不会认为神明的靠近都是有所企图的吧。”
莉莉卡沉默了,正是因为伊尔对她的好也不是纯粹的,只是这个混沌的世界需要一个“圣女”,简单点来说,他对她的培养从一开始就是为了利用她的灵性力拯救这一切。
还没来得及编撰话语搪塞他,眼前便出现了一片虚影,等稍微恢复神智时,自己的白色裙摆上已然绽开了大片大片的血花。
“阿……希尔。”她用仅剩的力气朝他求救,随后便支撑不住从椅子上栽倒,她看见对方神色慌张地伸出手想接住她,之后身上的力气被一瞬间抽离,意识也随之模糊。
阿希尔本能地想接住莉莉卡,脚却像烙铁一样定在原地,他回过神来,只觉得好笑:原来自己的内心真的有一丝动摇,明明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就在他犹豫的一息之间,房间里多出了一个人影,他没看他一眼,径直向倒在地上的女孩走去。
白色的裙子把血迹衬得格外醒目,伊尔呼吸一滞,把她抱到了床上,立刻施展神术将毒素逼出,或许是灵核的作用,毒在她的身体里蔓延得离奇的慢,还有转圜的余地。
阿希尔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就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片刻后,毒素被清除,女孩脸上痛苦的神色舒展许多。接着,一道神术再度落下,厚重的礼服被褪下,取而代之的是一旁的白色睡裙,他帮她盖好被子,才转头看向阿希尔。
他被这突如其来的眼刀刺到,只好耸肩解释:“不是我干的。”
“我知道不是你,”伊尔的神色不见半分松弛,“可你确实想要她死不是吗,阿希尔,你真的很好懂。”
对方嗤笑出声:“我想要她死,她就不会活到今天,况且直接杀了不比下毒更方便吗。”
“她的作风很像伊西斯,你会忍心自己动手?”伊尔语气严厉,怒火扑面而来。
阿希尔的笑僵在脸上,他说的一点都没有错,于是收敛了微笑,脸色变得阴沉反问:“至少我还没下手不是吗。”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利用莉莉卡的身体根本无法复活伊西斯,她的神魂早就已经全部消散了!就算还有一丝魂魄,不完整的灵魂也根本不可能附着其上,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蠢事吗,明明这些你都知道!”
“那又怎么样!我们需要伊西斯,这个世界也是!为了拯救温彻敏斯,就算只有一丝可能又怎样!万一成功了……”阿希尔目眦欲裂,要是伊西斯回来,他就不用再经受这些痛苦了。
“是你需要她,不是我们,”伊尔一语道破,“莉莉卡的存在就是为了拯救这个世界,你既然知道那天伊西斯与我的对话又怎么可能不明白。你在拿她的命做赌,拿温彻的未来做赌来满足自己私心而已!活了这么多年,怎么还是和做眷属时一样幼稚。”伊尔冷笑。
阿希尔哑口无言,默默握紧双拳。
“不要再有这种想法了,你的自私只是在破坏伊西斯的计划。”伊尔警告他。
对方没有说话,不过眨眼,他就不见了踪影。
又是这样……伊尔叹了口气,做错事就逃跑,还是没有一丝长进,那时有伊西斯包容他,给他兜底,所以他才这么想让她回来吧。
他回头,看着莉莉卡熟睡的脸庞,蹙着的眉才舒缓下来。
还好……还好。
9. 故人重逢
莉莉卡是被腹中隐隐的绞痛弄醒的,睁开眼的一瞬间,她以为自己到了天堂,在看到熟悉的房间和坐在沙发上看书的伊尔后,思绪才被慢慢拉回现实。
幸好没事,她松了口气,看样子是伊尔帮了她。
虽然身上的毒素已经被清除,身体还是没有恢复,此刻的她浑身没有力气,索性不动了。
“已经找借口帮你向神学院告假了,这几天就好好休息吧。”伊尔合上书。
中毒的事要是被神学院知道肯定会彻查,他显然考虑了这个问题。
“谢谢你,”刚一开口,呼吸就牵连着疼痛让她险些又睡了过去,只能慢慢悠悠唱道:
“当我的心还向着太阳,以为阳光听得见它的跃动。
它把星星当作宝石,把春天当作神的旋律
当小树林里气息浮动。
你的生命,在寂静的心之波里摇荡。”
这是生命的曲调。
唱完一段,腹中的绞痛明显消失了,莉莉卡恢复了些力气,坐起了身。
“你怎么知道我中毒了呀。”
“手链。”
她看了眼自己左手的萤石手链,只知道这个手链能在混沌中发光,没想到还有这种效果。
“上次见面后我在里面留了一缕神魂。”虽然嘱咐她要小心,却还是放心不下,神魂能在对方生命垂危时把他传送到她身边,用完就会消散了。
“还有,”他顿了顿,“小心点阿希尔。”
“为什么?”莉莉卡不明所以。
“他的状态不太好,我怕你会遇到危险。”他没有将阿希尔的图谋说出来,他无比了解对方,要是莉莉卡知道一切后露出破绽,阿希尔那一点点的犹豫便会荡然无存,他会亲自杀了她的……这么想着又抽了一缕神魂放进手链中。
“我知道的,你放心吧。”她就从没放松警惕过,阿希尔展现的放荡与任性就像是浮于表面的假象,而他的内心……她甚至不敢去窥探。
“哦对了,皇室那边呢,陛下的身体快恢复了,我突然告假,那边有说什么吗。”说着就想下床。
伊尔堵住了她的去路:“听说你生病了,北地皇帝托人送来了药,还嘱咐你好好休息,你就老实呆着别动了。”
莉莉卡只好又缩回到床上,只听他说:“北地的这趟浑水你怎么会搅进来。”语气里尽是无奈。
“这次只是意外啦。”她吐了吐舌。就是没想到二皇子会用下毒这种原始又卑鄙的手段置她于死地,还是在刺杀前就做了两手准备……
“我只是想救人而已……”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真是固执。”倒也没有反驳她。
如果是他也会这么做的。
“早点回神域吧,不用担心我。”
“不是你让我多出来走动吗,如今怎么不乐意了。”
“走动的范围是我方圆十米的土地吗,神主大人。”她一调侃人就会用敬称。
他噎住了,似乎这千年来的几次离开神域,都是来找她的。
一层红晕攀上脖颈,他随意找了个借口,飞速逃离现场。
莉莉卡坐在原地,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因为生命的曲调,她的身体恢复如初后,隔天就去了皇宫。
深入肺腑的毒素已经全部清除,皇帝不再像从前那样卧病在床,这几日的治疗都是在庭院里。
她收了最后一个音调:“这样就好了,陛下。”
“辛苦你了,”皇帝眯起眼睛,笑得慈祥,又默了片刻后开口道,“我知道你前几天卧病不是因为热病,是二皇子做的吧。”
她尴尬地咧嘴,这种腌臜手段被拿到明面上说,并且做出这种事的人还是自己的亲儿子,皇帝多少是有些无奈的吧,莉莉卡摇了摇头。
“我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毕竟连我都能下手,用的还是同样的伎俩。”皇帝叹了口气,因为这件事,他总算下定了决心铲除二皇子一党。
“陛下,您是宽容的,我明白您的不忍,但您的决定没有错,只是为了保护自己,只是为了北地的和平而已。”她像是在安慰对方,也像是在安慰自己。
皇帝宽慰地看着她,草草地揭过了这个话题:“孩子,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想要的……”她此刻想不到什么,自己只是三千年前的一个过客,迟早要回到原来的时空的。
她摇头:“暂时没有,这个约定可以保留下来吗。”
皇帝哈哈大笑:“当然了,你可以随时来皇宫讨要你的奖赏。”
莉莉卡闻言眼睛一闪,立刻谢恩:“多谢陛下。”
离开皇宫后刚回到宿舍不久,房门就被敲响了。
她打开门,门口是一张熟悉的面孔。
“凡尔纳?”
“打扰你了,听说你病了,现在还好吗?”他拿出了一个袋子,“我买了些药。”
“已经好了,谢谢关心。”
“那就好。”他顿了顿,随后开口:“我是来告别的。”
“告别?”她愣住了。
“那次回去我想了很久,我打算回提灵西亚和父亲当面聊聊。”
“这是好事啊,希望我游学回来,你已经是圣剑骑士团的一名成员了。”莉莉卡说。
“这次也多亏了你,不然我怎么也踏不出这一步的。”
“这是我应该做的,毕竟你是我的朋友嘛。”她眨了眨眼。
“莉莉卡……”他哽咽道。
眼看凡尔纳又要重现几天前感动地要哭出来的表情,她赶紧把他推出了房间。
凡尔纳离开后的几天,北地的一月游学就结束了,一行人正准备动身前往海域的阿尔戈斯神学院。
海啊,对于海域,她有点本能的抵触,明明那是从前自己最向往的地方,她不禁嗤笑一声。
“笑什么呢。”转眼,窗台上便多出了一个人。
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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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中毒后有段时间没见过阿希尔了,她问:“最近你去干什么了?”
阿希尔摊手:“没什么。”
只是在听了伊尔的话之后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莉莉卡,所以如今想在她身边找寻答案。
目光落在了一旁半敞的行李上:“要去海域了?”
莉莉卡点点头,离开北地,也就没什么理由可以接近阿希尔了,和他相处的这些日子让她更琢磨不透他的心绪。
还在思索要怎么样才能和阿希尔保持联系时,窗台上的人影来到了她对面的座椅上,他挑眉:“我和你一起去。”
一口茶噎在了喉咙,半天才咽下去,她不解地歪头。
“我说了,我想了解你。”她看着他的眼睛,觉得那颗眼角的痣在话语的衬托下更显轻佻了。
她想起这是自己中毒晕倒前讨论的问题,原本还在好奇为什么这么说,但现在已经不重要了,不论是否真心,他的想要了解就是一个机会,只需要把握住就好了。
她勾唇一笑。
“我很期待,神主大人。”
像来北地时那样,游学生们被召集在礼堂,巨型传送阵把他们送到了海域奥林匹亚。
刚一落地,风就带着阳光与海浪的气息扑面而来,窗外的棕榈叶被吹得微微摇晃,海鸥的鸣叫时不时传来。
这就是海域啊,莉莉卡在心里感叹。
收拾完行李后,他们被通知了上课的地点,一行人陆陆续续前往教室,只是没想到在这里也能遇见熟人,真可惜凡尔纳不在,不然肯定有很多话好聊。
“布莱温先生。”莉莉卡打招呼。
对方讶异了一瞬,又恢复了往日的从容:“真是巧啊坎特梅温小姐,竟然能在这见到你。”
她知道卡特是学者,没想到还是阿尔戈斯神学院的老师。
“你去哪里?”他问。
她指了指前方的教室:“历史课。”
“巧了。”
两人并肩而行,真是巧得不能再巧了,卡特是她这节课的老师。
他的课很精彩,周身的文化底蕴与他的外表并不相符,一些书中未曾提到的地方也都做了补充,她都怀疑对方是把过往看过的书都记住了才会这样博闻强识。
海域的历史基本逃不过讲到海域神主卡修斯奈夫特,他贯彻了海域创世后的所有进程,时刻活跃在政治上,在北地和南境,神明秉持的是人治的理念,根本不会参与政事。然而海域这片神治的土地竟然比起其他地方更为开放,莉莉卡觉得不可思议。
她还想借此多了解一下卡修斯,只是时间过去得格外快,正当她收拾东西打算前往下一个教室时,卡特竟来到了她面前。
“你似乎很喜欢海域历史。”
她不好意思地笑:“算是吧,是你讲得特别好。”
“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可以随时来找我,乐意为你解惑。”
“我会的。”莉莉卡应下了这份善意。
10. 演出事故 伊西斯的过去
回到宿舍时,阿希尔果然已经在等她了。
和对方打过招呼后,她的目光落在了床头的相框上,它与自己辗转各地,边框的玻璃似乎有点碎裂了,少女露出了心疼的表情,找出了神术空间的新相框,把照片放了进去。
阿希尔在北地时就注意到了这张照片,是她小时候与父母的合照,看她这么珍惜的模样,这张照片应该承载着一段很美好的记忆。
“既然来海域了,要不出去走走。”
“你真的很爱热闹。”莉莉卡叹气。
面前突然出现了两张门票,她眼前一亮,接过了一张。
这是今晚奥林匹亚大剧院的票。受黄金时代的神明影响,这是一个被歌剧氛围环绕的城市,奥林匹亚大剧院更是颇负盛名。三千年后那里因为混沌早就被损坏了,只能在书中窥见昔日的繁荣。
上演的剧目名叫时间的琴弦,讲的是有关时间之神伊西斯自诞生到牺牲自己创世的故事,在传说中的剧院看自己最喜欢的歌剧,她的笑容都快藏不住了。
“剧院新首席的首演,你是不知道这票多难拿。”
最近奥林匹亚街道上张贴的确实都是一个人的海报,莉莉卡回想起来说:“忒弥斯.兰.伊灵?”
“原来你听说过啊,”阿希尔朝她伸出手“现在去正合适。”
她搭上他的手,转眼间就来到了城区。剧院坐落在海岸边,在这里不仅能听歌剧,还是观景的不二场所。
越靠近剧院,沿途的人就越多,莉莉卡被推搡着无处落脚,有时还会被来往的行人撞到一旁,好在阿希尔扶住了她的肩。
“抓着我的衣角吧。”他将自己的袍角递给她。
“我不会摔倒。”她倔强道。
随后又是一挤,两人被人潮隔开。阿希尔高,一眼就看到了在人群中被推搡着的莉莉卡,他笑出了声,拨开人群朝她走去。
他抓住了她的手:“那我怕和你走散,你牵着我。”
经由刚刚被人潮冲开的经历,她妥协了。
直到进入大剧院,二人才得以从拥挤的人群中摆脱。
阿希尔很快松开了手,并没有叫她为难。
座位离舞台很近,在二层的看台,是单独的房间,不得不说阿希尔真的很会享受生活,是在人间呆久的缘故?
随着音乐响起,剧目开始了。
神明诞生自以黄金为名的时代,他们载歌载舞,以歌乐连接着世间万物,然而这时的温彻敏斯乏味又无趣,直到人类的出现。
他们顽强,他们高尚,他们勤劳,他们用智慧塑造了文明,为温彻敏斯带来了新的生机。
伊西斯是最初造访世间的神明,即便拥有着奇异的眼睛和特别的神环,人类却没有排斥她,也没有因为她的力量向她索求什么,反而给她枯燥的生活增添了更多的色彩,于是神明们纷纷效仿,踏足了人类的世界。
不知从何开始,某位神明第一次降下了灵性力,白银的时代开始了。
舞台上,粉发少女看着与她最亲近的三个眷属唱:
“我彷徨着,这看似热闹的世间如同剧目。
我无法阻止它上演,也并不知晓它的结局。
神降到底是否正确,我总在惆怅。”
那三只眷属就是当今的三神,虽然道具并不太像就是了。
三只狐狸的反应各不相同,金色那只在深思,黑色那只依然无忧无虑,棕色那只似乎没听到伊西斯说的话,并没有做出反应。
场景不断变化着,灵性力像一把尖刀,它戳破了包裹着人类的纯真,欲望便不断倾泻而出。他们不再敬畏神明,反而开始不断索取,温彻因此变得混乱、无序,黄金时代的和谐荡然无存,于是众神离开了。
伊西斯在挽留,神明们却没有回头,随着他们的离开,世间万物都在枯竭,天地间仅存可控的东西就是她所掌的时间,她别无他法,耗尽了所有灵性力重塑世界,青铜时代由此开始,可千年后,温彻依旧在缓慢瓦解。
直到现在……
音乐响起,帷幕缓缓拉开,是如同星空一般的场景,却稍显黯淡,这是无神的神域。
“伊西斯”与三位眷属坐在一起,这是歌剧的倒数第二幕:与眷属的告别。气氛慢慢被推向高潮,然而,随着管弦乐的奏响,剧院内却没有任何人声。
是进错拍了吗?不对……坐得近的莉莉卡可以看到女主演一直摸着自己的喉咙,似乎发不出声音,她依旧做着原先排演的动作,神色却平淡如水。
莉莉卡站了起来,一只手撑着围栏,另一只手置于胸前唱道:
“我知你们的不舍,可我既是神明,这就是我的责任,我会以我身躯,再度填补温彻敏斯逐渐流失的灵性力。
神术是人的天赋,而非神明的恩惠,引领他们开创人的时代吧,我知晓它的名字,它即是——英雄!”
不带任何灵性力的歌声,却能响彻整个剧院。四位主演的目光被高台上的金发少女吸引,观众也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好奇探首。
接着便到了最后一幕,女神的独白。
三位眷属在歌声中下场,只留伊西斯坐在舞台中央。剧本为了凸显她的神性,这一段是英勇赴死的自述,因此音乐是激昂的。
因为是神明,所以不会害怕,世人都是这般想的。
但不应该是这样,她的声音变得无措,唱道:
“我好害怕。”
台下的观众开始窃窃私语,台上的“伊西斯”死死看向高台,那眼神里带着的痴迷,炽热得快要把莉莉卡灼烧了。
这不是原本的歌词。
“这本不是我一个人该背负的,又为什么是我。
他们或许说得没错,只有我用所谓的责任束缚自己,可这个世界并非属于神明。
至少不应该离开……”
替换后的歌词韵脚字数与原本相符,却从慷慨的赴死变成了死前的恐惧,悲伤的声调与并未改变的激进管弦乐曲形成对比,有一种诡异的美感。
好像本该是那样,众人的议论逐渐平息,或许是被唱歌少女的勇敢折服,或许是在期待接下来的发展,莉莉卡都无心关注了,她已经沉浸在了“伊西斯”的世界里。
远方传来了“阿希尔”的歌声,这是回忆,伊西斯过往的回忆:“为什么要找寻人类潜在的力量呢?”
莉莉卡调整情绪,因为回忆中的女神是温柔的:“你是说神力吗?”
