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这般娇气》
1. 大婚
近五百年来,在妖兽之王真龙的统领下,生出灵智可化形的妖兽族之间甚少相残,都本分地在各地领地相安无事。他们比起一般的兽类,有自己的智慧与秩序,且能修行,除了保留少部分的原始种族习性外,群居的生活特征倒是与人族类似。
白虎族乃四大王之护卫之一,是被那世间唯一的真龙盖过戳的“忠诚”者,与另外三族分守四处妖兽族领地,护卫妖兽族的安定。
一方名为椿溪山的深林处,白虎族与孔雀族毗邻而居。孔雀族看不上白虎族的粗鲁,白虎族看不惯孔雀族的高傲,两族总有口角发生。但此刻,他们再怎么看对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也不得不暂时克制,因为……
今日,两族少主大婚。
象征喜庆的鞭炮噼里啪啦放了一路,黎落安身着大红婚服,似病美人般在花轿内斜斜倚靠着。乌发束起,一支碧色孔雀翎插于冠间,竟也不会显得奇怪,反倒成了一抹惊艳的亮色。
他的皮肤比一般女子还要白上几分,上了妆的唇艳而不俗,嘴里嘟囔着,“不就是和那家伙成亲么,整得这般累人,真麻烦。”但是表情分明没有不耐,眉间隐隐可见一丝欣喜。
忽地花轿晃了几下,黎落安有些不满,忍下没有出声抱怨,怎料等了片刻依然没有正常前行,他皱眉撩起帘子,拦在前路的两位不出意外的眼熟。黎落安冷哼,花轿的帘子被他紧捏着。
“黎病鸟,劝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我们苏老大那是仗义负责,不好意思拒婚,怕你日后没兽要,但我们可不忍心看老大委屈。我说话难听,你一个体弱多病的绿鸟配不上我们俊秀威猛的少主。”领头那人正是苏大,那五大三粗的模样,孔雀族的护卫一起上都够呛的。身旁紧跟着的是他弟弟,苏二。
“苏大苏二!你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花轿前的苏离奉少主之命与孔雀族随行,见两个傻家伙在这么重要的日子犯蠢,气急地与他们对峙。他们以为这样便是在帮少主,怎么就没想到,两族联姻之事哪有这么简单,伤了一时的和气都算小事,可日后……
送嫁的花轿自然亦有不少白虎族护卫,一路过来,本觉得此行该是顺顺利利的,哪知半途竟遇到自己人拦路。最关键的是,拦路的还是自家少主的心腹,他们一时也摸不清该不该出手。
这是苏大苏二做过最大胆的事情。
但为了老大的终身幸福,他们只能选择自作主张。当年若没有苏沁平,他们早就死在没有生气的犄角旮旯了,从小到大他们都跟在苏少主身后,忠诚地追随她,所以今日不管会付出什么代价、受到何等惩罚,他们也不在乎。
十几年来,白虎族内谁不知道,苏沁平和云豹族的少主云风乃青梅竹马,连隔壁的孔雀们都有所耳闻。那个云风,当年小小年纪便能打遍白虎族的所有幼虎,当然这其中并不包括少主,因为少主是最强的。
论实力论相貌,云风勉强可与苏沁平相配。
至于黎落安……唉,别提了,那身子骨,体弱多病,三步一喘。别的孔雀都擅跑能飞,偏他黎落安,除了长得好看,就只剩长得好看。
即便是入赘,那也不行。
所以族内很多虎暗地里都认定,这门亲事,必是黎病鸟,或者是那孔雀族使计得来的。
也不知族长怎么想的,白虎族本就难育子嗣,族里唯一的少主,怎能牺牲了她的幸福?别说是隔壁孔雀,放眼方圆十里几座山内,都没有哪个不长眼的敢惹他们。
“我们不欲动手,但也不会放你们从此处过去。”随着苏大话音落下,苏二变幻原型,虎躯瞬间大了三四倍,通体白毛,其间遍布灰色条纹。
苏离劝说不及,眼皮狠狠一跳。
孔雀族的黎梧见状,推开站在花轿前的苏离,气得颤着手指了指他,又指了指对面的苏大苏二,“好哇好哇,你们白虎族竟欺辱我们至此,果真是一如既往的粗鲁蛮横,一群杂毛兽!”
都是白虎族了,怎忍得被骂“杂毛”。
“绿头鸟,骂骂我们就得了,骂兽别骂全家。”苏大举着两把铁锤,自认为礼貌地回复。
“更何况,我俩的言行不代表白虎族,此事是我们自作主张。”
黎落安早已掀开轿帘,他坐在轿中,双唇紧抿,看着闹剧般的现场,未发一言。
一旁的黎桐转身看见自家少主铁青的脸色,连唇都白了几分,他着实心疼,又担心自家少主急火攻心伤身体,“少主,要不然就不嫁了吧。咱们不受这委屈,今天是孔雀族不要白虎族少主,不是他们拒的我们。”
苏离顶着两边的压力,示意身后的一群白虎族护卫,做好与苏大苏二迎战的准备,暗暗祈祷着两边都不要受伤,只要拿下他们,交给少主发落便是。
苏离转身与脸色难看的黎梧道:“麻烦照顾好黎少主,今日是我们的失误,我会解决好。”
“吼——”
场面陷入僵局时,突然有震耳欲聋的一声吼从不远处传来。
声音尚未消弭,一抹纯白色瞬时出现在此,比苏二还要大上半分的身躯,背对着花轿,将送嫁队伍完完整整地挡在身后,琥珀色的眸子明亮耀眼,此刻只冷冷盯着苏大、苏二。
纯白色的虎毛没有一丝杂色,只站在那便气势十足。独独白虎族少主苏沁平,不是孔雀族口中的“杂毛兽”。
有几个孔雀族护卫的腿忍不住抖了抖,但一想到本就是对面理亏,便又强撑着稳稳站立,高昂着头。他们可是最骄傲的孔雀,就算不如白虎族身强体壮,怎能轻易被吓到。
“老……老大,你怎么会来?”苏大气势渐弱,苏二也恹恹的,在苏沁平的强势威压下,变回人身。
几息后,另一头白虎跟着奔来,身上的条纹亦是灰色,在苏沁平身后落地化人,正是苏大苏二的三弟。苏大向他瞪去。
“你别瞅苏仨,今日这事发生了,无论如何我总会来的。”
“来早了,便是及时阻止你们继续犯事,以免伤了两族和气;若来晚了,我定会亲自去孔雀族请我夫君回家成亲。”
刚跨出一步,正要走出花轿的黎落安,被她口中的“夫君”烫得心尖一颤,想要出口责问的话无措地咽了回去,略有些慌乱地放下轿帘。再次坐回轿中时,乱了呼吸。
“可是老大……”
“再吵,便永远别叫我老大了。好好的大喜之日,不给我庆祝还来捣乱,平白让其他族看了笑话。”
苏沁平在刚得知他俩做的蠢事时,快要被气死了,妆发没做完呢就急急奔来。好在是赶上趟了,至少没把好不容易娶回来的漂亮夫君吓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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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的,大婚当日就敢给我夫君先来个下马威,下一步是不是要造反?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老大!”
“老大!我们对你绝无二心啊!我只是不想你牺牲自己的幸福。”苏大着急解释。
苏二跟着低吼了一声,“老大,我们不是……”
苏沁平打断了他们,高声道:“从今日起,孔雀族少主黎落安便是我苏沁平的夫君,是我们白虎族的姑爷。苏大、苏二,现在就回去领罚。”
其实本可以“拦车、挡路”之类的婚嫁习俗为借口,便当开个玩笑,大事化了,勉强维持个体面,也就不用处罚他俩。但,这种事,岂可和稀泥呢。
苏沁平当然能理解他们,虽说他俩完全是为了她才做出了冲动的决定,可这么做本就不对,更何况……谁说这门亲事她不乐意?
孔雀族最漂亮的黎落安哎,她从小的暗恋对象哎,苏沁平心里都乐死了。
最重要的是,苏沁平不愿让黎落安受这委屈,若是她今日护了自作主张且做了错事的苏大、苏二,谁来护黎落安。完婚后,来到白虎族生活的日子里,谁来护他?
这几日,苏沁平同族兽们好说歹说,她对这门亲事没有半点不高兴,可大家却更坚定地认为她是故作洒脱,还偷偷说什么她放不下云风,然后又不能违抗族长之命,才被迫和孔雀族结亲。
都什么跟什么呀,他们怎么就自作主张地给苏沁平和云风配一对了?苏沁平深感无语,若非自愿,谁也逼不得她。
苏沁平不欲继续在此浪费时间。一旁的苏仨得了苏沁平的令,上前用捆元绳将苏大苏二带回去,忽视他俩对着他暗含怨怼的眼神,还有溢出来的沮丧,做弟弟的苏仨操碎了心,“两个傻哥哥,好在你们没真打起来,乖乖去地牢里喝喜酒吧。”
苏沁平抬了抬前爪,环视一圈,周围林中探头的小妖兽们瞬间四散离开。
她轻叹一声,摇身一变,一袭火红婚服的女子翩翩落地,乌发披散,只简单做了些造型,一看便是还未完成,但那也不影响新娘的美,简约轻便的模样倒是多了几分英气。以金线绣制的白虎图案与孔雀图案,结合祥云、并蒂莲等花样,恰到好处地落于婚服上,在阳光下泛起粼粼金光,随着主人的动作隐隐交叠相缠。
苏沁平缓步走到轿前,只余一步距离时停下了。
黎落安虽未亲眼看着外面,但一直关注着外间的动静,此刻听苏沁平没了声音,一时猜不出她是要做什么。
苏沁平在想,该怎么哄黎落安才好呢?
她从腰间拿出一精致木匣,看着那木匣时,眉目变得柔和。轻柔地摩挲片刻,随即大跨一步上前掀起轿帘,弯下腰朝内探头。
阳光随着苏沁平的动作忽地洒进轿中,落在黎落安眼中,也比不过苏沁平面上的笑容明艳,晃得他都忘了质问她,是不是故意做这出戏,给他难堪?
平静无波的表情似乎表达了主人的不甚在意,唯有膝上捏在拳中的衣褶出卖了他的紧张心情。
她笑得张扬肆意,目光落在黎落安发间,“真好看,夫君也替我戴上吧。”
木匣中静静躺着一支碧色孔雀翎,与黎落安发冠上那支几乎一模一样。
这是他们交换的成婚信物。
也是来自黎落安身上,最美丽的一支羽毛。
2. 喜
解决了半途的小插曲,后续一路顺利。
苏沁平决定直接同花轿一起回到族中,至于妆造,其实现在这样就已经很好看了。
想到刚才黎落安冷着脸,不发一言,却仔仔细细地给她拢好头发,簪上漂亮的孔雀翎。因为一蹲一坐的高低差,他还顺手给她整理了衣摆。
苏沁平不禁嘴角上扬,内心狂喜,忍不住想着,或许,黎落安也没有他们传的那般抗拒这门亲事?
苏沁平蹲在黎落安身前,像只大猫猫仰头看向他时,眼里的光芒灼得黎落安心口烫烫的,他逃避似的皱眉催苏沁平赶紧出去,“好了,还想在里面挤到什么时候,存心耽误吉时是不是?”
待这一行到了白虎族入口处,还未入内,鞭炮、烟花便放了起来。平日里总爱吵架的两族妖兽们,此刻都高高兴兴地大声祝贺,四处挂满红绸,树枝上站了不少孔雀族,朝着新人不知疲倦地挥撒鲜花和喜果。还有些幼虎贪玩,化为原型背着小孔雀上蹿下跳地抢喜果。
除了孔雀族和白虎族,椿溪山中与两族交好的或是被白虎族庇护的其他妖兽族,亦携着贺礼前来祝贺,生活在附近的小妖兽们皆来凑热闹沾喜气。
“哎你们看,苏沁平发间那个孔雀翎好漂亮,上面还有星星点点的光晕,分明是带有自身灵息的吧,这样的孔雀翎,每个孔雀身上只有一支,且在特别隐蔽的位置,只有开屏的时候才会被看到。”
“对啊,一般那都是赠给爱侣或自己留着珍藏的。”
“老天,那是咱们少主的?少主可从未在其他兽面前开过屏,每次咱们一大群比美炫耀时他都没掺和过,藏得严严实实。即便如此,他也是族里最漂亮的孔雀,原形就漂亮,化人后也是顶顶好看。没想到今日真把那孔雀翎给了苏沁平,我还以为照他俩没什么感情基础的情况,给一支差不多的漂亮尾羽就得了。”注意到此细节的孔雀族皆觉得,两族联姻,至少自家这边是真的很诚心了。
而一旁的白虎看见少主头上插了一根绿毛,不解地挠挠头,“头上带绿是好事吗?”
身边的伙伴一爪子拍上他的脑袋,“瞎讲!那鸟毛肯定是黎落安的,今天这种日子你可别捣乱!至于咱们少主,当然是怎样都好看。”被拍的那头虎跟着点点头,这确实是实话。
妖兽族流行学一些人族的仪式,包括婚嫁,不过也不至于太讲究。
黎落安坐了一路的花轿,腰酸背疼,一会儿下了轿还得应付众妖兽的闹腾,他们虽是好意,却也实在吵闹。黎落安简直快被一套套的流程磨得没了脾气。
他好累,不想动,想躺着,或者坐着也行。不过也只是随便想想,咬咬牙再坚持下吧。
当然,他是不会承认心中那点隐秘的欢喜和期待的。
此时,一只温软有力的手牵起了黎落安。
二者身姿挺拔,相携而立。男方美得不可方物,虽略显弱不禁风,却有着生人勿近的冷傲气息。女方则英气更甚,面带笑容,不免令兽心生好感。任谁瞧着这对璧人,单从外表看,都忍不住赞叹天作之合。
周围起哄声瞬间大了起来。
黎落安侧头,视线扫过苏沁平发间,眼睛似被烫了一下,立马转回前方。
“我给你的虎牙手链戴着没?”苏沁平凑近黎落安耳边悄声问道。
黎落安微微抬手,露出了那串手链,正好戴在了他们相握的那只右手腕上。
苏沁平见此,改为握住他的手腕。黎落安眉头微跳,不等他发出疑问,忽觉从手腕处传来一丝灵气,那灵气并不莽撞,也未冒昧地闯入经脉,只是温和地顺着他的皮肤、骨头,流遍全身,一寸一寸地舒缓了他身躯的疲劳。
也不知是被正散发着温度的手链烫的,还是被那只温软的手烫着了。黎落安只觉得温度突然升高,好像不仅仅是手腕处,全身都温热起来,尤其是心口,可实际上,他的体温很正常。
至少苏沁平没感觉到他有异常。
有眼尖的白虎族瞥到黎落安腕间的手链,下意识觉得牙疼,“啧,那是少主的虎牙?”
白虎族在成年前会经历一次换牙期,两排牙齿挨个换新,其中有一对是成年前最锋利的牙,带有自身灵息,若炼制成高级法器,可守可攻,这么重要的虎牙,一般来说,大家都会好好保存下来。也会有虎将来赠给爱侣或后代。
不过功能只是其次,对于白虎族来说,这也是他们实力的象征。
当时准备交换的成婚信物时,白虎族长,也就是苏沁平的爹苏穆威,见着苏沁平拿出的东西,当下很是诧异,“闺女,你用自己的普通虎牙就足以表示诚心了,怎么拿出它来?要知道,这对虎牙关键时刻是能保命的。”
“我知道。”苏沁平就是想给黎落安最好的。
最好还能保他平安。
“辛苦你了,一会儿见了咱俩的爹娘,这仪式差不多就可以结束了,他们玩他们的,咱们不陪他们继续闹。”苏沁平一边笑着应承周围的祝贺,一边安抚黎落安。
那股暖流始终没有消失,黎落安眼睫轻颤。他忍不住再次看向身侧的苏沁平,不禁走神。
何时起,那个桀骜恣意的苏沁平,变成了这副温和有礼、细致体贴的模样?
半月前——
“少主,听闻那云豹族的云风与雪鹿族家的老二订亲了。”
“啧啧啧,娇滴滴的雪鹿可是生存在雪原上的,竟然会嫁去四季如夏的炎瑶山,如果这都不算爱?”
“可是大家不都说,云风与隔壁那苏沁平自小一起长大,两情相悦,怎么会……”
“哎呀这还不明白么?一个优雅端庄纯真善良,另一个粗鲁野蛮,换你们会选谁?”黎梧笑嘻嘻地说道,“再说了,苏沁平小时候还对我们家少主穷追不舍呢,那势头,哪个孔雀能喜欢?”
“不过前日我无意间看到过苏沁平,行事收敛不少,说不定就是因云风的订亲消息伤了心,痛定思痛!痛改前非!学着雪鹿的姿态,见着我们笑得可温柔了,但是她的意中兽也看不到呀哈哈哈哈。”
“黎梧!”随口提下白虎族那位也就罢了,还越提越来劲儿,没看见自家少主脸色越来越黑了么,黎桐朝着弟弟挤眉弄眼。
可惜黎梧并没有接收到,反而更大声了起来,不满道:“哥你打断我干嘛?隔壁那群杂毛虎,整天五大三粗的搁眼前晃悠,吵架又吵不过我们,也就是拳头硬点。好嘛好嘛,这下我们可都知道他家少主被甩了,还不得嘚瑟嘚瑟,挫挫他们威风。”
实在是兴奋,“不行,我已经忍不住想看他们丧家犬的样子了。”
黎梧本是坐在树枝上晃悠着腿,这下直接敏捷地跳下去,落在地上,衣服也未沾片点尘土,他抬头朝树上的伙伴们招手,“这个时间,霖莠泉那块儿肯定有很多杂毛兽,咱们快去嘲笑他们。”
“不许去!”一直没有出声的黎落安皱着眉呵斥,脸上写满了不高兴。
“少主,难得的好机会呀。”黎梧不解,“你若是不想去,等我和弟兄们给你带好消息回来。”
“我说了,不准!”黎落安周身气压极低,黎梧和周围的孔雀们见他似乎真的动怒了,只能噤声。
“你们都不准干这种事,闲得慌就滚去跑几圈,别聚在这编排八卦。”越说越气,“做落井下石的事情就这么高兴,光彩吗?她喜欢谁、谁喜欢她,跟我们都没任何关系!你们连苏沁平一根手指都打不过。”
“啊……”黎梧本也没太在意,他呆呆地仰着头,“少主,我们平时跟隔壁就这么对吵的呀。”不互怼就不得劲的那种。
怎么感觉少主突然挺较真的,平时他也不怎么管他们。
片刻后,黎落安径直起身离开,留下一众孔雀疑惑地面面相觑。
在场大概只有黎桐能懂黎落安。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宿敌就是宿敌,宿敌是只能被自己嘲笑欺负的,只能是自己的手下败将,但绝不能被其他兽欺辱。黎桐深以为自己发现了真相。
而黎落安心里堵,又气又酸。
什么“两情相悦”、“青梅竹马”、“为他改了性子”……这些话一遍遍地在黎落安脑子里回荡,他嫉妒得恨不得立马抓着苏沁平质问,有那么喜欢那个心机豹吗?心机豹死绿茶,当年还差点想吃了他,他到现在依然清晰记得,那充满贪欲和势在必得野心的属于猎食者的危险眼神。
苏沁平喜欢那家伙?那个野蛮丑陋粗鄙贪婪狡诈的家伙有什么好?除了跑得比他快、长得比他壮、打架比他狠、情商比他高……哪点比他强?
苏沁平还是幼虎的时候明明说过,她只会喜欢椿溪山最漂亮的兽。难道黎落安不漂亮吗?黎落安不漂亮吗?黎落安不漂亮吗?黎落安分明就是最最最漂亮的孔雀!
为什么……为什么就不能看看他呢?为什么苏沁平就是看不见黎落安呢?
回忆到这里,黎落安又是心中一哽。
身旁的苏沁平不知他在想什么,但也隐隐察觉到他的脸色不太对,连被她轻握住的手腕都有了些许挣扎。她担心黎落安不高兴,连忙松开左手,改为轻轻勾住对方的小指。
两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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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在宽大的婚服衣袖之下,旁的兽都看不见他们的小动作。
本来是怕黎落安不喜欢过多接触,苏沁平才减少了触碰的面积。结果现在这样,她竟有种莫名其妙的偷感,拉小手好浪漫啊,脑子里一簇一簇地放起了烟花,面上却不显异常。
用她娘吐槽的话来说,她脸皮厚,看不出红。
她小心翼翼地斜睨身侧,下一刻心中顿慌。完了完了,黎落安怎么脸色更差了。
黎落安咬牙切齿,“松开你的爪子。”他生气了。
亏他还当苏沁平贴心,就那么一会儿她就放开了他的手腕了,竟连握手都不愿意,就只堪堪勾住一节小指头。怎么了,他黎落安是什么脏东西吗!
两兽的脑回路属于是完全没对上。
“可这成亲的仪式,我们应当一路相握。”苏沁平不想放开,努力争取。
“藏在袖子下,谁能看见?”黎落安赌气,就是不肯退让。
“好吧。”苏沁平尊重他,只能失望地收回手,心中叹息,果然黎落安还是讨厌她的。
往日里总见着她就躲,她想见他时便找各种冠冕堂皇的借口去拜访孔雀族,或者就是躲在暗处保护他。
唉,也怪她自己,小时候怎么就那么手贱呢,见着漂亮的小孔雀就走不动道了,非得上前扒拉他,压着他给她看尾羽,给小小的黎落安一顿呼噜,吓得翎羽都掉了好几根……
那时候的小苏少主是椿溪山远近闻名的小霸王,偏又生得好看,还是白虎族长的独女,周边的妖兽们对她是又喜又怕。也有那么几只孔雀,嘴里说着看不上粗鲁的白虎族,却争着在苏沁平面前开屏。
小小的苏沁平只觉得好玩,拍着肉乎乎的爪子给他们鼓掌,然后头也不回地跑开继续调皮捣蛋去了,徒留小孔雀们芳心碎了一地。
所以在看见那个顶顶漂亮,又孤傲的落单小孔雀时,苏沁平想都没想就扑了上去,她认为这是表达亲近的举动。
强硬地非扒拉着对方,让他开屏给她看。
这可把黎落安吓坏了,任他如何喊叫,怎么也逃不脱苏沁平的钳制。那时候的他还不能化形,自然不能通过化人来躲避苏沁平对他尾羽的“穷追猛打”。
最后只能抽抽搭搭地,极为屈辱地给苏沁平看了他兽生的第一次开屏。
黎落安自小就骄傲,漂亮孔雀才不需要通过任何炫耀来证明自己,他不屑和旁的孔雀斗艳。孔雀族都是颜控,黎落安尤其如此,小落安很早就想好了,他只会给自己喜欢的兽看,给自己未来的妻子开屏,把最漂亮的自己留给她。
然而,这个小小的梦想在他还没长大之时就破灭了。
自那之后,他被苏沁平气得卧病在榻半月有余。苏沁平在自己爹娘的教育下,也意识到了错误,乖乖上门赔礼道歉,只得了黎落安的冷脸和冷哼。
后面她便下定决心“痛改前非”,结果装不住三日,又继续领着苏大苏二苏仨一起上房揭瓦。
但黎落安却是被她放在心上了的,时不时摘了漂亮的野花给他送去,或者是采了好吃的果子,亦或是收到了有趣的玩具。
黎落安不肯见她,她偏每次都能避开孔雀族守卫,跳到黎落安房间的窗口上,放下小礼物,大大方方地欣赏美色,在黎落安发火前利落跑开。毕竟是闯祸小霸王,总结出经验了。
孔雀族见防不住她,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她去了,左右她也不敢再伤着自家少主。且黎少主玩伴少,整日里像个正经的小大人,又因体弱时常生病,自己闷在屋子里,有个闹腾的小虎时不时来吵吵他也好。
一开始苏沁平是出于愧疚,后来则是乐在其中,有好东西就总想着给黎落安送去。
再后来,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开始想,要是以后可以养着黎落安就好了,那么漂亮的小夫君,她肯定会好好对他的。
直到某日,苏沁平来到黎落安窗前,直接落地变成了一可爱的小姑娘,小脸肉嘟嘟的,白色裙子上沾了不少尘土草屑,不知道是又去哪里打滚捣蛋了。
“落安落安,你瞧我人形好不好看?”
未等黎落安回应,她就笑着自己接了话,“云风哥哥夸我是白虎族和云豹族里最好看最俊的,他还说他以后的妻子就想找我这样的呢,哈哈哈哈,他梦得可真美。”
“落安落安,你什么时候才能化形呀?我超期待的!”
然后黎落安便“啪”地一声狠狠扇上了窗户,云风云风又是云风,这么喜欢跟云风玩,还来问他作甚!