眷属回答:“当然。”
她带着笑意回:“依靠神明力量创造的繁荣带来的是无尽的贪婪与战争,这不是真正的幸福。我想让他们用自己的双手获得幸福,毕竟我只是发现神力的人,并非创造神力的人。”
“那么你幸福吗?”这是扮演伊尔的男演员的声音。
“我爱世间的生灵,他们的幸福,就是我的幸福。”
这段回忆是歌剧本身就有的情节,更体现了创世神的大爱。
远处的声音消散,她不再彷徨,声音坚定地唱道:
“既然做出决定,就不要再恐惧了,因为这就是我认定的幸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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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帷幕慢慢落下,掌声响彻了整个剧院,这场戏剧也算是有惊无险地结束了,莉莉卡松了口气,坐回到位置上。
阿希尔的目光从她站起身时就一直被她所吸引,之后便再也没有移开过。
“为什么改歌词?你既然会唱,就应该知道原本的歌词里伊西斯并不害怕。”
“任何拥有感情的事物都会害怕、会怯懦吧。”
他没想过她会这么说,无奈一笑:“没有任何创作愿意打破世俗描绘一个懦弱的神明。”
“我只是觉得不应该这样……”她低下头。
擅自更改歌词是有些鲁莽,她或许从一开始就不应该站起来歌唱,但莉莉卡觉得自己所唱的才是真正的神明,而非经过后世美化雕琢过的。
神明与人类的并没有区别,她始终坚信这一点。
阿希尔没有说话,其实后来伊西斯失去了所有的情感,决定赴死不过是理性的判断,她已经无法哭泣、无法拥有害怕的情绪了……倒不如真如她唱的那样,至少他还有挽留的可能。
“你没有错。”
莉莉卡猛地看向他,她没有想到对方会支持她,这可是最了解创世神的人。
阿希尔的脸上出现了温和的笑意,这是她见过最真挚的笑容,她知道这次阿希尔说的话是真心的,心中顿时涌上了丝丝暖意。
刚才的鲁莽,或许并不是毫无意义。
二人正打算离开,却发现下方熙熙攘攘的人群正簇拥着往大门方向挤,接着便传来了一股烧焦的味道。
像是有预谋一般的火灾,让人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整个剧院就已经燃烧了起来,熊熊火苗倒映在她的眼睛中,吞噬着剧院的每个角落。
阿希尔熟视无睹,他们两个想要逃出去还是很轻松的,趁火势没这么大画个传送阵就好了。莉莉卡见他无动于衷,施展了降雨的神术。屏息之间水流哗地涌了下来,剧院的火被尽数扑灭。空气中蔓延着潮湿的气息还有淡淡的焦味,可没有任何人沾到一点水珠。
人群中发出了阵阵骚动。
“是表演时候救场的那个女孩。”有人指着高台的位置喊。
也不知道有没有人被火燎伤,她的目光突然落在了从后台跑出的女演员的身上,特意用了生命的曲调。
“当我的心还向着太阳,以为阳光听得见它的跃动。
它把星星当作宝石,把春天当作神的旋律
当小树林里气息浮动。
你的生命,在寂静的心之波里摇荡。”
众人都不知道她此刻的歌声是何用意,在部分或因火灾或因推搡而受伤的人伤口全部愈合后,人群中传出阵阵惊呼。
“这是神术吗?”
“神术不是只能治疗皮外伤吗,怎么会……”
当众人发现什么时,看台上的两人已然不见了。
巡城员这时匆匆赶来,他们远远看见剧院方向的火光,用最快的速度赶往现场。眼下剧院只有一片片水洼,看剧院的损毁程度,火势应该很大,没想到不过赶来的功夫,火就已经扑灭了,索性无人丧命,受伤的人还说自己已经被治好了。
“做好事不留名,真是伟大。”剧院外,阿希尔阴阳怪气道。
“应付巡卫官可不是我该做的。”莉莉卡耸肩。
“虽然这种事迟早都会被知道的,或许第二天就能在报纸上看到我了,但请这种境况晚点再来吧。”她叹了口气,脚步轻快地往前走去。
浓重的乌云不知何时早已散去,仿佛从没出现过。
11. 卡修斯的真容
“就知道会变成这样……”看着眼前阿希尔带来的晨报,莉莉卡无奈叹息。
那张照片是她在高台唱歌时别人拍下的,标题是:重磅新闻!歌剧院惊现神降,灵性力不再是传闻。
她哭笑不得,又往下看,看板新闻的旁边是另一则很显眼的报道:剧院事故竟是人为?揭露新晋女首席失声真相。
照片是忒弥斯昨天演出时的剧照,听说原本的女首席是剧团的关系户狄欧尼亚.海伦,她因剧院吊灯的坠落无法再站起,忒弥斯这才成了女主角。
听说那场事故后她一直坚称一切都是忒弥斯的阴谋,然而事后海域神派人查探过,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为了“报仇”,她在忒弥斯的首席首演中下了药,结果对方不仅被歌声治好了,自己还因为剧院火灾的调查被揪了出来。
“海伦家……”莉莉卡看着报道略微失神。
“怎么了。”阿希尔注意到了她微妙的变化。
“没什么。”她压下自己心底的阴暗情绪。
“经此一事海伦家也算是完蛋了。”
“为什么?”
“卡修斯很可怕的,”他坏笑道,“他正缺一个理由收拾海伦家呢,奥林匹亚被霸占太久了。”
“他不是神明吗,想要铲除一个家族应该很简单吧。”
“他向来自诩清高,不屑于用神力,总爱耍手段算计人。”听上去他们关系并不好。
她的嘴角僵硬地扯出一个弧度,毕竟用计谋比用神力更能让人服众,总比你什么都不管的好。
“那个大小姐运气也算不好,要不是因为你救了那场火引起了太多人注意,这件事在发生后大概就没有后文了。”
确实如此,这或许就是那人有恃无恐的底气,就算报警了警局里也未必没有海伦家的人。
“对了,既然海域神已经统治海域这么久了,没人见过他的真容吗?”她想找阿希尔打听一点情报。
“照他的脾气,大概会易容然后给自己安排一个身份,自己下达命令,自己完成命令,这样更放心不是吗,而且很多时候,隐藏身份才能发现暗地里的老鼠,这也是他喜闻乐见的。”
“那你总见过吧,他长什么样呢。”莉莉卡把头凑过去,眨巴着眼睛看着他。
“不告诉你。”阿希尔用手指顶着她的额头,把她推回原位。
她撇了撇嘴道:“你不说,伊尔也会告诉我的。”
他冷哼一声,赌气般说:“告诉你不就是了。”手一挥,眼前便出现了投影一样的幻象。
莉莉卡愣住了,亚麻色的长发,不苟言笑的态度,他就是那个六岁时将她拉出深渊的人,如今阿希尔却告诉她这就是海域神。
但他的眼睛……只是普通的紫色,和赫尔海因的两模两样。
看着她震惊的目光,阿希尔把神术一收:“你怎么了?”
她摇摇头:“我没事。”心中却是惊涛骇浪,不只是因为任务,就算是因为卡修斯的救命之恩,她也想早点见到他,毕竟自己找了他那么久。
阿希尔皱眉,她身上的秘密真的太多了,他越靠近莉莉卡,越发现自己看不懂她。她认识伊尔,似乎也见过卡修斯,唯独自己,她的过往没有自己的痕迹,可对方根本不愿意向他透露分毫。
他的眼神落在了少女身后,看着床头放着的照片,心下起了主意,随即又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
报纸上的事不知怎么就在神学院流传开来,莉莉卡整一天都在被各种视线打量,人一旦精神疲惫,就会想些别的事情。
剧院的火来得太突然了,奥林匹亚大剧院在未来千年才会经历这种大火才对,那么这个事故为什么会提前……总觉得这种变化似乎和她有关系。
“坎特梅温?”有人走到了她的身边。
她这才从思考中回过神来,抬头发现是卡特。
“下课了,还不走吗。”
环顾四周,教室里确实只有自己了,她赶忙站起身来收拾书本。
“你怎么了,今天看上去心不在焉的。”卡特问。
“只是在想昨天歌剧院的事情……那场火来得有些莫名。”莉莉卡没有说下去,像是专门为扳倒海伦家设的局,利用了她的灵性力造势,从而达到最好的舆论效果。
她转头,看到卡特在垂眸沉思。
“是我想太多了。”她捧起书,向卡特道别。
他点点头,目送少女离开,只是望向她的眼神,渐渐变得冰凉。
回到宿舍时,她发现门缝间被塞了一封信,是凡尔纳寄来的。
里面写到他前不久通过了骑士团的测试,最近正在寻找那个他想守护的人。剩下一小段是对她英勇事迹的夸奖,用词极为浮夸。莉莉卡扶额,她都能想象到凡尔纳在自己面前侃侃而谈的样子了,于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收好信后,忽然想起了什么。
似乎有小半个月没和伊尔见面了,想到这点还是因为今早的甜品是他最喜欢的草莓蛋糕。虽然早就知道他喜欢吃甜食,还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毕竟爱吃甜食的神主大人,听上去还怪可爱的。
她没有买蛋糕,反而去集市采购了一些面粉糖霜,她对自己的手艺还是很自信的,不论是泡茶还是做甜点,比起宫里厨师也是不遑多让。
趁着下午没课,阿希尔也不见踪影,她用午后的闲暇时间做了一桌点心,最后念响了前往神域的咒语。
神域因为歌曲焕然一新,原先单调的枝桠点缀着新生的春意,仿佛回到了三千年后那个熟悉的神域,她像从前那样漫步在庭院中,看到了坐在喷泉边看报纸的伊尔。
莉莉卡脚步轻快地走到他的身侧坐下。
“在看什么?”她把脑凑过去,印入眼帘的竟是自己在高台唱歌的照片,她脸一红,别开了视线。
“哈哈哈哈哈。”伊尔觉得她就像只炸毛的猫咪。
她忙别开话题:“这个喷泉不会又把我的头发变白吧。”说着便将自己的麻花辫勾到了胸前。
“不会,我换过了。”
不出所料,和未来做的一模一样。
他的眉眼间尽是温柔:“怎么突然想着来找我了?”
还怪不好意思的,刚来这一个月总是缠着伊尔,拿到权柄后又去应付阿希尔,有一种始乱终弃的错觉。她手一挥,从神术空间里拿出来的点心就漂浮在了他们面前,她指了指凉亭:“我给你带了下午茶,去那边坐着吃吧。”
伊尔点点头,起身前往凉亭,莉莉卡紧随其后。
洁白的长袍曳地,神圣又优雅,金色的长发垂在身后,被随意地扎了起来,发丝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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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风轻轻飘动,叫她移不开眼。
充盈着神力的颜色的头发可真是吸引人……她又默默看了眼自己偏橘的头发暗自叹息。
凉亭在湖泊的中心,阳光落在湖面上折射出粼粼波纹,有天鹅浮在水面上游泳,远处树影婆娑,两者交错间,勾勒出幽深的梦中之境。
二人在湖中相对而坐,她拿起勺子舀了一勺布丁,享受起片刻闲暇。
伊尔也叉起一小块蛋糕,神兽与神明根本不需要吃东西维持力量,因此他没有吃过人类的食物。蛋糕入口的一瞬间,他的眼神一亮,奶油甜蜜的口感冲击着味蕾,这种感觉让他觉得格外新奇。
莉莉卡一边吃布丁一边偷看他,想当年第一次给伊尔吃草莓蛋糕时他也是这幅表情,还怪怀念的,没想到过了这么久,也不能这么说,没想到不管过去还是现在,草莓蛋糕还是能轻易俘获南境神主的心,其实那些信徒在祈愿时根本不需要金银珠宝的供奉,只需要提供一块草莓蛋糕就好。
“人类的食物还真特别。”他感叹。
就差把我喜欢写在脸上了,她想,随后露出了笑容:“喜欢吗,喜欢的话我可以经常给你做。”
伊尔犹豫了片刻,随后红着耳朵点了点头。
他似乎羞于承认自己爱吃甜食这件事,三千年前的他确实更加稚嫩,她可不记得以前伊尔这么容易脸红。
莉莉卡注意到伊尔的长发总是阻碍着他吃饭的动作,下意识说:“我帮你剪头发吧。”
很突兀的一句话,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乱说的。”她又埋头到自己的点心中。
“你喜欢什么样的。”伊尔吃完点心,放下了叉子。
少女小心翼翼抬头,用手指摩挲着裙子:“你短发的样子很好看,”她连忙解释,“当然,现在也很好看!”
“就按你想的来吧。”他摊开手,一副任她摆弄的模样。
既然都这么说了,莉莉卡却之不恭了。她收拾好桌上的空盘子后变出了一个剪刀,又绕至伊尔身后拾起了几缕头发,动作很干脆,像是做过无数遍一样,手指偶尔轻轻拂过他的脖颈,而后被触碰的地方就会传来酥酥麻麻的感觉。
忙碌的少女根本没注意到对方的耳朵已经红得在滴血了,为了证明自己的技术,她剪得特别认真。头发被剪到了肩膀的位置,用原本的黑色发带在耳后扎了一个结。
她拍了拍手,大功告成!
伊尔松了口气,时不时的触碰让他有些手足无措,大脑像停止思考一般,他只想快点离开这里清醒清醒。
她来到了他身前,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感叹:“真好看。”短发很适合伊尔,神明这个身份渺远的距离被拉近了些,还多了一点少年气。
伊尔伸手触碰耳后那一缕头发,颈后那灼热的感觉似乎还未褪去。
“谢谢你,我很喜欢。”他柔声。
总觉得他和平时有些不太一样,语气动作明显僵硬很多,没等她细想,对方突然站起身道:“我要去教廷了,你……。”
“那我就不打扰啦。”她很体贴地说。
伊尔松了口气,和她道别后立刻消失在了她的视线里,离开时顺带把地上散落的头发也给销毁了。
怎么有一种落荒而逃的意味呢……莉莉卡想。
12. 被窥探的记忆
分明和往常没什么不同,那天莉莉卡的心中却莫名不安,就像一段不协和的音律缠绕在四周,直觉告诉她今天得呆在宿舍才对,她不明白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想法。
直到结束一天的课程,不安还萦绕在她的心间,在走到宿舍门口时,这种情绪还被无限放大了。
她握住门把手,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推开房门。
映入眼帘的画面让她如坠冰窟,她呆滞在原地。
阿希尔背对着她站在窗前,面前的是一段影像——那是她的过去。
一段段记忆如同电影般放映着,画面里正是儿时在小姨家的遭遇:排挤,侮辱,殴打,这对于只有五岁的她来说就像是末日一般看不到尽头。
她很害怕,害怕那段过去,更害怕阿希尔从记忆中窥探到未来,窥探到她的目的。
“你在做什么!”莉莉卡头脑一片空白,只能凭借本能喝止。
对方闻言回头,有一种做坏事被抓包的无措。
影像还在继续,这是以相片视角记录的一切:四岁的莉莉卡与家人拍下了这张照片,可惜好景不长,在五岁生日当天,她独自一人守着餐桌前的蛋糕等待父母回家,只是不仅没有等来他们,小姨还带人把家里搬空了,这张相片也不知道被丢到了哪里,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阿希尔想关闭这则影像,但这种神术释放后便不能收回,相片中的记忆依旧如泉水般不断地涌出。
“停下,求求你了。”她的眼眶微微泛红,声音已经开始颤抖。这段记忆仅承载了片刻幸福,却深深烙印了痛苦,最让她窒息的是她知道父母留下的唯一一样东西也要不复存在了——
虽然可以窥视物品中所含的记忆,代价却是物品在放映完记忆后就会消失,甚至不会留下一点灰尘。
看着阿希尔手足无措的动作,明白他也无能为力,她颓然瘫坐在地上,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流了出来,眼睁睁看着照片一点点消散,记忆一点点浮现。
照片重见天日后见到的第一个人是伊尔,他在一堆杂物里翻出了它,托教皇转交给了莉莉卡。
女孩颤颤巍巍地接过照片,问教皇:“没有别的了吗。”
教皇摇了摇头,离开了。
她抱着破碎的相框痛哭出声。
后来它被摆在了玄关桌上,阿希尔看见了进出的神职人员,也包括伊尔,这才明白二人是如何相识的——
他救了莉莉卡,并让她住在教廷。
其实在看到这些后他就已经后悔了,他不知道这是莉莉卡父母最后的遗物,当初只是想用寄托了重要感情的东西提取记忆,这样的东西往往能看到更多。
女孩的视线逐渐模糊,泪珠像断了线的珍珠一般簌簌滑落,她心中剧痛,唯一能庆幸的是照片视角有限,并没有透露她的任务以及来自未来的事。
其实记忆放映得很快,十几年的故事眨眼间就过去了,此刻莉莉卡却觉得时间格外的漫长。当神术渐渐消散后,房间陷入了沉寂,她无力地流泪,甚至没有啜泣,只有眼泪控制不住地掉。阿希尔不知道该说什么,后悔这种阔别已久的情绪,此刻却无时无刻不吞噬着他的内心。
“莉莉卡……”
她瑟缩着往后,应激一般地颤抖:“不要过来!”
绝望的神情让他心中一凉,那一瞬间阿希尔甚至觉得对方永远不会原谅他了。
“你走吧,求你了……”她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的脆弱,对方也并不是那个值得自己倾吐脆弱的人。
房间内默了半晌,神明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离开了。
她抱着腿靠在床沿上,决堤的情绪终于有了发泄的空隙,泪水没过一会儿就打湿了裙子,却已经没有力气去擦了。
不知过了多久,莉莉卡哭不动了,扶着床沿跌跌撞撞站起去盥洗室,在洗去脸上的泪痕后念响了前往神域的咒语。
“伊尔!”她提着裙摆,到处寻找他的踪迹,周围却并没有回音。
要是他在神域是能感知到访客到来的,只是现在……心慢慢沉入了谷底,她步入庭院,无力地靠在喷泉边。
明明已经整理好了情绪,但心中的酸楚在无人的时候一下涌上心头,眼泪悄悄从眼角滑落。
就这样吧……仅限今晚,只要哭过了就好了。
……
因为那个约定,伊尔慢慢走出了神域,最近游走于各地的教廷,等回到神域时,庭院却多出来一个身影,她正枕着泉沿休憩。白色的裙摆迤逦,显得身形愈发单薄了。
他悄悄走了过去,在月光的映照下,泪痕格外明显。
这是怎么了……他隐隐不安。
她睡得很熟,可见是哭累了,伊尔轻轻将其抱回了宿舍的床上,自己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等她睡醒。
……
莉莉卡做梦了,她再次梦见了五六岁时的生活,这被她埋藏在心底,以为早就已经随着时间渐渐淡忘的痛苦。
明明在等着父母陪她一起过生日,没想到传回来的是他们的死讯。
姨母因为抚养金还有父母的遗产收养了她,不仅拿走了所有值钱的东西,还任由表哥欺负她。鲜少时候她的皮肤上是没有淤青的,那时的莉莉卡还不会神术,只能找一个角落偷偷唱歌治疗自己。
表哥发现她的伤口好得格外的快,有次悄悄跟上了她,灵性力的秘密因此被撞破。后来……她被卖给了海域贵族,买下她的,正是在海域盘踞千年之久的海伦家族。等被赫尔海因,不,应该说是卡修斯救出去时,自己已经在海域呆了快一年了,就连六岁生日都是在暗室里度过的。
莉莉卡不知道家在何处,只是想要一个能够安稳生活的地方,她想用自己的灵性力为赫尔海因效力以此换取留在海域的许可。起初他并没有拒绝,只是在南境教皇表明想带她回教廷时,卡修斯毫不犹豫将她赶走了。
“那里更适合你。”他是这么说的
“可现在的我想留在这里。”她无力再辗转,也不想再去陌生的地方了,即便那是她的故乡。
事实却是她依旧被带回了教廷,索性教皇对自己很好,这些事情也慢慢都过去了……
原来那些痛苦从来都没有消散过,只是一直被埋在了心底,这层伪装很脆弱,脆弱到只需要一点缝隙向外展露,心理防线就会崩塌。
“莉莉卡。”似乎有人在叫她,那声音像是隔着水面一样模糊不清。
“莉莉卡。”又一声呼唤,她不知道这是在梦里还是现实,只是茫然地站在原地驻足不前。
“莉莉卡!”
她睁开眼睛,心怦怦直跳,如同溺水之人从窒息中脱离,本能地急促喘息着,耳边是嗡嗡的耳鸣声,有人握着她的手,不停轻抚着她的背,不知坐了多久,耳畔的嗡鸣才渐渐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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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着月光,她看清了坐在床沿的伊尔。
“你不要哭。”他小心翼翼地安慰道。
她哭了?莉莉卡不可置信地摸了摸脸颊,果然有泪水,于是别开了脸,慌忙将其抹去,声音低哑地开口道:“我没事。”
明明来神域时就哭了,肯定不止做噩梦这么简单,但伊尔没有追问下去。
“从物品提取记忆的神术中消失的东西能被找回来吗。”她低靡的神情中带着一丝希冀。
伊尔沉默了,如果是一个被损毁的东西还能想想办法,但是那种神术根本不会留下一点灰烬,他不想在这个时候打击莉莉卡。
莉莉卡了解他,在对方沉默的瞬间就知道了答案。
“我知道了……”毫无感情的一句话,但表情分明就是要哭出来的样子。
“但我知道能变幻出心中所想的神术。”伊尔急忙安慰,虽然这种神术能变幻的范畴很小。
“试过了……”房间里突然散落了一地的照片,分明是三个人的合照,可每个人的脸都有略微差异,伊尔拾起一张,发现中间的小女孩,似乎就是莉莉卡。
她哽咽地看着他:“我已经不记得他们的脸了……”
就像是临摹一幅画,即便看了那张照片十几年,却依旧无法复刻出一模一样的,记忆中父母的面貌,真的是原本的样子吗?她好像渐渐把他们忘记了。
莉莉卡茫然,下一刻,她被拉入了一个温柔的怀抱中。
刚才努力维持的平静被一瞬间化解,她把脸埋进了伊尔怀中,不让他看自己此刻的表情。
伊尔知道她在哭,伸出手轻轻抚摸她的头发。有人对她使用了那种神术,这个人不用想就知道是阿希尔,他到底想做什么……
夜风透过窗纱吹进屋里,莉莉卡的呼吸慢慢平稳。
伊尔擦去她脸上的泪水,替她盖好了被子,在给房间施展了屏蔽声音的神术后,他闪神至窗外,往一旁的树上扫了一道凌厉的神术,却在半途被挡下了。
阿希尔一直在这里,因为担心,他用隐身术屏蔽了自己的身形,坐在树上看屋里的情况。莉莉卡在自己走后肆无忌惮地哭了很久,随后不知道去了哪,而后和伊尔一起出现了。
明明就连担心她摔倒牵着她的手都会被下意识的躲避,她却在伊尔怀里毫不掩饰地哭泣,就是因为这样他才用了那个神术,他想了解她,想明白为什么莉莉卡对自己和伊尔不一样,可是似乎做错了。
“你是不是有病。”伊尔怒斥。
阿希尔哑口无言,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么生气,明明从前是三个眷属里最好说话的……
“看着有什么用,想办法补救啊。”
“这不是没有那种神术吗……你不也没办法。”
“那就去找乐谱啊。”好想揍他……伊尔握着拳。
“回忆的曲调……”阿希尔想到了,掌管记忆的神明似乎在伊西斯面前唱过这首歌。
看来还不算无可救药,伊尔点点头:“斯黛拉从前活跃在海域,我们两个一起找兴许能找到。”
斯黛拉是记忆之神的名字,古时候神明下凡是常有的事,神明的歌曲有时会被人类记录下来,就像潮汐的曲调。
“我知道了。”他丢下这么一句话就离开了,伊尔叹了口气,也开始到处打听这传说中的乐谱。
13. 深渊裂隙?!
莉莉卡很早去了校区,卡特先生懂的多,他或许知道什么别的方法找回相片,先前也说过遇到麻烦可以找他的……
虽然没抱什么希望,但她还是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你还好吗?”在看到对方布满血丝的眼睛时,卡特问候道。
其实一点也不好,此时她说不出什么违心的话,只好避开这个话题,表达来意:“打扰了,我误用了从物品中读取记忆的神术将重要的相片消除了,该怎么样才能修复它。”
在卡特思索的片刻,她还以为会再次听到否定的答案,忐忑地拨弄着书角。
“虽然没有这样的神术,我却有可以代替的东西,既然是相片的话……”他抬头,“对你来说重要的是寄托在上面的情感还是照片本身呢?”
莉莉卡诧异于他的发问,认认真真思考了一会儿:“是寄托在照片的回忆吧。”
“我明白了,我在各地做调研时收藏过名为记忆曲调的乐谱,或许可以试试,明天我会把拓本带给你。”
少女的神情明显好看了许多,在向对方道谢后离开了办公室,却依旧驻足在门口,她还在想刚才的话。
重要的自然是照片所包含的思念,可是除了思念,里面还寄存着自己一直无法跨越的过去。她以为这些恐惧已经渐渐淡化了,直到照片消失后才明白,这些还一直困扰着她。
人不可能永远活在回忆中的……
即便得到了解决的方法,她也没有松口气,而是在想清楚这些后才得以释然。
放学后莉莉卡没有第一时间回宿舍,她怕碰上阿希尔,漫无目的地在城市中游荡时,来到了一片沙滩。虽然找到了解决方法,她依旧无法原谅阿希尔。
如今正值午后,眺望远处,阳光暖融融的,肆无忌惮地照亮了整片海域。
她撑着阳伞,一步一步走在沙滩上,海浪时不时蔓延至脚下,留下白色的浪花。这里很安静,放眼望去并没有人,能听到的只有海鸟的叫声。
这就是她从前最向往的海域,其实儿时的幻想也与之相符,只是父母去世后她对海域的感情变得复杂,使得一直没有踏出那一步,如今看来,不过是自我困扰而已。
她不自觉地哼起了潮汐的曲调,她没有调动灵性力,只是那么轻哼着。
海鸥被歌声吸引,在头顶盘旋着,有些胆大的还停在了脚边,莉莉卡温柔看着它们。
“坎特梅温?”身后有人叫她。
她撑着阳伞回头,海风轻轻吹起了长发,地上的海鸥因为莉莉卡的动作四散飞去,她背对着阳光,周身的光芒衬得她无比耀眼。
“布莱温先生?好巧。”她理了理被海风吹乱的鬓发。
面前的人微微失神,第一次见莉莉卡时就知道她长得好看,并非美艳的长相,却能吸引人的目光,比如此刻,他被恍得睁不开眼。
卡特,应该说是卡修斯奈夫特从阿希尔踏入海域的那一刻就感知到了他的气息,对方并没有刻意隐藏,因此很轻易就能得知他来海域的目的:是为了一个女孩,更巧合的是那个人就是和自己一起游历欧刻亚尼亚的莉莉卡。
于是卡修斯在学校里格外注意她,也留心了阿希尔的举动,所以知道阿希尔带她去剧院的事,并借此布局,不然海伦家还会在奥林匹亚扎根千年。
她很敏锐,或许是注意到了那天海域的天气,明明晴朗的天在着火时蓄势待发着一场雨,在事情结束后乌云又莫名散开了,他是打算在无人伤亡的情况下尽量将事态扩大的。
莉莉卡比他想得更好,与她接触不是什么坏事,于是他顺水推舟,愿意解决她的麻烦,给她曲谱。
卡修斯的眼中蕴出笑意:“缘分使然,我们的星轨可能早在很久之前就缠绕在一起了。”
“你也是来散步的吗?”她问。
他摇摇头:“只是看看是哪位冒失的小姐误入了我家海滩而已。”
莉莉卡顿时涨红了脸,怪不得这片海滩没人,原来是私人领地,于是不好意思地说:“抱歉,我这就离开。”提步正打算走,却被卡修斯叫住了。
“没事,要来我家坐坐吗?顺便一起喝个下午茶,就当是之前你请我喝茶的答谢吧,正好也能将乐谱给你。”他的眼神望向了不远处的别墅。
少女想了想,最后点点头。
卡修斯把她带到了阳台处用餐,侍者端来了两杯洋甘菊茶。
莉莉卡喝了一口,似是想到了什么问:“你很喜欢洋甘菊茶吗。”
“是啊,你似乎也很喜欢,上次去拜访时你泡的那杯茶很好喝。”平心而论,这是他喝过最好喝的。
莉莉卡微笑,住在赫尔海因家里的那段时间她一直想和他道谢并做点什么,于是从侍从那打听到了他的喜好,泡茶的手艺就是那时练成的,回到南境时也喝习惯了,手艺更是一年比一年精进。
卡修斯看她似乎在想什么,不过也就一瞬,便看着他道:“从前是为了感谢一个人学的,初见时,你不是问我为什么盯着你的眼睛看吗。”
“你说我的眼睛很像一个你认识的人。”卡修斯有些好奇,毕竟没人会拥有和他一样的眼睛,这是伊西斯送给他唯一的礼物。
“是的,小时候他曾救过我,但我们已经十几年没见了,我一直在找他……”她摸了摸耳朵。
“要是遇上了和我瞳色一样的人我一定告诉你。”也不知道是不是客套,他竟然主动说道。
“拜托了。”莉莉卡感谢。
甜点随后也被送上了桌子,莉莉卡慢慢品尝起来,看着波光粼粼的海面,吹着海风,好像时光都寂静了。
就在这时,天边突然传来了如同雷鸣般的巨大声响,莉莉卡瞳孔一缩,差点没拿稳茶杯。
她猛地往远处看去:海面平白出现了巨大的裂口,如同深渊一般的黑暗藏着未知的危险正蠢蠢欲动。
莉莉卡急忙从座椅上站起来,用手撑着阳台的栅栏往外探首,直到确认这不是幻觉后才缓缓吐出几个字:“深渊裂隙……”
卡修斯皱眉,前段时间的混沌不止在北地出现,事实上只要所处的地方是夜晚就会被波及,如今又有他从未见过的东西出现在眼前,他的头隐隐作痛。
怎么可能……莉莉卡在心中想,裂隙是混沌的进一步延伸,随时出现,并且不会消失,其中会涌出源源不断的魔物,深渊裂隙是在距今两千五百年后才会出现。
为什么偏差会这么大,是因为她的到来让时间出现了波动吗?她的手指紧紧抓着栅栏,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卡修斯注意到了莉莉卡的反应,她在晃神,身体因为这场变故在微微颤抖。
她此刻确实很为难,裂隙无法像混沌一样被预防。虽然魔物不喜光,但光并不能杀死它们,城市里的人们就像是魔物的自助餐,面对这种诱惑只会不断从裂隙中涌出袭击人类,最要命的是没有修补裂隙的曲谱,所以后世面对裂隙唯一的方法就是派兵前往生成地剿灭魔物,直到无法招架放弃那块领土。
裂口已经开始涌出了一些魔物,它们打量着外面的景色,伺机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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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莉莉卡经常跟着骑士团在裂隙外驻扎,她深深明白这不是抵挡裂隙最好的方法,却是唯一的办法。
她紧咬着下唇,思考最合理的解决方法,忽然想到了什么,解开了脖子上的项链,一段吟唱后,潮汐琴出现在她的手中。
自然万物都是由灵性力孕育而成,她不知道运用海水的力量抵挡魔物会不会更轻松些。
莉莉卡唱起了潮汐的曲调,歌曲随着潮汐琴传到了远方,平静的海面霎时间涌出了几米的浪潮扑向从裂隙涌出的魔物,被浪潮浇到的魔物就像是烟尘般霎时消散。
歌曲见效了!她松了一口气,忽然想到是否可以用它来修补裂隙,如今消除魔物还是治标不治本,只要裂隙还在魔物就不会停止涌出。
她再度吟唱着,海水泛出了充斥灵性力的淡蓝色光芒,不断向裂隙聚拢,试图填补整个窟窿。这奇迹一般的景象被所有人收入眼中,他们害怕魔物,更害怕这股莫名的海啸,这种程度的海啸一旦袭来,整个奥林匹亚城都会毁灭的。预想中的事情并没有发生,浪潮攻击着魔物,却并没有往城市涌来。
莉莉卡施加了更多灵性力,裂口在潮水的作用下正在慢慢缩小。
她心中一喜,修补裂隙是先前从未成功的事情,通过潮汐琴却轻而易举地解决了,也就是说以后在海域的裂隙即将迎刃而解。
卡修斯很诧异,他捕捉到了少女的欣喜,并在一系列的举动中得知,她对这种突如其来的事故异常熟悉。
裂隙修补完毕,一开始出现的魔物也尽数被浪潮消灭,海潮慢慢褪去,海面又恢复了平静。裂隙出现得突然,又伴随着一阵歌声消失了,这让居民们摸不着头脑。
莉莉卡用歌声将潮汐缩小,挂回了脖子上,她对着远处的天空不知在想什么。
卡修斯走了过去,叫了声她的名字,她这才回过神来。
“你在想什么?”
“只是在想要是裂隙出现在了北地或者南境怎么办,潮汐的曲调只能在海域使用……”
从前不是没有写过乐谱,都没有一点效力,到底是哪里出现了问题……
突发的变故让她不好再留在这里了,她拿起旁边的阳伞和卡修斯道别,离开前,对方把先前答应的乐谱交给了莉莉卡。
阳光映照在海面上,波光粼粼,像无数颗珍珠在无边无际的蓝布上滚动着。
她沿着沙滩漫步,仍在思考如何创造修补裂隙的歌曲,下一刻,她落入了一个突入其来的怀抱,莉莉卡被吓到了,撑着的阳伞啪的一声掉到了沙滩上。
“阿希尔……”她惊呼出声。没想到吵架后的首次见面是这幅光景,还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面对他呢。双手依旧保持着原本拿着伞的手势,此时收回不好,回抱也不好,只能僵在那。
耳畔传来了惶恐的声音:“我看到了那个裂口,又听到了歌声,我……我怕你出事,到处在找你。”他把她抱得更紧了。
“莉莉卡,我错了……以后不会做让你伤心的事了,能原谅我吗。”他越说越委屈。
她扯了扯嘴角,自己还没兴师问罪呢,阿希尔倒先委屈上了,卡特还在阳台,也不知道有没有看到……
莉莉卡开始挣扎:“我们回去再说好不好?”她语气轻柔,用手拍了拍他的胳膊。
阿希尔立刻松开了她,她拽起神袍迅速画了个传送阵离开了。
不远处的卡修斯确实如莉莉卡想的那样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冷冷地看着阿希尔,直到二人的身影消失不见。
14. 海域的最后一日
被传回宿舍的二人相顾无言,一时间房间里寂静无声。
人尴尬的时候就喜欢装作很忙的样子,她随便拿起一本书翻开,但注意力根本没在书上。
注意到阿希尔往这边靠近,下一秒手中的书就被抽离,他合上了书,明晃晃倒着的标题无不透露着莉莉卡的心不在焉,心中浮现了离开这里的冲动。
实在是太尴尬了……她在思考如何开口。
空落落的手心又被塞了几张纸,定睛一看,是乐谱。
她疑惑地看向对方。
阿希尔垂下眼眸:“这是回忆的曲调,能看到人过往的记忆,那天离开后我向海域人四处打听的。不需要照片,你也可以看到……你的父母。”他小心翼翼地说。
对于阿希尔打个巴掌给枣吃的做法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唯一有长进的是他开始注意自己的情绪并采取行动补救,要是换在北地的时候,他根本不会这样。
莉莉卡叹了口气,把谱子又递了回去,阿希尔没有接。
“我不需要了。”她抬头,示意他拿走。
“莉莉卡……”他似乎以为自己在赌气,表情无比受伤。
其实没有生气的意思,只是已经有一份了而已……对方似乎误解了什么,于是她没有继续坚持,而是问:“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从照片中提取记忆。”
“我想了解你……但是你从来都没对我敞开心扉过。”他小声说。
任何人都无法想象北地的神主会在一个十九岁的小姑娘面前低声下气,就连莉莉卡自己也是,她也不胆怯,这个道歉是应得的。
“和我呆了快两个月了,你知道我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吗?你知道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吗?”她平静地质问。
阿希尔沉默了,因为他说不出。
莉莉卡露出了不出所料的表情,她知道他回答不了。喜欢什么,讨厌什么,这种最潜在的“了解”都不清楚,更何谈其他,这就是对方口中的想了解自己。
“阿希尔,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这都不是真正的了解,你站在了离我最近的地方,但依旧是个旁观者。”
“真正的了解,是通过心啊。”
她大约能猜到对方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般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样,因为付出了真心就更容易被伤害,人类的生命太过短暂,与他们相处究竟要承受多少离别。
“你想让我向你敞开心扉,却从来没有信任过我,这不公平。是你说想要了解我的,不是我想要了解你。”只有两个人处于平等才能相互理解,这是必然。
她与阿希尔从一开始就不平等,对方一直在以上位者的视角审视她。看到了,那又如何呢,他依旧无法理解,所以莉莉卡现在逼迫他以平等的姿态和自己对话。
对方每说一句,阿希尔的心更凉一分,其实说出想要了解只是一个能呆在她身边的借口,至于目的自是不用言说。
他想找机会对莉莉卡下手,但是因为伊尔的警告还在踌躇。
这只是幌子,又怎么会敞开心扉呢,莉莉卡明明早就知道,却从没表露出来,从前对他的友善如今看来只是对陌生人的客套,但这不能怪她。
“我……”他想说什么,欲言又止,半天才艰难说出,“我明白了。”
“你好好想想吧。”说罢离开了房间,只留阿希尔一人在原地落寞。
她来到了神域的草地上闭着眼睛晒太阳,有人慢慢走近,坐在了她身边。莉莉卡并没有睁眼,不过还是和伊尔打了招呼。
“心情好一点了吗?”