任苏沁平在外面怎么跳脚喊话都没用。
3. 礼成
这边苏沁平和黎落安闹着小别扭。那边厢,白虎王和孔雀族长正在堂内略有些局促地端坐着,两位族长的妻子反倒聊得热络。
“我家小安自幼体弱多病,如今托付给了小平,还得麻烦你们多照顾。”黎清幽拉着苏长银的手说道。
苏长银想到自家闺女粗糙的性子略有些心虚,再想着黎家娃娃弱柳扶风的样子,深感责任甚重,定要好好给女婿撑腰,不能让闺女欺负了他。若是传出去白虎族仗势欺了亲家,太丢面了,他们白虎族可不是那等恃强凌弱之辈。更何况她与黎清幽可是相见恨晚的好姐妹。
她语重心长地握着黎清幽信誓旦旦地保证,“放心吧妹子,有我在,定会盯着我家沁平,把小安养得白白胖胖、身强体壮。”
一旁的苏穆威和黎木辰闻言,下意识对视一眼,又不经意地移开视线。主要原因是,他俩心虚。
两族结亲之事有隐情。
白虎族世代守护着一件秘宝,此为当年真龙赐下的四方神印之一。四方神印是真龙以自身为引制出的,一分为四,是打开妖域结界的阵眼钥匙,也是镇压着此界邪气的关键,五百年来一直平安无事。
可是近一年,神印频频异动,身为王之护卫的其他三族也隐隐透露出,他们守卫的秘宝也有异样的意思。然,他们皆遍寻不到王的踪迹,只能先各自想办法。
五百年前,整个妖兽族内还处于比较混乱的状态。群龙无首各自称王,内,不团结、多纷争;外,人修猎捕妖兽族,运气好一点的是被收作灵兽,不幸地话会被猎杀妖丹、剥皮抽骨、囚禁取乐,比之更恶劣的亦有。
然最糟糕的是,天生邪物隐有诞生的征兆,诞生之地就在妖兽族领地内。若真让邪物出世,何止妖兽族,此界所有生灵都将面临灾祸。
直到真龙现世,统领妖兽族,划出妖域结界,与人域彻底分开。同时整顿族内,团结妖域,并选出四大种族刻下王之护卫的烙印,庇护妖域生灵,世代守卫四方神印。
白虎族会与孔雀族互为邻里,便是五百年前结的缘,当年的两个族长相爱,碍于各族纷争无法在一起。后来,白虎族族长得到真龙赐下的一滴精血,好让后代传承完整的真龙精血之力,得以守护神印。但孔雀族族长为救他而危在旦夕,所以他将精血分之一半。
之后,世代的孔雀族族长都会协助白虎族族长守护神印,虽作用不及完整的神龙精血,却也足够。
而如今……神印有异样,唯有传承了真龙精血的现任两族族长的纯血后代结亲,才能将真龙精血的作用发挥到最大。苏穆威就苏沁平这么一个女儿,黎木辰也就黎落安一个儿子。
这事暂不敢让妻子知道,否则她们定会难受于牺牲孩子的婚姻,不过这肯定也瞒不了多久,总之就是一个先斩后奏了……
其实若是可以,他俩也不想的,有什么事总归都有大的顶着,何需让小的操心?然而,这是当前能想出的最好的办法。
至于为何是黎落安入赘白虎族,反正差别不大,更何况黎落安本就身子弱,将来继承族长之位,恐会力不从心,黎木辰也希望白虎族能够庇护和帮助他。他们现在只给两个孩子定下结亲之事,没有言明其他,想着至少先培养培养感情。
其实,他们的妻子也有些没对他们说的想法,一般而言,做母亲的对孩子的情感更敏锐。
旁的兽都说苏沁平喜欢云风,可苏长银却知道,自家闺女打小就看上了隔壁家的漂亮孔雀。若那只是短暂的一时兴起,她也就不会放心上了。
闺女小时候总三天两头跑过去,长大了懂事了,知道在孔雀们面前装装矜持了。有时候还会来问她这个母亲,也不点名道姓,就是莫名其妙问上一句,“我凶不凶、可不可怕,粗鲁吗?好看吗?会不会吓到弱小的妖兽?”
说得这般夸张,那么多孔雀对她含羞开屏她是眼瞎了么?这么些年也就吓病过那一位娇娇郎君,这不是意有所指、心有图谋是什么?
而黎落安有多颜控,黎清幽是最清楚的。自小他就不爱跟其他孔雀比美,自然也是因为他就是最好看的,这么多年没有一个雌性孔雀能入他的眼,也就苏沁平会被他提上几回。
苏家姑娘确实好看,白虎族虽有个白字,但所有白虎身上皆会有或深或浅的条纹,唯有苏沁平一身雪白,煞是亮眼。
那小虎小时候是调皮了些,长大了反倒懂事体贴了许多,连黎清幽也忍不住心生欢喜。
但若说黎落安是看上了小苏的外表,也不尽然。但凡与她有关的事,总能牵动黎落安的情绪,偏他嘴上说不出半句好话,也不知道这口是心非的性子是随了谁。
傲娇如他,若面上在意有一二分,心中便是有八九分,什么想法都藏在心底,偏偏刻意表现出来的不在意可能又是五六分。唉,为母的她都有些担心,黎落安这样别扭,能不能顺利地跟意中兽吐露真心。
既然两个孩子都不说,她们便也当不知道。
快走到大堂了,黎落安还是没有和苏沁平牵手。他咬着牙,内心气鼓鼓的,面上还得维持着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苏沁平不主动牵他,他肯定也不会先低头。黎落安忍不住想,果然苏沁平不喜他,该是携手于堂前成礼的,她又不肯了……本来很生气,越想越忍不住觉得委屈,杏圆的碧色眼睛上像是蒙了层雾气。
“小心!”
黎落安光顾着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没注意到脚下的台阶,差点朝前倒去,身旁的苏沁平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准确点说,是揽住了他。
一手穿过他的腰间,一手执起了他的右手。
熟悉的触感和温度,陌生的姿势与心跳,琥珀色的眼睛像闪着光的宝石吸引了黎落安的全部心神。
“咚——咚——咚——”他好像靠在了眼前人的怀里,不知是从哪传来乱了节奏的心跳。
周围见此跟着起哄,连方才还在为了各自少主隔着距离斗嘴的几只孔雀和白虎,也紧挨到一起,恨不得他俩当着众妖兽的面表演个亲吻。
苏沁平瞥到黎落安比平时还红润的唇,看着柔软可爱很香的样子,忍不住吞咽了下口水。
这点细节被正目不转睛看着她的黎落安捕捉到了,他瞬间清醒,推开苏沁平站好。心中气恼,她在想什么?!
“我……我没别的意思,你别害怕。”苏沁平意识到自己大概是吓到黎落安了,一边试探地再次牵住黎落安,一边紧张地小声解释。
黎落安没有回应,却也没有再拒绝。
苏沁平松了口气。
不过几息便来到堂内,在两方父母及各族妖兽见证下完成了结亲仪式,然后于露天酒席中与他们畅饮。
远方的天空逐渐染红,深林中传来鸟雀鸣叫,妖兽们有不少化为原形,聚在一起笑闹着。孔雀们在夕阳下飞舞,尤其是雄孔雀,于盛宴中开屏,一眼望去,如流动的画卷,美得移不开眼。
黎落安忍不住弯起嘴角,看向身旁的苏沁平。唯有她,才是黎落安眼中最美的色彩。
苏沁平察觉到身侧的视线,虽然,黎落安没有说,但她知道他一向不宜久站,今日又忙活了这么久,便试探地问要不要早点回房休息。
谁知黎落安的脸,忽地涨红。他抿了抿唇,似有些僵硬地微微点头。
苏沁平未做他想,只以为他是有些醉了上了脸,又好面子不与她直说。
“安少主,黎哥,兄弟我敬你一杯!盼你幸福,要是……要是那个谁敢欺负你……”这时孔雀族的黎梧有些摇晃地朝黎落安递酒,一瞧便是醉得不轻,未至跟前,便被另一只手提前接过。
“放心吧,我会对落安好的,所以这杯就让我替他喝。”苏沁平仰头,“干了!”然后便趁着他们没反应过来,带着黎落安快步离开。
“哎,苏老大,天还没黑呢,这么急着去洞房呀?”
“别累坏我家黎少主!”
“咋不再和大伙儿喝几杯,别走哇。”
“呼——”苏沁平拉着黎落安回到婚房后,便放开了手,将门窗关好,落下禁制后才放心地坐到桌旁。
“得防着点儿,万一有闹过来的,哼哼,那他们可就得吃点苦头了。”房内的禁制可以阻隔外间的窥探,亦能让想闯入者陷入幻境,估计不到第二日是爬不起来的。
黎落安摩挲着手上残余的温度,低低地回应了一声“嗯”,然后故作若无其事地坐到苏沁平对面,又若无其事地倒了两杯酒,并递给苏沁平一杯。
苏沁平眼睛一亮,展开大大的笑颜,拖着凳子一屁股坐到黎落安身旁,“交杯酒!差点给忘了,还好落安细致。”
黎落安眼皮一跳。心里急道,后半句可以不说!什么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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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点忘了,与他的交杯酒,怎么能忘了!
未等他说什么,苏沁平就主动伸手过来,动作间带起一阵风,也传来了细微的香气。那酒是什么滋味,黎落安没有感觉,他的鼻间只有属于苏沁平的味道……
“天也快黑了,那我们先洗漱吧?”苏沁平说话间起身,撩开内室门帘,“落安,里边有个浴池,水是温热的,你等我一下,我给你取换洗衣物。”
黎落安握着酒杯的手一抖。
这……这么快吗?洗完,还要穿衣服吗?哦,好……好吧,那就,听她的。
等等,那她的意思是,要一起洗吗?想到这,黎落安脸色瞬间爆红。
她还要给他拿换洗衣物……换洗衣物……衣物!
黎落安猛地站起,快步走进去,穿过内室便是浴房,里面隐有雾气缭绕,苏沁平正站在浴池旁,手里捧着一叠衣物,置于长凳上。
她转头见是黎落安,“我正想唤你呢。”
“你……你手上拿的是?”
“你的衣服呀,”她笑着道,“我都吩咐他们提前准备好了,是你的尺寸,知道你喜穿棉质面料。对了,若不合适你跟我说,我们再找苏宁姨帮忙做新的,或者明日去集市里买现成的。”
“好。”黎落安不太自在地放软语气轻声应着,“谢谢你。”
黎落安柔软的眼光让苏沁平难得的有些不好意思,她转移视线,“哎呀应该的,何须言谢,我说好要照顾你的。”
黎落安走近,鼓起十足的勇气,颤着手放到腰间,缓缓解开腰带,还未扯开。苏沁平忽地来到他跟前,手背贴上了他的脸颊,“咦?”
忽然的靠近,令本就紧张的黎落安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儿,下意识后退,一时不察踩到了水渍,腿脚翘起,眼前一阵天旋地转,下一瞬就要摔到地上,恐怕还会摔得不轻,他紧皱眉头闭上眼。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袭来,有力的双臂揽住了他,但苏沁平也没站稳,于是“噗通”一声,他们双双掉入浴池。
“落安,你没事吧?”苏沁平第一时间关心黎落安,生怕他磕了碰了。
黎落安摇摇头,脸色更红,像是要被池中的温水煮熟、煮化了。
“你是不是醉了?脸好红,难受吗?是我粗心了,没有准备醒酒茶,我现在出去找一下。”说着苏沁平便急着起身,但因动作太急,又是一个没站稳,在池中滑倒,直接扑进黎落安怀里。
“唔。”黎落安没忍住闷哼一声。
苏沁平吓坏了,完了完了,怕不是把黎落安撞坏了,他体弱多病她一直是知道的,急急想要扯开他的衣服查看,“你怎么样,是不是受伤了?我看看?”
“没……没事。”他紧张得话都说不清,一边按住后腰,一边慌乱地推拒苏沁平的手。
不是苏沁平重,确实是他自己身子比较弱,一想到连喜欢的人都接不住,内心的旖旎心思都不免淡了几分。
“真没事?”苏沁平不放心,“落安,你别诓我。”
“你信我。”黎落安红着脸阻止苏沁平不死心的手。
“那你给我看看,我就信你。”苏沁平敏捷地转到黎落安身后。
“那你就是不信我。”黎落安赶紧也转过身。
“我没有不信你。”边说着边继续伸手去撩黎落安的衣服,她是真怕黎落安有哪里疼了却不说,她知道他最爱面子,肯定是不愿承认自己就这么伤着了。
“你就有你就有!”黎落安又羞又急。苏沁平……苏沁平她到底想干嘛!还没、还没洗澡,他还没准备好呢……看什么看,不准看!顶多就是撞红了,一会儿不就消了。
又羞又气,偏还不肯信他,越说越急,“你再不信我,我就真生气了!”
眼见黎落安急了,苏沁平只得作罢,“那好吧。”想着卧室里也有备着日常用的膏药,她去找一下以防万一吧。
这回吸取了经验,苏沁平踩得很稳,踏出浴池准备离开。
黎落安心中一慌,下意识拉住她的手腕,“你去哪儿?”她是生气了吗?所以不肯一同沐浴了?
苏沁平歪了歪头,“你现在要沐浴呀,我在这自然不方便。若有事你就唤我,我在内室,能听到的。”
哦,原是他想多了。待苏沁平离开,他掬起一捧水拍了拍红着的脸,清醒一点啊黎落安!
4. 约法三章
沐浴完后,黎落安正欲换上衣服。
他顿了顿,随后小心翼翼地展开那叠新衣,当他看到其间果然放着某件贴身衣物时,呼吸也停了一瞬。
一件一件穿好,摸了摸滚烫的脸,黎落安又回到浴池边,静止的清水清晰印出了他的美貌,以及那片绯红。
又待了片刻,平日白皙的面庞上依然布着些许消不去的红,只要一想到晚上会和苏沁平之间发生什么,他就无法平心静气。黎落安用力攥了攥衣摆,“冷静冷静冷静……”
忽闻浴室门口传来动静,苏沁平下意识抬眼,看见了只着里衣的黎落安。
修长如玉的指节撩起门帘,另一手捧着换下来的婚服,露在外面的皮肤白里透红,沐浴后的面庞水润干净。大红婚服本该最是夺目,而苏沁平只瞧了一眼,眼神便定定落在了那张熟悉的、从小看到大的脸上。
眼睫上还沾着些微水珠,随着眨眼的动作轻颤着落下,半干的乌青长发披散在背后,也有发丝粘着脖颈,水珠顺着脖颈再落入衣间,随后消失,亦或是滑向未知的地方。
“我好了,你去洗吧。”黎落安没有看向苏沁平,也就没有发现,苏沁平不知不觉流下的一行鼻血。
苏沁平意识到后赶紧擦了擦,心道还好黎落安没瞧见她这副犯痴模样。
空气里传来几不可闻的血腥味,黎落安嗅觉敏锐,轻嗅一下,脸上的血色瞬间退下,转身朝苏沁平快步走去,“你流血了?”
苏沁平尴尬地笑了笑,“无碍,大概是有些上火。”
黎落安皱眉,“当真?”
苏沁平拍胸保证,“自然!我身体好着呢。”见黎落安似乎有些不悦,她又补了句,“没说你身子不好的意思。”
黎落安瞪她,后面这话说的,颇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
苏沁平吐了吐舌,转移话题,“那我去沐浴啦,你若是累了便先上床歇息。”她指了指桌上的一个小瓷罐,“落安,你若哪里有磕碰不舒服,可以涂这个药膏。”
“要是有够不着的地方,一会儿就唤我帮你。”
“嗯。”黎落安哪里还能听进去她说了什么,脑子里自动提取她说的几个字眼“沐浴”、“上床”、“帮你”,脸色轰的一下又红了,连脖颈都漫上了大片红色,而这些,急着离开的苏沁平并没有看到。
在等待苏沁平的时间里,黎落安坐立难安,只觉得凳子怎么坐都硌得慌,索性坐到床上去。
刚刚碰到床沿,又觉得似被烫到,红色的床被、纱帐,还有那对枕头,床上洒满了果子,皆烫到了黎落安的眼。
他小心翼翼地坐下,莫名觉得有些热,轻轻扯开了一些领口,又怕苏沁平觉得他孟浪,抿了抿唇,犹豫之下又重新理好衣服,尽管全身其实也就那么薄薄的一件衣服一条裤子。
时间既漫长又短暂,他总觉得似乎等了很久,又怕太快结束。脑子里开始回忆起前几日族内好友拿给他的洞房图册,本来看得他直皱眉的图画此刻忽地清晰了起来,当画中的主人公变成黎落安与苏沁平……
轰——黎落安感觉脑子里突然放起了烟花。
鼻子下方隐隐感觉有股暖流,他试探地伸出手指碰了碰,再拿到眼前时,发现了血迹。
“落安!”
苏沁平刚出浴室便看到了黎落安坐在那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指,鼻子还在流血。她拿出帕子急急跑到黎落安跟前,“怎么了,是难受了吗?还是受伤了?生病了?”
黎落安从呆愣中回神,视线转移到苏沁平身上。苏沁平因跑得急切,衣衫乱了几分,身上还带着温热的水汽,胸前的衣服略有些松散,从黎落安的视角望过去,春光乍泄,一览无余。
一侧鼻血尚未止住,另一行鼻血又瞬间流下。
苏沁平更慌了,黎落安忙道:“我真没事,许是有些上火。”
听得这话,苏沁平一愣,总觉得这一幕有些熟悉,她狐疑地抬眼看向黎落安,“当真?”
黎落安似乎也想起了什么,放在膝上的双手不受控制地颤了颤,眼神移开不敢与苏沁平对视,只小声含糊道:“嗯。”
苏沁平没有追问,保持着半蹲的姿势,专注地给黎落安止血。
黎落安却感觉自己快呼吸不上来了。
在他将将憋不住想要开口时,苏沁平亦恰好起身离开,那一瞬,黎落安感觉自己周身的温度都降了下来,心里空落落的。
苏沁平拿来一样东西,她径直坐在黎落安身旁,动作自然无比,“落安,你的翎羽放在哪了?我想与你的放一起。”
身侧传来淡淡的香气,比之前更清晰,那大概是什么样的味道?清新、自然,有点像青涩的梨,浅浅香甜却不腻,令人不自觉放松下来,又带着不易察觉的强势,细细密密地一点一点侵染了他,周身的空气好像都变成了她的味道。
黎落安的脑子变得有些迟钝,他看着自己的翎羽静静地躺在苏沁平手中,此刻的指尖因刚沐浴过显得有些粉嫩,碧绿色与白皙的手掌形成醒目的对比。
他说:“我的羽毛很漂亮。”
“嗯!”苏沁平对此绝对认可,眼睛亮闪闪的,“而且是最漂亮的!”
黎落安忍不住嘴角上扬,“我放在妆奁的最下面一层抽屉里了。”
“好,那我也放过去。”苏沁平将手中的翎羽小心地装于妆奁中,然后轻轻拉上抽屉,这副谨慎的、甚至于有些珍视的模样,令黎落安心情很好。
一张巾帕忽地盖住了苏沁平的头,“嗯?”她掀起帕子回望黎落安。
“你头发还未干。”黎落安后悔于下意识的莽撞动作,他和苏沁平之间隔着距离丢东西的习惯一下子没改过来,抿了抿唇努力找补,“会头疼。”
苏沁平倒是没有在意。
“方才出来准备擦头发的,倒是忘记了。”她索性就坐在梳妆台旁边,对着镜子擦起头发。
长发及至腰间,发梢尚在时不时地滴水,黎落安的手有些痒。他想,或许刚刚不该把帕子给她的,他更想自己帮她擦拭头发。
一想到一会儿他们即将洞房,黎落安心就乱了,想也没想就把帕子甩了过去,力道不重,却也不算温柔。此刻他自然是后悔的,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又怕苏沁平觉得他唐突,毕竟……毕竟她又不喜欢他,若是贸然自作主张,对她来说,或许有些冒犯了。
他又想起了微微泛疼的后腰,不自觉地伸出手揉了揉。他没有擦药膏,主要是,怕会有味道,怕到时候……苏沁平会觉得不好闻。
犹豫间,苏沁平已经擦干了头发,运转灵力使巾帕发热,再去裹着湿发,便能干得很快了。
对着镜子,她看到了黎落安揉腰的动作,她收拾头发的动作不自觉地缓了下来。其实她也不确定,一会儿应该怎么办。
苏沁平知道洞房该做什么,她只是不知道,黎落安是怎么想的?不太敢问,怕他逞强,更怕他委屈。
毕竟这门亲事是他们的父亲,两族的族长定下的,即便黎落安有不愿,估计也无用。苏沁平自然是愿意的,她喜欢黎落安,可黎落安……她真的不知道。
她想,黎落安,大抵是不太喜欢她这样的吧?冒失、莽撞、冲动、直白、大胆、不矜持。平时里总躲着她,亦或是见着她就移开视线的黎落安,今夜忽地就要与她成为夫妻了,他心里,会有多少不愿和不适呢……
她更不知道,若是主动提及洞房之事,会不会惹黎落安生厌?而且,他的身体现在应该是有些不舒服的,若是将就行事,他会不会因逞强而不愿说出口?或许她应该主动做决定。
唉,好难。
苏沁平是不愿黎落安委屈的,也因为不愿他委屈,她不想用自己的喜欢“绑架”他。
苏沁平越想越深,而她这幅样子,落在黎落安眼中,却是另一种意思。
黎落安脸上的薄红白了几分,嘴唇紧抿,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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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不知何故呆坐起来的苏沁平,心中的燥热也渐渐平息,甚至,隐隐冒出些微不易察觉的害怕,她……在等什么,莫非是,不愿意?所以,在拖延?
想到这,心脏似乎也揪了起来。
苏沁平没有动作,黎落安也没有说话,周围的烛火明明灭灭。不知过了多久,苏沁平总算回神,转头看向黎落安,隔着床上的红色纱帐,摇曳的烛光让她看不清黎落安的神色,却是下意识心头一紧,瞬间做出了令她今后无数次回想起来都后悔无比的决定。
“落安,你累了吗?”
黎落安只一直看着她,听到她的发问也没有回话。
苏沁平自认为大概他是真的累了。
于是,苏沁平起身,走到衣柜前取出一床被褥,铺到不远处的小榻上。
黎落安在瞬间就明白了。
她要分床!
一盆凉水兜头浇下,心脏仿佛被狠狠揍了一拳,脸色惨白,所有的旖旎心思,所有的期待、紧张、欢喜,顷刻间被搅得粉碎。
“你什么意思。”他凉凉开口,心下绝望。
他明白她是什么意思。她不愿,她不喜,她……她不想同他成亲,不想与他成为夫妻,更不想和他同床共枕,有肌肤之亲。
苏沁平的心里一定没有黎落安,一、点、也、没、有。
他早该认清这个现实的,不是吗?
黎落安感觉眼前一片模糊,气血上涌,似乎下一刻就要晕过去,死死地攥紧拳头让自己撑住,紧紧盯着苏沁平的眼睛。
苏沁平愣住,黎落安的状态很不好,而且,他很生气。她不知道他怎么了,隐隐觉得与自己有关,可她又理不清楚,她慌忙上前,“我只是……”
“你别过来!”黎落安几乎是嘶吼出声。
“落安,”苏沁平是真的急了,是不是她的自作主张伤到了他?她应该说清楚的,“我以为你……”
黎落安直接打断了她。他猛地闭眼,拼命咽下喉头的哽咽,随后睁眼冷笑,“呵,挺有自知之明。我也不愿与你成真夫妻,如此正好,今后我们便约法三章。”
“什么……意思?”苏沁平愣愣开口。
苏沁平从未见过这么冷这么疏离的黎落安,即便是惹他生气最厉害的时候,都没有这般。像冰锥子刺中了她,一时之间完全忘了自己刚才要说的话。
“一,今后,我们同房不同床。在外就扮演他们眼里的和睦夫妻,回家后你我相敬如宾,互不干涉。”
苏沁平心头一紧,忍不住再次上前一步,“落安,我们可不可以再商量一下,我不是故意惹你生气的,我们能不能……”
“好了,别说了。”黎落安状似不耐地打断她。
可明明刚才,他们之间还不是这样的,黎落安会温柔地对着她笑,也不会排斥她坐在他身旁,会因为她流血而担心,也是他主动提起共饮交杯酒。明明……一切都应该更好才对,她是不是,又把他推远了?
“我们之间本就无爱,有何需要商量?你该知道,我最是高傲,最不喜欢勉强,我是族里最漂亮的孔雀,我本可以与自己喜欢的女子成亲,琴瑟和鸣,白头偕老。这场婚事,”指甲几乎嵌入掌心,他顿了顿,“本就非你我自愿。”他喜欢的女子,本就不愿。
闻此,苏沁平的双手无力地垂落。是啊,她想,本就,非落安所愿。
两人一时无话。
黎落安压抑着胸腔内翻涌的情绪,声音冰冷,继续开口,“二,不可背叛婚姻。”至少,不要当着他的面喜欢旁人。
“三,我不知道父亲与你们族长有什么计划,待他们计划达成,我们和离,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三年为期,若三年后他们依然没有提出什么要求,我父亲大概不会同意,你要帮我,让我离开。”
苏沁平低着头,视线有些模糊。不太熟悉的酸意涌上鼻头,她只听到自己最后说了一声——
“好。”
5. 夫妻
“我要睡了。”黎落安直接落下床帐,背对着苏沁平朝里躺下,再不躺下,他怕他会当着苏沁平的面哭出来,那样也太卑微了。他黎落安最是骄傲了,他是椿溪山里最骄傲最漂亮的孔雀!
呼吸逐渐变得均匀,喉头的些微哽咽声几不可闻,从床外侧看,似乎是睡着了。
事实上,他睁眼对着墙侧,正扑朔扑朔地掉着眼泪,打湿了枕头。
见黎落安睡着,苏沁平才任由自己的泪水滑落。她很少会哭的,就是这个时候太难受了,心里一揪一揪的。她有些不知所措,后知后觉似乎是自己搞砸了。
新婚之夜,她本不该自作主张分床,即便对方亦不愿同床,任谁被如此对待都会不高兴的。是了,她应该先说清楚的,那些担忧和胆怯让苏沁平不自觉就乱了阵脚。
黎落安的“不愿”、“不喜”、“和离”、“互不干涉”一直在她的脑海里盘旋,一遍又一遍,她不安地搅着衣摆,复又抚平。
少顷,苏沁平抬手擦了擦眼睛。没关系!她会对黎落安好的,不喜欢就不喜欢吧,还好他还不知道她的心意。
至于三年后……万一呢?
苏沁平躺回小榻上,给自己打气。
新婚的两兽分床而睡,各怀心事,满是喜气的卧室隐有几分凉意。
整夜无眠,直到天光渐渐亮起,他们才终于睡去。
第二日,苏小希来到新婚房前,轻轻敲门,等了许久也不见门开。屋外的禁制可以隔绝外间的窥探与进入,但里间是能听到外面声音的,没有反应便意味着里边的兽定是未醒,她拉着一旁的黎桐又轻手轻脚地离远了。
苏小希小声道:“没醒呢,许是昨晚累坏了,可不能去吵着他们。”
殊不知,事实与他们所想的差距甚大。
黎桐点点头,忍不住微微蹙眉,有些担心地嘀咕:“可是我家黎少主的身子骨经不起……”
闻言,未待他说完,苏小希连忙捂住他的嘴,斜眼一瞪,“他们俩夫妻的闺房之事,哪容得着咱们嘴碎。担心什么?我家苏少主还能生吃了他不成!”
黎桐抿唇,心道也是,尴尬地拿开苏小希的手,他关心则乱了。之后他俩相对无言,便远远候着,等屋里的两兽有需要时传唤。
午时,床上的黎落安醒了。
一睁眼便是满目红色,他怔了怔,瞧着床帐发呆,脑子还未完全清醒过来。昨日的一幕幕再次回放,心情陡然一沉。
黎落安在床上翻了个身,看向不远处的小榻。本以为这时屋里应该只剩他一个,却见那方被子隆起,说明苏沁平还在睡。
她竟还未起,难道也是很晚才睡么?