“当然,算是处理完了吧,”她坐了起来,“我刚刚见了阿希尔。”
“哦?”他饶有兴致地听着,他知道莉莉卡目前不会和阿希尔闹掰的,所以并不震惊。
“我只是很好奇,明明你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怎么会这么不一样。”她用好奇的目光看向他。
伊尔微笑:“阿希尔是被偏宠的那个,很多事他不知道,伊西斯也不会让他知道,他一直都是这么无忧无虑。伊西斯的陨落对他的打击无疑是最大的,比起从未得到,曾经拥有所带来的落差是无法承受的。”
过去太美好了,在记忆的囚笼中一遍遍回忆,用已逝去的过往当作支撑自己活下去的动力,这和从前的莉莉卡并无区别。
但她选择走出囚笼,阿希尔却将自己层层围困,以至于近万年都无法接受伊西斯已经离去的事实。
“那你呢?”莉莉卡抱着双膝,侧着头问,“那你……现在还会难过吗?”
“她已经离开万年了,我会一直记得她,但不会永远悲伤的,阿希尔是个例外。”他摇头。
她也注意到了,阿希尔对创世神似乎执着到了快要疯魔的地步,导致心态一直很悲观。
“那卡修斯呢。”
伊尔陷入了回忆中:“他似乎没什么影响,虽说是伴生眷属,他与伊西斯的感情算得上淡薄的。”
“为什么啊?”
“嗯……”他沉默了片刻,“照顾三个眷属难免会有疏漏的时候,再加上大部分心神都被阿希尔分走了。”
“从前我以为卡修斯是不在意的,不过他看阿希尔的目光一直很复杂,直到我发现每一个伊西斯送给阿希尔的礼物,他的身边就会出现一模一样的才明白,那目光是羡慕。不是不在意,只是自己在填补那份空虚而已。”他叹了口气。
伊尔没资格去指责伊西斯的不是,但卡修斯的遭遇确实让他同情。
莉莉卡抓着草地,心情复杂。
“如果这些过往能对你有帮助那就再好不过了。”
“很有帮助,谢谢你。”正如她所说的,想要了解一个人需要用心体会,她需要设身处地的站在对方的角度才能明白他们需要什么。她很有负罪感,因为理解他们不过是为了攫取权柄的手段,自己跟阿希尔究竟有什么区别呢……
“你和阿希尔说了什么,你原谅他了吗。”
“算不上原谅吧,我和他讲道理也不知道能不能听进去……”她嘟嘴。
“他很聪明,会想明白的。”他柔声,想让莉莉卡放宽心。
眼前的阳光忽然被遮挡,伊尔靠近了一点,手抚过她耳边的头发。
她摸了摸,发间似乎坠着一朵花,也拾起了草坪上的小野花别在了伊尔发间。
她朝他眨眼:“礼尚往来。”
伊尔轻笑,没有阻止。
“从前……你也是与我这么相处的吗?”他忽然开口。
细细想来,自从来到这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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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对伊尔似乎更放肆了些,饶是以前她根本不会做出这样唐突的举动。
“差不多吧,”她尴尬地笑笑,“要是觉得冒犯可以和我说的,神主大人。”她又用起了敬语。
“别这样,现在这样就很好。”神主大人这几个字听着越来越别扭了。
“那好吧。”莉莉卡吐舌。
风中林叶轻摇,花朵如在梦寐中,鸟儿也懒懒地叫,慵懒的阳光下,少女银铃般的笑声,似乎让神域不再这么单调了。
离开海域的前一天,莉莉卡再次拜访了卡特,她拿出前几天编的耳坠对卡特道:“离别礼物,这一月多谢照顾。”
对方很惊讶,目光一直停留在她手中的耳坠上,平时冷漠的神色此刻有了一丝动容。
“您的耳坠看上去很旧了,所以我编了新的,我觉得蓝色会更适合你。”
卡特接过了那条穗子,倏然一笑:“谢谢你,莉莉卡。”
少女微微一愣,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叫自己吧,平时都是叫姓氏的。
“这是我家的地址,如果愿意的话可以常通信。”他的手上多出了一张字条。
她接过后朝对方点头:“我会的。”
告别后莉莉卡径直回到了宿舍,有人已经在等他了。
她毫不意外:“你来找我,难道是想清楚了?”
阿希尔点点头。
她慢慢走近,目光停留在了阿希尔的耳坠上,随即瞳孔一滞。
注意到她的目光,他说:“你喜欢?似乎是伊西斯给我的,前几天刚翻出来。”
这耳坠和卡特原先戴的一模一样,莉莉卡的脑袋嗡嗡的,脑海中突然浮现了许多片段。
“直到我发现每一个伊西斯送给阿希尔的礼物,他的身边就会出现一模一样的。”
……
“你的口味和卡修斯那家伙可真像。”
……
“照他的脾气,应该会给自己安排一个身份。”
……
原来是这样……她在看到那双眼睛时就应该想到的。
赫尔海因、卡特、卡修斯自始至终都是一个人。她用潮汐琴算计卡修斯,其实对方早就知道并默认她使用,她还向海域神本人打听他自己的消息,还有剧院的火灾应该也不是意外。
这算什么,她觉得自己格外好笑。
“莉莉卡?”阿希尔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这才回过神来,问:“我明天就回提灵西亚了,你也要回北地了吧。”她试探地问,要是放任他走,权柄怎么办。
“嗯。”阿希尔点头。
正当她还在苦恼时,对方却说:
“我会常来看你的。”
“我快生日了,你会来的吧。”她用期盼的目光看着他,那双蓝色的眼睛格外清澈迷人。
阿希尔顿了顿,别过眼去:“我会的。”
得到承诺的她总算放心了,谁知道他的常来看自己是多久。
“一月九日,栀花街道26号,欢迎神主大人赏光~”
“这是你的成年礼吗。”阿希尔问。
“去年才是。”在南境,无论男女都是十九岁成年。
“这将会是你最难忘的生日,莉莉卡。”他吻了吻她的手背。
15. 月之舟
回提灵西亚后不久莉莉卡就收到了凡尔纳的信,信上写着他已经成功找到了人,如今调任到了月石宫任职。
她扯了扯嘴角,据她所知月石宫似乎是荒废的宫殿,却是凡尔纳费劲心力都要去的地方,这让她越来越好奇那里住着谁。
还没来得及去看望他,就被学期测试占据了全部,一时间把这些都抛诸脑后了。在此期间,她突破瓶颈成为了二阶神术师,此后假期也如约而至,伴随而来的还有她的生日,莉莉卡很期待阿希尔的到来。
她给自己做了蛋糕,在窗边等阿希尔。
窗外的云飘过一簇接着一簇,街边吆喝的小贩走过一批又一批,直到夜幕降临,分针缓缓掠过今天的最后一个“6”时,阿希尔也没有出现。
莉莉卡嘲弄一笑,她就不该信他的鬼话,她从来不缺祝福,信徒的祝福,教皇的祝福,神明的祝福,为什么偏偏要等待阿希尔。
她对自己莫名冒出来的念头感到不解,为什么要为他生气。
好巧不巧,对方就在这时出现了。
“原来您还记得啊神主大人。”她没好气地说。
阿希尔挑眉,心情很好的样子:“原来你这么期待我来。”
“才没有……我只是不喜欢等待而已。”她垂下眼眸。
他见过她守着蛋糕等待父母归来的场景,那天的期待换来的是她父母的死讯,旋即心下一沉道:“我应该早点来的……不过我的礼物只有这个时候能看到。”
莉莉卡抬眸,诧异于他竟真的做了准备。
“跟我来。”阿希尔朝她伸出手。
和上次一样,那时他也是这么邀请她去纽贝因塔看北地的夕阳,她轻轻将手放在了他的手心。
场景瞬息变幻,她打量起四周,这是一片宽阔的草地,几步开外的地方是巨大的湖泊,湖边有小船静静飘着,似乎在等待他们的到来。
莉莉卡靠近小船,发现上面早就点缀着无数百合花,像是由花编织的摇篮,她轻轻走上去,阿希尔也上了船,坐在她对面。
小船慢慢在湖面漂泊着,湖水中突然一闪而过一道亮光,本以为是什么东西在水中游荡,视线往前,才发现是天上的流星。
刚才原来是流星的倒影。
她抬头看着天边,流星一道道划过,如同天空的泪滴,在夜晚留下了明亮的痕迹,一点点星光短暂照亮了黑暗,而后消失不见。
这几道流星像是引子,只一瞬间,无数道光点从天际涌来,这不止是几颗流星,而是浩浩荡荡的流星雨,莉莉卡屏住了呼吸。
没有建筑的遮挡,星辰的轨迹展露无疑,数以万千的光点如同坠落在水面,让湖水也泛起了流光。
不知道哪边才是天边,莉莉卡心想。
无数的流星在转瞬即逝的一刹迸发出此生最后的光芒,它们在天幕下闪闪发光,把漆黑的夜空照得如白昼一般。四周静谧无声,簇拥漫天星光,她此刻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这确实是她二十年来最令人难忘的生日,因为那天漫天的星光都为她倾倒。
“生日快乐,莉莉卡。”阿希尔看着她眼里闪过的流光微笑。
“阿希尔……”她轻唤对方的名字。
“谢谢你。”对上他的眼睛,二人相视一笑。
流星雨不知落了多久,等她回过神来时,已经在栀花街道的房间里了。
“这场流星……你是怎么做到的。”
阿希尔弯腰凑近,温热的吐息萦绕在她的耳边:“这叫滥用职权,莉莉卡小姐。”
她的耳朵霎时红了,她后退半步,欲盖弥彰地看向桌子:“吃蛋糕吧。”
阿希尔看她紧张的模样笑出了声。
她叹了口气,果然在逗她。
对方在桌子前坐下,莉莉卡拿来刀叉给阿希尔分了一块。
“我自己做的,伊尔觉得还不错。”
他的动作慢了一拍,莉莉卡知不知道自己总会不经意间提起伊尔,阿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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尔的内心纷乱不堪,却并没有表露出来。
“好吃吗。”她期盼地看着他。
心中虽思绪万千,但还是微笑着点点头。
“莉莉卡。”他轻轻唤了声。
“啊?”
“能为我唱一支歌吗。”
突如其来的要求让她摸不着头脑,为了答谢阿希尔的礼物,她还是照做了。
“百合花香气四溢的花园里住着一位少女,她寂寞又孤独,只有夜莺与她作伴。
某一天夜里,她被一轮流光指引至森林深处。
正如在黑暗中前行发现流星雨那般——
那里竟然有一位仰望星空的王子。
注意到身后的视线,他回眸微笑道……”
歌声戛然而止,莉莉卡咬牙,为自己选了这首歌而暗自后悔。
“今夜真是奇迹,能让我邂逅如此美丽的流星与你。”阿希尔轻声唱,他的声音幽幽,尾音上挑,似乎带着一丝笑意。
莉莉卡沉默了,正是为此她才不好意思开口,就好像是对他说的一样。
脱口而出这首歌还是因为它就叫流星,从创世前就流传于北地的民谣,没想到阿希尔也听过。
对方接着唱道:
“少女目瞪口呆地愣在原地,只见王子慢慢朝她靠近。
让恋心得以实现的既非流星也非神术……”
“别唱了阿希尔……”她无奈地别开视线,妄图让夜色隐去面上绯红的云霞。
阿希尔轻笑。
莉莉卡嘟囔道,“真是恶趣味......”而后便下了逐客令,“你可以回北地了,神主大人。”
他的眉眼尽是张扬的笑意,阿希尔用两指轻飘飘划过额角道了声遵命就消失不见了。
她叹了口气,看着已经没有流星的夜空,抚上了自己灼热的脸颊。
让恋心得以实现的既非流星也非神术……
“而是一点小小的勇气。”莉莉卡轻轻念道。
16. 眼盲的皇女
那日的流星像一场梦境,要不是第二日的报纸报道了千年难遇的流星雨,她总觉得自己在做梦。
与报纸一同被送来的还有来自皇宫的邀请函,莉莉卡自从北地的事情之后条件反射,皱着眉打开了信件。
在看到信的内容后才松了一口气,南境皇室每年会举办沙龙聚会,一般为期半月,邀请贵族与名流参加,这邀请函能到她手里兴许是因为海域的那些事,她的名字已经响彻了整个温彻敏斯大陆了。
她一直对凡尔纳效忠的人很感兴趣,也想顺便看看他,自从对方离开北地后他们就再也没见过了。
皇城离栀花街跨了大半个提灵西亚的距离,沙龙当天她没有使用传送阵,而是租了一辆马车早早出发了。
马车颠簸地穿过市集,窗外的景色从热闹变得萧条,甚至有些破落,就在这时,马车兀然停下了,莉莉卡听到了混乱的声音,于是走下马车查看情况。
前方有两个青年正围着一个小女孩,他们肆无忌惮地挥舞拳头,拽她的头发。
她急忙阻止:“你们做什么?”
两个人闻声回头:“关你什么事,萨宾人不在黑河好好呆着,出来被打也是她的问题。”
萨宾人……
南境起初几国并立,是如今的兰切斯特帝国统一了整个南境,萨宾人因此灭国。他们是天生的神术师,金瞳是神力充沛的象征。
皇室为了树立威信,也惧怕萨宾人的反扑开始大肆打压他们,大部分萨宾人成了奴役,并被赶到了黑河地带定居。黑河之所以被称为黑河,是因为那里原本是城中人排放废水的地方,污水染黑了整个水道,可见他们处境之差。
若是发现萨宾人使用神术,任何人都可以将其送进监狱,这是整个社会的公知。
目光落在了那个在地上抱着头的女孩上,蓬乱的头发下果然是一双金灿灿的眼睛。
“真是冠冕堂皇的理由。”莉莉卡嗤笑一声。
“你!”男人放开了女孩的头发,直冲而来。
她手指动了动,两人迅速被困住,接着就被丢进了臭水沟里。
她慢慢靠近了那个女孩,伸出了手。
“你还好吗?”
女孩点点头,又摇摇头。
“你受伤了,我帮你治疗吧。”说着就施术治好了女孩的皮外伤。
见此对方哇地一下哭出了声,语气略带颤抖地说:“你是医生吗?能不能救救我姐姐。”
“你的姐姐怎么了?”
“姐姐生病了,我就是来找医生的,黑河根本没有医生,没想到刚出来不久就遇到了那两个人。”女孩很绝望,眼睛哭得红彤彤的。
她看上去只有十岁左右,大冬天穿着极薄的衣服,整个人灰头土脸的,莉莉卡看着很心疼。
“你不要急,带我去找你姐姐好吗。”她摸了摸她的头。
女孩擦干眼泪,像是看到救星一般,感激地点了点头。
莉莉卡回头嘱咐马车夫,让其稍等片刻,而后跟着往小巷子里走去。
巷子越深越破旧,野猫老鼠随处可见,在这里生活的人个个食不果腹,在寒风中瑟瑟,有些人的住处甚至连门都没有,莉莉卡心中骇然。
这就是黑河——萨宾人的聚居地,提灵西亚的贫民窟。
迎面走来了一个带着斗篷的人,那人裹得很严实,擦肩而过时,斗篷之下露出了几缕银色发丝,那人将斗篷拢得更紧了,加快了脚步。
女孩最后停在了一个破旧的屋前,推开了门。
屋子里什么都没有,只有用稻草搭建的床和用衣服拼接而成的被褥,寒风通过缝隙不断地涌入室内,稻草上的是一个盖着薄毯瑟瑟发抖的少女,她的年纪看上去和莉莉卡差不多大。
少女面色灰白,要是不及时救治,就算是一场热病在这种环境下也足够致命了。
“我们买不起药,”女孩见姐姐这样又哭了起来,“也没有医生愿意给我们看病,求求你救救我姐姐。”
莉莉卡安慰道:“放心吧,我会帮你姐姐的。”
她走到少女身边,唱起了生命的曲调。
站在身边的小女孩目瞪口呆,原本以为对方会像治疗自己一样,没想到却唱起了歌,而姐姐在歌声停止后不再发抖,面色舒缓了许多。
床上的人睁开了眼睛,小女孩立刻扑到了姐姐怀里。
少女同样拥有一双特别的金色眼眸,她抬眼打量起莉莉卡:看上去就是那种不可能出现在黑河的人物,白玉一般的脖颈上挂着一串珍珠项链,金色的卷发格外耀眼,最让人沉迷的还是那双如水般温柔清澈的湛蓝色眼眸,微脏的裙摆也遮掩不了她的出尘,对方正关切地看着她。
“谢谢你小姐,”少女朝她道谢,“我的妹妹给你添麻烦了。”
“不麻烦,她很勇敢,是她把我带到这里来的。”她微笑。
“我叫爱丽莎,我的妹妹叫艾瑞尔,”爱丽莎发现自己精神格外好,就像没有生病一样,明明几分钟前自己还头疼脑热的,以为马上就要和天堂上的母亲团聚了,“你是怎么做到的……”睡梦中她听到有人在唱歌,紧接着神志越来越清醒。
艾瑞尔跳脱地说:“好人姐姐唱了一首歌!特别神奇!”
她不知道怎么解释才好:“我叫莉莉卡,刚才……算是我的神术吧。”这么解释应该会比较浅显易懂。
“我不知道该怎么报答小姐,不过有需要的话,只要是能做到的我一定尽全力。”
她连忙摆手:“不用了不用了,不是什么大事,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拗不过莉莉卡,爱丽莎连忙起身送她出门,直到送到巷子口才罢休,她和艾瑞尔再一次道谢,目送她离开。
莉莉卡靠在车窗上,看着萧索的黑河离她远去,心中思绪万千。
萨宾人的命运是从海露莎.兰切斯特女皇即位才开始改变的,或许是同样拥有萨宾血脉,这位女皇登基后努力消除不公,使所有人都能受到帝国律法的荫蔽,不过直到她离世,帝国人民对萨宾人的歧视依旧没有消失。百年后,时间的流逝最终让人们彻底接纳了这个种族,对萨宾人的屠戮与不公成为了一卷历史,记录在了三千年后的书上。
“海露莎.兰切斯特……”莉莉卡低喃,这位女皇至今还没出现,但她不能坐以待毙等待她的出现去拯救这个悲惨的民族,在此之前,她必须做些什么……
到达皇宫时正值正午,她先去了宴会厅寻找凡尔纳的踪迹。席上,周边人大多讨论的都是一个话题。
“不是说大皇子会来吗。”一位小姐同她好友说。
“是皇后殿下说的,皇子殿下大约是会来的。”
也不怪小姐们都翘首以盼,每年的沙龙其实也是挑选夫婿和妻子的好场所,大家都心如明镜。
见凡尔纳不在,她打算前往月石宫再找找。
一路的视野慢慢变得狭窄,高耸茂密的树遮蔽了大半天空,明明是很偏僻的地方,却在拐角处突然出现了一个精致的小花园,就像是误入了林中仙境,一种花吸引了莉莉卡的注意。
纯洁的,毫不起眼的雪绒花就绽放在了繁花锦簇间,而这种花本不适合生长在南境。
它有生于极寒的冰之花等美称,在北地随处可见的花朵,离开那的气候土壤就完全无法生存了,可眼前的雪绒花虽然长势不好,却还存活着,甚至开出了花朵,显然是有人用心打理过,。
“真是倔强啊……”这话不知道在说这一小片雪绒花,还是那种花的人了。
“柔软又美丽的花朵啊,请让生命的颜色攀援而上,风雪无法阻止你们绽放,一点青翠的绿意也能使此地成为森林的摇篮,生命的绿舟。”她轻声唱起来。
原本耷拉着脑袋的花朵舒展花瓣,绽放地更努力了些。
这时,有人影在婆娑树影间晃动,在灌木的遮挡下,莉莉卡并未看清对方。
优雅轻柔的嗓音从树丛对面传来:“你是迷路了吗,怎么到这里来了。”
她礼貌回:“并不是,只是恰巧路过而已。”
似是觉得她对着花朵唱歌的行为很有趣,对方轻笑一声:“小姐也喜欢雪绒花吗?”
“算不上吧,只是觉得养它的人再怎么用心,这花到底不适合生活在皇宫,我只是不想辜负了用心的人,也不想辜负了这花。”
“本不适合生活在皇宫的花……”少年喃喃,随即又道,“种它的人多少有些强求了……”
“花之于人意义不同,养花而已,有什么说得上强求不强求的。”莉莉卡总觉得对方说话别有深意。
听了她的话,对方似乎很意外,而后不远处传来了一声淡淡的笑:“小姐的话倒是通透。”
她记挂着月石宫的事,匆匆告别后,很快就把这一段小插曲忘却了。
月石宫在皇宫的西北角,由于是荒废的寝宫,靠近时这里已经没有人的踪迹了,空旷且安静,让人不免有些发怵。
又往前走了几步,总算看见了被密林遮挡的月石宫,她提起裙摆,穿过了杂乱的灌木,四周才终于开阔了。
正打算提步进入宫殿,一道剑光闪过,头发瞬间被凌厉的寒意削下了几缕。
“谁!”一道声音厉呵,随之而来的是脖子上的疼痛感。
莉莉卡用手捂着脖颈,朝剑气袭来的方向看去,终于见到了找了许久的人,那人也看清了她的脸,急匆匆跑来。
“莉莉卡!”凡尔纳晃动着双手高呼。
二人都朝对方走去,在庭前的榕树下相遇了。
“你没事吧。”他满脸歉意。
“有事。”松开手一瞧,上面果然有淡淡的血迹。
“为什么不躲。”
“因为剑气没有杀意,你应该只是想震慑来这里的人吧。”她无所谓地摊了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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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凡尔纳挠头,不置可否。
“这么快就会剑气了?”她还挺惊讶的,这种东西少说四五年才能练就,多数人一辈子都练不成,而他才做骑士多久。
“其实在成为骑士前我就会了。”他不好意思地吐舌。
果然是天生的骑士,莉莉卡心想。
“你的伤……。”
“小事,唱首歌就好。”正打算开口,却见迎面走来了一位少女。
她身材纤细,过分窈窕,身着棉布衣依旧不掩她的光华,身上没有多余的缀饰,美得浑然天成,看着她纯洁无辜的面庞,总让人产生怜惜。阳光透过树林的阴翳照射在她的银白色发丝上,最引人瞩目的还是那双无神的异瞳,一边是象征着充裕神力的金色,另一边是如血一般的赤红。
莉莉卡睁大了双眼。
凡尔纳急忙迎上去,扶住了少女,他介绍道:“这位就是我的主人……”
即便对方看不见,莉莉卡还是郑重地行了个礼:“海露莎皇女。”
“你认识殿下?”
怎么会不认识,被冠以铁血僭主之名的女皇,在这个萨宾人如履薄冰的时代,作为萨宾混血不仅以极端手段登上了皇位,还用武力肃清了一切反对的声音,即便后人对她褒贬不一,也无法否认她是一位优秀的统治者。她是暴君,也是明君,千年后的提灵西亚依旧伫立着她的雕像。
“略有耳闻。”她微笑。
“你就是莉莉卡吧,凡尔纳常说起你。”皇女朝她的方向微笑。
莉莉卡看着那双眼睛,心下一沉。
“殿下的眼睛……”她试探问。
“啊,没什么,生了一场大病后就失明了。”
怎么会……史书上对这位女皇即位前的记载甚少,即位后从未有过失明一事。
要么是她的眼睛后来被治好了,要么……
“你的歌曲有办法治好殿下的眼睛吗。”凡尔纳充满了希冀。
“我试试。”
她唱起了生命的曲调,随着歌声的响起,脖子上的伤快速愈合,而皇女依旧没有动静。
“看来还是不行……”比起海露莎,凡尔纳看上去更难过些。
海露莎则是有预料般,温和地笑道:“没事的,我已经习惯了。”
莉莉卡却有了答案。
生命的曲调是一首强力的治愈曲,能够治愈所有伤痛,就连失去双腿的人都能因为这首曲子重获新生,自由奔跑。她不是没有治疗过因病失明的人,但这首曲子却对海露莎没用,因为她根本不知道这首曲子的作用和效益。
她根本就没有失明。
但她没有揭穿,反而无奈地说:“让您失望了。”
“小姐不必自责。”
“皇女殿下不去沙龙派对吗?”她又问,社交界可是最容易获得名誉与赞赏的地方,想要起事势必需要声望。
“派对……”海露莎低头,声音变弱了,“我没有合适的裙子,况且以我的身份并不适合出入社交界。”
“可您是帝国的皇女。”莉莉卡没想到现在的海露莎和日后雷厉风行的样子截然不同,显然还没为建立自己的势力作准备。
“我会保护殿下,如果您想去,我会一直在您身边,不用担心会被欺负。”凡尔纳眉头紧锁,自他来到海露莎身边后,她基本都是一个人,除了偶然会有一两个侍女给她送吃的,甚至都接触不到其他人。
他知道不是对方不想,而是一个拥有萨宾血脉的落魄皇女,不会有人愿意靠近她。
可现在不同了。
“殿下,现在我在这里了,您可以做自己想做的。”
皇女紧珉的双唇舒展开来,最后轻轻说了声:“我想去。”
凡尔纳见此高兴极了:“我会为您送来最美丽的礼服,您会成为宴会上的明珠。”
她低下头,露出了羞怯的模样。
莉莉卡没有打破这片和谐的景象。
离开前,凡尔纳叫住了她,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开口:“那个……我不太知道女孩子喜欢什么样的衣服,能帮我挑选适合殿下的吗。”
“当然可以。”
他将西弗伦斯家的令牌交给她以作凭证,让她随意调动家族产业下的服装店人手。
莉莉卡收下令牌正打算离开,似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回头。
“怎么了。”凡尔纳看她的目光很凝重。
“如果说,我是说如果……要是有一天,皇女殿下走上了一条危险重重的道路,你还会陪在她身边吗?”这一天总会来临,莉莉卡不希望自己的朋友在无意识间深陷权利的斗争,他会随时失去性命的。
对方愣住了,随后认真回答:“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愿意成为她手中最趁手的利剑,任她驱使,为她作用。”
远处的海露莎将他们的告别尽收眼底,她的眼睛依旧一动不动,仿佛真的看不见一样。
17. 沙龙舞会
“你怎么了。”阿希尔终于得空来看莉莉卡,自从那天看完歌剧后他就开始处理堆积已久的信徒祈愿,因此除了她生日那天,他们一直都没见过面。
“我……”她欲言又止。
“我只是在想,要是你的朋友明知道他所选择的道路危险重重却依旧选择前进,我要阻止他吗?”她托腮。
阿希尔皱眉,这话让他回想起了从前:当他偷听到伊西斯与伊尔的对话时,震惊之余只有无尽的绝望。
他阻止过,不管如何哀求,如何痛哭,伊西斯都不为所动。
因为让人类留存下去是她的理想,他至今都无法理解人类的死活与她有什么关系,他与伊西斯能够快乐地活下去不就好了。
“明知道会迎来什么样的结局,为什么还要做那些徒劳的事情,”阿希尔嗤笑,“死很轻易,但痛苦却要活着的人背负。”
莉莉卡没有说话。
对方离开后,莉莉卡给卡修斯写下了一封信,问候过后提出了同样的问题。
由神术传达的信件很快就有了回音,而他的回答是不。
“这是他想做的,即便在你看来不是一帆风顺的道路,可他愿意为此付出一切。”
获得了两个截然不同的回答,她一度陷入迷茫,思虑了很久后依旧得不到答案。
直到三日后的清晨。
她在市区漫无目的地游荡着,不知不觉走到了教堂外的喷泉边。
正在长椅上发呆时,有人坐在了她身边。
“伊尔。”她轻轻唤了声。
“嗯,我在。”他侧耳,他知道莉莉卡会把烦恼和他讲。
她确实也这么做了,伊尔温和地回答她:“做不出决定时就设想一下,要是你与他处于相似的境地会怎么做。”
相似的境地……三千年后秩序混乱,她为了打破预言,探寻唯一的可能来到这里,自己难道没有惶恐过吗,万一一无所获,万一随时丧命,可她还是毅然决然的来了。
这同样是一条遍布荆棘的未知道路,她如今身在这里,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其实你早就做出选择了,不是吗?”伊尔道。
她如梦初醒。
她不会因为别人放弃自己的决定,这时最需要的只是一份支持她走下去的勇气。
“我明白了。”莉莉卡的眉头舒展开来。
他只字未语,嘴角却微微漾着一丝清浅的笑。
二人告别后,她顺路前往西弗伦斯名下的服装店拿凡尔纳拜托她给皇女做的衣服,过几天就是沙龙期间的第一场社交舞会,她希望皇女第一次在社交界露面顺利。
说起皇女,莉莉卡又想起了她“双目失明”的事,轻轻叹了口气,当今皇后布朗萝丝势大,皇妃有不少都莫名其妙的死在了宫中,更是除了大皇子克维希礼和二皇女海露莎外没有任何一个皇嗣,海露莎能活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失明只是保护自己的方式而已。
她想帮海露莎,即便知道她以后会成为女皇,不再被欺负,但她现下的生活无疑是困窘的。
莉莉卡不知道提前在社交界露脸对海露莎来说是不是好事,在造势的同时也会引起皇后和大皇子的注意,这很危险……
帮海露莎逃出皇宫呢,虽然有些困难,可并非不可行。
最重要的还是询问皇女的意见,要是她不能下定决心离开也没用。
舞会开始前,莉莉卡来到了月石宫送礼服,她打算不参加今天的舞会,仅穿了日常的服饰,之前关于修补裂隙的曲谱现在还没有着落,她想早些回家去。
礼服仅靠一人很难穿上,海露莎也没有贴身侍女,于是她自觉走到皇女面前帮她。
皇女本还在头疼,莉莉卡的热情倒是让她微微诧异。
她帮对方套上了一层层纱裙,半天,华丽的礼服终于初现端倪。
裙摆是一层层的轻纱,这让它像花朵一样温柔地舒展开,走动间裙摆摇曳,格外的轻盈,远看似乎没有什么奢华的宝石做缀饰,走近一看,原来衣裙上闪烁的全是钻石,像是拿天上的星星做的,肩头一字领的设计,又显得大气庄重。
“好看吗?”海露莎问。
“好看!”淡蓝色的裙子穿在她身上,有一种清冷忧郁的感觉,像一朵鸢尾花一样,莉莉卡想。
虽然知道皇女眼睛没事,还是怕对方被裙摆绊倒,她牵起了她的手:“我帮你做头发。”
来之前她带了些工具,海露莎的头发尽数被盘了起来,只在尾端留下了两缕,她将钻石打造的桂冠带了上去,并带上了项链。
“好啦。”
“谢谢你。”皇女道谢。
“这有什么。”莉莉卡笑。
“为什么会愿意帮我呢?因为凡尔纳吗?”她突然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她被问懵了:“因为你遇到了麻烦啊。”她从没思考过这个问题,也从没有人这么问过,帮助别人还需要什么理由吗。
或许是因为鲜少收获到善意,使得自己做的微不足道的小事过于突出了,她从前到底经历了什么,莉莉卡露出了怜惜的眼神。
“你有想过离开这里,到宫外去吗。”她问。
对方摇了摇头,没有一刻犹豫。
“为什么呢。”
原以为是觉得不现实,没想到海露莎却开口:
“我不想离开,宫里还有我想要的东西。”
莉莉卡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我们走吧。”海露莎打破了她的思索。
她应声,牵着她出了房间。
凡尔纳听到声响闻讯看来,原本倚靠在墙壁的他一瞬间站了起来,他一动不动地盯着皇女,显然是呆住了。
“你怎么不说话。”皇女问他。
“啊……殿下……您太好看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夸赞您。”这时他有些懊恼自己言辞匮乏。
莉莉卡抿嘴,尽量不让自己笑出声。
海露莎比上次见到她时开心许多,她这才想起来,对方还是个没成年的少女,这个年纪的女孩本该是笑着的。
但有如爱丽莎一般在寒风瑟瑟的草屋里蜷缩着,也有如海露莎一般在繁华声色的皇宫中无地自处的人,贫民窟和皇宫,似乎根本没有什么区别。
被众人摒弃的人,在哪里都无法好好生活下去,莉莉卡微涩。
“我们走吧。”凡尔纳说,她回过神来,跟着他前往宴会厅。
走到门口,对方停了下来,将扶着海露莎的手递给了她:“你们先进去吧,我有事一会儿再来。”
他看向莉莉卡:“帮我照看一会儿殿下。”
“放心,使命必达。”
凡尔纳匆匆跑走了,海露莎朝着他离开的方向,轻轻笑了声。
二人走进了宴会厅,似乎因为从没见过她们这号人物,她感受到了四周的打量,原本欣赏的目光落在海露莎的眼睛时,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萨宾人……”周围传来了嘈杂的声音。
“不过不完全是,但就算是混血怎么敢来宴会上的……”宴会厅里议论纷纷。
“听说之前宫里有个萨宾女仆的容貌尤其出众,是不是她。”
“女仆怎么可能穿成这样参加宴会,你想多了,倒是她身边那个穿得才更像吧。”有人嗤笑。
莉莉卡捕捉到了周围人的谈话,她握紧了牵着海露莎的手,把她带到了宴会的角落。
“你还好吗?”她问皇女。
“已经习惯了……”对方低着头,似乎不是很想让人看到她的眼睛,“不过莉莉卡小姐,你似乎一点也不在意。”
“个人的价值无需他人的认同证明,只要自己认可自己就好。”她微笑。
“可是我并不像你……”
“你的存在本身就很有意义了。”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你的善良。”因为你没有失明,读过很多书,也见到过宫墙外的世界,你的视野不仅仅局限在这里,而是投身到了百姓身上,这就是你的底气啊。
莉莉卡知道,懦弱、害怕只是表象,原来早在少女时期海露莎就已经在为自己谋划了,她用白兔的皮囊藏着勃勃野心,连她都快被骗过了。
能察觉到或许是因为她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又或许是那句宫里还有我想要的东西,她想要的是权利吧。
此时踢踏的高跟鞋声由远及近,声音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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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了二人面前,接着传来了尖锐的声音:“土包子和萨宾人,真是个奇妙的组合啊。”
人群中走来了一个打扮艳丽的贵族小姐,她轻轻摇着羽扇,嘴角擒着一抹笑,突然凑近了海露莎:“萨宾人就算是出现在了宴会厅里,也应该是在扫地吧。”
砰的一声,红酒杯从她手中滑落,碎裂在了海露莎面前,她指了指地上的酒渍:“诺,来活了,还不去擦。”
众人哄堂大笑。
她见海露莎眼睛一动不动,甚至没有被声音吸引,忽然哈哈大笑起来:“还是个瞎的,我说怎么这么呆呢,”她突然转头看向莉莉卡,“你看起来更像女仆,要不你帮她收拾吧。”
贵族间哗众取宠的游戏自己却被推上了舞台,莉莉卡好头疼,不应该把社交舞会看得那么隆重的,现在看来更像街头表演。
她换上了比对面还要嚣张的表情道:“胆子可真大啊。”
对方有些不明所以。
“侮辱皇室,你知道是什么罪名吗?”她故作思考,“我记得是要被丢进监牢的吧,说不准再多说几句,脑袋掉得也快些。”她学着对方的目光神色,嗤笑了一声。
“你什么意思……”她似乎被唬住了。
“你猜啊。”模棱两可的回答。
贵族小姐的脸开始泛白,明显不知所措起来。
“当然,要是你能把这玻璃渣收拾一下我也当没发生过了。”
同样的羞辱如今又打在了自己身上,贵族小姐差点一口气没回上来,在原地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最后她还是蹲下,手颤抖着将地上的碎片捡起,却被划了一道口子,莉莉卡连忙把她提了起来。
怎么会用手直接捡的……她是真的被吓傻了。
那位贵族小姐眼里蓄满了泪水,一句话也不敢说。
她轻轻唱了句:“全世界的水都会重逢,它们会抚平你身上的所有伤痛。”
像是低语,又像是一首调子,就在声音响起的瞬间,伤口愈合了。
小姐的双眼一下子瞪大,眼泪刷地一下流了下来,耳边传来了歇斯底里的怒吼:“你不是皇室!是报纸上那个用灵性力的人!你知不知道冒充皇室是什么罪名?”她气得直发抖,“你……你还羞辱贵族!”