苏沁平一直有晨练的习惯,有时是在族里修炼,有时是出门锻体。化作原形,矫健的白色身影肆意在林间穿梭,越过河流,不知疲倦地跑上高山,最后回到白虎族与孔雀族的领地交界处,跃入霖莠潭洗去身上的尘土。
幼时黎落安时常生病,她便每日摘不重样的花放到他窗前,待他醒来,送花者早已不在,而那沾着晨露的花似是蒙了一层光晕,鲜活、美丽、闪着微光……
黎落安撇了撇嘴,赌气似的扯了几下被子,她乐意何时起便何时起,与他何干。
眼神却离不开那个方位。
此时,那隆起的被褥动了动,一颗顶着蓬乱长发的头钻了出来,神情迷茫地环顾四周,下意识看向黎落安的方向。与黎落安对视上的一瞬,苏沁平忽地绽开笑颜。
“落安,你醒啦。”
黎落安呼吸一滞。琥珀色的眼珠在看到他时明亮如昼,乌发垂散,衣襟微乱,右脸上还有一块熟睡时留下的印子,没睡醒的模样有些呆呆的,倒是平添几分柔软,落在黎落安眼中有种如梦似幻之感。
心跳的频率不受控制地乱了。
甭管他方才在心里怎么控诉苏沁平,琢磨着要怎么和她相敬如宾,但是身心的反应骗不了人。
一醒过来就能看到喜欢的人,原来是这种感觉啊。
见黎落安没有回应,苏沁平渐渐忆起昨晚的事,料想对方该是还在生气,有些心虚地抠了抠眉尾。随后利落起身,打开衣柜下意识找了两身颜色相近的新衣服,正要关上时又顿住。
她探出头,打开衣服朝黎落安示意,“落安,我给你拿了衣服,不知你喜不喜欢,若是不想穿这件,衣柜里还有很多新衣服,你可以再挑。”
黎落安坐起身,故作高冷地看向苏沁平手中的青衣,又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她搭在肩上另一套同色衣裙。
“不必麻烦了,就这件。”
“行!”苏沁平显得更高兴了,“那我放这咯。落安可以多睡会儿,不着急起床,我收拾一下去看看午饭,等好了我再来叫你。”
边说着边拿起衣服到屏风后面,隐隐能看到那处晃动的人影,自然也能隐约看出少女的玲珑曲线。
异样的感觉爬上黎落安的尾椎骨,身体的温度似乎逐渐升高,还发生了难以启齿的细微变化,这让他顿时心慌意乱,赶紧移开视线,复又躺下来盖好被子。
他把脸蒙在被子里,咬牙切齿地低声吐槽自己,“黎落安,你可不是禽兽!”
“落安,你在同我说话吗?”
黎落安心虚地一抖,“你听错了!”
“好,那你歇着,我先出去了。”
等听到房门拉开再关上的声音,黎落安才缓缓拉下被子,方才不过一会儿,额头就闷出了薄汗,脸上还带着红晕。他缓了片刻,索性起身,用凉水洗了把脸。
看着铜镜里的自己,黎落安开始发呆。他其实没有想好要怎么面对苏沁平。
昨晚放下了狠话,怎料今天苏沁平就跟没事人似的,对他温柔又体贴……害得他都没法故意回个大冷脸,就这么莫名其妙被牵着走了。
她这是不生气,还是说,压根不在意?
黎落安觉得自己又要越想难受了,忙掬起一捧水拍脸,明明提出约法三章的是他自己,还想那么多作甚。
拿起新衣准备换上时,他瞧着与苏沁平衣裙相同的青色,眼底溢上欢喜。摩挲片刻后,终是叹了口气,放下那身衣服。
罢了,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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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清现实,就不要给自己更多念想了。
“素烩三鲜丸、梅花豆腐、樱桃肉……苏少主,这些都是我家少主平日爱吃的,已经备好了。”
他们还是各喊各的少主,左右也不影响,大家也是亲近惯了,就没有特意纠正过来。
苏沁平点点头予以表扬,又指着几道红烧焖煮的菜肴道,“这些不太行,他早上没有进食,直接吃比较腻的可能会脾胃不舒服,换成嫩菇滑肉和鲫鱼豆腐煲吧。”
黎桐愣了愣,“这倒是,确实是我疏忽,我这就吩咐下去。”没想到苏沁平还挺细心。
一旁的苏小希扯住苏沁平的袖子,不赞同地嘟囔道:“老大老大,他不能吃你可以吃呀,这些都是你平日最爱的,我可是想破了脑袋精挑细选让厨房准备的。虽说是新婚第一日,你可别只想着你那新夫君,也想想你自个儿,敞开了吃呗。”
“新夫君”的字眼让苏沁平耳根微微发热,面上丝毫未变,“咳咳,其他菜我也爱吃呀。”
她捏了捏苏小希的脸颊肉,“好小希,知道你是为我着想,放心吧~你苏老大可不会委屈自己。”
苏小希被她捏得话也说不清,“路杀猪、卤沙猪……”
“嗯?”苏沁平歪头疑惑。
苏小希急得拍了好几下苏沁平的手腕,这才挣脱开来,揉着脸颊一边悲愤自己迟早会被老大捏胖,一边说道:“是黎少主,少姑爷来了。”
苏沁平闻言迫不及待地转身。出门时随意扎的马尾已经让苏小希重新打理了一番,梳了个简易的流苏髻,碧色玉簪插在发间,衣裙随着她急速转身的动作轻扬了一圈。
只是,她扬起的嘴角在看到黎落安身上的杏色衣服时却滞住了。
为了与她不同,便连最爱的绿色系都不肯沾上一点吗?说不失落是假的,当时藏在心底的窃喜,如今被无情吹散。
“我去催黎桐上菜。”苏小希没有察觉到苏沁平的异样,正说着,黎桐就带着热气腾腾的菜肴出现了。
黎桐还侧身招呼黎落安,“少主快来坐着呀,菜都上齐了。”
黎落安和苏沁平落座后,黎桐给他俩各舀了一碗鱼汤。
刚碰着盛了鱼汤的碗,黎落安被烫到了手,微微抖了一下,苏沁平连忙接过,“我来。”稳稳地置于黎落安手边。
注意到此的黎桐和苏小希对视一眼,黎桐笑着说,“苏少主考虑到你的口味,这桌都没有重口味的,我和小希早都吃过了便先下去了,你们慢慢吃。”
随后,此处便只余二兽。
想到苏沁平今日的穿着和言行,结合黎桐的话,黎落安执着汤匙眼神一黯。昨日约法三章,在旁的兽面前扮演和睦夫妻,苏沁平确实做得很好,好到……他差点都会以为她心里有他。
但是现在,他们一走,她就不找他说话了,明明她是个席间也爱热闹的性子。
另一侧的苏沁平亦有心事,本就有些失落,黎落安没说话,她便没主动提。何况,她同黎桐打听过了,黎落安吃饭时喜欢安静。
一顿饭难得的食不知味。
6. 贪心
“少主少主,云豹族的贺礼到了!我都清点过了,不少好东西呢,你要不要现在去……”苏离身为苏沁平的得力助手,外能社交内可打理家务,这几天为了少主的婚事忙上忙下,也算是有条不紊。
这不,知道少主与云豹族的云风自小交情好,贺礼一到就利索地清点,待整理好了第一时间便来通知自家少主。
尴尬地却是,一时竟忘了如今少主家中还多了个新夫君,习惯性地人未至声先到。高高兴兴地喊着,结果一进院子就看到了桌旁正黑着脸的新姑爷,心中咯噔一声。
完了完了,瞧他这张死嘴,喊那么快做什么,怎么不把脑子先拎清楚了再过来汇报,急什么呀!结亲时就已经出了不小的插曲,现今还在新姑爷面前提疑似少主的前对象。
苏离惯会察言观色,心思百转千回,心虚地问好,“少主,少姑爷,待你们得了空便能去库房那边看贺礼了。各族礼单我也已对着清点完毕,像是云豹族、金鲤族、赤狼族送来的东西都不错,其他族也有不少有趣玩意儿。”
苏沁平与黎落安吃得差不多了,正想着找些话题,这就有了。尤其是听到云豹族,苏沁平眼前一亮,起身时却不小心踩到自己的裙边,一个不稳差点栽倒,黎落安坐在她对面,下意识伸手去扶自然是够不着。
不过她反应极快,倒下的瞬间就伸出一侧手臂撑向地面,稍一用力便重心回稳站直了身体。而黎落安伸出的手,也在意识到自己是做无用功时作无事状便收了回去,然即便知道苏沁平不会有事,还是快步走到了桌边。
苏沁平拍了拍手,“果然这种温婉风格的长裙就不适合我。”
黎落安直言问她,“既不合适,那你为何还要选它?”
苏沁平沉默一瞬。因为它好看,因为,她觉得,或许他会喜欢温柔漂亮的。
其实严格说起来,苏沁平也算不上粗鲁,只是幼时留给黎落安的阴影确实太大了……
而黎落安却忽地想到另一件事,“听闻雪鹿族的姑娘都爱穿浅色长裙。在类似族内祭祀的重要场合,则会身着曳地长裙,裙摆拖在雪地里寸寸前行,还会专门施展灵力去护那衣裙不沾丁点尘埃,说是颇有脱尘仙子的风貌,我却觉得装模作样。”
他撇了撇嘴,微抬下巴似有不屑,“怎么,你也开始以那种惺惺作态为美了?学什么不好?”
这话落在一旁的苏离耳里,有种看不起自家少主的意味,他忍不住有些愤愤不平,然苏沁平的关注点却不同。
“你觉得不好看?”衣服不好看?
黎落安瞪她,“不好看!”干嘛为了那云风的喜好改变自己!她爱如何便如何,若是自己喜欢就罢了,偏偏她分明是在为了别人压着自己的性子。
“我还以为你会喜欢。”苏沁平扯了扯碍事的裙摆,思索着。
黎落安一听这话就炸毛了,“苏沁平!我眼睛不瞎,你不能侮辱我的审美。”
孔雀族最听不得旁的质疑他们眼光,那与骂人无异。
他喜欢什么喜欢!他就只喜欢苏沁平这样的,不对不对,不是这类的,而是就喜欢苏沁平这一个。
苏沁平心想,可她平日去偷看他时,他的穿衣风格分明与雪鹿族的类似,优雅、矜贵,甚至比起他们还多几分清冷、孤傲,衣服但凡弄脏了一点儿都会皱着眉头不高兴许久。与她可不一样,苏沁平不喜欢长到影响出行的衣裙,她就喜欢到处跑到处野,身上滚得越脏越高兴。
结果他如今又说不喜,她实在摸不着头脑,索性直接问他,“那落安喜欢什么样的?我们重新做些你喜欢的新衣服好不好?”
说完,未等黎落安回应,苏沁平便直接“嘶啦”一声扯下一圈裙摆,原本长至脚裸的裙子,一下子短到了小腿位置。她又施了术法,让撕裂的裙边变得整洁如新,这才满意地笑了。
黎落安和苏离皆是一愣。
那样张扬肆意,迎风而立,裙摆微扬,露出一截白皙小腿,皮肤白嫩却不显瘦弱,而是健康的、有力的。飞舞的长发遮不住她明亮的笑容,浅色衣裙也根本盖不住她的光芒,她还是记忆里那个苏沁平,不会为了任何人束缚自己。
黎落安看呆了,耳根一红。
靠,苏沁平真迷死个孔雀了。
苏离看了看苏沁平,又看了看黎落安,未免被波及,果断选择轻手轻脚地转身离开。离开时不禁想着,少主是真体面啊,咋这么会哄黎家孔雀呢,他说不喜欢裙子她就当场改了,他不高兴她就说给他做新衣服,他阴阳少主呢少主还能面不改色,瞧那黎落安都羞愧地耳朵红了,啧啧啧。一时间,自家少主在心中的形象又高大不少。
卧室里那一柜子衣服,大多数都是苏沁平按着黎落安的喜好准备的,苏沁平抬头看向黎落安直言道,“落安,你这会儿可有时间,能否陪我去买些新衣服?”
她直言惯了,又想起来黎落安恐怕不喜陪她做这些事,生怕他拒绝赶紧补充,“我们约好了,要在旁人面前扮演和睦夫妻,一同逛街、买衣,对于和谐的新婚夫妻来说应是理所当然的。”
黎落安在她问出时便想说“好”,又闻她后半句话,耳根的温度忽的降了下来,心上也仿佛被轻轻敲了一记,转身轻哼一声,“那走呗。”
见他答应,苏沁平笑着跑了几步跟上去。
她可能,找到了能与他稍稍亲近的方法。
椿溪山集市——
离白虎族最近的便是椿溪山最大的一方集市,地处椿溪山中部位置,且有专门的守卫维护此处治安。
集市是妖兽族做交易的聚集地,许多妖兽化人形后有一技之长,便在此处开店经营,他们多以灵石作为货币流通,有的店也会开放以自己需要的珍惜物作为交易货币。
除了日常生活、修炼材料相关的交易处,自然也有娱乐场所,酒楼、茶馆、戏台、赌坊等,但烟花巷是绝对禁止的。有的妖兽虽生性开放,也讲究你情我愿。
还未走入集市呢,喧闹声已传出几里。待到了入口处,守卫正要查验身份,见是苏沁平,长口就要喊出“苏老大”,苏沁平赶紧制止。
“苏颜,不用管我,我今日是带我夫君来随意看看。”
苏颜咽下了差点喊出口的声音,没办法习惯了,看到她全身每一根毛发、每一寸皮肤似乎都在叫嚣。苏沁平是她偶像啊,他们这般年纪的,有多少从小就是跟在苏沁平屁股后面长大的,小时候上房揭瓦的事儿可没少干。
而且,要不是苏沁平帮忙跟苏颜的爹娘据理力争,她都不一定能当上这里的守卫,反而得去跟着娘亲学自己不爱的刺绣。
苏颜又看向站在苏沁平一侧的黎落安,忍不住隐隐不满,苏老大年纪轻轻就成亲了,夫君还是这么个体弱多病的孔雀,她可看不上隔壁那些鼻孔朝天的孔雀了,怎么配得上她家少主。
黎落安本就敏感,苏颜的不满如有实质,令他不爽。但他也不在乎旁人的看法,既没他漂亮又影响不到他的生活分毫,何须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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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这里有苏沁平。他装作不经意间瞧她一眼,“再不走我就不去了。”而她似乎微微皱眉,黎落安忽地升起一丝不安。
这时,苏沁平直接牵起了黎落安的手。
“苏颜,你还没叫少姑爷。”原本亲切随和的苏沁平,此刻声音略冷。
苏颜瞬间懂了,苏老大这是不高兴了。刚才让她不用喊苏老大,这会儿又说她没叫黎落安,连忙认错问好。
虽说大家私底下都曾言苏老大与云风青梅竹马,日后大概是会喜结连理,自云风定亲一事传来后,他们皆一致闭口不提,却心中遗憾,怕惹了少主伤心,又气云风不识好歹。如今见少主这般护着黎落安的姿态,甭管少主心里的是谁,他们白虎族都该清楚晓得,黎落安是被少主护着的,不能有半分不敬。
否则,对黎落安不敬便是对自家少主不敬,他们对苏沁平皆是忠心不二,岂会违逆她的意思?
苏颜很快想明白了关键,便不敢再轻视黎落安,即便……即便心底还是有那么几分不甘,但她坚定站在少主这边。待散值后,她得去跟那帮子兄弟姐妹好好提醒下。
苏沁平就这么牵着黎落安往前走了。
黎落安明白她是在为他撑场子,抿了抿唇,他倒是不想放手,可是心底又矛盾,只因她并非自愿牵他,遂开口,权当给苏沁平台阶下,“还牵着我做什么?我又不会迷路。”
作势就要松开,苏沁平又紧了几分力道。方才便只是虚虚一握,这下子直接十指相扣了。更准确点说,是苏沁平单方面五指扣住黎落安的五指。
她朝着黎落安眨巴着眼,“夫君。”
黎落安心尖一颤。
她挡着嘴,小心地凑近到黎落安耳旁,隔着肩膀低语,“我觉得,感情和睦的新婚夫妻第一次相伴逛街,该是手牵手才合理。既要做戏,总得给大家做的像点才是。”苏沁平说这话时听起来有理有据,心里却有些打鼓。
她是不想逾矩的,怕黎落安不喜、怕他生厌。她明白,被不喜欢的妖兽靠近,自然而然是会生出排斥的。
只是她也会贪心。
因为喜欢,所以渴望。
渴望相伴,渴望亲近,渴望他眼中、心中有她,也或许是奢望吧……所以会不断试探黎落安的边界,在他可以接受的范围内,最大程度地触碰他的底线。
牵手可以是亲密触碰,也可以是以约法三章为前提的必要举动,前者出于自发意愿,后者是为给旁人做戏,只要有这份理由便足够了。
但凡他有一丝不喜不愿,她都会立刻后退到合适的位置,绝不前进冒犯。
最重要的是,她希望,他在她身边的时候是开心的。
明明和苏沁平还隔了一些距离,明明那温热的气息没有真实地触碰到他的耳朵,他的肌肤却像是被喷洒了属于苏沁平的味道,烫红了侧对着她的那处脖颈、耳朵、脸颊……
在苏沁平说完的瞬间,黎落安就往旁边退了一步,苏沁平愣了一下,低头看向交握的手,掩饰着失落,逐渐减弱力道,也就没有注意到黎落安的变化。
“你说得有道理,牵着吧。”
苏沁平一喜,猛地抬头。
察觉到她刚刚要离开的手,黎落安嘴一撅,“干嘛?不是你要牵的吗。”干嘛又好像不乐意了,正说着,就故意反握住她,“约法三章第一条,不准违背。”
苏沁平面上一扫失落,笑得明艳,“嗯!”
黎落安又被晃了眼,忙看向前方。
7. 挺好
“宁姨!”苏沁平牵着黎落安直奔苏宁的成衣铺。
这家铺子名为宁衣轩,位于集市偏尾部的位置,生意倒是不差,只是苏宁喜静,选了个较偏的位置。故而苏沁平和黎落安一路走来,不少兽都看到了,皆与他们笑着打招呼,道贺新婚快乐。
苏沁平的嘴角便也一直乐呵呵地挂着,尤其在遇到相识的尚且单身的兽,语重心长地拍拍肩,得对方一个怨念的眼神。
瞧瞧,他们这是羡慕,她现在可是有家室的兽呢。
“怎的,新婚第一日小夫妻不在家里温存,来我这冷清的地方做什么?总不会是衣服不够穿吧?莫非是糟蹋坏了?”苏宁见苏沁平领着夫君前来,挥挥手让伙计去忙旁的事,大门挂上暂不营业的木牌,留自己在这便足够了。
“哎呀那哪能呢,宁姨可误会我了。”苏宁刀子嘴豆腐心,对苏沁平却是真疼爱的。
“那你们这是?”
黎落安有些拘谨,主要是紧张。他曾经来过几次,如今听苏沁平说起这家店主是她族亲长辈,忍不住回想自己曾经是否在这留下过不好的印象。
苏沁平捏了捏黎落安掌心,示意他莫紧张,虽然他没说,但她能感受到一些。
“我当然是带我夫君来认我的好宁姨的呀!宁姨你瞧瞧,我夫君是不是特俊俏特好看,他穿着你亲制的衣服,是不是可靓了。”
苏宁笑着挪揄她,“是是是,你家小夫君自是最好看的,知道你欢喜。”她也没有冷落黎落安,“黎家小孔雀我是记得的,自小就漂亮得很,如今见着你俩站在一起,也甚是般配。”
这话说得,两个兽心花怒放,面上又努力克制着。
黎落安思忖半天只憋出个乖巧的“宁姨好”,后哑火暗恼自己不会说话。
苏宁噗嗤一笑,直说让他莫紧张,“你与小平在一块,日后也可学学她的厚脸皮。”
苏沁平吐舌,“宁姨,你别揭我短。”
苏宁夸张捂心口,“哦哟,这也叫揭短?不是显而易见的?小安你说是不是?”
黎落安努力为苏沁平辩驳,“也还好。”
她啧啧两声,弯腰从柜中取出几匹成色极好的布,“好了不与你们闹了,说吧,来找我应该还有事吧?”
苏沁平心虚嘿嘿笑了几声,苏宁白她一眼。
“宁姨,你再多帮我做几套新衣裳吧~”
“我当时就说你别都做那些平日里不爱穿的,你偏不听,好在我特意给你留了这些,计划着过些时日给你制衣,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自个儿找来了。”
“我就知道宁姨疼我!”苏沁平搂住苏宁的胳膊双眼亮晶晶。
黎落安在一旁看得有些痴。他极少,或者说几乎未曾见苏沁平这般撒娇的模样,她在同龄的族兽中常是威风的,在他面前是收起爪牙却跳脱的,如今对他又总是克制守礼的,对外间的兽亦是有威慑力的。
原来她也会这样甜言蜜语,对亲族亲昵讨好,不会委屈自己故作端方矜持。他还想见见,她更多的样子……
“落安……落安?”
“嗯?”黎落安回神,发现苏沁平唤他,此刻正担忧地在跟前望着他。
“吓死我了,我叫你许多声了,你没事吧?”
黎落安:“抱歉,刚刚有些发呆,就没注意。”
苏宁有些奇怪地看向他们,视线不动声色地在他俩间转了转。
苏沁平上前自然地牵住他,“落安,宁姨问我想要些什么样式的新衣服,你帮我挑挑可好?”
黎落安一愣,“我吗?”
苏沁平点点头,“可以吗,我想你帮我看看,你的眼光定然是好的。”
黎落安想起午时那番对话,没想到她还记着,他更想说,只要是她喜欢的,便都是好的,话语在喉间滚了滚,终是说了声,“好。”
苏沁平想,黎落安此时大概是有些怕生和不自在,故而话也比平时少许多,她暗暗拜托宁姨多与他唠叨唠叨,应该就能放下些包袱,后者自是爽快答应。
“那我就光明正大地偷个懒啦,方才我瞧见屠小兔在附近摆了茶饮摊,有卖冰绿豆饮的,我去买些来。”
只是苏宁没料到,苏沁平走后,与她一同给苏沁平挑衣裳款式的黎落安倒是忽然打开了话匣子。
“过长的、繁复的衣裙可暂且不做,她不太习惯也不太喜欢,”苏沁平指尖点过图册上几种样式,侧头问苏宁,“这些感觉都不错,宁姨认为如何?”
“她似乎常穿带花草鸟兽纹样的,可以多换些花卉种类,总归都很衬她。”
“再新做几身宽松的衣裤吧,夏日多燥热烦闷,虽身上有灵气运转影响不大,如此穿着到底会更舒适,也方便她平日晨练或修行。”
“鲜亮的颜色都很衬她,深色的她亦适合,”说到这里,黎落安又顿了顿,“似乎极少见她穿白衣,衣柜里也未见白色,宁姨,要不给她准备一身白色的吧,应该也是极好看的。”
苏宁点点头,同黎落安说,苏沁平不穿白衣服主要是因为白色容易弄脏,哦,她那身白毛就不说了,从前一天要洗好几回。自小闹腾,久而久之就不常穿白色衣裳了。
不过苏宁也很诧异,“没想到,你对小平的喜好与习惯了解不少,我还以为你俩对彼此没那么熟悉。”
黎落安一愣,另一边的手指不禁在布匹上摩挲,“嗯,应该的。”
“小平之前央着我做了好几套色系相配的衣裳,今日你俩却穿着不同色的衣服来,我还挺意外的。”
黎落安沉默,不知如何回应。苏沁平很多时候是心细的,若她准备这些是因为她心中有他,那该多好……可事实上,应该仅仅是因为她周到体面吧。
不过苏宁也没想他回答什么,只是笑了笑,似意有所指,“你们两个小家伙,虽然已经成年,如今成了婚,在我眼里依然是不成熟的孩子。有些事啊,不要憋在心里,谁也不说便只能憋出误会与生疏来。”
黎落安尚未琢磨清楚她这番话,苏沁平便蹦蹦跳跳地回来了,“宁姨,落安,快歇歇,先来喝点冰饮,我刚尝了几口,可爽快了,回去路上我还想多买些,带回去给我爹娘解解馋。”
“你爹娘可不馋你那口,家里自己不也能做?”
“害呀,都是心意嘛。”苏沁平插好芦苇杆,分给黎落安和苏宁。
苏宁接过苏沁平递来的竹筒,喝了几口,朝她招招手,“小平,你来看看,我与小安定的差不多了,你要是没其他意见,这几日我就开始给你做。”
苏沁平看了几眼,“你们的眼光就是比我好,我没意见,辛苦宁姨帮我记账上吧。”她利落的掏了灵石作定金。
苏宁下意识皱眉,“我说你……”
苏沁平熟练地打断她,“哎呀宁姨,你别不收,新婚礼物你已经送过啦,要不然我会不好意思再来你找做衣裳的。”
一边的黎落安闻此,脸色忽地有些白,捧着竹筒的指节似是被筒边流下的冰水冻得微僵。
往常出门时他身边都会跟着黎梧黎桐,自然也无需他自己带灵石,习惯一时没改。这会儿才突然想起他忘记带灵石了,连想给苏沁平付钱都做不到。
苏沁平与苏宁倒是不知道他这些百转心思。
苏沁平与黎落安离开后不久,宁衣轩里又来一兽。
“娘,我今夜就不回家吃饭了,与守卫队里的一众去酒楼吃。”苏颜到时辰换值后,回来先与她娘说一声,顺便歇息会儿。
苏宁抬眼,“行,知道了。”又想起什么,问她道:“你今日可看见小平了?”
苏颜几杯水下肚,擦了擦嘴,“我不仅见到了少主,还见到了黎……呃,少姑爷。娘,你怎么突然提起这个?”提到这个,她还有些心虚。
苏宁琢磨,“我记得,黎家小孔雀是个比较娇气的性子,但今日我见着他和小平一起来,竟与印象中不太一样。怪哉怪哉,莫非成了婚便转了性?”
“是吗?”苏颜想了想,黎落安什么样,还不是她们少主乐意哄他。
苏宁见与迟钝的女儿聊不明白,懒得再说,摆摆手让她起开些,别妨碍自己做活。
离开了的苏沁平与黎落安尚未归家,仍在集市闲逛。
黎落安犹豫了一会儿,实在是忍不住开口问苏沁平,“我今天,应该还好吧?”
苏沁平当下就理解到他想问什么,“当然!宁姨肯定很喜欢你,她平时刀子嘴可快了,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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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一直夸你,因你的面子,连我都被数落得少了。”
黎落安“啊”了一声,微微皱眉,下意识急道:“你有什么好数落的?”
“害,长辈就是这样嘛,一边数落一边疼爱。其实就是怕太纵着我会出事,又因疼我所以本质上还是会纵着我,然又不能真的打真的骂,便只能嘴上说我多不省心,实际我一抬头,都是他们在给我撑伞,生怕我真的淋了雨。”
苏沁平笑说:“可我现在早就不是小孩子了,我还能管着族里不听话的兽,让那些不懂事的服服帖帖的。他们只是总把我当孩子罢了,当然我也不可能真的肆意妄为。”
白虎族的兽都极为护短。幼兽又调皮,上蹿下跳闹腾得厉害时,没少挨批,若是皮过了,也是少不了一顿教训的。然天性如此,族中长辈也不会刻意拘着他们。
黎落安张了张嘴,闻此有些理解,喃喃道:“这样啊……”
苏沁平捕捉到了他不易察觉的失落,她紧了紧握着他的手,小心问道:“落安,怎么了?”
黎落安转过头去,“没什么。”
“与我说说呗。”
他抿唇,不知道又在气什么,语气变得些微不太好,“没什么好说的。”他只是想到……他们不太一样,而他也确实没什么好矫情的。
黎落安的母亲在怀着他的时候受过伤,这也导致他生下来就比族里的孔雀都瘦弱。旁的孔雀自小就下肢矫健而强壮,可以在林间肆意奔跑,双翼除了美丽,亦是有力的,飞行不在话下。
而黎落安……
幼时身边的亲族好友总小心翼翼地,生怕他磕了摔了病了,父母因为心疼他,也是娇宠着的。曾经他不服气,甩开看护他的孔雀,偷偷从高处跳下,想要激发自己的飞行能力,然结果就是摔折了腿,在家里躺上三个月。他也暗自无数次奔跑,可跑不了多远,下肢就开始泛疼。
这些都是从娘胎里落下的毛病。
强求不得,黎落安就不再勉强自己,反正他已经是族里最漂亮最矜贵的孔雀了,旁的不去比较也无所谓。
只是当心里有了另一个兽的影子,他就忍不住患得患失,忍不住将自己与离她最近的那个异性比较。除了美貌,他还能拿得出什么?
苏沁平观察着他的神色,犹豫一瞬,决定厚着脸皮再往前触碰一下那层边界,“好吧,落安,无论你什么时候想说,我都会想听的。我自己但凡有芝麻绿豆大点的事儿,都可喜欢找朋友说了。”
所以,在她面前,可以不用有太多顾忌。
“所以,落安是不是在生我的气呀?”
黎落安一顿,噘着嘴小声回应她,“不是的,没有生你的气,我只是……只是有些不高兴而已,对自己。”
没等苏沁平说什么,他又接着道:“因为这一趟出门,我没带灵石,只能让你付钱,我觉得这样不好,没有尽到……”那两个字有些烫嘴,他微红着脸快速说下去,“丈夫的责任,所以我才不高兴。”
苏沁平没想到原来是这样,莞尔一笑,“咱俩是夫妻嘛。你若是在意,下回出门,你来负责我的花销可好?”
而黎落安被苏沁平的话再次烫到,心虚地退开两步拔高声音,“夫妻什么的,你别得寸进尺,别忘了我们的约法三章。”
“嘘——”苏沁平忙拉住黎落安,他们的距离再次缩短,气音落在黎落安耳朵里,“别被旁的兽听到啦。”
黎落安耳朵痒痒的,克制住没有动手去触碰,红着脸视线乱瞟,心不在焉地闷声应她,“嗯。”
苏沁平倒是没有不高兴,只笑着问他,“第一条我知道,记着呢。可你还没回答我,下回我们再一起出门,你负责带钱,可好?”
黎落安回看向苏沁平,被她的笑容晃了一下,嘴角亦不自觉同她一样扬起,他听到自己说:“好啊。”
他们一起,好啊。
苏沁平主动牵回他的手,感受着掌心交握的温度,心想,或许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至少他现在就在她身边啊,他们正双手交握,一起走在归家的路上,约定着日后。
而将来,也会在的,一定会在的。她才不想放手。
8. 要试试吗?
天色渐暗,回白虎族还有段不短的路,苏沁平与黎落安走得极慢。
他俩没有一个兽主动提,手便一直牵着了。
只是……苏沁平侧头观察到黎落安额间的薄汗。苏沁平的修为已至地级中阶,在妖兽族的年轻一辈中数佼佼者,而黎落安因身体原因,目前只堪堪到黄级上阶,再加上腿上的旧疾,出门半日,到现在已有七八分疲累。
再加上他们除了交握的手,另一只手上还提着不少东西,苏沁平想说她多拿一些,黎落安绷着脸拒绝了。
“苏沁平,你可别小看我,这点东西不在话下。”
如果他说话时脖子没梗得那么红,苏沁平觉得这话才会更可信点。
但是逞强的黎落安,也好可爱啊……她弯起嘴角。
“落安,我想早点回家。”
“嗯,那我们走快一点。”黎落安看着前方,下意识加快了步伐。
“等等,”苏沁平笑了笑,“我还有个更好的办法,你先帮我提着。”苏沁平主动松开了交握的手,将另一手的东西递给黎落安。
黎落安空出来的手下意识想追上去,又攥了攥,换了个方向去接苏沁平递来的物什。
未等他问什么,苏沁平就幻出了白虎原型,低吼一声甩了甩毛发,随后庞大的虎躯在黎落安脚边趴下。
“落安,你坐我背上,东西可一同放上来,就是要辛苦你抓稳啦。”
黎落安却控制不住地红了脸,“你……你……”
“怎么啦?”大白老虎歪了歪脑袋,身上的纯白毛发看起来很顺滑,黎落安手指有些许痒意。琥珀色的眸子睁圆了看向黎落安,本该是张牙舞爪的危险物种,种族本能会让黎落安在面对强大生物时,血液里生出一股转瞬即逝的战栗,然而此刻的苏沁平在他眼中分明却是可爱的。
“你怎能随意让兽坐你背上?是不是什么兽都有这个待遇?”还是说,他是特别的?
“嗯?”苏沁平歪着虎头,不甚理解地沉吟片刻。而这份沉默亦将黎落安心中的不安与嫉妒放大了,他忍不住大声起来:“苏沁平!你以后不要这样。你如今……你如今也是成了亲的。”
“黎落安,”苏沁平难得地严肃起来,她极少唤他全名,“我不是什么随便的兽。”
她有点不太高兴,“你也没有理由这样命令我。”
“幼时,苏大三兄弟便是我从外面捡回来的,那时我还未能化人形,他们瘦骨嶙峋的,我嘴里叼一个,背上背着俩。”
黎落安闻言一愣。
“后来几次随我爹出山历练,同行的伤员也常是被互相驮着回去的,包括我。”
“你若问我都背过谁?我记不清,因为有很多。一起玩闹的兽、朋友、同伴、族亲,亦或是路见不平一声吼,背上素不相识的兽也是不少的。我一直为我原形的强壮身躯和宽阔脊背而骄傲,这意味着我的强大,且我能尽己所能保护我所在意的。”
“你若因此不欢喜,我不明白,可我不认为自己有任何错,即便我们如今是夫妻,我亦不接受这种莫名其妙的规训。”
苏沁平想,或许是对于孔雀来说,这样的行为过于亲密。她担心自己的表达显得冷漠,努力缓下语气。
“落安,我一向尊重你。我理解白虎与孔雀二族在习性、喜好上定有不同,你若有不高兴,或是觉得冒犯了,可好好与我说。可你这番莫名其妙的态度,我是真的有些生气了。”
黎落安自知是自己过于激动了,他感到很抱歉,以及懊恼,“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没想训责你什么。”他只是被嫉妒冲昏了头,他迫切地渴望自己在苏沁平心中是特殊的一个,几乎不加考虑地说出了那种话。
“孔雀族不会轻易让别的兽近身,漂亮的羽毛是我们最引以为傲的,也因羽毛的特殊性以及不够健硕的身体,背上并不适合承载重物,唯有伴侣才能贴近。”说到此处,黎落安小声起来。
“若是被其他兽触碰到背部或其他部位的翎羽,会被视为挑衅或者是……骚扰。”所以对黎落安来说,那属于隐私部位,而他,只愿意让苏沁平碰。
苏沁平想起自己曾经对黎落安做过的事,有些心虚地飘忽了下眼神,伸出爪子挠了挠自己的眉头,然后毛茸茸的老虎头伸过去,轻轻蹭了蹭黎落安低下去的面颊。
刻意放软的虎毛扫过脸颊,温热的气息随之轻轻喷洒过来,他无措地抬头,“你还生气吗?”
“当然没有了。有什么问题我们说开就好啦,现在我们都能理解彼此了,便不存在问题了。”
苏沁平晃了晃脑袋,轻声低吼了下,再次趴下示意黎落安坐上来,“落安,你上来吧。我知道你走路时间久了腿脚会有不适,我实在不想你因逞强而难受。”
黎落安睁大双眼,“你怎会知道?”他以为自己瞒得很好,他只是比寻常孔雀都娇气一些,若连日常出行都要苏沁平迁就,他要如何与那豹子争?
苏沁平眨巴着大眸子,原形状态下,她的眼珠都比黎落安人身的一个手掌大,她忍住了伸出舌头去舔一舔的冲动。
“你八岁那年摔伤了腿,昏迷不醒,是我将你送回去的。”
黎落安闻言呼吸一滞,那她,不仅知道,甚至还目睹了?
“落安,我想说,在我面前你不需要逞强的,不舒服的时候更不需要假装无事,我会心疼。而且,我一开始就说过,我定会好好照顾你。”
黎落安还未理清复杂的思绪,就被苏沁平的那句“心疼你”砸得晕头转向,转瞬又因她“好好照顾你”的承诺清醒过来。
是啊,她一向这般有担当,她把他这个夫君当责任。也仅此而已。
黎落安没再挣扎,拎着东西爬上了虎背。
“你可以抓住我背上的毛,不疼的,跟挠痒痒似的。”苏沁平扭过头笑着与他说。
“嗯,知道了。”黎落安嘴上答应着,手上的力道却不敢加重。
“落安,我带你体验一下奔跑的感觉吧。”苏沁平忽地说道。
“什么?”
“要试试吗?”明亮的琥珀色眸子定定地看向他,望进了他的眼里,以及那被尘封的深处。
黎落安意识到她在说什么,深深提起一口气,只道:“好。”
苏沁平笑了,再次提醒,“那可要抓紧喽!”随即猛地起跳,弹跃出去,飞速奔跑起来。
黎落安双手一紧,整个人几乎伏在苏沁平的背上。
他们跃过河流,跃过巨石,追逐夕阳,在林间自如穿梭,将栖息于树上的鸟兽们惊得腾飞。
黎落安的发丝被吹乱了,衣袂翩飞,他感受着胡乱砸在自己脸上的风,感受着从未拥有过的奔腾的自由,以及紧贴着的温暖柔软的虎毛。
他几乎能感受到两颗鲜活的心脏,此刻似乎连跳动的频率也趋近一致,而他的那颗,快要抑制不住从不断起伏的胸腔内尖叫而出的冲动。
那颗心脏一直在喊着同一个声音,那就是——“苏沁平!”
“苏沁平!”
“在呢在呢,开心吗!落安?”
“我很开心!”黎落安激动地红了眼眶,“谢谢你,我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感觉。”从前,他都只能看着别的兽自由飞奔,而他的身体自他出生起,就限制了他去追求那样的肆意。
太好了,苏沁平想,她早就想这么做了,她就知道,黎落安也会喜欢的。她动了动鼻子,嗅到熟悉的味道,一喜,“落安,这里有几只未开灵智的兔子,我去抓来,晚上咱们烤来吃吧。”
“行啊,也让我见识见识白虎族少主的捕猎实力。”黎落安兴致很高。
苏沁平朝背上甩了个防御灵障,随即灵活地穿梭过树枝密丛,不消片刻便抓住了五只兔子。
她用爪子拎起来晃了晃,“还挺肥的。”
兔子们似乎是察觉到了危险,瑟瑟发抖,其中一只仍傻愣愣地抱着萝卜啃,大概是想努力做个饿死鬼。
“有点多,落安,你拿得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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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落安恼她,“说了别小看我,我是不强壮,可我又不是笨蛋。”边说着,他抽出随身武器长鞭当做绳子用,将几只笨兔子捆在了一起。
那些没有灵智的兔子被灵鞭上残余的灵力威压一激,纷纷晕了过去。
苏沁平真诚赞叹,“不愧是落安!”
黎落安不自在地扭捏道:“大惊小怪。”
他们正要继续前进。
“咻——”一支箭忽地飞速从暗中窜出。
“小心!”苏沁平赶紧将黎落安甩下去以防目标明显,挡在他面前将那突如其来的箭击飞,却从四面八方出现了更多箭矢。
黎落安因为有防御灵障的保护,掉下来时没有受伤,但那灵障经不起前赴后继的刻意攻击,他来不及做出更多反应,也自知不能成为苏沁平的累赘,当即抽出灵鞭以便应对部分敌袭。
白虎的吼声震天撼地,击退了大部分飞来的箭矢,但依然有不少漏网之鱼。苏沁平尝试攻击箭矢射来的方位,可下一刻,那攻击者就转移了位置,行动十分敏捷。
苏沁平隐约察觉到对方实力普遍在中等偏下,但来者众多,行踪鬼祟,箭术出众,且有护身法器。
“是陷阱。”对方明显有备而来,只不知是专门对付苏沁平一行,还是刻意制造椿溪山的混乱。
更奇怪的是,对面似乎并不想直取他们的性命,射向的皆是非致命位置,但战局若长久地持续下去,就不好说了。且那射出来的,恐怕也不是普通箭矢,就怕上面含有奇毒。
若他们能现身近搏,苏沁平还有几分胜算,但对面以这种近乎逗猫的方式从各处出击,苏沁平即便能抵挡个一时片刻,也经不起车轮战,且她还需要注意护着黎落安,更不能独自冲上去,那样支撑不了太久。
“我们必须离开这里,落安。”
“嗯。”黎落安持着灵鞭,防备着从苏沁平的视野盲区而来的攻击,他的双手不断被震得发颤。
苏沁平眼尖地发现一薄弱处,叼起黎落安便朝着那处猛冲出去,离得最近的埋伏者未来得及反应,便被击飞吐血倒地,其余的则迅速调转方向朝他们释放箭矢。
苏沁平有些狼狈地飞奔逃窜,后者紧追不舍,偏偏他们速度也不低,还能做到边追击边精准地向他们射出箭。
有几次差点射中了苏沁平的腿,她险险躲过,其中两箭则是被黎落安甩出的灵鞭挡住的。
黎落安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双目充血,紧紧盯着后方,生怕有遗漏,使得苏沁平受伤,而他的手腕因用力过多已快要失去知觉。
苏沁平一路朝着白虎族守卫军集合营飞奔。那地方处在白虎族地外围,有着族中最强大最集中的战力,她已经能感应到族兽了,有不少警觉的守卫军正往此处赶来,白虎的吼声由由远及近。
同时,这对于追击者们来说亦是能察觉到的危险,他们的箭雨变得更密更急了。
苏沁平暗道糟糕。
她能感觉到后方气息的远离,亦能感觉到那只疾射而来的箭瞄准了她的左前肢与前胸的连接处,而她还需同时躲过上下左右的箭雨。
更重要的是,若她撤开前肢,那箭矢极有可能擦过黎落安甚至弄伤他,她不能这么做。
这一箭已然躲不过,她干脆不管,再撑一息,只要再撑一息。
“老大!”
“少主!”
“你们几个带队去追击!”
前方出现了熟悉的族兽,苏沁平未来得及高兴,耳边传来“噗嗤”一声,是硬物穿过血肉的声音。
陌生的血腥气瞬间弥漫了她的鼻息,可她分明没有察觉到疼痛,只感觉到……黎落安跳出了她的虎口,与前肢突然增加的重量一并传来的,是他难耐的痛呼。
后方的追击者迅速退去,苏沁平猛地停步变回人形,将黎落安捞进怀里。入目的便是一支箭直直贯穿了他的手腕,血流如注,而他近乎失去意识,苏沁平的眼前发黑。
“落安!”
9. 受伤
一切都发生在转瞬之间,黎落安想要阻止那箭矢,甩动灵鞭时,手却忽地脱力。
他毫不犹豫地跳过去想要用自己的身躯抵挡。他甚至不能精准地确定那箭矢会穿过哪个位置,万一呢?万一它射中了苏沁平的胸膛,贯穿了她的心脏,那该怎么办!
黎落安的脑子嗡嗡的,最后一点力气让他紧紧地抱住了白虎粗壮的前肢,死死护住最靠近胸膛的位置。
箭矢来得很快,好在他不算笨拙。以为自己会死的念头只升起了一瞬,下一刻充斥神经的就是手腕被几乎贯穿的剧痛。
“落安,黎落安,你别睡,”苏沁平抖着手将止痛止血的丹药喂进黎落安嘴里,她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却抑制不住声音的颤抖,“我们回家了,会没事的。”
“快去叫军医啊!还有原叔!”
黎落安也分不清,是自己两眼昏花,还是苏沁平真的哭花了脸,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终是疼晕了过去。
这一夜,白虎族和孔雀族都难以安眠。
苏沁平与黎落安遇敌袭的事被其他族的兽看到了,只是不敢掺和,但大多都暗自去通报了两族。
屠兔兔收工回家,一蹦一跳地数着今日赚到的灵石,其中的大部分都来自苏沁平。她心情很好,奢侈地奖励了自己一篮子草莓,路上吃了大半,剩下的留给家里未成年的妹妹弟弟。
只是快到家时,屠兔兔警觉地抖了抖耳朵,快速躲到隐蔽的树丛里装死。
待发现前方的正是捕猎的苏少主时,她拍了拍胸脯刚想出来。看来是那些没有灵智的家伙们乱窜了过来,肯定是馋她家的豪华大洞穴,还偷拔了她家地里的胡萝卜。根本无法交流,要不是她吃素,真想好好教训教训它们。
而下一瞬,对危机的敏锐第六感令她条件反射,迅速变成不起眼的小兔子,屏住呼吸。
四周埋伏了一堆杀手!
屠兔兔吓得瞪圆了瞳孔,还好她离得远,没进他们包围圈,要不然,可能这一筐草莓就是她最后的晚餐了。
不对不对,她家还在那边呢!
怎么办?她只能祈祷家里的几小只别在这时候冒头。
待他们转移阵地,屠兔兔才提着小命回家,吩咐妹妹弟弟赶紧收拾收拾搬家。
“姐姐,我们为什么又要搬家呀?”
“笨!”屠天天捶了一记屠地地,“刚刚这边有多危险,你又不是没感觉到。”
“可他们不是走了吗?”屠地地不解,边疑惑边把手伸进草莓框里。
“哎呦——”屠兔兔给他手上来了一记,“晚点再吃,先干活,那群天杀的都不知道在这待多久了,要是一个兴起回头给咱们把窟都抄了,咱们就全完啦!”屠兔兔想着就一阵后怕,“太危险了太危险了,这次我们搬去那种周围不易埋伏坏东西的地方。”
“好。”屠美美“嘿咻”一声,利落地搬起一堆家具。
几只兔子行动迅速,不消一会儿就收拾好了。
“姐,那苏少主他们……会不会有事啊?”
三小只都看向了屠兔兔。
后者沉默一瞬,双腿害怕地抖了抖,兜里的灵石沉甸甸的,她咬咬牙道:“天天,你先带他们离开,我去给两族通报一声。”
除了屠兔兔,亦有一些常年受白虎族庇佑的兽,来给白虎族和孔雀族报信了,而后者一接收到消息,便连忙整装出发。
苏大三兄弟带的队伍与黎梧黎桐一行正好撞上。黎梧一个健步上前,红着眼质问苏大,“是不是你们害的!我家少主刚成亲就出事,他从未惹过任何兽,怎么就平白遇了险!”
“黎梧!”黎桐赶忙拉住他,却被他愤愤甩开了手。
苏大揪住黎梧的衣领,“装什么装?我家苏少主正直仗义,怎么可能害你家病鸟,我看就是你们存心报复,演的这出戏!”
孔雀族的小队忍不了这污蔑,白虎族亦在气头上,眼见一场争斗就要爆发。
“够了——”
“别吵了!”
黎桐与苏仨一道大喊。
“现在两家少主尚处在危险中,你们现在吵有什么用?”
“还想打架?巴不得见少主们重伤躺着回来是不是?”
两方哑火。
“哼!”苏大甩开手中的衣领,黎梧冷哼。
“不想参与救援的现在就滚回去。”黎桐难得动怒,黎梧也噤声了。
“听我说,现在我们应该先放下私怨,通力合作,我们两个小队交叉重组,分头去寻。白虎族身躯健壮,善于疾奔,可大大加快寻兽速度;孔雀族身手矫健,可飞行作战,亦有不小的优势。”苏仨主动表示合作态度,“现在两位少主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这是最优方案。”
黎桐比黎梧更有话语权,他冷眼制止黎梧的拒绝,快速思考后应下了。
两队组合后分成四小队,分别朝不同方位进发。
苏仨变成白虎原形,带着队友朝南行进。他背着黎梧,黎梧紧抿着唇,心中虽有芥蒂,但眼下他能分得清孰轻孰重。
天色渐黑,他们的心情也渐沉。
“等等。”苏仨忽地停下。
黎梧不满,“这就累了?不想去就别去。”
苏仨皱眉,爪子猛地抬起把黎梧按了下来。
“你——”
其余几只孔雀意欲发作,然其他白虎亦进行了同样的操作,将他们按在自己身下,警惕地看向前方。
黎梧睁大双眼,他不敢置信,这群杂毛兽难道要在此处灭掉他们吗?
黎梧正想拼死反击,只是下一瞬,他也意识到了不对。
一阵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隐约能感应到对面实力不低,莫非……
但对方似乎也察觉到了他们,速度缓了几拍,转瞬就换了方向。
“追!”白虎们再次将孔雀们甩到背上。
他们与对面数量差距较大,但现在顾不了这么多了。
“我族可用翎羽做传讯,相互感应,我通知黎桐他们速速朝这个方向赶来汇合。”黎梧稳住身形,拔出一根翎羽将其分成三片,随后它们化作灵光飞速散开。
待黎桐等兽赶到时,黎梧、苏仨等已经和白虎族守卫军将那群埋伏者制住了。
那群家伙依然维持人形,不肯化作妖兽原形,分明原形才是最利于妖兽战斗的。除非他们的身份太需要隐藏。
苏仨眯了眯眼,他拖着尚在流血的一条腿朝着某处走了几步,他觉得某个家伙有些眼熟,然一时想不起来。
“别靠近了,小心对面又使什么阴招。”黎梧刚刚被苏仨救过,他别扭地阻止着苏仨。
“带走吧,我给他们都下了禁灵术。”守卫军的领队苏兮命令道。
苏颜不爽地扯了扯被自己捆着的几个家伙,“混蛋。”
她来时亲眼目睹了苏沁平最后被箭雨追击的危机场面。少姑爷中箭昏迷,少主虽幸免,却也浑身是伤,完全顾不得自己,瘸着腿折着手,抱住少姑爷,边跑着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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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一边大把大把地掉。他们何时见过少主这样啊。
她再也不说少姑爷配不上少主了,他们就是天生一对!以后她就是他们的头号支持者!
他俩才刚成亲呢!这叫什么事儿啊。
想着,苏颜狠狠地踹了一脚,被绑在一起的俘虏一连串地倒在了地上,离得不远的黎梧也被牵连摔倒了,“哎呦喂——”
她尴尬地吐了吐舌,扯住绳子,想将他们再拉起来,结果那几个就好像停了呼吸一样没了动静。
“不对,都远离俘虏!”苏兮一声大吼,训练有素的守卫军条件反射地听令随行,并将没来得及反应的其他兽一起拎走,苏颜一把扯过还趴在地上揉屁股的黎梧。
下一瞬,那群俘虏身上都冒出了绿色液体,像是被腐蚀了一样,很快就化成了一摊水。
“靠!”
“这是什么脏东西?”
“他们分明是妖兽,却到死都未现出原形。”
另一边——
“原叔,落安怎么样了?”
“目前已无大碍。他体质不太好,经过这一遭需好好休息调养。好消息是,除了手腕的那处贯穿伤,身上没有其他严重伤口。”
原亦疏见苏沁平仍然担忧地盯着昏睡的黎落安,他无奈地摇摇头,“倒是你,该处理下伤处了。”
“嗯嗯。”苏沁平心不在焉的应了声,眉头依然没有舒展开,“难道还有其他坏消息?”
原亦疏沉吟一声,“是的,如你所料,箭头上抹了东西。”
苏沁平心下顿沉,“能处理吗?那东西是什么,有什么危害?”
“如果我猜得没错,那东西或许是秽。”
“秽?”
“嗯,很少见,所以我也不能完全确定。但若真是此物,倒是不用太担心副作用,因为此物唯一的效果就是污染血脉。”大部分妖兽并不依靠血脉之力来修炼,如今的妖界,不少妖兽体内或许存在万分之一远古血脉,但觉醒的可能都不足万万分之一。
原亦疏并非白虎族兽,他是巨猿。自巨猿族没落,寥寥族兽四散后,他来到了椿溪山投奔白虎族,并开了家医馆,也因他的精湛医术,被白虎族奉为上宾。
即便有原叔的安慰,苏沁平仍然无法放心,“那毕竟是污染,没有办法去除吗?”