生气的原因果然是因为后半句吧,莉莉卡不以为意:“我也没说我是皇室呀。”
贵族小姐的目光突然移到了海露莎身上,她这才注意到,除了金色眼瞳,她另一只眼睛的眸色是红色——
银发红眼,这是兰切斯特直系血脉的标志。
或许是因为离得太远,又或许是因为金色的瞳孔太明显,萨宾人的身份太敏感,人们总是会先看到他们想看到的,虽然她与皇帝长得并不像,但这样的特征也没人会质疑海露莎的身份。
莉莉卡上前一步,提高声音道:“我当然不是皇室,我身边的才是,帝国的二皇女,海露莎.兰切斯特殿下。”
话音落下,整个宴会厅霎时寂静,只有管弦乐的声音。
“莉莉卡,别闹了。”海露莎这时才出声阻止。
“既然殿下没说什么就算了吧。”她退回皇女身边。
等事情到这种地步才出声,海露莎肯定是故意放任自己的,她们两人就像是演戏一般一唱一和的,配合默契十足。
“你不怕得罪她啊。”海露莎小声说。
“看上去是她后悔得罪我了。”她耸肩。
“噗。”海露莎笑出了声。
“还好皇女的身份够唬人,就是不能次次都用。”
门外一道蓝色的身影姗姗来迟,凡尔纳已经把侍卫服换成了与皇女裙子相衬的西装,风风火火地横穿整个宴会厅。
莉莉卡从他离开后就大约猜到几分,尽管在凡尔纳看来皇女根本看不到他的打扮。不过是想以凡尔纳的身份站在皇女身侧,而不是皇女的侍卫,这件衣服与其是换给皇女看的,不如说是给他自己看的。
“发生什么了。”他看着满地红酒渍和哭着离去的贵族少女不明所以。
“没什么,我的任务完成了,先走了。”她摆了摆手
凡尔纳摸不着头脑,径直朝海露莎走去。
18. 尘封的爱恋
直到走出宴会厅,莉莉卡还能听到管弦乐的声音,她随着华尔兹的曲调哼唱起来。
月色下,玫瑰花园中赫然立着一个圣洁的身影。
“伊尔?你怎么在这里。”
“我怕你又像在北地一样惹事,看样子担心不无道理。”
“小打小闹而已。”她小步跑向他。
伊尔轻叹了一口气。
两人并肩走着,莉莉卡随着音乐蹦蹦跳跳的。
“想跳舞为什么不多留一会儿。”
“不想和陌生人跳,况且都得罪人了怎么好意思再留在那里。”她吐了吐舌头。
伊尔停下了脚步:“那陪我跳一支舞吧。”
莉莉卡知道伊尔是在照应她,很自然地搭上了他的肩说:“不胜荣幸。”
他用另一只手的手背托住她的腰,二人随着华尔兹的节奏前进或后退,若即若离。有时,他们靠得很近,呼吸近在咫尺。今天的月色格外温柔,倒映在他眼中的自己……好清晰。莉莉卡认真注视着他。
“尽兴了吗,莉莉卡小姐。”伊尔调侃。
“神主大人陪我跳舞,那自然是尽兴了。”她以调笑掩饰,不动声色地别开了眼。
此刻有白色的羽毛飘落,定睛一看,竟然是雪。
她伸手去接:“是雪啊。”
“从前没见过吗。”对方看上去很惊喜,提灵西亚确实很少下雪。
“见过啊,但都是暴雪了,一场雪能冻死太多人了。”莉莉卡感慨。
伊尔想起她从前和自己说的秩序混乱,大概是因为这个吧。
“自我出生起就没见过一场正常的雪,雪要么不来,要么来的是暴风雪,原来千年前的雪是这样的。”原来它可以不冻死人,甚至还能带给人片刻欢愉。
伊尔没有说话,看她穿得单薄,已经有点哆哆嗦嗦了,轻声说:“回家吧。”
确实是有点冷了,她轻轻拉他的衣袖,在他耳边说悄悄话:“虽然皇宫里用不了神术,但你可以偷偷用。”自己是抵抗不了这个结界,伊尔肯定可以。
对方露出了拿她没办法的神色,下一秒他们就出现在了栀花街道。
“早点休息吧。”伊尔说。
“等雪停了就睡,你……”
“莉莉卡。”他叫住了她。
“嗯?”她双手背在身后,正回眸等待着后文。
“前不久的流星,是因为你吧。”那场流星太不寻常了,而星辰是阿希尔掌管的权柄。
“啊……那天是我的生日,所以阿希尔他……”
“为什么没告诉我呢?”伊尔看上去很受伤。
“告诉什么?”她一头雾水,告诉他自己的行程吗?
“告诉我你的生日。”
她噎住了,半天才泄气一般说:“我以为……我以为这对你来说不重要。”
“但你却把不重要的事情告诉了阿希尔,是因为他很重要吗……还是因为我……”
“不是的!”她立刻打断了伊尔的话,她有些不敢听下去了,是因为伊尔觉得他在自己心里的分量不够吗,她在害怕什么。
伊尔松了口气:“关于你的事情从来不会不重要。”
他感觉到自己有些冒犯,补充道:“我不是想让你把所有事告诉我,只是……只是你只告诉阿希尔一个人,我会怀疑自己的”
这么一说,莉莉卡总觉得自己做得欠妥,心中酸涩。
“虽然有些迟了,还是要祝你生日快乐,莉莉卡。”说完他就消失在了纷纷细雪里。
“啊……”她看着已经空了的街道,一种已经被掩盖起来的、陈旧的过去,突然就清晰了起来。
她从前喜欢过伊尔。
十六岁时,少女的怦然心动也曾隐秘地出现过,那时她的眼中只有一个人的踪迹。她不曾注意过阿希尔的眼角有一颗痣,却屡屡沉溺于伊尔的眼睛。
她从没觉得自己配不上伊尔,或是因为对方是自己的神主而怯懦,只是她想要的从来是被热烈地爱着。
莉莉卡自诩能够洞察人心,所以她知道伊尔并不爱她,因此这种怦然心动很快就偃旗息鼓了。她根本不敢想象,伊尔爱一个人是什么模样。
有一天在教堂听到了教皇和伊尔的谈话。
“其实让莉莉卡之后做神后也是好的,这样获取信仰或许会便捷许多。”沃尔沃特建议。
“可我不愿意。”
她并没有看清神明的表情,却清清楚楚听清了二人的对话。
不是我不同意,而是我不愿意。
她并不难过,甚至没有什么实感,但这句话却被一直记到了现在,那时心中似乎也出现了涩涩的感觉。
“我果然不能喜欢一个根本不喜欢我的人嘛。”莉莉卡只有这个念头。
从回忆中抽离,她无奈地摇了摇头。
“原来还是很在意。”那句我不愿意突然之间就蹦了出来。明明他从不过问自己的事情,至少从前的伊尔不会因为没告诉他生日而生气,现在这是……
这算什么?这种落差让她不明所以,还让她想起了这些过往的事情。
但是为什么呢,她不曾刻骨铭心地爱过,那么一点刚冒出头的喜欢也很快就被掐灭了,她从没期待过伊尔会喜欢上她。
这种酸涩却是没来由的,连莉莉卡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真是可惜了这场雪,本来打算一起看的……”她嘟囔,转身走进了屋子。
不出所料的,第二天她就在报纸上看到了海露莎的名字。
还是头条文章啊,报纸上赫赫写着几个大字:皇室第二人!海露莎.兰切斯特殿下。配图是皇女和凡尔纳在舞池起舞的照片。
确实很吸引人了,以往大家只知道兰切斯特帝国只有一个大皇子,怎么会突然冒出来第二个皇子。
报道里夸赞了海露莎的气度,扒出了她的母亲就是十几年前一时流传在皇宫的那个美貌的萨宾侍女,还提到西弗伦斯家的独子成了她的贴身侍卫。
只能说句句都是猛料,再加上浮夸的文笔,很难不让人读下去。
“给我看看。”阿希尔坐在茶桌对面,托着腮等莉莉卡看完。
她把报纸递给了对方。
他草草看了几眼,最后目光落在了一则不是很瞩目的新闻上:“你胆子真大啊,敢这么对贵族。”
“啊?还有我啊。”她配合着惊讶了一下。
阿希尔把报纸还给了她,靠着椅背道:“继欧刻亚尼亚新闻,宴会与皇太子共舞新闻,奥林匹亚大剧院新闻,还有修补海域裂隙新闻,你再一次上了报纸,真是可喜可贺。”
莉莉卡对他的日常贫嘴免疫了,不打算理他。
阿希尔撇了一眼书桌上凌乱的乐谱和垃圾篓里揉成一团的纸张问:“你在写什么,怎么这么多。”
“修补裂隙的乐章,但是都没有效力。”
在沙龙和学院测试期间,她还在忙乐谱的事情,一个月了一点进展都没有。
“你不是能修补裂隙吗,为什么还要创作乐谱。”
“潮汐琴离了海域效力就太弱了,如果裂隙出现在南境和北地可怎么办。”
“这么担心干什么,万一它不会再出现了呢。”
“防患于未然嘛。”阿希尔当然不知道裂隙和混沌会成为未来的常态。
“我还以为你唱什么都有效果呢。”
“怎么可能,有效力的歌曲大多是神明还在的时候被人类记录下来的,要么就是由我创作的。”
算了,晚上再说吧,今天还有别的事要干。
“我等会儿打算去黑河,一起去吧。”
“黑河?贫民窟?你去那里做什么。”阿希尔疑惑。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莉莉卡眨了眨眼。
他看上去很无语的样子,最后叹了口气:“算了,反正也是跟着你,去哪里都一样,不过事先声明,我可不帮你做慈善。”
“我知道。”真拿他没办法。
黑河还是死气沉沉的,她没有想过离闹市这么近的地方竟有着完全不一样的世界,衣着干净的他们与周围格格不入,不少人用敌意的目光打量着他们。
莉莉卡凭着记忆找到了爱丽莎的住所,两姐妹正在屋里补衣服。
“啊!莉莉卡姐姐!”艾瑞尔扑到了她怀里。
莉莉卡蹲下来接住了她:“你好啊艾瑞尔。”
爱丽莎也很欣喜,放下手头的针线出门迎接,在注意到了莉莉卡身边的男人后微微一愣。
“啊,他是我雇的保镖,不用管他。”她摆手。
阿希尔挑眉。
“小姐今天怎么来了。”爱丽莎问。
“我来送面包,顺便帮帮受伤的人,上次听艾瑞尔说这里没有医生。”她拿出了神术空间的面包。
“您真是太好心了。”
于是姐妹俩在屋外支起了个蓬,并通知邻里来领面包。
开始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人,后来队伍直接排到黑河外了,大多数来领面包的都是金色眼睛的萨宾人。
阿希尔百无聊赖地靠着墙壁,好整以暇地看着莉莉卡。
直到排到一个小孩,他默默地看着桌上的面包,半天没有动作,正当爱丽莎打算询问发生了什么时,下一秒桌上的东西就都飘了起来,只是一眨眼,男孩就跑走了。
小孩跑得飞快,面包漂浮地跟在他身后,周围传来了骂骂咧咧的声音。
阿希尔打算动手被莉莉卡制止,她正想追,却发现那小孩过转角时撞上了巡卫官,被一头摁进了泥潭里,而那卫兵还不打算罢休,拿着剑就往小孩身上捅。
“你做什么!”她用神术打落了他手中的剑。
“这位小姐,请不要妨碍我办公。”卫兵显然有些生气。
“这算是什么办公?!”莉莉卡冒火。
“萨宾人使用神术任何人都可以将其斩杀,你不知道吗。”
“帝国的哪一条律法这么写,你能给我指出来吗。”巷子里走出了一个黑发少女。
“呃……”卫兵噎住了。
“既然没有,你这就算杀人未遂,按照帝国的律法我可以将你就地斩杀。”她捡起地上的剑,朝巡卫官一点点逼近。
“你……就算是这样,萨宾人使用神术也是要被丢进监狱的。”
“是这样么,在此之前你怕是没命从这里出去了。”少女露出了一个好看的笑容。
卫兵拔腿就跑,哪还管什么萨宾人不萨宾人。
少女轻笑一声,吐出一句:“欺软怕硬。”
“我记得帝国也没有杀人未遂者就地斩杀的律法吧。”莉莉卡觉得她怪有意思的。
“骗他的,这种人也只能在黑河找找生杀予夺的优越感了。”她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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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中的剑扔到一边。
莉莉卡扶起一旁的小孩,把空中的面包分了几个递给了他:“以后可不能抢东西了哦,我知道你已经很多天没吃饭了,但是你全都拿走了,别人也会一样饿肚子的,答应我好不好。”
小男孩显然是被刚才吓着了,边哭边说:“我知道了,以后不会这样了……”
她拍了拍他的脑袋道:“回家去吧,不然家里人要担心你了。”
小男孩点点头,捧着面包跑回家了。
这时爱丽莎追了过来,看到黑发少女时微微一愣:“伊芙丽娜小姐,您又来了啊,”她看了一眼空中的面包,“刚才那个小男孩……”
“没事了,他把面包还给我了。”莉莉卡微笑。
她又对莉莉卡介绍道,“伊芙丽娜小姐也是个好心人,经常来黑河教孩子们读书。”
“我叫莉莉卡。”她又朝向阿希尔,“他叫……希尔,我们今天是来发食物的。”
阿希尔挑眉,这不是他在北地用的假名吗。
莉莉卡总觉得眼前的黑发少女有一种熟悉感,又不知道哪里见过。
“我们快点回去吧,大家还在等着呢。”她说。
几人一同往回赶。
伊芙丽娜帮了许多忙,因此面包很快就被发完了。
莉莉卡收起了遮阳棚道:“看来下次还得多做一点。”
“其实这些已经足够了,大家都很感激您,”爱丽莎说,又转头和伊芙丽娜道谢,“也多谢您了,小姐。”
“没什么,做完这些孩子们才好上课不是吗。”她拍了拍艾瑞尔的脑袋,“艾瑞尔,把小朋友们都叫出来,我们要上课了。”伊芙丽娜说。
“好!”艾瑞尔急匆匆跑走了,没过一会儿就带着几个搬着小板凳的小孩子进来,大约有十个左右,整个屋子都快坐不下了。
“我们出去吧。”莉莉卡拉着阿希尔往外走。
“爱丽莎小姐,你知道这里哪几户人家受伤或者生病了吗,我想去看看。”
“好的,我带您去。”
连去了几十户人家,莉莉卡用神术与歌声治好了不少人,直到有些疲惫了,才看了一眼时间。
下午三点,原来已经呆了这么久了。
她把爱丽莎送回家,正好艾瑞尔他们也下课了。
“我先走了。”莉莉卡和伊芙丽娜异口同声。
她们看了一眼对方,笑出了声。
“早些回去吧,今天谢谢两位了。”爱丽莎很感激她们,很少有人对萨宾人释放善意,多的是对萨宾人的性命置若罔闻的人。
莉莉卡和伊芙丽娜一起离开了黑河。
“小姐经常来黑河吗?”莉莉卡问。
“是啊,来教孩子们学习,还有怎么在黑河生存下去的知识,萨宾人在这个世道活着不容易,你也看到了那个小男孩的遭遇,这种事只多不少了。”她叹了口气。
“你为什么来黑河呢?”伊芙丽娜反问。
“啊……因为想帮忙,所以就来了,改善大家的生活质量嘛。”帮人哪有什么因为呢。
“那你呢?”