原亦疏摇头,“除非他能成功觉醒,那时全身的血液都会焕新,任何污秽都不会残留。但,如今中了秽,可能那一点些微的远古血脉也不存在了。”
简而言之,几乎无解。
苏沁平心情沉重,既是因担忧黎落安,也是因此次遇袭一事。
谁会特意用秽来攻击?污染血脉这种事,唯一会重伤元气的只有四大王之护卫,因为他们血液中的真龙精血干系到各族所守护的,镇守妖域的秘宝。
若苏沁平中招,作为护卫之一的白虎族将后继无兽。除非她爹娘再生一个……
而这或许不仅仅是针对苏沁平、针对白虎族的阴谋。
以及,那些不现身的追击者、敏捷的身手、迅捷的速度,和不俗的箭术,她无法不想到某妖兽族——云豹族。
她并不想怀疑挚友,可……
苏沁平出神地看着黎落安,他双眼紧闭,面色苍白,唇上亦无多少血色,她的心里一揪一揪的。
原亦疏拿着绷带和药水,叹了口气,打断苏沁平的沉思,“你再怎么盯着,小孔雀也不会现在就醒,如果你还想照顾他,至少把自己折了的手先固定好。”
10. 自责
“倒是少见你这样,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看起来,你很担心他。”原亦疏边给苏沁平处理伤处边感叹。
苏沁平大概理清了些思绪,料想那群家伙应该本就是冲她来的,她忍不住自责,“是我连累了落安。”
如果不是她今天带他出门,如果不是她一时兴起跑去抓兔子,如果她能再警觉一些,如果她更强大,或许,或许……
原亦疏闻言皱眉,手下动作不禁重了些许。
“嘶——”
他黑着脸,“有错的是那群坏东西,责怪自己做什么?这一切又不是你愿意发生的,即便不是今天也可能是明天、后天、几年后,一群阴沟里的渣滓尽使些肮脏手段,就像无意间踩到了几坨藏在草地里的屎。小苏,打起精神,这可不像你。”
苏沁平垂着的头又抬了起来,抿紧的唇松开笑了笑,“原叔说的对,是我钻牛角尖了。”
“你那小夫君大概晚些就能醒了,最迟就是明早,你也别太担心。”
原亦疏备好伤药并写明注意事项,一道放在苏沁平手边,“天色不早了,你也早点歇着。谨遵医嘱,若有不适就让其他兽来喊我。”
“谢谢原叔。”苏沁平起身送他出门,还想送他出营地。
“你可别折腾了,你原叔认路。”走出门口时,原亦疏就劝苏沁平回屋。
门外的两名护卫立马道:“是啊少主,你就放心养伤,我们保证把原大夫安全送到家。”
苏沁平没再坚持,她还有急需做的事。吩咐完两名护卫,她一瘸一拐地回到屋里,给黎落安捻好被子,坐着等了会儿。
片刻后,敲门声响起。
“少主。”是苏兮。
“进来吧。”苏沁平离开床沿,坐到近门的桌边。而苏兮的汇报,证实了她的部分猜想。
苏兮难得不太冷静,有些愤愤,又顾虑到不远处屏风后的床榻上,还躺着昏迷的少姑爷,忍住了捶桌子的动作,尽量压低声音:“他们到底是在谋划什么!死壮如此稀奇,说明一开始就做了相当全面的准备,包括被抓捕后的自杀,直接就是死无全尸。”
苏沁平沉声道:“若单纯仅是针对我,不至于如此缜密。他们盯上的,至少与整个白虎族相关,也或许不止。”
苏兮亦是这般想的,只是她暂未完全弄清对面的意图,且还有个不容忽视的问题,“少主,他们能做到悄无声息地埋伏,恐怕……”
“嗯。”苏兮的未尽之言正是苏沁平的担忧,椿溪山内,极大可能有敌对势力的奸细。
“苏兮,守卫军这边辛苦你加强操练以及做好周边布防,动作变动不宜太明显。”
“另外,义征队那边,通知苏陌,让他派部分伪装在妖兽中。如寻常那样,注意隐匿行动,暗中探查,一发现有异样就来禀报我。”义征队也是由白虎族带领的,但与全员白虎族的守卫军不同,义征队成员则由椿溪山的其他各族妖兽组成,自发报名并经过一系列考验、筛选,数量不多。
他们的成员身份并不在明面上被熟知,主要负责暗中守卫或执行隐蔽任务。
约一刻钟后,苏兮告退。
等在门外的苏小希一见到苏沁平就红了眼眶,“少主!”
苏沁平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你怎么来啦。”
苏小希连忙端住她的手,“少主你可小心点,怎么出门一趟还碰着这种事了。以后你得把我带在身边啊,我能照顾好少主,还能帮少主一起打架。”
苏沁平看着苏小希碎碎念,笑着道:“好好好,小希最好了。不过一直把你带身边可不太行。”
苏小希叹口气,瘪瘪嘴道,“可我愿意啊,我本就是负责贴身照顾少主的嘛。”
与苏小希一同来的还有黎桐,他朝着苏沁平拱手并关心了几句,面上几分忧虑,“苏少主,我家安少主可还好?”
苏沁平让他们一道进来。
黎桐一看黎落安脸色苍白的躺在那,就红了眼眶。
苏沁平不忍,“抱歉,是我没保护好落安。”
“不,”黎桐抿唇摇头,“那样的情况,两位少主能脱身已是不易。”
“今晚我和落安就宿在营里了,明日回家里去。小希、黎桐,你们就先回去吧,也替我给我和落安的爹娘报个平安。”虽然苏沁平已经提前派了兽回去,让他们不要担心。
“少主,真的不用我留下来照顾吗?”苏小希不放心,“你现在手脚不太方便,少姑爷也没醒。”
苏沁平,“没事的,这点伤对我来说都不算什么,几天就好全了。主要是落安,身子骨本就不大好……”说到这里,她的神情不自觉凝重了些,“不过你们放心,有我在这里就够了。若有需要,我就唤旁的兽帮忙。”
再三确认苏沁平能照顾好自己,苏小希才离去,黎桐也一道告辞了。
苏沁平关上房门,今日发生的事太多,她有些疲惫的捏了捏眉心。再次看了黎落安的情况后,准备洗漱完就睡下。
房间就一张大床,从浴间出来后,苏沁平犹豫一瞬,还是决定躺过去。
和黎落安分房睡的话,她不放心;拼几张长凳的话,她也睡不好;至于化为原型趴地上过一夜……算了,不要没苦硬吃,她都受伤了,还是睡干净香软的床吧。
毕竟是特殊时期,苏沁平想,落安应该是能理解的。
苏沁平小心翼翼地上床,因为担心睡觉时乱动弄醒黎落安,她在靠边的位置侧躺下,与黎落安隔了一臂距离。看着他难得安静的面容,苏沁平有些不习惯和难受,“落安……”
上一次见到他这样,还是他幼时摔伤了腿那次。
那时的小苏沁平对小黎落安这只漂亮孔雀好奇心极强,有时候在外面玩儿瞅见了他,她因为吸取最初的教训,在外只悄咪咪跟着他,美名其约为暗中保护。
忍不住时就会窜出来跟他打招呼,蹦来跳去地让他一起玩,虽然大部分情况下对方都会昂着头“哼”一声,转过身收紧双翼不理她。只偶尔几次会勉强搭理她几句,“别以为是我多想跟你玩,我就是看你一只虎落单了可怜,陪你一会会儿。就一会会儿。”
然后苏沁平就乐得围着他打转,或是献宝似的带他去看有意思的东西,有时是一丛漂亮的花、一棵上了年纪的大树、一片可以偷摘果子的果林,有时是一方极佳的观景处,有时可能是她偶然发现的“秘密基地”,喋喋不休地与黎落安分享。
不知为何,他也总能与她聊下去,嘴上说着只理她一会儿,但情不自禁地就一直跟着她,好奇地问着问那,时不时与她拌嘴吐槽,她也乐呵。黎落安高兴时会不自觉摇摇屁股晃晃尾羽,待自己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后,就会疯狂跳脚转移苏沁平的注意力。
某日,苏沁平就见黎落安这只落单小孔雀,去了一处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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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立在山顶不知想做什么,小孔雀四处跑了会儿就气喘吁吁。
苏沁平躲在石头后差点笑出声,她不知道黎落安在做什么,但瞧他撅着屁股抖着羽翼原地打转的样子实在可爱,她突然懂了为什么族里很多大虎喜欢玩小虎。
就,挺萌的。
“黎落安,你可以的,不怕不怕。”黎落安似乎在给自己打气,以苏沁平的修为,在不远处勉强能听到他的自说自话。
下一瞬,黎落安张开未长全的双翼,直直朝着悬崖奔去。
苏沁平心中猛跳。
转瞬黎落安就顺着陡峭的山壁跌落下去,头晕目眩中拼尽全力挥动翅膀,只感觉到双翼的刺痛,半点没有起飞的迹象。
苏沁平虎躯一跃,踩着峭壁飞快朝着黎落安奔去,然她追不上黎落安下落的速度,爪子将将够到黎落安时,只抓到了一下就脱手了,但好歹是起到了些缓冲的作用。
对于黎落安来说,好像中途被拉住了一瞬,也或许是他的错觉。他感觉自己快晕过去了,也可能马上就摔死了。这时才开始后悔,他选的这座山还是有点高了。
而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
落地时,黎落安已昏迷过去,双腿近乎失去知觉。
苏沁平吓得赶紧背上他,一刻不停地跑去孔雀族带他看医师。
黎父黎母亦是吓得不轻,好在黎落安没有生命危险。他们说,黎落安自出生便身子比寻常孔雀弱,那双翅膀大概是永远都不能像其他孔雀那样飞起来,双腿也有从母体带出的顽疾。
因此,他们总是对黎落安格外呵护。可他只是面上不说,心里有股不服输的气劲儿,又不想被爹娘担心,小小一只孔雀便总偷摸摸地练到腿疼、翅膀疼。他不爱与同龄的族兽玩,大概也是因为此事。
许是听到别的兽说了什么,他就想了这个法子去激发自己的潜能,也就遭了这罪。
小苏沁平张着嘴,她想象了一下,若是她自己,生来就不能同族兽那般自由奔跑,打架也打不过定然要被笑话的,而且没有强壮的身体保护自己和在意的兽,肯定会极难受,可能还会有些旁人不能注意到的孤独……
她望着床上睡梦中额间冒冷汗的小孔雀,心中升起强烈的保护欲。小苏沁平本就喜欢他,一开始是那种被美丽事物的吸引,认识之后,觉得娇气高傲的小孔雀很是可爱,但是越与他相处,便越喜欢他本身。
“姨姨,叔叔,我以后能不能常来找落安玩呀?我想做他的玩伴,我喜欢和落安一起玩,而且我脸皮厚,他若不理我就我理他呗。”
黎木辰微愣,心说,就算不同意,她之前不也常溜进来么。不过他也被这只小虎说得心中一软。
黎清幽则蹲下身,拉起小苏沁平的爪子,将软乎乎的肉垫放在自己掌心,另一只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微笑道,“好孩子,小安能有你这样的朋友,他一定也很开心。”
“嘿嘿,”苏沁平不好意思地挠挠脸,“我还怕他不喜欢我呢。”
黎清幽捏了捏她的肉垫,“小安那孩子,要是真不乐意同你相处,必然是一点也不会给你回应的,他那性子就是别扭得很。”
……
给黎落安捻好被角,苏沁平的左手伸进被窝里勾住了他的右手小指。
直到感觉到指节处传来的体温,以及他平稳的呼吸,苏沁平的睡意渐渐上来,不消一会儿就睡着了。
11. 别走
夜间,黎落安迷迷糊糊发起高热。
他陷在梦魇中。梦里,他和苏沁平被一群蒙面人追杀,苏沁平与他们发生了恶战,而他被她护着,几乎帮不上什么忙。
直到一箭朝着苏沁平穿心而去,黎落安目眦欲裂,无论如何用力都无法扑过去救下她,满目猩红,血点溅在他身上,也染红了那身本该雪白无痕的毛发。庞大的虎躯,倒下时依然将黎落安牢牢护在身下,似要将自己做肉盾……
“不要……不要啊!苏沁平!”黎落安大叫着惊醒,胸口大起大伏,眼角被润湿。
他慌乱地辨不清现下境况,脑袋滚烫糊涂,只一遍遍喊着苏沁平,用着他尚有知觉的右手胡乱挥舞,像是要从虚空中抓住那倒下的身影,声音颤抖带着绝望的哭腔,“苏沁平……苏沁平,沁平……不要……”
“落安,落安!我在这我在这,你怎么样了?”苏沁平睡得沉,迷迷糊糊听到身侧的声音,想起身边的正是黎落安,转瞬清醒。
她连忙掀开被子坐起,俯身靠近身侧的黎落安,抓住他挥舞的手,忙道:“落安,别怕,没事了没事了。”
黎落安似乎被她的声音安抚到,声音小了下去,睁着眼睛发懵,依旧小声喃喃她的名字。
苏沁平吓坏了,以为他是起了什么副作用,忙要下床去把原叔找来,可黎落安却不肯放开原先被她抓住的手。也因为感觉到她要离开的动作,惊叫,“别走!不要离开……”
“我去找医师……不是,落安,我出去唤旁的兽去找医师来,我不走。”
“不要。”黎落安晕乎乎地转过脸来,他像是害怕一放手就再也见不到最在意的那个人。
苏沁平觉得黎落安的状态很不对劲,又不敢离开他的身边,挥手点亮房内的蜡烛,凑近观察情况。
只见黎落安虽转向她的方向,眼神却没有聚焦,口中一直呢喃着让她别走,眼眶通红,看起来格外脆弱。
苏沁平心中紧得发疼,她回握住黎落安的手,凑近安抚他,“乖,落安别怕,我在这,我不走。”她摸上那串虎牙手链,额头贴近黎落安的额头,想要给他传递些灵力,却在贴靠他额间时惊觉出他额头的异常滚烫,忙用手背再确认一遍。
黎落安发烧了。
苏沁平隔空取来桌上原叔留下的退烧药,他说黎落安可能会有发热的情况,便早做了准备。
“落安?”苏沁平倒出一粒丹药,凑到黎落安唇边。
黎落安一动不动,只恍惚地看向她。
“你发热了,吃药好不好?”
他似乎听清了,乖乖点头,张嘴将嘴边的药吞下,只是起效差不多要半刻钟,过程中会渐渐昏昏欲睡。
苏沁平再次躺下。原本两人是分别盖的两条被子,这下她也不顾及其他了,要是还离黎落安远远的,他可能又要不安。她干脆与黎落安钻进一个被窝里。
她陪着他,睁着眼,“落安,你好点了吗?认得出我是谁吗?”
“苏沁平。”
声音软软的,隐约带着些委屈。
苏沁平想,他大概是被白日发生的事吓到了,再加上身体不适、发烧,就做了噩梦,眼下都还不太清醒。若是平时,他也不会喜欢她靠得这么近吧,且那手一直紧紧攥着不放。
她又往前挪了挪,离黎落安更近了些。两人之间大概也就两拳距离,而苏沁平的额头再次贴上黎落安的额头,“没事了,我在这里陪你,我们都没事了,睡一觉就天亮了,明天我们一起回家。”
“你别走。”他倔强地盯着她,眼皮却开始有些打架。
苏沁平轻轻笑了声,眼眸比房内的烛火还亮,吸引着黎落安全部的注意力,“嗯,我不走。苏沁平不会离开黎落安。”她轻轻捏着黎落安的掌心,以示保证。
黎落安终于支撑不住,逐渐感到困倦,迷迷糊糊地将苏沁平的手往自己心口处攥了攥,生怕被挣脱了,“好……”
苏沁平见他眼睛闭上,呼吸平稳下来,终于睡着。她贴着黎落安的额头,垂眼便可看见他乖巧的睡颜,面上没有了不安,只是眼角还有隐约湿润,她轻声道了一句:“晚安,落安。”
晨间,黎落安最先醒来。
不太适应地转了下脑袋,而当他再次转回去,一睁眼就看到那张放大的熟悉面容时,惊得瞬间屏住呼吸。
他立刻闭眼,又不可置信地睁眼。
苏沁平侧躺着,离他很近很近。近到他能感受到对方温热的鼻息,还有……属于她的味道。像山间晨露,清新中带着点微甜,若是离得远些,或许会觉得有些许距离感的冷冽,可是此刻,他们靠得极近,她传递给他的气息,是温暖的……
黎落安有些不受控制地被迷住了。
苏沁平没有盖被子,也不知道是热的还是半夜自己推开了,她的唇有些干,许是长时间没太喝水,黎落安下意识抿唇,又微微张开。大脑一片空白,视线却离不开这个此刻在他面前放下了所有防备,露出最柔软一面的苏沁平,不过平时她对他也总是柔软的。
她好像总是如此,黎落安想。
可那份柔软,又好像不只是他独有的。
他在胡思乱想中小心翼翼地靠近,微启的唇间似乎含进了苏沁平的气息,一想到这点,黎落安的心就狂跳起来。
他甚至发现,苏沁平的手被他一直握在掌心,压在心口上。
他混乱了,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不对,苏沁平有没有受伤?伤得重不重?
当黎落安离那唇瓣只余半个指尖距离时,他突然清醒过来。
等等,他在做什么!
他这是趁人之危!他怎么可以这样。若是苏沁平知道了,会怎样想他,又会有多失望。
而下一瞬,苏沁平睫毛轻颤,似是要醒来的样子。
她微皱了下眉头,迷迷糊糊间仰起头伸展脖颈,也因这个动作,一干一润的双唇如纸面轻触微微擦过。
黎落安一个激灵猛地后退,脑袋直撞上了后墙上,“唔——”
苏沁平也在此刻睁眼醒来,看到捂着脑袋的黎落安,她迷蒙的眼瞬时睁大,忘记了右手的骨折,直接用手撑起身要看黎落安的情况,“落安!哎哟——”
右手一时疼痛脱力,她也没坐稳,因身子本就前倾,这下便直接跌向黎落安。
黎落安下意识伸手,结果那被贯穿的左手腕拖到了苏沁平的脑袋,也让他后知后觉起来,“好痛!”
于是苏沁平的脑袋一下子就落到了他的大腿上,没落稳,又朝中间滚去……
“苏苏苏苏苏——苏沁平!”
黎落安脸色爆红,面上因手腕和那出突如其来的疼痛变得扭曲,苏沁平也尴尬地意识到了不对劲,迅速起身,“抱歉抱歉,”下意识就要用手去帮忙抚黎落安的痛处,又赶紧打了个弯只轻轻拍了拍他的腿。
好一阵“兵荒马乱”。
黎落安疼得都眼睛泛了泪花,苏沁平也不确定他是因为手腕的伤,还是说那处真的有那么脆弱……啊不行不行,不该想偏了。
她转身下床,三步并两步到桌上取来止疼的丹药,又赶紧跨步回到床上,倒出丹药来递给黎落安,“落安,这个止疼的,你快吃一粒。”
黎落安羞愤接过,沉默吃药。
只是下一刻,苏沁平又靠了过来,他下意识后退,但她只是用手贴了贴他的额头,然后长舒了口气,“太好了,已经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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烧了,我还怕你会反复发热,不知道得难受多久。”
黎落安张了张嘴,经她一提醒,这才隐约想起些零散画面,昨夜烧得晕晕乎乎,他自己的神智也不太清醒,但也不至于像醉酒那般断了片。
于是,脸色再次轰地一下烧了上来。
苏沁平一惊,赶紧又贴了贴他的额头和脸颊,“怎么回事,又发热了?落安,你现在是不是还不舒服?你等下,我去拿个药,不行不行,我得去把原叔叫来给你看看。”
“没事!”黎落安垂头掩饰自己不正常的红晕,“我……我,我就是有点热。”
“真的吗?”苏沁平极不放心,“落安,你若有不适千万别逞强,别瞒着我。”
“真的。”黎落安努力让自己平心静心,克制着不去回想他昨夜硬抓着苏沁平的手、苏沁平脑袋贴着他、他们在一个被窝里……这些乱七八糟的画面。
苏沁平又看向他的左手腕,心脏隐隐抽了一下,“你的手,现在感觉怎么样?”
黎落安试着动了动,“不刻意用劲或者触碰的话,几乎没有感觉。”但若是要使用的话,就会疼得厉害。
苏沁平点点头,“应该是原叔昨日对你的治疗起的作用,近日就好好养伤,千万别磕着碰着。晚些我们就一到回家去,回去了吃好睡好歇好。对了,咱们还没吃早饭,落安可有什么想吃?我让厨房的弄些来。”
黎落安忽地想起方才苏沁平刚起床时的反常,皱眉急急问她,“那你呢?可有何处受伤?你的右手是怎么了,刚刚是不是也疼了?还有你下床时腿也是不稳的。”他本以为是苏沁平一时着急,现在想来定然不是。
苏沁平笑道,“我能有什么要紧事?一些小伤,养几日便好了最多就是右手骨折,还有腿脚会跛几天。主要是你……”
“什么叫一些小伤!”黎落安气急地打断她,“骨折和伤了腿怎么就不要紧了?我就手腕流了点血罢了,你怎么这么不注意自己身体!”
苏沁平被他说得一愣,她知黎落安心善才会这样与她急,还未开口,又被他抢先,“还有,你怎么就问我想吃什么?你能不能,能不能先顾着自己,你都不知道你伤得有多重,你才是最需要被照顾的那个。”
苏沁平想解释,也没那么夸张,她还硕心里有数的,黎落安却不退让,“除了手和腿,是不是还有其他地方?有没有淤青和肿痛?”
苏沁平正想轻飘飘带过去,被黎落安狠狠一瞪,“大骗子,你莫诓我!”
“冤枉啊——”苏沁平哭笑不得,“是有一些,可是我皮糙肉厚的,我……”顶着黎落安那视线,她咽了咽口水,没继续说之前那些话,“我,啊我是有些疼有些不舒服的,那咱们就回家后养着嘛。”
黎落安朝她冷哼一声。
苏沁平不知为何面对生气的黎落安有点心虚,挠了挠眉头,转念一想,自己也没错啊!她可是白虎族年轻一辈里最强大的,从小到大少不了磕磕碰碰摔摔打打,这种挠痒痒程度的可不就是小伤么,越想越有理,昂起头正欲与黎落安争辩几句,瞧着他的神色,又讷讷地有些开不了口。
唉,罢了罢了,黎落安也是关心她,这是好事嘛,这么一想,心里还是挺暖的,“嘿嘿……”
“你笑什么?”
苏沁平没注意,自己心里乐呵嘴上还笑出了声,不过也觉得不用刻意藏着掖着,“就是被落安这样关心,我感觉很高兴。”
黎落安被她那笑容晃了眼,扭捏地移开视线,气势弱了下去,“应……应该的,毕竟你救了我,而且……而且咱俩又是那个……就是,那个约法三章的关系。”他差点咬着自己舌头,他在说什么呀!
果然,苏沁平闻言愣住。
12. 青梅竹马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俩好像总会从上一刻的亲近笑闹,转瞬变成下一刻莫名其妙的尴尬氛围,每当感觉彼此似乎靠近了一些,马上又会隔远些距离。
就这样起起伏伏。
苏沁平其实不太想听黎落安提起大婚之夜的那个“约法三章”,哪怕她前一日分明想好了,就这样,用这个借口去靠近他也挺好的。可是,那样又好像是在提醒她,他们之间真的什么都不是,也什么都不会有……她不希望是那样。
喜欢,就是会贪心的。
可也会因为太在意,总会怯步。
黎落安无意间地提起,大概也是在提醒他们之间的距离,苏沁平不想他有被冒犯到的不适,便也止住了那股前进的冲动转而后退两步,装作不在意地弯起嘴角,“嗯,你说得对。”
而接收到苏沁平的反应,看到她如平常上扬的嘴角,听到那短短五个字,黎落安的心却被扎了一下,细细密密的疼痒像是溃烂发作的前兆,他的喉间被堵住,胸腔里一股气不上不下,几乎要呼吸不上来。
可他能气谁?能气什么?气苏沁平不爱他,还是气自己不敢言爱?
他垂眼,遮盖住眼中透露出的波澜心绪,“嗯。”
室内陡然安静下来,莫名其妙的沉默。
外面响起敲门声,“少主,可醒了?”是苏小希。
苏沁平下床披上外衣,“我去开门,”顿了顿,转身对依然保持着坐姿的黎落安道,“落安,你再歇会儿,天色还早,我们晚些再动身回家。”
黎落安低声应她,但她已经快步绕过屏风前去屋门处,他只能揪着被褥暗自懊恼。
“少主,我可有打扰到你?我还想着,若是无人应答我便多等等。”门外的小希一手提了一屉食盒,一手捧着两套崭新的衣物,“我来时在伙房那拿了些大包子和稀粥,怕你们若是刚醒会饿肚子,先垫吧垫吧。”
苏沁平笑着让她进来,“还是你周到。”
苏小希将食盒摆在桌上后就忙拉着苏沁平坐下,“少主可快别站着了。”
“我还没洗漱呢。”
“哎哟我的少主,我去打盆水来,你就别乱动了,好好养着伤行不行。”苏小希一心照顾苏沁平,根本停不下来。
苏沁平见此也不客气,“打两盆水吧,一会儿摆旁边那架子上就行,你一大早过来也辛苦了,弄好了去隔壁那屋先歇着,我们晚些再回去。”
“好嘞少主,我办事,你放心。”
待苏小希离开屋子后,黎落安穿着里衣披了件外袍从屏风后走出来,那件干净外袍倒不是他自己的,而是营里备用的纯色外衣,毕竟昨日一遭后原本的衣服也不好再穿了。
黎落安与苏沁平洗脸净手后一道在桌旁坐下,他有些不自在不知如何开口,刚想打破沉默,还是苏沁平先出声了,就如平常那样朝他弯着眉眼道:“营里的大包子还是挺好吃的,又顶饱,别看它表皮粗糙,但嚼着口感极好,既松软又有劲儿,内馅儿也不会太腻,小希拿的有荤有素,配着小粥正好。若是不够,我再让她去取些其他的来。”
“嗯,”黎落安拿起一个咬了一口,“你之前也在这吃过吗?”
“是呀,我打小就常来,跟着我爹还有营里的其他族兽修炼习武,伙房里的姨姨叔叔都可疼我了,总给我做些好吃的来投喂,就怕我在营里太累给饿坏了呢。哈哈你不知道,得亏我好动,消化又好,要不然我真担心小时候就被他们给喂成个胖墩墩的虎,嚎一声虎躯抖三抖,跟着我的那群小虎可不得笑话我,那就不威风啦。”
黎落安想象了一下,也觉得好笑,“不过小时候肉嘟嘟的也正常,吃得多长得健康。”
“不行不行,”苏沁平猛摇头,大口吃着包子,正好吃完一个肉包又拿起一个,“你别看我以前老上窜上跳地一点不端庄,我还是好面子要漂亮的。”
黎落安抿了口清粥,温声道:“你一直都挺好看的,哪怕吃得丰腴些,定也是可爱的。”又怕她误会,找补了句,“咱们两族里一般也难有不好看的吧。”
苏沁平不甚在意地笑道:“的确,不过我们族里就我一个是纯白毛色的白虎,就这也够我吹嘘的了。”
对啊,她总是最独特的那个,黎落安心想,像小太阳一样,耀眼、优秀、强大、充满活力,偏又有足够体贴的温柔,怎么可能会有谁不被她吸引目光呢?
他垂头摩挲盛着粥的碗壁,侧目看向不远处的两叠衣物,应是从家里衣柜带来给他俩换的。
苏沁平仰头喝光了碗里的粥,察觉到黎落安的视线,也转过头去,看到那叠衣物时,心虚地舔了下唇,“我忘记跟小希交代了,她应该是下意识拿了同色系的两套。”
“交代什么?”黎落安的心里又揪了一下,全然忘记自己之前故意换了与苏沁平不同色的衣服。
苏沁平抬手擦了擦嘴角,“穿同色的衣服就好像告诉别人我俩就是挺亲密的一对,我以为,你会不高兴。”
黎落安想说,他不会不高兴,他只是……只是,只是害怕自己会太贪心,会想要更多。从穿衣到食、住、行,到与她生活相关的方方面面,他怕克制不住自己想要靠近苏沁平的渴望,便努力掐灭这样的苗头。
可他不甘心。
不甘心,但……
“嗯,以后注意就行了。”言不由衷。
苏沁平攥着碗边沉默半晌。
随即仰头道:“我不要!”
黎落安睁大双眼表示疑惑。
“你自己非说要约法三章的,那你可不能不认,第一条是什么?是和睦夫妻。”她故意跳过前面的“扮演”这个动词,顺便理直气壮地偷换一下概念,“哪有恩爱夫妻刻意穿得两模两样的,那不就是离心了嘛。”
“哪有你这种说法……”
“哎呀就是有的,我听说人族里就可流行情侣装了。你别跟我如此生分,还要从穿什么衣服上保持距离,咱们再怎么说也是自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哪有那么多讲究。”
黎落安被那声“青梅竹马”砸得头晕,忙低头咬一口包子,也辨不清苏沁平都在说什么鬼话,一边没由来地感觉欢喜,一边又醋意上头也开始说胡话,含混着嘟嘟囔囔道:“你与云风才是青梅竹马,你与他穿那劳什子的情侣装去。”
“黎落安!”苏沁平忽地提高声量。
“干嘛!”黎落安抬头。
“凭什么青梅竹马就不能是你和我?”再说了,成婚的是他俩。
“什么?”
“你们好像总爱说我与云风相配,可明明我与你也是自小相熟,”说到“熟”这个字,苏沁平自己都有一瞬的心虚,毕竟大部分时候,都是她厚脸皮地凑上去非要与黎落安玩,“就算按排序,也该是咱俩排一对。”
黎落安心里乱跳起来,舌头打结,“你……你说什么胡话呢,什么跟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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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就该是一对,我……你可别说你是又在肖想我!”最后一句仿佛是为了掩盖什么,亦或是口是心非的求证,朝着苏沁平喊得可大声了。
“就是肖想你又怎么了……”苏沁平噘起嘴嘀咕。
黎落安听力也不差,闻言脖颈瞬间漫上大片红色,啃得面目全非的包子脱了手,慌乱地起身想要离开座位,刚走出一步就是一个踉跄,右脚绊了左脚。
“落安……”苏沁平忙伸手要去扶他,被黎落安急急躲过。
“我去换衣服了。”
苏沁平看着他逃也似的背影,有些后悔。
她不该急的,怕是又吓到落安了。
而黎落安躲在屏风后,抓着衣服平复躁动的心。他被弄乱的大脑艰难地分析着,苏沁平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原来在她心里,他比云风的位置更靠前吗?比起云风,她觉得应当是他与她更相配吗?还有,她是单纯与他拌嘴,还是说,她对他也有……肖想?
黎落安后悔地捶了下自己的脑袋,干嘛跑那么快,像是生怕她追上来似的,他应该直接问清楚的,也许她对他也有意呢!
黎落安不断地回想与苏沁平相处的点滴,想起她的担忧与温柔,想起她的靠近与体贴,还有她对他的不排斥……应该是不排斥的吧?除了……
除了新婚之夜,她并不愿意与他圆房。
她是待他很好,可她也没有想与他做真夫妻的意思,若是那样,她对他难道真的会有一丝喜欢吗?
黎落安忽地冷静下来。
他垂头看向挂在手臂上的衣物,决定要不着痕迹地试探清楚。
因为黎落安在屏风那头换衣,苏沁平便干脆在另一侧也把衣服换了。
但是毕竟右手未好全,穿脱衣服不是特别方便。
于是,待黎落安走出屏风时,看到的便是苏沁平穿着小衣,露出了大半光洁的背脊。
他慌得赶紧转过头去。
又听到那边传来轻微的倒吸凉气的声音,他想起苏沁平受伤的右手,大概是不太方便穿衣,踌躇间,他微微颤着声音问:“你是不是不太方便?要不,我帮你去唤苏小希来?”
苏沁平听到从屏风那头传来的声音,没有转头,不甚在意道:“无碍的,我穿慢点就是了。”
既如此,黎落安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只是半晌后——
“落安。”
“你说!”黎落安忙着挥散脑子里的画面,一时也应得大声。
“你可以来帮我一下吗?”
“帮……”黎落安咬到了舌头,疼得轻嘶一声,“帮什么……”帮她弄衣服?他们是可以做这种事的关系吗?黎落安脸上的红晕一直没能消下去。
“这里的袖子我有些套不上。”
“哦哦……”反正是她自己喊他帮忙的,黎落安索性闭上眼,扶着屏风朝苏沁平走过去,一路又绊到了凳子、撞到了桌子。
苏沁平闻声感觉不对劲,转头去看,只见黎落安正闭着眼愣愣地摸索着过来,被逗乐了,“你闭着眼怎么看得清路呀?快睁开吧,可别不小心摔着了。”
既然苏沁平都这么说了,那就不能怪他了!
黎落安按捺着紧张心绪,睁开眼却没敢第一时间看向前方,视线只对着地面,然后故作淡定地挪步过去。
待走到跟前,苏沁平没忍住笑出声,“我又不是没穿衣服,落安,你也太可爱了。”
13. 回家
可爱?
“你这是夸我吗?”用可爱形容他,莫非苏沁平都没把他当成年男子看待。
苏沁平:“当然是夸赞啊。”
黎落安撇撇嘴,懒得与苏沁平计较,走上前用右手接过一节衣袖,小心翼翼帮她套上外衫。
临近午时,苏沁平一行才从白虎族营地出发。
苏大兄弟并一队守卫军随行护卫,孔雀族那边则来了黎梧一队,不过这次他们倒是没有一见面就互吵,有了昨日短暂的合作,再怎么有别扭,还是选择将成见先放在一边。
一列在左一列在右,尽可能互不干涉。
苏二本想直接化为虎身以作坐骑,但苏沁平想到黎落安的不适应,没有应下,他俩乘的是孔雀族的代步法器。
离目的地还有段距离,随行在侧的黎梧没忍住,主动提议道:“安少主,我们可要回孔雀族?回家去好生将养着。”他还是不放心将少主交给白虎族,总觉得那群家伙一个个都粗枝大叶的,自己受了伤也常是仗着健硕的身体而不太在意,哪里能照顾得好他家少主。
黎落安眉头一皱,还未发话。苏大一听此言,火气又蹭得窜上来了,直言道:“二位少主既已成婚,白虎族便是家,这话说的,合着是还没拿我们白虎族当一家?”
黎梧呛声:“我可没这意思。就怕某些兽举止粗鲁照顾不好我家少主不说,还要明里暗里挑刺,亦或是惊吓着我家少主,再给加重了伤病。若回我们自个儿家,可不会有这般顾虑,不受苦不受累也无需看脸色,矜贵养着舒服自在。”
“呵,”苏大忍着不去看那阴阳怪气的脸,“只敢指桑骂槐的绿头鸟,原是嫌我们粗鄙呢,那我们笨手笨脚的又不会看人脸色,真不敢沾上一点儿,赶紧把你们家病娇娇的少主接走。”
没有黎桐和苏仨在场各自拦着,他俩越说越冲。
两个队伍间又忍不住吵起来,黎落安头疼得眼皮直跳,右手忽地被苏沁平握住,他转头望向她。
苏沁平轻叹了声,两边队伍随之感受到一丝隐隐的威压,皆噤了声,苏大与黎梧心虚地朝中间看去。
他们平日也是直言直语习惯了,相处间没有那么多的规矩,尤其是聚在霖莠潭那块对吵已成常态,一时上头忘了这会儿是在正主面前。
“继续呀,怎么不吵了?”
“知道的是我与落安成了亲,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苏大和黎梧成了对冤家。”
“我还想着你们今日是带队来护卫安全的,原是吵架的领队啊。”
“你们也真是的,总想着替我俩这对小夫妻绝交,盼着点自家少主和和睦睦的行不行?
苏沁平看向黎梧,“我再郑重声明一次,我与落安是夫妻,白虎族与孔雀族便是一家。我知你们是关心落安,但照顾好落安本也是我应做的,若有族兽对他不敬,我自会处罚;若我做得不好,落安可以指责我甚至是离开,便是提出要与我和离也是我应受的。同理,你们也该给到我族相应的尊重。”
“以及,”苏沁平转向苏大,“落安如今已是我的夫君,是白虎族少姑爷,如何尊我敬我,便该如何尊他敬他。私下里随你们怎么吵,别再闹到面前来,下不为例。”
话音落下,也差不多到家门口了。苏沁平没管他们是什么反应,径自跳了下来,转身就抬手去接黎落安。
黎落安见她着地后脚没撑住微扭了下,眼皮一跳,随后瞪她一眼,后者心虚地吐了吐舌。苏沁平这不是习惯了么,一时忘了脚伤,好在也不打紧。
黎落安下来后,黎梧忙要跟上,但他转眼对着黎梧与一众孔雀族护卫道:“日后,没有我的命令,你们也不用来白虎族了。”
黎梧急了,“少主,我错了,你莫怪我,我怎能放心……”
黎落安冷眼看去,“什么时候能和睦相处了,什么时候再过来,省得彼此闹不愉快,我也耳根清净。我身边有黎桐可做安排,你且带着队回去。”
黎落安知道族中对两族结亲一事有些不满的声音,即便他们是出于对黎落安这个少主的忠心,但他不能放任不管。两族本就是友邻,既结了姻亲,关系自然是更紧密的,这也是两位族长的考量。哪能结亲反结出怨来的?
先不论黎落安与苏沁平夫妻之间如何,往大了讲,两族平时有些摩擦也就罢了,但若不分场合地闹,反倒是真会伤了两族和气,日后若遇上外敌,自家就先乱起来了,一盘散沙的何谈保卫家园故土。况且,孔雀族百年来都是要辅佐白虎族守护神印的,他们合该更团结才是。
黎落安让黎梧回去自省,早已站在门外迎他们归家的黎桐把这一切看得分明,与黎梧相反,作为哥哥的黎桐更为稳重多思。他心下叹气,猜想定是回来的路上发生了什么,少主才会专门提点,他也知黎梧该注意点自己的性子了,眼下他们已与白虎族结了亲,也因这关系走得近了,往日的表面摩擦可能就会进到内里,但无论如何也该有个度。
再说了,他们两族其实最多也就是常有些看不惯对方而起的小吵小闹,最多就是动动嘴皮子,也没闹过大事。他们都重视各家少主是真,但可别在少主的事情上自作主张做过了头。
到了家中便是正午了,苏沁平与黎落安不是很饿,不过两方的父母已在正厅摆了午膳等候,他们就没先回房,直接去了正厅。
苏沁平让小希先进去禀报。
“少主,让我扶着你吧?黎桐去就行了。”苏小希见不得苏沁平走路微跛的样子,看着就替她疼。
苏沁平轻拍她肩膀,“怎还把我当瓷娃娃了,瞧不起你家少主?”
苏小希:“少主,我就是心疼你!”
“又不是第一次……”感受到身侧的幽幽目光,苏沁平咽了咽口水,赶紧改口,“啊,虽不是第一次,不过确实是有些不便,还是你扶着我吧,我也省些力气走得舒坦些。”
黎落安咬唇,看了她半晌,赌气似的扭过头去,但也没先行离开,只亦步亦趋地跟在她一旁。
苏沁平隐约感觉到他的不高兴,摸不着头脑,她觉得自己也没说错话呀。
正厅里,相比苏穆威与苏长银的习以为常,黎木辰与黎清幽则担心更多。
昨夜他们已知悉了大致情况,也知黎落安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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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有苏沁平照顾,没有大碍,次日便会回家,便没有专门动身去营里看望。但黎落安本就体弱,甚少在外受伤,做父母的难免心下难安。
“清幽,莫太担心,他们应是马上就到了,待他们回家就好生安顿下来。”苏长银安慰道。
黎清幽点点头,眉间犹存一丝担忧。
这时,苏沁平与黎落安也到了。
待他们唤了声爹娘,黎清幽先问道:“小安,小平,你们两个孩子伤得可严重?快让我看看。”
苏沁平走到黎清幽身旁,笑着说:“我皮糙肉厚的,您就放心吧,就是这几日腿脚不便,但我好得快,配着药,没几天就又能活蹦乱跳的了。”
黎落安在她一侧,左手裹着圈纱布,他不想被几位父母看见伤口,尤其是母亲,怕她心疼,便只是说,“手上受了点伤,已经上过药了,不影响平日生活。”
苏沁平看向他,后者没有要继续说的意思,她便明白她也无需替他多说,免得父母太担心。
黎清幽却是知道的,微微红了眼眶,两个好孩子都没说全,昨日事态危机,她光是听族兽转述便心惊肉跳。
苏长银本对苏沁平的情况有数,但方才见苏沁平是由苏小希扶着进来的,当下亦是心中一跳,忙起身到苏沁平身边拉着她看,确认她确实没有大碍才松了口气。
“沁平,小安是为护你受的伤,别拿他与你这种惯常磕磕碰碰的比,你要好好照顾着你夫君。”苏长银嘱咐道。
黎清幽正想替苏沁平说些什么,黎落安先忍不住开口了,“娘,若这么说,其实是沁平一路护我才会缩手缩脚,她也需要被好好照顾的,且也没有受伤成习惯的道理。”
苏长银有些意外,随即转过头与黎清幽相视一笑,“你说得对,我家小平也麻烦小安好生照料了。”
黎落安刚刚出言时只顾着想苏沁平了,这会儿听岳母这般说,反倒有些脸红,努力镇定地应道:“应该的。”
见两个孩子此刻都没大问题,苏穆威和黎木辰也暂且放下心,“咳,都坐下开饭吧。”
黎落安伤的是左手,偏他又是左撇子。早上吃包子和喝粥时用右手倒是没有不便,但对着大圆桌,他若要去伸长手去够有些距离的菜,就很有难度了。
反正眼下也不是很有食欲,他便只夹近前的两盘,一荤一素,也足够了。他想着,吃得慢些,右手勉强能用……
视线中忽地出现一碗碟,其上摆了有七八道菜,黎落安微愣。
坐在他左侧的苏沁平一边递了个勺子,一边凑到他耳边悄声说,“落安,你还有什么想吃的就告诉我,不方便夹的就让我帮你夹。你若不好意思,就像这样悄声与我说。”
“你……知道?”黎落安以为,苏沁平不会注意到这种细节。
苏沁平轻声笑了笑,“你惯用左手,我当然知道啊。”她忍不住伸手在下面轻捏了下黎落安的左手手指。
奇怪,麻麻的。
黎落安的头垂低了些,耳垂却有些泛红,“苏沁平,你在干嘛?”
“好神奇,你左手好像没什么茧子。”
14. 心事
黎落安憋红了脸,支支吾吾不知道该说她什么好,只能斜眼瞪了苏沁平一下,“别闹我。”还在饭桌上呢,她也不害臊。
没有茧子很正常,他平日里又不舞刀弄枪的,也不需要干活,且是注重外表的孔雀,总要打理好自己的羽毛、肌肤,自然是细皮嫩肉的。
苏沁平以为黎落安要生气,赶紧为自己的小小唐突之举小声道歉,“抱歉,没忍住。”说完后,她又盛了碗汤推到黎落安手边,扑闪着大眼睛,疑似讨好,“落安,你别生我气嘛。”
黎落安咬唇,他以前怎么不知道,苏沁平竟喜欢做这种小动作,早上说他可爱,这会儿又捏他的指尖说没有茧子,她……她若这么大胆直白,怎么不直接说喜欢他?
就像小时候那样啊。
黎落安想着想着脸更红了。
虽说最初他是被那个径直扑上来的莽撞小虎吓到了,被迫羞愤开屏后一直不肯搭理她这个满嘴念叨着喜欢的家伙,小小年纪见色起意,什么喜欢不喜欢,哪能当真。可后来他也乐意跟她一起玩,否则他根本不会给她靠近的机会。
但是小黎落安也有脾气,每次见她与云风玩得好,他就要暗暗记上一笔,然后下回就故意不理睬苏沁平,等着她来哄他。
他就是小心眼,他就是讨厌云风,他就是不喜欢苏沁平和云风比跟他还要好。他觉得曾经的苏沁平那么在意他,他俩才应该是天下第一好。
直到这种小心眼逐渐变成嫉妒,变成对苏沁平的见不得光的独占欲,他的心思早在不经意间变了质。他开始对苏沁平躲闪,怕她发现自己的心意,又暗暗期待她能主动来找他,隐秘地希望她能看出来,希望她也与他抱有同样的想法。
怕她知道。
怕她不知道。
然而……苏沁平在他几次避而不见后,竟也减少了来找他的次数,两兽在不知不觉间就远了距离。
后来的黎落安时常后悔,或许他不应该故意躲着苏沁平,可他们之间好像突然就无法再走近了。再后来,他便常听族兽聊起白虎族少主的八卦,听他们说云风常去做客,而她与云风多么般配,听说云风与旁的兽结了亲,听说她收了性子也学起那端庄模样……
黎落安看向此刻坐在自己身侧的苏沁平,后者察觉到他的目光,粲然一笑,“怎么啦落安?可是有需要我帮你夹的菜?”
黎落安摇摇头,没再看她,心里却是一紧。他想,苏沁平真的开心吗?她真的对云风没有一丝喜欢吗,还是说,她只是被迫接受现实,被迫放下了?而她对黎落安的照顾,只是出于责任吗?
早晨的那个疑问此刻又冒了出来,与纷杂的思绪一道盘旋在脑中,莫名的情绪压在心上,黎落安感觉喉间堵堵的。
可他有些问不出口了。他很难找到苏沁平喜欢自己的证明,除了偶尔的冲动,他说服不了自己,苏沁平或许也对他有意,或许是对他无心,这两个想法来来回回地搏斗着。黎落安更怕的是,他若问出口,自己会收到明确的拒绝,而他与苏沁平的距离,或许会变得更远。
黎落安不想那样。
“有心事?”轻声询问在耳边响起。
苏沁平感受到他的异样,凑了过来,微微歪下头,去对上黎落安的视线。
黎落安不想在这里泄露莫名其妙的情绪,只能摇头,“没什么,好好吃饭吧。”
但这明显低落的状态怎么可能瞒得过苏沁平。
苏沁平也不怕他恼她了,又轻轻捏了捏黎落安的指尖,她觉得这种动作就像揉脑袋、轻拍背脊一样有表达安抚的意思,“那待我们回房后,你再与我说你的烦恼,可好?”
为什么苏沁平有时候会这么敏锐,黎落安又能真的与她说什么……
“咱们之前不是约定好的嘛,在彼此面前不用有太多顾虑,更何况,我们是夫妻呀。”
苏沁平坦荡的神色与真切的关心愈发烫得黎落安像卑劣的小丑,她能直言他们是夫妻,即便他们都知道,他们之间存在着那可笑的且明确了绝不会再进一步关系的约法三章。
黎落安的胸膛起起伏伏,心绪被砸得七零八落,他颤了颤眼睫,只是先应道:“好。”
桌上的双方父母并非没有发现苏沁平与黎落安之间的小动作,而在他们的视角看来,这对小夫妻有自己的秘密,还有外人插不进去的亲昵,是好事,至少这桩亲事没结成冤家。所以他们便没有点出来,面上只笑谈些日常琐事,心里都是欣慰的,盼着他俩往后一起好好过日子。
饭后,苏沁平提议一道去趟议事厅,关于“秽”的事,在场几位都有必要知晓。
黎木辰皱眉,“秽对于小安来说基本没有影响,但若这本就是冲着小平来的,那……”
孔雀族祖上虽分得一半真龙精血,但因为他们本就不是真龙选中的王之护卫,那一半精血并不融于血脉,就如同包裹了一层血亦,存在于身体又可与之分离。同理,那一半的精血因为这层保护,亦不会被“秽”污染。
两族的族长、族长妻子与少主对白虎族守护神印之事皆有了解,自然一下子就能想到,此次敌袭至少有一关键目的就是污染血脉,影响白虎族族长一脉的传承,削弱真龙留下的精血对神印的守护之力。
苏穆威点点头,沉吟,“白虎族甚少与他族交恶,何况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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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主要是冲着神印一事来的,这关系到整个妖域的安危。神印若出事,结界破损,百年前的纷争或许会重现,届时除了内乱,外域修士极有可能闯入大肆狩猎妖丹,甚至被镇压在妖域底下的邪种亦有可能趁着混乱诞生……这些该是妖兽们众所周知的事,轻易不会去做破坏。”
“所以,我最担心的就是他们所图的并非仅是我、白虎一族,而是整个妖域。”苏沁平说出了自己的担忧,“若对面的意图确实如我所想,那么金鲤、玄龟、火羽三族也会有些不寻常的迹象,父亲,我觉得我们应当尽早提醒他们注意防范。”
苏穆威没有立即回应,他与黎木辰对视一眼,苏沁平忽地冒出一个想法,心中咯噔,“莫非,他们已经……”
苏穆威:“此事也不瞒你们。近期我族神印频频异动,然此现象不可外传,否则会引起妖兽们惶惶不安。其余三族是在前几日用秘文传信与我透露,他们所守护的神印亦有些异样。”
“只不过,还未发生如污染血脉一类的事件,我会用最快的速度通知他们。”
黎木辰:“我与清幽亦会加强孔雀族布防,并安排族兽注意身边的异常。”
几兽又细细商议了差不多一炷香时间。
黎落安基本没有说话,他抿唇看着苏沁平,两边的族长和族长妻子亦没特意提起他,下意识将他归为需要被保护的那一方。
黎落安因帮不上忙而隐隐失落,心中的某个想法愈来愈强烈……
“嗯,如此便好,”苏沁平转向黎落安,弯起的眉眼里是坚定的信任,“此事就放心交给我与落安吧。”
黎落安刚刚走神了一会儿,没注意他们又商量了什么,对上黎落安略显迷茫的眼神,苏沁平眨眨眼,“相信我。”
黎落安应下。
“好了,多的你们不用太操心,还有我们几个大的在顶着。沁平,快带着小安一道回去歇着吧,你们这两天也辛苦了,好好养伤。”事情说完了,苏长银催着苏沁平离开。
待回屋后,黎桐已提前备好浴房里的热水以及屋内茶点。
“小希,黎桐,你们也下去吧。”
黎落安有些渴,他倒了两杯茶水,递给苏沁平一份,“方才说需要我俩负责的是什么事?我走神了,没注意听。”
苏沁平仰头灌下,又续上一杯,“难怪你没反对。”
“嗯?”黎落安皱眉不解。
“就是,”苏沁平心虚地睨着黎落安的神色,“考虑什么时候生个咱俩的孩子,然后……”
“噗——”黎落安惊得直把刚入口的茶水喷出,被呛得剧烈咳嗽起来,“咳咳咳……”
15. 同床
黎落安不可置信地起身,怀疑自己是听错了,“什么?”
苏沁平声音不自觉稍弱了些许,“就是你听到的那样。”
黎落安涨红了脸,急道:“你们方才真的在说这个事?可……可你我之间,怎么可能会平白多出个孩子,你还说让我信你,莫非你真能变出个小娃来。”
“落安,莫慌莫慌,你先坐下,”苏沁平拉住他,“此事也并非必要。只是你我的族长父亲言明,身为传承了半份真龙精血的我,和体内血液中同样存有半份精血的你,结合孕育的子嗣可承受你的精血输入,并与另外一半融合,真正地拥有完整的一份真龙精血,以此身守护神印,可大大增强并稳固神印的力量。”
“但……我觉得,若真到了那时,此法未必可行。其余三族的真龙精血本就是完整的,即便如此,他们所守护的神印亦有异动,我族怎可能始终置身事外。”
黎落安此刻也冷静了下来,“父亲母亲他们大概也想到了这点,所以,我们的姻亲,应该也是有这份考量在。”况且,危机当前,两族自然要密切合作。
“嗯,”苏沁平点点头,她仍记得黎落安有约定和离的想法,“所以我想说的是,落安,你可以相信我,在此事上,我定不会逼迫你。我也不信族内安危真的只能寄希望于一个新生儿上,爹娘也是知道的,他们专门提出这点,我想,一是为多个应对之策,二是,希望我俩能好好过日子。”
“只是,若你日后想和离……”她抿了抿唇,故作轻松,“我会帮你。”
闻此,黎落安猛地抬头看向苏沁平,瞧见她轻快的神色,他心中一刺,喉头堵得慌,片刻后意味不明地笑了声,亦扬起嘴角,道:“好啊,只望你莫要食言。”
膝上的右手却暗自紧紧攥起。黎落安看出来了,苏沁平果然不想与他做夫妻,一说和离就那般高兴,他之前竟以为她对他也有几分心意,真是太天真了。那些话,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再问出口了。
苏沁平只以为黎落安是因为方才所商议的事而有些不快,便想转移他的注意力,“对了,在饭桌上你因何烦恼来着?”
黎落安不再看她,不太高兴地瘪瘪嘴道:“没什么事,我不想说了。”
苏沁平挪着凳子又靠近了些,柔声道:“咱俩刚刚不是约定好了嘛,回房后就跟我说你的心事。”
黎落安轻哼了一声,心想,还说什么说。难道要说他喜欢她,然后问她对他有没有那种心思吗?他还嫌自己不够丢脸的么,明明苏沁平都表现得那么明显了,她那么乐意和离,黎落安若还上赶着凑过去言明心意,这不就是明晃晃的飞蛾扑火么?
他才不要说呢!