“我的母亲是萨宾人,母亲她……很早就被人害死了,长大后我就想多帮帮这些孩子们,至少不能让他们像母亲一样无缘无故的死去,萨宾人的命对其他人来说太轻贱了。”她看上去在隐忍什么。
“对不起……”
“没什么的,这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虽然这么说,她的表情依旧不自然。
“小姐看上去不像个萨宾人。”她注意到她的眼睛,并不是萨宾人独有的金色。
“是啊,不然我也不可能走出黑河的。”
三人走出了巷子,视野顿时开阔了。
“我先走了,莉莉卡小姐,希尔先生。”伊芙丽娜同她告别。
阿希尔点头,莉莉卡朝她挥手,三人分别。
“你没发现吧,有个大神术师级别的人一直在暗处保护她,你觉得一个在南境的萨宾人有什么值得大神术师保护的。”身旁的人开口。
她瞪大了双眼:“大神术师?”目前温彻的大神术师加起来才十个左右,这么稀少的神术师刚刚与他们不过一点距离。
“那人特意隐藏了身上的神力,就算是另一个大神术师站在这里也未必能察觉到,那女人什么来头……”阿希尔望着她的背影皱眉。
“算了,估计不是坏人。”她又期待地看着阿希尔,“对了,一天过去,有没有和我一起帮助大家的冲动了?”
“你很闲。”阿希尔回答。
“?”莉莉卡无语,“能不能好好说话。”
“这么做萨宾人的处境依旧不会变,你不可能每天都做一样的事情啊。”
“我知道,但我不能什么都不做。”
“真是个死脑筋,不管你了。”阿希尔走快了几步,不想和她说话了。
到底是谁倔啊……真是的。
她追上去说:“你就等着看吧,不会一直这样的。”
“哦?你知道要怎么做了。”他双手抱胸。
“我一直都知道怎么做,只不过需要时间而已,还记得今天的头条吗。”
“那个皇女啊,我记得你是给她出气来着。”他思索片刻。
“是啊……”
“你故意的啊,”阿希尔瞥了她一眼,倏地一笑,“真是一出好戏。”
19. 合作
皇帝注意到了在宴会中大放光彩的女儿,海露莎因此从月石宫搬去了翡翠宫,翡翠宫有侍卫巡逻,凡尔纳不用像之前那样事事防着,终于得空放了几天假,为了感谢莉莉卡帮忙选礼服的事,请她吃了顿晚饭。
“你看上去松口气的样子,最近没好好休息过?”
“何止……”他扶额,“从北地回来后马不停蹄地开始训练,然后就进入骑士团了,殿下在宫里处境不好,我不敢放她一个人,好在宴会后就不同了。”
海露莎毕竟是皇室血脉,皇帝就算再不重视,在明面上也不会怠慢了,为了堵住悠悠众口,也是为了皇家颜面,她这才住进的翡翠宫,这些大家心知肚明。
“你平时一直守着殿下吗?”莉莉卡问。
“差不多吧,一般殿下会午睡,大概是因为身体不好的原因会睡很久,这个时候我就会在院子里练习剑术,殿下醒了会在阳台叫我的。”
“为了恭喜殿下乔迁,我可是准备了礼物,得托你送给殿下了。”她变出了一个礼盒。
“你准备了什么呀。”凡尔纳好奇道。
“自己做的八音盒啦,殿下看不见,所以才做了这个。”
当然,莉莉卡知道她没有失明,在八音盒的外型上也做出了装饰,打开盒子,一只振翅的鸽子从鸢尾花中飞出,随着八音盒的响动,小鸟不断拍打着翅膀,她想告诉皇女,她就是那只飞向天空的鸟。
“真是有心了,殿下肯定会喜欢的。”他接过了八音盒。
莉莉卡姗然一笑。
每隔三日她都会去一趟黑河给大家送吃的,闲下来的时间全部投身于作曲,不得不说放假这一个月比上学时还要累。
伊芙丽娜每周都会来黑河两天,一般都是下午,她很爱护黑河的人们,不管是萨宾人还是其他,前几天两人还一起给爱丽莎一家搭建了新屋子。
有天伊芙丽娜急匆匆地走了,走前还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的,她一直觉得对方给她一种熟悉感,直到看着她披上斗篷,突然想起第一次来黑河遇到的奇怪的人,那人的斗篷下是……银色的头发。
发色虽不奇怪,却也不常见,这一下子就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问阿希尔:“伊芙丽娜一直都是易容的吧。”
“你才发现啊。”
“易容术可是高级术法,看不出来不是很正常。”她摊手。
“那你现在又怎么看出来的。”
“看不出来,猜的,看来我猜对了。”
“这种术法很容易失效吗?”莉莉卡又问。
“经常使用会,那个女孩明显就是神术失效了,你想问的是这个吧。”阿希尔耐心地回答。
少女没有言语,不置可否。
“虽然我看不到她原本的样貌,但你没发现她的头发开始褪色了吗。”
“是银色吧。”她道。
阿希尔点头。
脑海中突然浮现了前几天与凡尔纳的对话,他说:
“一般殿下会午睡,大概是因为身体不好的原因会睡很久。”
哪里是午睡啊,明明就是甩掉他的借口。
莉莉卡在伊芙丽娜出现的时间点又去了黑河,果不其然,她正在爱丽莎的家中教孩子们读书,她没有进去打扰,只是在不远处等待。
“昨天不是才来过,今天怎么又来了。”阿希尔不明所以。
“我来找人。”
下午三点左右,伊芙丽娜从屋里走了出来,莉莉卡看了一眼手中的怀表,真是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她尾随着伊芙丽娜,对方似是察觉到了,拐进了小巷子里。
直至走到了一片没有人的地方,伊芙丽娜才终于停下了脚步,她转过身来:“莉莉卡小姐,你还要跟多久。”
莉莉卡从拐角处走出来,阿希尔则留在了原地。
“我们聊一聊吧,海露莎皇女。”
就在她说出名字的一瞬间,一股强大的神力从背后袭来,她正打算动手,回头一看,那人已经被阿希尔摁在墙上动弹不得了。
那是一个蒙面男子,浑身上下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双金色的眼睛,他痛苦地掰扯着掐住自己脖子的手,妄图得到一丝喘息的空间,显然是被封住神力的样子。
“松手吧。”她没想到阿希尔会动手,忙止住他。
闻言,那人就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这就是一直在暗处保护海露莎的大神术师了,因为皇女的身份暴露所以打算先下手为强杀了她,却被阿希尔制住了。
海露莎皱眉,她见过那个男人好几次了,说是莉莉卡的保镖,又什么都不帮忙,对雇主也并不尊敬,现在一出手就在瞬息之间封住大神术师的神力,看样子并没有表面身份那么简单。不过舅舅刚才分明是想杀了莉莉卡……太鲁莽了。
“他冒犯了小姐,我给你赔罪,但小姐找我做什么。”
“合作。”
“为什么是我,你知道我在宫里的处境,空有一个皇女的名头,却一点权势都没有。”海露莎一改往日的唯唯诺诺朝她靠近。
“因为我们有共同的目的。”她看着她的眼睛道。
闻言对方抬眼:“什么?”
“你想让萨宾人走出黑河不是吗。”
海露莎愣了片刻:“就为了这个?那你能得到什么。”
“我只想要一个公正,萨宾人的公正,这不够吗?”这句话在安静的巷子里格外清晰。
气氛剑拔弩张,海露莎步步紧逼,莉莉卡也丝毫不退让。
海露莎并非不信,不管以皇女的身份还是伊芙丽娜的身份接触,对方都是那个真挚又赤诚的少女,她眼中闪耀的光芒,是自己从未见过的。
她叹了口气,不想追问下去了,就像从前询问莉莉卡为什么要帮助海露莎一样,答案毫无意外的都是:因为我想帮助你。
从一开始就不应该质疑她的真心。
“好。”她最后说。
莉莉卡心里的弦绷得紧紧的,生怕海露莎不信任她,在听到回答后终于松了口气。
“你似乎对我的眼睛不意外。”
“自保的手段而已。”
“什么时候发现我眼睛没问题的,又是什么时候察觉到我就是海露莎。”她现在还没想明白到底是哪一步出了问题。
“这个嘛……月石宫第一次正式见面就知道了,至于认出,也是前几天你神术失效猜测的而已。”
“这么早?”海露莎很震惊。
“还记得我唱的那首曲子吗,这首歌完全能治好你的眼睛,可你却没有一点反应。”
“你的歌声还真是奇妙,是我失策了。”
莉莉卡想起了什么问:“你在暗地里做的事情凡尔纳都不知道吧。”
海露莎摇头,眼神凝重:“他这样的人不应该和我淌这趟浑水,我会想办法让他离开。”
凡尔纳和莉莉卡都是活在阳光下的人,她从二人身上获得了为数不多的温暖,有时却会被这些光芒照的无地自容,他们与自己太不一样了。
“你怎么知道他不愿意陪你淌这趟浑水呢?”莉莉卡替凡尔纳辩驳。
海露莎说:“他什么都不懂,凭一腔热血是无法保护我的,甚至连自己都保护不了。”
“他是不会离开的,凡尔纳特意调任到月石宫就是为了保护你,即便不知道这些事情,他也早就将自己安排好了归属。”她据理力争。
皇女默了片刻,试探性的问道:“你……能笃定吗。”
莉莉卡知道凡尔纳还不够成熟,海露莎的犹豫理所应当,她也看得出对方的犹疑不是对凡尔纳价值的估量,而是真的在担心他的安危。
“我很笃定。”她脱口而出。
“我……会考虑的,”海露莎又问,“那你呢?”
“我?”她没想到这种担忧会落在自己身上。
“是啊,凡尔纳好歹有家世背景,你又要如何在皇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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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立足。”
“巡卫官考核的名单明天就下来了吧。”莉莉卡朝她眨眼。
“你参加考核了?”皇女微微一愣,做事真是不拖泥带水,高级巡卫官可是能调动城内部署的。
“是啊。”这就是她站上政坛的第一步。
“你这样的人要是不投靠布朗萝丝,巡卫官的位置是很难做的。”
“巡卫官只是跳板而已,等皇后注意到我时,我已经可以自保了。”往后的混沌与裂隙不少,要是她帮帝国度过了一次次劫难,皇帝也无法容忍皇后随意对她下手。
“真是自信。”海露莎也不质疑。
“要是没有这个底气,就不会向你毛遂自荐了。”莉莉卡打趣。
“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宫了,”皇女看了一眼被阿希尔看管着的蒙面男子,又对她说,“也麻烦解开他身上的神术。”
阿希尔能听到二人的对话,摆了摆手离开了。
“我先走了。”莉莉卡匆匆和海露莎道别,赶紧追上阿希尔。
她在对方身边打量了很久,看得他转过头来问:“怎么总盯着我看?”
“啊……”莉莉卡故作姿态思考了片刻,“就是觉得你和之前有些不一样了。”
“哦?”他挑眉,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哪儿不一样了?”
“那个大神术师袭击我的时候我根本没想过你会出手。”
那是一瞬间的举动,他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已经不自主地做出了动作,阿希尔也觉得不可思议。
“你管我。”他别开视线。
她才管不了他。
真是阴晴不定,莉莉卡想。
她以第一的成绩通过了巡卫官考核,考核分为侦查与战斗,从前处理过军中的各项事宜,查案并不难,至于战斗……谁也没想过一个二级神术师会去参加最低级的巡卫官考核。
神学院那边对于三至一阶的高阶神术师并没有作过多约束,他们已经可以领结业证书了,大多数人留在神学院只是为了早日突破,毕竟越往上突破越难,高阶神术师一边兼职一边上课的已经司空见惯了。
幸运的是在她的操作下,她的任职范围涵盖了黑河地区,因为机遇大多在贵族出没的街道而非贫民窟,莉莉卡所管理的脏乱差地区自然没有人想去。这也正合她意,对她来说,越是弱小才越需要帮助。
任职期间,黑河地区的治安明显好多了,先前的巡卫官都靠杀鸡儆猴来解决问题,在这样的压迫下暴乱是难免的,本来就生活质量不高的地方,人们的幸福感就更低下了,官与民之间各自都有怨气,如此循环往复,愈演愈烈。
莉莉卡原本就在黑河民间有些声望,而在上司和同事这边,她的处理方式就比较粗暴了,方式……大约就和伊芙丽娜那天一样吧。
同事们都有点佩服起她的嚣张了,她不怕得罪人丢了工作吗吗?
事实证明她确实有嚣张的资本,一场短暂的混沌席卷了提灵西亚后,只有黑河地带无人伤亡,很快,她就成了前上司的上司,巡卫官们被收拾得服服帖帖,再没有人在黑河作威作福了。
在此期间,民间疯传海露莎皇女被虐待而盲的传闻,皇后布朗萝丝为了辟谣装模作样地发布了向民间召集医师的公告。
“哈哈哈哈哈哈哈。”听闻公告后莉莉卡笑得满脸通红,皇后现在真是有苦难言。
“南境的皇后被你和那小皇女玩得团团转。”阿希尔从那天巷子里二人的对话也猜出了一二三来。
迫于皇后威压,惜命的都当没看到这则通告,而某些想靠救治皇女找机遇或是不知道内情的却根本治不好皇女的眼睛。
“殿下这局分明是做给我看的。”她眉眼弯弯,心情好极了。
海露莎想借此机会让皇室欠自己一个人情,这样她不仅可以在皇宫站稳脚跟,还能获得声望。
她从床上站起来,去衣柜挑起了衣服。
“看来,我得进宫一趟了。”
20. 商会长……卡修斯? 警告!boss人……
莉莉卡在皇宫的接待室里静静地等待侍者把她引到海露莎的新住处翡翠宫去,闲暇之余拿出了随身携带的乐谱,继续构思后半段乐曲。
“小姐在看什么。”一道柔和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她被吓了一跳,手中的羽毛笔啪的一下落在乐谱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墨水在纸面划出了长长的印记,随后又滑落到了地上,莉莉卡回头,与那人面面相觑。
那是一个清隽的少年,他生得极为好看:皮肤雪白,薄唇轻抿,银白色的头发有一种苍白的美感。带着与生俱来的矜贵却没有丝毫攻击性,让人如沐春风。直到望向他的眼睛,那双红色眼睛平静得犹如一滩死水。
就像天边的流云,一不留神就会飘零在无边的天空中找不到踪迹,这是面前少年给她的感觉。
或许是她的眼神太过犀利,对方拾起了地上的笔打断了她的思绪,莉莉卡这才觉得失礼,连忙起身行礼。
“大皇子殿下。”
羽毛笔被递到眼前,克维希礼走近,嘴角弯出了一个好看的弧度:“你认识我。”
沉寂的眼眸突然亮了起来,波动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她接过笔,礼貌地回答:“殿下与皇女很像。”银发红眼,这种特征再加上他的气质,很难让人认不出来。
“是这样啊……”眼眸中翻涌的情绪在片刻之间又化为了一潭死水。
“殿下这是来?”大皇子克维希礼.兰切斯特是皇后布朗萝丝的亲儿子,皇后派的中心人物此刻就站在她的面前,让她打起了十万分警惕,不得不说对方的脸太有迷惑性,让她松懈了一瞬。
“我就是今天的接待使。”
莉莉卡搞不懂他的用意,是想阻止她治好海露莎吗,还是发现了她与海露莎的合作关系......当即心下一沉,面色却不显,微笑道:“怎么敢劳烦殿下来。”
“海露莎是我的皇妹,总归是担心的,所以来看看。”克维希礼笑盈盈地看着她,说的话滴水不漏。
“走吧,我送你去翡翠宫。”他伸手,做出邀请的姿势。
莉莉卡只好收起乐谱跟着他走出房间。
“小姐和皇妹关系似乎不错。”他突然问。
说的大概是宴会上帮海露莎解围的事情,她回:“我与殿下交情不深,这次来是因为朋友的请求。”
“凡尔纳.西弗伦斯?”他吐出了那个熟悉的名字。
“您知道?”莉莉卡讶异。
“海露莎搬来翡翠宫后才知道她的骑士是西弗伦斯少公爵,不过也并不奇怪,毕竟他的舅舅从前也隶属圣剑骑士团。”
舅舅......凡尔纳经常提到他,对于他来说似乎是引路人一般的存在,就像伊尔之于自己。
“费尔西斯副团长原是皇叔的骑士,可惜死于多年前的一场宫变。”克维希礼的话倒是打破了她的遐想。
“多年前的一场宫变”实在是经历了太多的粉饰,谁不知道当今皇帝的皇位是弑父弑兄夺来的。她现在能理解为什么西弗伦斯公爵怎么都不让凡尔纳成为骑士了,果然和宫里的形势有关,只是没想到乐观如他却有着这么沉痛的过去。
“到了,先进去吧,海露莎就在里面。”他停在了房间门口。
不是来监视的吗,为什么不进去,今天克维希礼的每一个行为都在莉莉卡的意料之外。
“你似乎很不自在,我只是来看看,不用这么紧张。”他意有所指,莉莉卡的手心早就因为他若有若无的试探沁出了一层冷汗。
“殿下和看上去不太一样。”她为了缓解紧张说。
“怎么不一样?”他被这话吸引,眼睛微眯,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见到他的第一面莉莉卡就有一种怪异感,或许是因为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睛。该怎么说呢,她觉得对方就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您的眼睛很好看,可不应该是这样的神情,它和您……很不相符。”她把那种怪异感用很委婉的方式说了出来。
“您一直在看着我说话,但我在您的眼睛里根本没有看到自己的存在,总觉得和我说话的不是真正的殿下……”虽然他们说的有来有回的,莉莉卡却没有真切感,就像是对着空气一样。
“那你知道真正的自己是什么样的吗?”他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我说不出来……”她还绞尽脑汁想了一会儿,自我这种东西该怎么用语言诠释出来。
“所以我也不知道真正的自己是什么样的,你和我头次见面又怎么会知道呢。”他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不过你的话很新奇,不介意的话多来皇宫里走动走动吧,莉莉卡小姐。”他朝她点头,离开了。
她望着克维希礼的背影,依旧沉陷在刚才的对话中。
“你怎么了?”愣神之际,门被打开了,海露莎从屋内走了出来,她这才回神,皇女随着她的目光望向走廊深处,却并没有发现什么。
“我碰到大皇子了,他……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就是感觉挺可怕的。”莉莉卡顺了顺自己的气。
“迁宫后我见过他一次,至少看上去不应该是可怕的吧。”海露莎思考起来,她那哥哥可是声名远播的谦和有礼。
“我让凡尔纳来接你了,没想到皇兄先把你送来了。”海露莎示意她进屋。
“我也奇怪。”
“总觉得他有些危险,目前尽量避开吧。”见莉莉卡心有余悸,海露莎安慰道。
“或许避不开了……”她叹气。
“什么?”