从早上到午时的百转心思,黎落安一点也不想问了!嘴巴闭得死死的。
苏沁平见状轻叹了口气,心下无奈,落安的嘴怎么这么难撬开呢,他全身上下怕不是就嘴最硬了吧。还是说,鸟族都是这般。
她也不好强求,“忙了半天,今日也无要紧事,不如我们就歇晌吧,身上还有伤呢,其他的事也不是立马就能解决的,现下最紧要的就是养好身体。”
黎落安应了声。
苏沁平见他未起身,疑惑歪头。
黎落安只好主动提起,“我扶你过去。”
苏沁平笑了,“你真当我是小猫啊,哪有那么脆弱的,我毕竟……”见他眉头逐渐皱起,苏沁平又想起来他对此事的重视,忙改口,“落安你真是太好了!若没有你在,我还真不知该如何是好呢。”
黎落安:“……”
刚到家那会儿,她怎么不喊他扶着,一路夸苏小希怎么怎么贴心,这会儿又说他好了,哼,“见风使舵”的女人。
待走到小榻旁时,黎落安扶着苏沁平依然未停步,苏沁平忙拉着他道:“哎停停停,落安,就把我放这就行了。”
黎落安不愿意,“不行,苏沁平,你去睡大床。”
“那怎么行?你要在大床歇息的。”
黎落安咬着唇转脸看向她,“你嫌弃我?我把床品都换下便是。”
苏沁平赶忙解释,“胡说!哪里的话,我怎么可能嫌弃你呢落安,我这不是怕你不适应么,万一没注意挤着你,或者翻个身压到你什么的。”
黎落安深吸了口气,“床很大,睡四个你都绰绰有余。”
苏沁平一想,这倒也是,她平日里就爱睡大床,翻来滚去好不自在。但她这不是担心黎落安不自在么,“”新婚之夜都说了以后要分床睡……”
“我又不与你一同睡!”黎落安的嘴唇抿成一条弧线,微微向上撅起,“何需刻意强调。”
苏沁平:“那你在哪休息?”
黎落安指指小榻,“我睡那儿。”
苏沁平不同意,“不行,你是病人,哪能委屈了你?落安你去睡大床。”
黎落安与苏沁平莫名其妙就此争了好一会儿。
“可我又怎能让你委屈。”前天的新婚之夜是他冲动了,没顾及太多,但本就是苏沁平自己先抛下他这个新郎跑去小榻的。
苏沁平先妥协,想了个折中的法子,“落安,你若是不介意,咱俩就都睡大床,反正那床大,咱俩中间都能隔个两三人。”
倒也不是别的屋不能去睡,但是新婚夫妻刚成亲就分房,那算个什么事儿呀。而且,就苏沁平自己的小心思来说,她可不想开这个头,前天分床,今天分房,过几天岂不是就要和离了?不行不行,那绝对不行。
黎落安愣住,喉结滚了滚,磕磕巴巴道:“那、那也不是不行。”
苏沁平高兴了,面上不显,“行,那走呗。”
黎落安:“那床品不换了?”
苏沁平笑道:“换什么呀,前日是喜被,次日就已经换上了日常床品,昨日不在家,现在就都还是新的。”
黎落安一想到自己方才说的话就有点尴尬,干脆也不做声了。
到了床边后,两人脱了外衣挂在一旁的衣架上。
黎落安虽说嘴上答应了,实际还是有些局促紧张,他理了理身上的里衣,没再看向苏沁平,只背对着她道:“我睡里边吧,你在外侧方便些。”
得了苏沁平的回应,他便直接进了里侧,面对墙壁躺下、拉上被子,一气呵成。
苏沁平上床后在靠床沿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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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下,她也确实犯困了,调整了个侧躺的睡姿,以防困迷糊了一个甩手过去砸到黎落安,她打着哈欠很快就睡着了。
另一边的黎落安没有一丝睡意,他感受到苏沁平那侧传来的清浅呼吸,料想她大概是睡着了。一面为她能这么快入睡而惊奇,一面又为她能如此平心静气地就睡下了而暗暗气恼。
这就睡了?
年轻气盛的白虎和身娇体软的漂亮孔雀躺在一张床上,苏沁平怎么睡得着的呀?她也不说和他聊聊天什么的。
黎落安咬牙气闷了会儿,然后小心翼翼地翻身,侧躺着看向熟睡的苏沁平。他躁动的心绪忽地就平静了下来,他想,若是他们每天都可以这样,该有多好。
没有旁的兽会来打扰,即便他们中间还隔着距离,至少现在,他们才应该是最亲近的,新婚夫妻、同床而眠,谁也不能插进来。
会不会有一天,他们也能做一对恩爱不疑的真夫妻?
黎落安用右手垫着脑袋,视线落在苏沁平的背影上。夏日炎热,屋内有降温法阵,不会感受到恼人的燥热,窗外的风裹挟着热意不时吹进屋里来,到了身上也只变成了舒爽凉意。黎落安缓缓坐起身,悄悄往苏沁平的位置挪了挪,将她随意搭了一半的被子往上捻了捻,给她盖好后,他又挪回原位,面朝着苏沁平侧躺下。也是在这时,睡意才渐渐袭来。
大概两人都比较累,这一歇就睡到了傍晚。
苏沁平的被子不知何时已被她踢到脚边,原是侧躺的姿势也变成了仰面朝天,双手大喇喇地张开,人也从床沿位置滚到了床中央,脑袋下也没有枕头,还有一撮长发糊在脸上,就这都没醒,依然睡得香甜。
黎落安一向浅眠,期间迷迷糊糊醒过几次,睁眼看苏沁平还躺在不远处,他便也很快又睡过去。
直到一只手忽地搭上了他的胳膊。
黎落安无意识地晃了下脑袋,睁开眼,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发现是苏沁平的手压着他了。
倒也不是嫌重,就是疑惑……她什么时候靠过来的?
黎落安不可置信地微微起身看了眼苏沁平现在躺的位置,以及原先躺的地方,心说她到底是翻滚了多少圈,就这样竟然还能睡着。
屋内昏黄的光线昭示着此刻时辰已不早,再睡下去怕是晚上要睡不着了,他想,要不要现在唤苏沁平醒来,但看她睡得正香的模样,又不太忍心。
黎落安小心地将苏沁平的手握起再放下,一点一点挪到床尾,准备从苏沁平脚边跨过去。怎料,就在黎落安弯着腰一脚跨出时,准备翻身的苏沁平一个抬脚——
“砰”地一下,黎落安跪倒在床上……
苏沁平因为踢到了东西,再加上黎落安倒在她腿上的原因,也惊醒了。
猛地睁眼起身,只见黎落安缩成一团,似乎捂着不可明说之处,眉头皱紧冷汗直流,他哀怨地瞪着苏沁平,眼角泛着泪花。
苏沁平再一联想方才那无心的一踹,深觉自己好像猜中了真相。
“苏沁平!你存心想弄坏我是不是?!”
苏沁平:冤枉啊!天地良心,她绝不是会谋杀亲夫的那种兽!
16. 验一验
“落安,你先躺下吧。”苏沁平翻身下床,把偌大的床让给黎落安。
她蹲在床边担忧地看着黎落安紧闭的双眼,小声问道:“还好吗?”
黎落安撅起嘴,委屈道:“很痛……”
苏沁平闻言噤了声,半晌后又问,“不会坏了吧?”
黎落安猛地睁眼,含着泪瞪向她,那副表情仿佛在说,你这个伤心又伤身的坏女人!
苏沁平抠了抠眉尾,不太敢看黎落安,小声嘟囔:“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没想到会那样,对不起嘛落安,是我睡相太差了。我去问问有没有治那方面的药。”苏沁平正要起身,黎落安忙倾身过去拉住她。
他红着脸又羞又气,“你……你也不怕被笑话,我才丢不起那个脸。”
苏沁平犹豫,“万一伤着了怎么办,这方面……”
黎落安急急打断她,视死如归地闭上眼,“别说了。没坏,没伤,痛一阵就好了。”
“真的吗?”苏沁平不太信。虽说她没那经验,但也知道那处比较脆弱,不同于其他地方磕磕碰碰后随便养养就好了,可那处若是伤着了,日后影响可不小。她不假思索道,“你如何判断好没好?”
“怎么了,你还要亲自验一验吗?!”苏沁平一直问个不停,黎落安属实是被逼急了,他气恼地脱口而出,却在说出这话后,两人俱是一愣。
黎落安肤白面皮薄,羞红的颜色迅速爬了上来,而苏沁平即便害羞面上也不容易显露。
这不公平,黎落安想,怎么能就只他这般狼狈。
他噘嘴哼了一声,以掩饰这羞极了的尴尬,转身躺下将被子直直拉到了头上。
苏沁平思绪混乱,她的脑子里不断重复着黎落安那句“你亲自验一验”,婚前的合修图册忽地闪现在脑海,那些乱七八糟的画面闪来闪去,配合着黎落安的话,她很不争气地流鼻血了……
黎落安虽然羞恼,但鼻子还是灵光的,隐约嗅到血腥气,慌忙又坐起身转向苏沁平。
苏沁平正在埋头擦鼻血,听见黎落安的动静,下意识抬头,直接撞进了黎落安眼里。
黎落安的脑子瞬间搭上了线,轰地一声震得他不知该羞还是该气,他颤着手指了指苏沁平,“你你你、你,莫不是在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他急得都有点想哭了,掀起床边的帕子甩到苏沁平面前,语无伦次道:“你都不哄哄我,还要笑话我,还非往那档子想。苏沁平,我不要理你了,你出去!”
他真的不知该如何面对苏沁平了,只能无理取闹般地赶她走,更何况,她那反应……一想到苏沁平现在脑子里可能在想的事,黎落安如何能不窘迫。
苏沁平想辩解几句,然她这鼻血流的也太不是个时候,平日里她是不容易脸红的,偏每回对上黎落安都会不小心露出尴尬举动。之前就谎称是上火,此刻也不好再找借口,说白了她就是因为一时没忍住脑子不受控制地想歪了,再加上她本就对存着黎落安不算坦荡的心思,又是年轻气盛的成年虎……好吧好吧,她还是不给自己找补了,苏沁平的心思属实算不上清白。
多说多错,此刻苏沁平只能先安抚黎落安,视线下意识转向那个位置,还未说什么,那处突然被黎落安扯过被子紧紧捂住。
他急道:“你快走你快走,我现在不想见到你,苏沁平你太坏了!”
她也没那么坏的……苏沁平想,至少,她总不可能不经黎落安同意就做些什么。
害,苏沁平心下叹气,她该去好好修炼下静心诀了。
离开时,苏沁平在房门外探头进来,“落安,你好好休息哦,晚上吃饭时我再唤你。”然后只收到黎落安背过去的后脑勺以及那声极重的哼哼。
待苏沁平离去,黎落安独自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还睡什么呀,他刚刚本就打算起身下床的。
黎落安捂住自己滚烫的脸,不敢想苏沁平都想了些什么,但他也担心自己真的出什么问题。犹豫之下,小心翼翼地探过去,又不自在地看了两眼,心下稍松,感觉是没事的。
偏偏苏沁平又那般大惊小怪的……那处突然烫得黎落安松了手。
不行不行,不能再想了!
然而又没有那么容易消下去。
好了,这下是确认了,很健康,也不用再验了。
啊啊啊啊啊黎落安你个禽兽!黎落安心下吐槽自己,脸已埋进枕头,只露出红透了的脖颈和耳垂,脑子里苏沁平的脸却怎么都挥之不去,甚至浮现了早上看见的那大片白色光滑的裸背。
完了……黎落安自暴自弃地想,他果然心思不单纯。
另一边,苏沁平出去后脸上烫烫的,虽然因为不显红,并不会被旁人看出来,但她还是心虚,坐在院子里的池塘边,一边逗池子里的鱼来转移注意力,一边给脸上扇风降热度。
“少主,你要的静心诀我去书阁给你取来了,”苏小希捧着一卷轴来到苏沁平身边,一边又好奇嘟囔道,“好好的,少主怎么突然想起炼此法诀了?我觉得少主一向心性坚定,无需特意练习。”
但她也没有非要听个答案,只是随口一问,苏沁平却臊得慌,摆摆手,“好了,你下去吧。”
“行,正好也要到晚膳时间了,少主和少姑爷想吃些什么?我去吩咐后厨。”
苏沁平想了想,“我暂时没有特别想吃的,照常即可,至于落安……”她顿了顿,“他还在歇息,你让黎桐去问一声,一道准备了。”
“好嘞,我这就去。”苏小希应下就离开了。
苏沁平翻开卷轴,平铺在腿上。心中默念静心诀,手上掐印,体内灵气缓缓流转。凉意传入四肢百骸,平息了燥气。
待运转了几个周天静心诀后,苏沁平索性用鹅卵石随意围了一圈基础防御法阵,闭上眼开始了日常修炼。
在自家修炼一般不用担心安危,但为以防突发事件导致修炼出岔子,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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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要做好基础准备。
她的修为本就处在地级中阶大圆满,近日隐隐有突破之兆。
周身逐渐起风,灵气汇聚,池中波澜渐生,鱼儿们纷纷跃出池面,溅起一串串水珠。苏沁平长发扬起,虎耳与虎尾也露了出来,现出本体特征,更有利于妖兽在修炼时吸收天地灵气。
白金色的灵气屏障将苏沁平团团包裹,从外几乎看不清她此刻的模样,只有朦朦胧胧的一团影。
不知过了多久,风息水止,周身的白金色渐渐淡去,露出了苏沁平的身影。她的耳朵与尾巴已经收了起来,下一刻,睁眼的瞬间瞳孔一缩,眸中绽出白金色的光芒,就像是猛兽盯住了眼前的猎物,立马就要跳起扑上去,张开獠牙毫不犹豫地将对方撕扯吞吃入腹。
苏沁平闭眼,再次睁开时,已恢复了平日那明亮又温暖的琥珀色眼眸,杀气从身上褪去,体内灵气变得平稳,妖丹散发着淡淡光芒。
“落安?”苏沁平诧异地看向眼前人,欣喜道:“你怎么在这?”
黎落安听黎桐说苏沁平在此处,他本只是想下床后出来透透气,走着走着,情不自禁就走到了这里。
见苏沁平专心修炼,隐有进阶之兆他便守在一旁,寸步不离。虽知道她应该不会有危险,心下还是有几分担心,尤其在白金色的光将苏沁平包裹起来时,黎落安提着心,手也攥在了一起,紧紧盯着她所在的方向,以防出什么意外。
待她成功进阶,一切风平浪静,黎落安才松了口气,亦十分替她高兴。苏沁平看见的,便是站在她不远处,眉眼温柔,嘴角扬起,似是一脸骄傲的黎落安。
黎落安还沉浸在方才的激动中,苏沁平突然的声音激得他立马回了神,他愣愣道:“我刚巧走到这里。”
苏沁平点点头,“哦哦好的。”她起身拍了拍衣裙,才发现天色已黑,“竟已这么晚了,落安,你可吃过晚饭了?”
黎落安摇头,“方才苏小希来过,本是要唤你去用饭的,我远远地见着了她,便吩咐她别靠近,回去先让后厨温着,修炼的紧要关头以免打扰了你。”
苏沁平却听出了某个细节,小希必不可能是天色沉下去才来唤她,府里准备晚饭的时间一般都是傍晚,而黎落安说他见到了小希,所以……他并不是刚刚巧走到了这里,又刚刚巧还未吃饭。
“落安,你一直在这里守着我吗?”苏沁平想通了此中关节,高兴地朝黎落安走去,笑颜明媚。
黎落安下意识上前去扶她,心中却开始打鼓,他不太好意思承认自己一直守在此处,然而苏沁平都问出来了,他总不好再找借口诓她,没有对上她的视线,只在扶到她时说,“本就是出来散步,恰好看到你在此处修炼,身旁又无其他妖兽守着,我便干脆留了下来。”
他微微红了脸,“我虽修为不济,却也能勉强为你护法,”黎落安为了掩盖心意,特意强调,“更何况,从夫妻身份来说,这也是我该做的。”
17. 可爱
苏沁平知黎落安是担心她,心下高兴,顺着黎落安扶住她的那只手,直直握了上去,“落安,你就承认吧,你就是心里有我。”
黎落安呼吸一滞,心中猛跳,慌乱地撒开手,后退了两步,视线转向假山,佯装紧皱眉头,“什么有你,你别乱说话,瞎琢磨我。”
承认什么?黎落安哪敢承认。若真被苏沁平证实了他的心意,她定会保持距离,他又要如何继续留在她身边?他不要永远只能和她相敬如宾,他不要那样。
苏沁平的笑容一顿,手上空落落的,垂下脑袋,摩挲着指节残留的温度,她盯着那处暗自苦笑了下。是她莽撞了,落安大概是不喜欢这样的,太直白的话,只会让他觉得被冒犯,毕竟,他对她无意。
夜色中黎落安看不清苏沁平的表情,他只能隐隐察觉到苏沁平微低下的头似乎有些失落。他抿了抿唇,上前想说些什么,随即就见苏沁平抬了头,清浅的月光洒下,印在苏沁平琥珀色的眸子里,反射出细微的光,她的面庞看不甚清,然声音中并无异样,“好啦我知道啦,我们先回去吧,落安,我好饿。”
那声音听起来似乎仍是愉悦的,并未有尴尬或不快,黎落安却隐有不安,好像有什么忽地从指间溜走了,他徒然伸手,却没能抓住。
“对了落安,忘了告诉你个好消息!本来以我的体质,身上的伤大概还要几日才好全,但方才成功进阶后,身体上的疲惫与伤痛皆一扫而空啦,恢复到了比之前更好的状态。”
苏沁平边说着边向前走去,也没有看到黎落安将将抬起的一只手,结果走了几步身边没有传来另一个脚步声,她疑惑地回头,笑道:“落安,我们回去吧。”
黎落安将手收回了身侧,“嗯。”
饭后,苏沁平与黎落安回了房。
刚吃饱不适合直接沐浴,苏沁平便问黎落安要不要一道去书房看会儿书,消遣放松一下,黎落安应了。
“我看的书比较杂,其中小说、游记以及妖兽族相关的历年记载是最常看的,还有其他类型的书都在这边,平时小希会帮我收拾整理。”
苏沁平给黎落安介绍她的书房,“这里的书你都可以随意看。”将黎落安带到书架前,苏沁平就去了小榻的位置,多捧了床薄被和枕头放上去。
黎落安疑惑,“怎么去铺小榻了?”
苏沁平吐了吐舌,“我平时就爱靠在这看书,累了也能躺着看、趴着看,感觉比窝在书案旁的椅子上舒服。”
黎落安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感觉有点萌,忍笑道:“原来你平日都是这样看书的。”
“嘿嘿你可别笑话我。你挑好了书也来这里试试呗!我铺了褥子,可软可舒服啦,还可以抱着枕头。”
黎落安看了眼书案的方向,那里物品摆放都很齐整,连画具都有,不过,看样子苏沁平应该是很少坐在那里的。
“静心诀?”黎落安走了过去,那里随意摆了个卷轴,也因此而显得极易被注意到。他捧起那卷轴,“苏沁平,你近日是在修静心诀吗?”
黎落安只是随意一问,苏沁平却有些心虚,毕竟只有她自己知道原因是与黎落安有关。刚才随手就掏出来摆那了,也未料到他会注意。
“嗯,对啊。”
黎落安听到苏沁平的回应,并未多想,他看了几眼后,抬眼看向苏沁平,“我能借走修习几日吗?”
黎落安突然想到,他自己正好需要此物,以免心绪乱动,克制不住对苏沁平的心思……
这倒是出乎苏沁平意料。
黎落安:“近期发生的事较多,我免不了常有担忧不安,便想着修习此诀能有助于平心静气。”
苏沁平下了榻来到黎落安身边,“当然可以,你想看便拿去看吧,若有其他想修炼的法诀,我也可以带你去族中的书阁挑,修炼相关的书籍皆放在那处。”
黎落安点点头,“好,多谢,有需要我会与你说的。”
苏沁平抿唇,“同我这么客气做什么。”她轻拉住黎落安的衣摆,并帮忙拿起他挑好放在一旁的书,“落安,我们去小榻坐着,如何?”
黎落安望着她的眼睛,他拒绝不了她,也……不想拒绝。
那小榻并不宽,只是足够长。若只是坐着,一人坐一头的话倒是绰绰有余,腿脚还能伸开,但若要并排躺下,便只是刚刚好,加上盖在身上的薄被,就会偏挤一些。
这份挤的程度,对亲近相熟的两人来说是亲密贴贴,对需要保持距离的人来说,则会略显尴尬了。
不知怎的,反正苏沁平和黎落安都默契地没有直接各占一角,而是盘腿靠坐在偏中央的位置,没有紧挨在一起,却也不会相距过远。
两人心中皆是暗中生出一丝丝窃喜,而面上不显。
接下来便是相对安静的书页翻动的声音。
苏沁平往日好动,但是在黎落安身边,她还是多了几分克制,耐着性子只倚靠着背后的墙,腿盘累了便伸出去,在小榻沿轻轻晃悠小腿。
而黎落安就没有那么好受了,他甚至有一丝丝后悔。
主要是他的左手腕现在还不能作力,便只能用右手翻书,书也只能摊开在他的腿上,虽然屁股坐的地方软软的,但维持这个姿势久了并不那么舒服,他此刻有些腰酸、脖子酸。
黎落安既不好意思学苏沁平那样,直接伸出腿去晃荡,也不好意思直接趴下或躺下。坐在椅子那里好歹翻书方便,想怎么动怎么动,拿个枕头靠着也会舒服,但若要此刻说他换去书桌那块坐椅子,又觉得会让苏沁平误会他是不想和她呆得这么近。
黎落安很纠结。他自然是喜欢靠近苏沁平的,可是,他不想让苏沁平觉得他很麻烦。
苏沁平发现黎落安在同一页停留得有些久,眼神也没有聚焦在文字上,眉头微皱似乎在烦恼什么。她没有第一时间开口,观察了片刻后才想明白黎落安的不便之处,暗恼自己心大不够体贴。
苏沁平突然的响动令黎落安回了神,他下意识转头看向她,“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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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哎呀,落安,我坐得好累,想趴着看书了,你要不要一起趴下来?要不然我怕会挤到你坐着的位置,拿枕头垫着也会没那么累,还能抬抬腿,一个姿势盘久了感觉有点酸。”
黎落安觉得甚好。
但是等真的一道趴下后,他突然发现,他好像看不进书了。
苏沁平抓了两个枕头,一个塞在他下方,一个自己抱住垫着下巴。然后将自己的那本小说瘫开,看一页翻一页,她看起来很入迷。
黎落安却觉得,他们靠得太近了。
小榻不大,他们几乎算是挤在一块的。胳膊碰在一起,抬起来放松的腿有时候也会贴到彼此,即便是隔着衣物,他也能感觉到身侧传来的温度。每每他心虚瞥向苏沁平时,对方都是一副很自在的模样没有任何异常,好像只有他独自在心里兵荒马乱,为一点微不足道的小事无法平静。
他们此刻就像一对亲密夫妻,依偎着彼此,专注在自己的事情上,却没有疏离感,相互陪伴着。
看到兴处,苏沁平还会发出些笑声,然后她就会很快止住,转过头问黎落安,“抱歉,会不会吵到你?”
黎落安摇头,“不会,不影响的,你看的高兴就自在地继续看便是。”
苏沁平,“那就好,我有时候看入迷了就注意不到,还怕你会不喜。落安,你都不嫌我吵,你真好!”
黎落安想笑,“这就叫好了?那你不得见谁都说一句真好,怕是你认识的兽里每一个都得过你的夸夸。”
苏沁平煞有其事地嘟起嘴,伸出食指随着脑袋晃了晃,“我才不会那样,除了例行公事,我只喜欢夸在意的兽。”
黎落安闻言顿了顿,随即迅速转过头,视线落在书页上,却看不进文字,他想问,云风是她在意的兽吗?但他只是问道:“那我是你的例行公事?”
苏沁平急道:“怎么会!你是我喜……”她急急打住,“息息相关的夫君。”
黎落安的声音辨不清情绪,“这样啊。”
苏沁平继续补充道:“你还是我的青梅竹马,是我自小相识的好朋友,是特别特别特别好的黎落安。”
黎落安没忍住被她逗笑了,掩藏的失落亦被吹散了许多,“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油嘴滑舌苏沁平。”
苏沁平笑着回敬,“羞花闭月黎落安。”
黎落安朝着她瞪大眼睛,惊得半晌说不出来话。
苏沁平微微后仰,吐了吐舌,小声道:“我又没说错。”
黎落安噘嘴轻哼了一声,转过头去没再理她,只是脖颈又不争气地红了。
苏沁平见此笑了起来,不出意料地再次收获黎落安的眼刀,但是她也没想收住,“哈哈哈哈哈哈,我就说你可爱你还不承认。好容易就脸红了,分明超可爱的嘛。”
笑得开怀,手上便没个轻重,下意识往身侧一拍,结果直接就拍在了黎落安腰上。
“哎哟——”
黎落安的面色瞬间不好了。
18. 擦头发
黎落安哀怨地看向苏沁平。
苏沁平力能扛鼎,平日里和族兽打闹亦没个轻重,但黎落安可是细皮嫩肉的,被她这忽然的一拍,顿时疼得五官都拧成了一团。
苏沁平意识到自己下手重了,也慌了神,她一边揉着黎落安的腰一边道歉,“我不是故意的,一高兴就下意识拍下去了。”
“别别别……”黎落安本来是腰有点疼,结果被苏沁平揉了会儿,突然感觉有些奇怪,羞红了脸扭着腰就要躲开。
苏沁平,“哎落安你别跟我还不好意思,都是我的错,你就乖乖趴好,我给你瞅瞅。”
黎落安紧紧揪住衣摆,苏沁平也不好强行撩开,只得作罢,“那我给你轻点揉揉。”
黎落安憋红了脸,“你还是别弄了。”苏沁平在有关他的事情上,好像总会有些小题大做,例如此刻,其实、其实他也没那么脆弱的。
苏沁平以为他这面色是疼的,顿时心里更愧疚了,直接换了个姿势,双腿跨开,膝盖分别跪在黎落安两侧,她用灵力热着掌心,放在黎落安腰上,“让我来吧。”
黎落安本想拒绝,可那温热的灵力一点点缓解了他腰上的疼痛和疲惫,至于那不算轻的揉按……
苏沁平努力放轻了力道,柔声问,“落安,这个力度可以吗?”
黎落安咬着牙,紧抿着唇,一时开不了口,就怕一出声就发出奇怪的音调,他索性抱着枕头埋头进去。
苏沁平疑惑,俯身歪过头去看黎落安的表情,想知道他的感受,结果只看到他红彤彤的耳根,她只能凑近些,而手上动作不停,“落安?”