“他让我多进宫坐坐。”
“你和他到底说了什么?”皇女微微诧异。
“也没什么吧,就一些客套话。”
看上去就不像客套话,海露莎不再追问了,只是握住了她的手说:“一切小心。”
莉莉卡点点头。
没过多久,凡尔纳就急冲冲地进来了。
“殿下!莉莉不见了!”
直到定睛看到海露莎面前的莉莉卡他才作出不解状:“你去哪儿了,我在接待室怎么都没找到你。”
凡尔纳还在这里,看来皇女最后还是打算把他留在身边了,莉莉卡心想。
海露莎接话:“莉莉是被皇兄带过来的。”
莉莉,真是久违的称呼,自从父母过世后就再也没人叫过这个名字了,这让她回想起了被家人捧在手心的日子,莉莉卡的眉目柔和了些,默认了这个叫法。
“怪不得刚才在路上碰到了大皇子殿下。”
“干正事吧。”海露莎招呼两人坐下:“象征性唱几句,让我的侍女听到就好。”她的目光扫过了不远处在走廊打扫的侍女。
莉莉卡了然,那侍女大约是皇后安插的眼线,于是便刻意将灵性力散播的更远了一些,整个翡翠宫都沉浸在悠扬的乐曲中。
皇女被灵性力治好的传闻很快就在坊间流传了起来,皇帝召见了莉莉卡,在得知她是最近黑河地带那个有名的巡卫官后又赋予了她治理黑河的权利,这说明她可以用帝国的财产与资源改善人们的环境。
皇帝突然重视她与海露莎的原因其实不难猜,当今南境的统治者借助皇后背后的梅琅诗家族登上皇位,登基之后一直像傀儡一样被皇后操纵着,还要担心她会不会像对待先皇一样随时让自己的儿子克维希礼取而代之,所以他需要有人制衡皇后,就算是为兰切斯特所不容的萨宾人的孩子。
他想借助她的力量壮大海露莎的势力,有意以改善萨宾人的生活为理由把自己与皇女绑在一起。
她叹了口气,走进了翡翠宫。因为工作的缘故进宫成了日常,与皇女的接触就更容易了,不过今天,皇女身后却多出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还以为你会惊讶的。”凡尔纳说。
“毕竟我和布莱温先生有着特别的缘分,在哪里见到都不奇怪了。”细细想来也算明白海域的学者为什么会来提灵西亚接委托,他竟然是海露莎手底下商会的主人。
她的目光有意无意落在了卡修斯的耳坠上,没想到他已经换上了,他果然很适合蓝色。
这时海露莎开口了:“郑重介绍一下,卡特先生是我的恩人,八岁那年布朗萝丝检举我作为兰切斯特皇室却拥有神核,是先生把我的神核摧毁才让我逃过一劫。你也知道,对于皇室来说拥有神核是致命的,从前就出现过皇子凭借自己的神力妄图颠覆政权的事情……所以后来被发现带有神核的皇室成员基本都逃不了被处死的宿命。”
“很痛吧。”莉莉卡听说过神核碎裂的痛苦,这是危及性命的事情,并且碎裂后就再也没有修复的可能了。
海露莎抬眸,兀地一笑,她没想到对方会问这个。
痛啊,当然是痛的,神核碎裂的一瞬她觉得五脏六腑都在流血,自己的骨骼与血液像被揉碎了重塑一般痛苦。
“不痛了。”轻飘飘的一句话,莉莉卡听到只觉得心中涩涩的。
“在找到月石宫通往外界的通道后,我就开始偷偷招募神术师了,那天你看到的那位是我的舅舅哈斯塔,他是一位大神术师。我手下还有一干接受过神术训练的萨宾人,大家的开销由卡特先生的佩拉戈斯商会供给。”
莉莉卡点点头。
她把文书放在桌子上,汇报了最近黑河的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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况,直到现在卡修斯竟还没要走的意思,正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看文书。
作为神明,他却如阿希尔说的那样以不同的身份出现在人间的各个角落,来自海域的学者、阿尔戈斯神学院的教授,抑或是南境皇女的恩人,他到底想要什么,莉莉卡皱眉,说话都有点心不在焉的。
“他似乎一点都不避讳。”抵挡不住好奇,她悄悄地在海露莎耳边说。
“毕竟是我的恩人,况且在商会,我是没有话语权的。”海露莎摇头。
“就不怕被掣肘吗。”她说话愈发小声,有种偷偷说人坏话的心虚。
“既然选择把筹码压在我身上,就照着他想要的去做好了,赌一把又怎么样,要是没有他我早就死了。”
“这就是你不离开皇宫的原因吗。”莉莉卡最后还是问了出来。
“不,我是为了我自己,母亲在我六岁那年被布朗萝丝毒杀,我阴差阳错提前服下了减弱毒性的植物才逃过一劫……我想给母亲报仇,换作是你,你难道会离开?”她红着眼眶,紧紧盯着莉莉卡。
“我……”她觉得此刻的海露莎有些陌生。
“我能理解你的感受,但殿下要答应我,不要让复仇成为你人生的唯一目标好吗。”
海露莎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恢复了往日的姿态道:“我知道的。”
似乎是察觉到二人之间微妙的气氛,凡尔纳走上前来说:“搞这么紧张做什么,给你们带了礼物。”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两个盒子,分别递给了二人。
“这是?”莉莉卡问。
“打开看看就知道了。”他挤眉弄眼地催促二人。
打开了盒子,映入眼帘的是一颗清澈的海蓝宝石原石,饶是对金银珠宝不怎么了解的她都能一眼看出这块宝石的品相是极佳的。
“我可是找了很久的,你看看像不像你眼睛的颜色。”
莉莉卡一瞧,果然如此。
她把盒子盖上了:“虽然西弗伦斯家族家大业大,我这么直接收下也不太好吧,看这品相,应该费了不少心力吧。”
“以后都要一起共事了,就不要不好意思啦,要是天天佩戴在身上,也算是我们的联盟坚不可摧的证明了。”
“好吧。”主人都如此说了,莉莉卡也不扭捏了。
“殿下也打开看看嘛。”凡尔纳看皇女没什么动作,催促着。
海露莎点点头,依言打开了盒子。
“萤石……”莉莉卡惊呼出声。
萤石在混沌后才开始大面积开采,且产量不多,就算是在后世也是极为珍贵的珠宝,最重要的还是作为护身符的属性更是一颗难求。
“我是照着殿下眼睛的颜色挑选的,其它宝石的颜色都配不上殿下这样富有神力的色彩,除了这个。”
海露莎愣愣看着手中的宝石,他没有选择象征皇室的红色宝石,反而是另一只眼睛的颜色——代表萨宾人的金黄色,这种颜色对于南境人来说是避之不及的存在,他却一直在寻找最与她相称的。
那一刻,她觉得自己也像这颗宝石一般,是被珍视爱护着的。
“那你的呢,既然是根据眼睛颜色挑选的宝石,你应该也有吧。”莉莉卡问。
“那当然了,看。”他拿出了自己的剑,一颗祖母绿赫然镶嵌在剑鞘上。
他选择将宝石镶在了剑士最宝贵的东西上。
“哦对了,你们可以随时去我家名下的珠宝店加工它们,莉莉用令牌就好,殿下的话我会陪着去的。”他眨眼。
“谢谢你。”海露莎道谢。
黑河的境况已经汇报完了,莉莉卡离开了房间,没想到卡修斯也跟着出来了。
“商会有事,不介意顺路走一段吧。”
“当然不介意,不过你是以什么身份出入宫里的。”其实她有点怀疑卡修斯是悄咪咪潜入皇宫的。
“皇女青睐的珠宝商,这算不算一个好理由。”他微笑。
“原来是这样。”她又瞥了对方一眼,走廊的采光很好,阳光打在他们身上,把影子拉得很长很长,耳坠的影子摇摇晃晃,有些晃眼睛,她的注意力因此被吸引。
“耳坠……还喜欢吗。”莉莉卡突然这么说。
卡修斯脚步一顿,语气没这么淡漠了:“我很喜欢,谢谢你。”
“这还是我第一次做编织呢,要是旧了坏了什么的可以找我换新的,我们平常不是也有信件往来嘛。”她可不能让到手的权柄飞了。
“好啊,麻烦你了。”对方很坦然地接受了,莉莉卡原以为他还会客套几句呢。
直至到达宫门口,二人才相互告别。
21. 以身试险
还未抵达家中,天空就传来了轰隆隆的声音,她根本不用反应就知道是什么。
裂隙又开始了。
莉莉卡观察了裂隙的位置,立刻画了一个传送阵,来到了提灵西亚最高的钟楼上,那是离裂隙最近的地方了。
乐谱早就写成,也不知道有没有作用,看着从裂隙涌出来的阵阵魔气,似乎蓄势待发着一场即将到来的灾难,她心头一紧。
要不要进去试试,这是她从没考虑过的,灵性力的本质是声音,这种东西就是靠得越近效力越强,要是找到了源头,曲子是不是有用了。
她咬了咬牙,正打算往里面冲,手腕却被拉住了。
“你去哪里。”手腕传来的力量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莉莉卡回眸,看到了一双嗔怒的猩红色眼睛。
“我要进去。”她扯了扯自己的手,发现根本动不了。
“放你去送死吗?”阿希尔厉声。
她兀地一笑:“我的性命对你来说已经开始变得重要了吗。”
激将法果然有用,感觉到手上力道一松,她终于脱离了桎梏。
“大概有四成的把握,也不算是无法收场。”她摊开手。
阿希尔想说什么,但因为刚才的话欲言又止,换做是以前,别人的性命与他有什么关系,特别是莉莉卡。不过转念一想,要是她死在裂隙中,没有了灵核,就无法复活伊西斯了,对,就是这样的,他对自己说。
“伊尔怎么办,他也不会让你去的。”就莉莉卡中毒那次伊尔赶来的速度,阿希尔认定他不会放任不管。
不说还好,对方听了这话就跟炸了毛的猫一样:“他真的不想我进去的话只会比你来得更快,这可是南境,是他的地界!”
莉莉卡有些生气,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伊尔很在意她,沃尔沃特教皇,抑或是阿希尔都这么认为,他只是觉得自己不能随随便便死了,这太没有价值了,这是她从被带到南境教廷的第一天就明白的道理。
阿希尔失语,似乎是这样,但万一伊尔也是因为权柄失控导致无法使用神力了呢。
就在他愣神的瞬间,少女早就不见了踪影。
阴风阵阵,裂隙中还没有开始涌出魔物,莉莉卡就已经被魔气吹得看不清前方的路了,一般情况下受到魔气侵染的事物要么被腐蚀,要么被污浊了心智,也不知是否因为灵核的缘故,她并没有觉得什么不适。
沿着魔气吹来的方向走去,周遭慢慢出现了魔物的嘶吼,她轻声唱:
“太阳冲破了黑暗的边界,温暖的光芒照进了我的心房,我期待黎明的到来,让阳光洗涤所有污秽。
消失吧,深渊才是你的归处,而我要向有光照的地方去。”
靠近她的魔物霎时变成了飞灰,她就这样一边唱一边艰难向前。
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她格外讨厌黑暗,借着左手手链的光辉才生出些安定感。
不知走了多久,在一段路程中,魔物像风暴一样肆无忌惮地冲了过来。喉头微微酸涩,但她依旧不敢停歇,直到过了那一段浪潮,魔物的数量才逐渐减少,莉莉卡总算是看到了除了一片黑暗外,出现了别的什么——
都是破败的建筑,就是这么突然出现的,仿佛踏入了另一个空间一样,从前就知道深渊裂隙是撕裂了时间与空间的存在,或许刚才踏进的黑暗只是原本世界与这里的交界,她没有特别惊讶,毕竟自己就是穿越了时间与空间的人。
越往里走,周围的建筑就越密集越熟悉,但无不是断壁残垣,之中还有魔物游荡,比起刚刚的浪潮,这些算不上危险。
直到看到了教廷的遗址,她才发现,这原来是提灵西亚啊。
教廷比起外面笼罩着更浓重的黑雾,她猜自己已经到了裂隙的中心,莉莉卡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四周无不蔓延着混沌,使用不了神力,又无法一次性唱两首歌曲,只能先找个地方躲起来,趁周围没有魔物的时候唱记忆的曲调,她需要依靠周围的记忆来找到裂隙的核心。
上古的曲调都是没有歌词的,悠扬婉转的旋律在这黑洞洞的氛围中显得格外突兀,轻柔的哼唱覆盖了整个教廷,她看到了这座教廷过往的记忆:
她离开后就再也没有回来,短短百年的时间,温彻就彻底陨灭了,如今裂隙中的时间自她离开后已经过去了五百年,末日一般的时刻,被后世称之为黑铁时代。
“黑暗终将吞噬整个世界”的预言正逐一应验,若这是世界的未来,是不是昭示着她不可能成功?
“就算迷惘,也不要忘记此刻的决心,相信你所相信的,坚定你所选择的”
一句话如雷霆乍现,把莉莉卡点醒了。
周围的景色一再轮转,教廷中过往的记忆倒带,竟然回到了她离开当天。
她看到了伊尔无比不舍的眼神,停止了歌唱。
周遭记忆褪去,神明的身影却没有消失,只是身上的神袍略显陈旧了。
“莉莉……卡?”瞳孔带着猩红的湛蓝色眼眸此刻正怔怔地看着她,万分地不可思议。
他慢慢朝她靠近。莉莉卡没有动作,起先还在判断这是不是魔物制造的幻境,可她没有感觉到丝毫的恶意与杀气。
他越是靠近自己,越是小心翼翼,最后突然伸手抱住了她。他抱得很用力,似是想把她揉入怀里,教她无法逃离。
伊尔是不会做这么逾矩的举动的,可温热的呼吸喷吐在脖颈之间,感受着他的脉搏,莉莉卡能肯定他是真实的。
“伊尔。”从突然其来的变故中回神,她轻喊道。。
“莉莉卡……为什么不回来呢。”耳边传来温柔的声音,却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
“对我来说,我才到三千年前不久。”她轻柔地拍着伊尔的后背安抚着,她不敢想世界毁灭的岁月中对方经历了什么,连他的神环都失去了光泽,碎裂着飘在身后。预言里明明说神明与人类都将迎来宿命的终结,他却依旧活着,在世界的终焉苟延残喘地活着。
“回来吧......至少在你活着的几十年间温彻敏斯还不会崩溃。”
“这些年你都怎么样了。”要是从前的伊尔肯定不会这么说的,以悲悯之心对待世界众生是他做事的准则,他绝对可以称得上普世意义的“神明”。他继承着伊西斯的意志,爱这片大陆的每一个人,从没行差踏错过,而如今的他却让她放弃任务。
“我从没变过。你离开后的每一天我都在后悔,可我无法把你带回来。”他松开了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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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中闪烁着波光,莉莉卡能看出他眼底无尽的痛苦。
这算是什么,神明的私心吗,但在离开前他依旧没有勇气把留下的话说出口,有时候她也只是想要句挽留而已。
只是想证明自己不是工具,不是被利用着的,她可以当作后盾、无时无刻依靠着的人是无条件对自己好的。
“伊尔,自从你让教皇把我带到教廷的那一刻我就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你利用我拯救世界,我拥有了一个容身之所,有什么好愧疚的呢。”话是这么说着,但笑容却是苦涩的。
这些年不断用歌声治愈伤痛,消除他人的痛苦,逐渐成为了伊尔这样的人......是否她生来就是要带着众人的希望与期待活着。莉莉卡之所以义无反顾地来到三千年前,除了寻找通往未来的道路,也是为了探寻自我存在的意义,找到一种归属感。
“是我错了……”他的眸光黯淡下来。
她抓住了他的手腕说:“不说这些了,我带你出去。”
伊尔在原地一动不动,似乎不想和她离开。
“我身上已经没有任何权柄了,和你出去,外面的“伊尔”就会被替代,世界不需要一个无用的神明,所以别在我身上费心了,没有用的。”他摇了摇头。
莉莉卡顿住了,牵着他的手却没有放下。
“还是这么冠冕堂皇的回答,可你真的不想出去吗。”她质问道。
到底为什么要把自己逼的这么可怜,她心中这么想着。
“我......”伊尔欲言又止,目光始终没有从她身上离开,像是想镌刻下她最后的面貌,仅凭与她的回忆,他就能度过漫漫长夜了。
莉莉卡拽起他自顾自往外走去。
“别哭了。”她背对着他,伊尔无法看清对方的表情,却知道她的泪水已经止不住了。
她没有作声,眼泪早就在不知不觉间滴落在石砖上,莉莉卡知道顾全大局就必须要牺牲一部分相对不那么重要的东西,但她不想。
伊尔才不是不重要的东西,虽然一直对他的利用充满怨怼,但于她而言,他依旧是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放手吧,莉莉卡。”
听到这话,她的背影只余颓然,伊尔感受到腕间的力气松了又紧,最后那只手突然放下了。
她吸了吸鼻子,随意擦了一把眼泪,回头深深看了伊尔一眼,踉踉跄跄走出了教廷。
废墟中出现了哽咽的歌谣,莉莉卡轻唱:
“在与现实断裂的地方,我看到了不一样的光景,那里却不是我向往的未来,徘徊在此,在一瞬间迷失了方向。”
幽幽的歌声在空洞的黑暗中回响,在少女的四周的混沌就像碎片般消解了。
“若天边出现了一丝天光,能否照彻这片混沌,引领我去该去的地方。”
“歌曲,弥合了世间与我的罅隙。”
天边出现了亮光,整个世界都在崩塌,此刻莉莉卡却在想,教廷里的他会怎么样呢。
她看着世界在眼前倾倒,缓缓闭上了眼睛,任由失去平衡的身体坠落。
耳畔传来了风的呼啸,混沌与黑暗离她远去了,映入眼帘的是提灵西亚的第一缕晨光。
可真美啊,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