熟悉的气息忽地喷洒在耳边,黎落安紧张得一个激灵坐起身,而在他背上的苏沁平毫无防备,直接就后仰摔去,掉下了小榻。
小榻上的黎落安对上地上的苏沁平,却没有第一时间去扶她,而是赶紧抓住一旁的薄被盖在自己身上,与苏沁平大眼瞪小眼。
苏沁平自己起了身,低头拍拍衣裙,忍不住瘪瘪嘴,“落安,你都不拉我一下嘛?还生我气呢?”
心下叹气,又不忍责怪他,“腰还疼吗?”
黎落安摇头,“不疼了,”但是某处有点奇怪,他不能被苏沁平看到,“对不起……你呢,摔到哪了吗?”
苏沁平笑了,“无事,反正我以前自己睡的时候,也常睡着睡着就滚下床了,然后拍拍屁股起来继续上床睡觉。”
黎落安闻言看了眼她腰臀的位置,随即立马转移视线,“那我们刚才的事就算两清了。”
苏沁平:“也是,你不生我气了就好。”
黎落安咬了咬唇,声音弱了下去,“那你也不要生我气,好不好?”
苏沁平一愣,难得见黎落安这副样子,只以为他太在意导致她摔下床的事,“自然不会。我们现在要不要回卧房去,洗漱歇息?”
黎落安闷闷出声,“你……你先回,”未等苏沁平说话,他继续道,“正好你先沐浴,我再看会儿书就回去。”
苏沁平一想觉得也行,“那好吧。”她见坐着的黎落安还缩在被子里,看起来像是冷极了的样子,揪着薄被一点也不放,可外头分明正是酷暑时节,屋内即便凉快也不至于如此。
或许落安因为体质原因就是很怕冷吧,苏沁平扯过自己刚刚盖着的那床被子,也给黎落安盖上。
黎落安疑惑抬头,苏沁平笑说,“怕你着凉,那我先回去啦。”
等苏沁平离开书房后,黎落安微微低头,轻嗅苏沁平刚刚盖到他身上还带着温度的被子,一缕山间晨露的气息钻进他的鼻腔,他羞红了脸,认命地闭上眼。
苏沁平洗漱完,坐在妆台前慢悠悠地擦着湿发,黎落安这时才回到卧房,他进来时只匆匆与苏沁平打了个招呼,并未对上视线,便急急往浴室走去了。
苏沁平歪头看去,这么着急?寝衣都没拿。
果不其然,几息后,黎落安撩起门帘,匆匆来到衣柜前取自己的寝衣又匆匆进浴室,一眼也没看向苏沁平那侧。
苏沁平感觉到一丝奇怪,但一想到黎落安容易害羞,或许是因为在她隔壁洗澡,会被听到水声而不好意思,便又觉得他这状态也正常。
只是他这个澡洗得也太久了,比新婚之夜的时长还多了近一倍。
浴房里的黎落安有些艰难地用右手拧着湿漉漉的发丝,左手腕如今还作不了劲,属实不太方便。
待沐浴完,换上了寝衣,他又用水瓢舀出水开始清洗自己的裤子……
磨蹭了半天才做好这一切。
浴房里有两个衣篓,专放换下来的衣物。黎落安确认衣裤上没有奇怪的味道后,才放心地把衣物都扔进衣篓里,随后披着湿发出了浴房。
苏沁平此刻正坐靠在床沿打着哈欠,见黎落安出来了,她便如往常那样对着他露出笑颜,然而后者却躲避了她的视线。苏沁平的笑意僵在嘴边,一时心中忐忑,不知是不是自己哪里惹了黎落安不高兴,左思右想也琢磨不出来,便直接开口问他,“落安,你可是不愿理我?”
黎落安下意识一愣,并未抬眼,“怎会。”
苏沁平下了床走到他身边,“那你怎不与我说话,也不看着我?我们方才在书房不是还玩得挺好的嘛。”
黎落安呼吸一滞,连忙走开几步,假装去拿干帕子擦头发,就是不看向苏沁平,“没有啊,苏沁平,你想多啦。你快去睡吧,我擦干了头发就歇下了。”
苏沁平眯了眯眼,她看了眼大床,又转过头看了眼黎落安,“那……今晚我们还是一道睡在大床吗?”
黎落安手抖,帕子落在了地上,他不太敢与苏沁平同床了,他心虚,所以……“不了吧,之前本就约好要分床睡的,午时毕竟是特殊情况,现下你的伤也好全了。所以,所以你睡大床吧,我今晚就睡这榻上即可。”
苏沁平弯腰捡起了帕子,并未还给黎落安,“哪有这样的道理,让你这病人睡榻,却让我这个身强体健的睡大床?”
黎落安背过身,“有何不可?你惯爱睡大床,可以自由自在的翻来滚去,睡得也舒坦,让你在这小榻上实在是束手束脚太不适应。但对我来说,睡觉的地方大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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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都无所谓,我也不需要常翻身,这榻对我来说正正好。”
苏沁平想起从前去孔雀族找黎落安,而黎落安还在午睡。她就靠在他房间的窗口,从窗外望进去,那架子床也不小,挂着半透明的珠帘帐,床上铺了好几层柔软褥子。
一只漂亮孔雀侧躺在床上,脑袋陷在软枕里,碧色的尾羽微张,随着呼吸一晃一晃的。
床前铺着软毯,不用穿鞋便可以赤脚踩在上面,直接走到不远处的圆桌。瓜果、糕点、肉干、茶水皆摆得整整齐齐,小苏沁平看到了都忍不住流口水。
“不要,与你结亲,让你来白虎族生活,不是要委屈你的。”苏沁平难得强硬,她忽然想,答应与黎落安结亲,是不是做错了。
她想让黎落安平安快乐,可她好像并没有做得很好,至少她觉得,成亲后的这几日,黎落安开心的时候并不多。
“你若不愿与我同床,我明日便让苏离去置办个新的罗汉床,将这小榻给换了,反正房间里空间足够。这样我俩也不用总让来让去,大家都能睡得好。”
苏沁平拾起一缕黎落安的湿发,用干帕子一点一点地擦拭,“落安,今晚就再委屈你一晚,我们像午时那样一起睡床。”
黎落安咬唇,他没有觉得委屈……
他转身想去接那个帕子,“我自己来吧。”
苏沁平没给,“你左手腕还伤着,一只手擦头发得擦到何时才能干?何时才能睡下?你又不肯主动唤我帮你,我便只能这般自作主张一回,你也别拒绝我了,可好?”
闻言,黎落安没再坚持。
苏沁平让黎落安到妆台前坐下,然后给他擦头发。
苏沁平在他背后仔细地擦拭湿发,而黎落安则透过铜镜认真地看着她。
直到两人忽地在镜中对上视线,在黎落安移开眼之前,苏沁平扬起嘴角笑了,“落安可真好看。”
黎落安知道那是事实,他自小就为他的美貌骄傲。但从苏沁平口中说出来,他就忍不住微微红了脸,难得谦虚了一下,“刚洗完澡的时候,谁都会好看的。”
苏沁平没有反驳他,只眨巴着眼问道:“那我好看吗?我怎么看着自己没什么区别呢。”
黎落安无意间拔高了声音,“你自然是好看的!”
苏沁平笑得更开心了。
黎落安又问,“难道你不觉得吗?”
苏沁平想了想,理所当然道,“我知道我好看呀,成亲之前,族里好多兽都悄摸喜欢我呢。”
黎落安气笑了,“那你还问。”
苏沁平,“可我就想知道你的看法嘛。”
黎落安哼哼道:“有那么些喜欢你的兽,你还要知道我的作甚。”
“可他们又不是我夫君。”苏沁平继续撩起黎落安的头发擦拭,仿佛只是很平常的聊天。
黎落安放在膝上的手紧了紧,“若是……若是旁的兽,先向你表明心意,你会同意与他成亲吗?”
苏沁平奇怪地看向镜中的他,“落安,你说什么呢?别的兽喜欢我,我就该答应吗?”
19. 心甘情愿
“先不说别族,就我们白虎族,我觉得族兽对我更多的只是一种出于仰慕的喜欢,一种对族中少主的尊敬和忠诚,而不是男女之情。或许也有几分那种喜欢吧,唉,谁让我这般优秀,小小年纪打遍了白虎族无敌手,长得好看,性格又好、待兽宽和、正直善良、脑子聪明、有文化……”
黎落安哼笑,“是是是,而且胆子大,自小就是山中一霸。”跟谁都玩得好,天天来惹他,惹完了就跑去找其他兽玩。
苏沁平自豪应道,“对啊,那要不是我胆子大,或许咱俩也不会那么早就认识。”
黎落安哭笑不得,“这话又没夸你。”
“竟不是夸我?”
“也……也不全是,一半一半吧。”
苏沁平,“那我应该还有个优点。”
黎落安接她的话继续问道,“是什么?”
苏沁平笑着说:“脸皮厚哇!”
黎落安闷笑出声。
苏沁平甩了甩手上的帕子,扬起眉,“怎么不算呢?要不是我脸皮厚,你估计到现在都不会理我呢。幼时天天去找你玩,吃了好几回闭门羹,若不是我够厚脸皮缠着你,后来咱俩怎么会玩到一起?”
然后她的声音不自觉就降了下去,“就是……也不知道怎的,可能是我太没边界感了吧,举止粗鲁不够温柔,越长大,你反倒越不乐意与我相处了。”就像这几日,他好像总是会不开心。
黎落安张了张嘴,一时不知如何解释。他不是不乐意搭理她,他只是发现了自己的心意后有点不知所措。他喜欢苏沁平,但他就是脑子里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越喜欢她反而越躲着她。一边不好意思见她,一边又总指望着她主动来找他、哄他,很莫名其妙,可又,控制不住。
黎落安干巴巴地问,“那你,为何后来就不继续厚脸皮来找我了?”
苏沁平沉默片刻,她总不能觉察到对方的不喜,还一直以他不喜欢的姿态出现吧?
“我当你不喜我这般,便不敢再多打扰。”
黎落安急急转过头,“我没有不喜!”
“嗯?”苏沁平握着帕子顿住,“可你们孔雀族的都说,安少主最是厌烦粗鄙、厚颜者,见都不想见,其中就有我呢。”
黎落安皱巴着脸,“我是厌烦那种兽,在我面前晃来晃去,又吵又闹,我越不搭理还越来劲,自以为是地舞到我面前来,也不管我受不受得了,烦都烦死了。而且还不注意卫生,兽形毛发上总沾着一堆灰尘草屑,也不知道平日都去哪儿野的。我才不稀得被那些兽稀罕,就算长得再好看我也不稀得。”
“可这之中,从未包含过你!”黎落安在心中又给黎梧他们恨恨地记了一笔。
“啊?是吗?”苏沁平抠了抠眉尾,觉得黎落安最后那句话不太有说服力,兴许只是顾及她的面子。前一段话太有真情实感了,那内容,形容的不就是她嘛……
黎落安后知后觉,代入苏沁平,好像他所说的也很符合她,但是……但是……他真的没有在指桑骂槐啊。
“你别不相信我……”黎落安握住苏沁平的手,抬头看向她,眼神里透露着不安和小心翼翼。
苏沁平沉吟半晌,黎落安急得眼眶都红了,“苏沁平……我要是真讨厌你,就是打死我也不会愿意与你成亲的。”
苏沁平闻言愣了愣,“你是说,你愿意?”
“啊?”黎落安一时没反应过来她的重点,随即快速扭头移开视线,往其他方向看去,声音细若蚊蝇:“嗯……”他不想被苏沁平发现什么,怎料,苏沁平竟追问起来。
“结亲的事,你没有一丝不情愿吗?”
黎落安不想回答。他若如实说了,感觉就离暴露心意不远了,可他刚刚还让苏沁平误会了自己讨厌她,总不能继续反驳吧。
他胡乱点了下头,没有作声。
“太好了。”
黎落安听到苏沁平松了一口气,他不解地看向她。
只见苏沁平眉眼弯弯,“我原以为,落安讨厌我。来到白虎族,是你为两族之谊做出的牺牲,而且我感觉到你这几日常有不开心。现在知道原来你并没有不情愿,我才终于安心了些。”
黎落安:“我岂会讨厌你。”
苏沁平:“太好了,我好高兴啊落安。”
黎落安被苏沁平的笑颜晃了晃,手上不自觉松开了,垂头低声道:“我也不是因为你才不开心……对不起,是我性子不好,太矫情了。”
苏沁平连忙握回黎落安的手,“不要说这样的话。我觉得,若你不开心了,定是我做得不够好。落安,你不愿与我说心事,我能理解,也不逼你。我只希望,你可以不用有顾虑地向我提任何需求,只要是你想要的,我皆会尽力为你做到。”
“这不仅仅因为你我是夫妻,更是因为我就想对你好。”
“落安,我想要你平安、快乐。我害怕你在感到委屈时总憋在心里,我却不能令你开怀,那我宁可我们从未有这层关系。”
“别……”黎落安下意识攥紧苏沁平。
苏沁平笑得露出了小虎牙,“落安,你知道嘛?与你成亲,我也心甘情愿。”只要有机会,她就不会轻易放手。
“噗通——噗通——”谁的心跳乱了……
黎落安望进她的眼里,问道:“心甘情愿,是什么意思?”
就是没有不情愿的意思啊,苏沁平歪头,不知道要怎么解释。
“唔,就是和落安一个意思。”
“可我……”黎落安稳了下心绪,“可我的意思,你真的明白吗?”
我喜欢你,你知道吗?你也与我一样吗?
苏沁平:“嗯,我明白。”
黎落安的瞳孔圆睁,烛火印在眸中,一闪一闪的,而在他聚焦的视线里,只有面前的苏沁平。
“其实我……”
“就像小时候……”
他们同时出声。
“小时候什么?”
“其实你什么?”
黎落安:“你先说吧。”他隐隐感觉,苏沁平要说的内容,可能与他的并不一样。
苏沁平:“我们就还像小时候那样好不好?”
黎落安呆呆的看着她,没有回答。
“就是……你不要对我太客气,也不要总躲着我,咱俩就是天下第一好。”
黎落安苦笑了下,果然还是他想多了。
“好。”
“嗯嗯,你方才准备说什么?”
黎落安扯了扯嘴角,“其实我也想说,我们还是好朋友。”他背过身去,转移话题,“头发已经干了,我们休息吧。”
苏沁平把帕子拿去拧了拧,挂在脸盆架上。
黎落安主动道:“苏沁平,今晚你睡里侧吧。”
苏沁平先爬上了床,待黎落安也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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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后,她侧过身道:“落安,若是我睡着后乱翻身挤到你,你可以喊醒我哦。”
“嗯。”黎落安平躺着,双手交叠,闭上眼就准备入睡了。
苏沁平还有些兴奋,“落安?”
黎落安:“嗯?”
“黎落安?”
“嗯。”
黎落安等了半天,苏沁平却不说话了,他没忍住,睁开眼扭过头看她,“有什么事?”
“没事,就想喊喊你,嘿嘿,睡吧睡吧。”
“好。”
苏沁平:“落安……”
黎落安做了一下深呼吸,干脆翻了个身,对着苏沁平的方向侧躺,他们之间隔着两臂距离。
“苏沁平,你快说,别吊着我。”
“没有啦,就是高兴,忍不住想叫你的名字。”
黎落安心头似被撞了一下。
他干脆问道:“大晚上的,你是不是在故意撩我?”
苏沁平张着嘴半晌说不出来话,她……她也没想那么多,她倒是想撩来着,可万一把落安吓跑了怎么办。
“没有啊……”
“那你别吵我了,我困死了,快睡吧。”黎落安有点赌气地闭上了眼。
“生我气了?”
“没有。”
“没有不高兴?”
“没有。”
”我就是想和你聊聊天嘛。不过既然你困了,那我们就早点睡吧。”
黎落安没有很困,他都睡一下午了,他就是有点不太想理苏沁平,只有一点点而已,过了今晚就好了。黎落安的心从今晚开始就一直七上八下的,结果到头来,苏沁平也只是把他当发小,当好朋友而已。他就是感觉很挫败,也很无奈……
“苏沁平。”
“嗯?怎么啦,落安。”
黎落安裹着被子,装作很困的样子没有睁眼,“不是想聊天么,你说吧,我听着。”
苏沁平:“也没什么要紧的……对了落安,我想问你个事儿,那个时候你为什么会想到约法三章啊?”
黎落安呼吸一滞。不是,怎么一开头就来个大的,这要他怎么说?而且,本来就是苏沁平先发制人啊。
他的手指不自觉地扣着被子,“还不是因为你让我难堪。”
“啊?”苏沁平大惊,下意识朝黎落安的方向挪了挪,生怕自己听错了,“怎么会呢,我做了什么?落安你快告诉我,我一定改。”
黎落安哼了一声,“新婚之夜,你不愿意洞房直说便是,结果你就直直往小榻那里去,又是铺床,又是暗示我说我身体不行,你要分床的意思都那么明显了,我不要面子的吗?”
“我什么时候说你身体……”苏沁平顿住,细细回想一番,事情好像是那么个事情,但跟黎落安描述出来的感觉完全不是一码吧。
“落安,”苏沁平又往过挪了挪,“我不是那个意思。我那时候以为你磕到腰了,不舒服又不好意思与我说,而且,咱俩婚前也没沟通过,我不清楚你的意思,生怕唐突了你,只一向知道你面皮薄,有些话不好直接问。所以我便自作主张了。”
“落安……”苏沁平不知何时已将彼此的距离缩短到了一臂之内,她扯了扯黎落安露在外头的睡衣袖摆,“我错了嘛,可你真的误会我了,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我……我没生气。”黎落安咬唇嘴硬道。难道真是他想多了?
20. 亲一下
那……苏沁平究竟是个什么想法?难道,即便她不喜欢他,也愿意和他做一对真夫妻吗?她一开始就没想与他保持距离,如果不是顾虑到他,也许他们早就……
黎落安糊涂了。
“如果,我那天没有磕到腰,如果……如果……,你是不是……”黎落安支支吾吾说不清楚,黑暗中脸色又红了起来。他提了提被子,裹住自己的脸,只露出一双眼睛。
苏沁平的琥珀色眼眸却在黑暗依然闪着星星点点的光,黎落安的舌头打结得更厉害了。他怀疑即便闷在被子里,自己的神色依然能被苏沁平看得清清楚楚,碧色瞳孔因为紧张的心绪也在变幻着,一会儿睁圆一会儿缩小。
苏沁平没有催促,耐心地等待着黎落安要说的话,只要黎落安不躲她就行。看着黎落安一闪一闪的眼眸,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在黎落安眼尾轻触了几下,后者因她的动作轻颤,瞳孔睁到最大,未说完的话语也卡在嗓子里。
苏沁平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后,一顿,随即努力解释道:“我看见有个小蚊子,帮你撵走了。”
胡扯!黎落安根本就没感觉到有蚊子叮他!
“咳咳,”她也觉得有点扯,找补道,“你若是没感觉的话,那应该就是我看错了。”
黎落安咬唇,主动往苏沁平的方向挪了挪。他们的距离本就因苏沁平方才的动作一点点缩短了,现在,他们的位置近到可以隐约看清对方的表情,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黎落安双手捂紧被子,“那晚,其实你是愿意与我洞房的,对吗?”他的眼睛一眨不眨,紧紧盯住苏沁平,不放过她一丝一毫的异样变化。
苏沁平愣住。
她的唇张了张,一时没有出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房间里安静得只能听到两人交错的呼吸声。
黎落安半晌听不到回应,眼眶渐渐红了,固执地不肯动弹,只一直盯着苏沁平,非要求一个答案。既然她都说了那夜是个误会,那她应当……不会排斥他。亦或者,苏沁平只是不想他高兴,所以才说那些话哄他。
苏沁平忽地垂眸,避开了黎落安的视线。
黎落安攥紧被子的手一瞬间就松了开来,一滴泪从眼角滑落,进入枕头消失不见,同样的,也没有被苏沁平看见。
他迅速扭头翻身,背对苏沁平,用尽量平稳的声音说道:“我明白了……没事,我知道的,我就是随便问问,你别在意,我们还是朋友,也不会因此闹别扭的,我们以后就……”
“落安,我是想好好与你做夫妻的。”
苏沁平却靠了过来,额头轻轻抵在黎落安的背上。
黎落安顿住,没有回头。
黎落安没有挪开,苏沁平几不可查地松了口气,“我不想骗你。不只是新婚之夜的洞房,夫妻间的事,我都很愿意同你一起做。不管是逛集市、吃饭、看书还是其他事,我期盼我们能像我爹娘那般亲密无间。”
“你说我胆子大,可这些话,我却不太敢与你说。因为我不清楚你的想法,我不想吓着你,更不想你因此躲我、不理我、甚至厌烦我。你与我约法三章,我便尽量不去冒犯你的界限,第二条我可以明确与你保证,我必然能做到对婚姻忠诚。”
“至于第一条……反正分床的规矩现在都已经打破了,我们就不要延续了吧?你若不介意,我们往后就像今日这样相处,躺在一张床上,也不用离得很近很近,可以聊聊天、排解彼此心事,好不好?”
“而第三条……”苏沁平的声音低沉了下去,“落安,你真的想与我和离吗?”
黎落安努力消化着苏沁平的话,“我……我不知道。”等等,他在说什么。
“所以你之前说愿意与我成婚,是哄我的谎话嘛?”
黎落安急道:“不是的。”
“你那夜还说,你本期待将来与你喜欢的女子一起,琴瑟和鸣,但我肯定不是你的选择,对吗?”
黎落安急得转过身,“才不是那样!”
奇怪了,明明是他在问苏沁平,怎么突然就反过来了。
苏沁平:“那你却说不知道。是不知道要不要继续与我做夫妻,还是不知道要什么时候同我和离?”
黎落安:“苏沁平你别乱说了,我才没有这般。”
苏沁平歪着头凑近,“只许你问,就不许我问吗?落安,你的问题我都回答了,那我的问题呢?”
“黎落安,我很认真地问你,你愿意与我好好做夫妻,今后白首不离吗?不要说不知道,我想要你明确地回答我。”
黎落安的心跳漏了一拍,“我……我……”
“没关系,你可以不用现在回答我。”苏沁平不想把黎落安逼得太紧,“一个月,你再考虑一个月的时间。在这段时日里,我俩以夫妻身份好好相处,我们多磨合,你也可以看看喜不喜欢这样的日子,过得开不开心,以及,愿不愿意与我携手一生。”
黎落安现在就想说,他当然愿意,他十分万分地愿意!还等什么?黎落安又不是真的想和离,就算苏沁平现在不喜欢他,只要她有心与他在一起,黎落安就什么都不奢求了。感情可以日后慢慢培养啊,不管从前或现在她心里是不是有旁的兽,他都可以等。
苏沁平及时抬手捂住了他的唇,笑道:“不用着急回答,不要急着拒绝我,好不好?”
黎落安没想拒绝。
苏沁平:“你要是觉得可以,就眨一下眼,你要是觉得不行,我就一直不放手。反正是你说的,你是自愿的,你若不同意,就说明你刚刚那些话都是骗我,其实你就是厌我烦我不乐意亲近我还不肯与我说实话,那我也要不高兴了。”
黎落安想扳开她的手,说自己没有不愿意,但是他的右手刚抬起来,就被苏沁平空出来的另一只手握住了,而他的左手腕又使不出力。
他唔唔唔地说不清话。
苏沁平:“你别急嘛,先回答我。”
黎落安发现了,但凡苏沁平不放手,他在苏沁平面前就毫无反抗之力。
此刻的境况,令他回想起与苏沁平的初见——
小孔雀在林间慢悠悠踱步,时不时低头捋一捋自己的翎羽,然后高傲地昂着头,为自己的美貌而骄傲欣喜。倏忽间,一个白色身影朝他扑来,他根本来不及做反应就被压在了身下,一屁股摔到地上,翎羽都乱了。
“好漂亮的小孔雀,你的羽毛好好看呀!让我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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瞅瞅。”
小白虎上爪就乱摸,小黎落安吓得尖叫:“啊啊啊啊啊救命啊,你松手!松手!”
小苏沁平歪着脑袋对他笑,“别怕呀,我不会伤害你的,小雀雀,开屏给我看看嘛。”
小黎落安疯狂挣扎,却怎么也逃不出小白虎健壮有力的四肢,“我不要!”
然后……
此刻的黎落安瞪大双眼,苏沁平怎么可以这么强势呢!他气呼呼地眨了两下。
苏沁平有些恶劣地眨巴着眼,“两下是什么意思?我只看得懂眨一下的意思哦。”
于是,黎落安很用力地再次眨了一下。
苏沁平这才满意,笑着松开了手。
黎落安迫不及待地朝着她嚷嚷:“苏沁平,你太坏了!”
苏沁平吐了吐舌,“对不起嘛,不要生气嘛。”
“哼!”黎落安瞪她,都不想现在就说他情愿的话了,苏沁平就慢慢等着吧!
苏沁平歪头看他,“真生我气啦?”
黎落安扭头噘嘴哼哼几声,就是不看她。
苏沁平去牵他的手,“既然你答应了要试着相处……那我们应该可以做些夫妻之事吧?”
黎落安对上她的视线,“什、什么?”
苏沁平支着手肘微微起身,缓缓靠近黎落安,“咳咳,就比如说……”
黎落安咽了咽口水,定定地望着她,指尖微动,屏住了呼吸。
然而苏沁平没有停下,她的视线落在黎落安的唇上,情不自禁地微微启唇。
黎落安紧张地闭上了眼。
随后,左脸颊感受到了一分柔软
苏沁平的气息萦绕在他鼻间,他几乎要忘记呼吸了。
“落安。”
“嗯……”苏沁平怎么还不亲上来?就碰个脸吗?
黎落安紧闭双眼的紧张模样,落在苏沁平眼中,像极了不安又努力不拒绝的样子,她摸不清黎落安是同她一样期待,还是在努力做着心里建设,尝试接受她的靠近。
苏沁平觉得,他能不躲开就已是做出了很大的让步了。于是,她又在右脸颊上轻轻地落了一个吻,克制着没有去亲黎落安的唇。
苏沁平看向那份柔软,舔了舔自己干涩的唇,有点起皮了,她的嘴很容易干,她自己平时也不太在意,偶尔干得厉害了还会出血丝,会有些疼。但是落安的唇看起来好像很好亲,她伸出手碰了碰,是湿润的,不知道味道怎么样,应该是甜的吧,就像落安一样,很可爱,又娇气,嘴巴也养得水润。
她忽然觉得好渴。
苏沁平在胡思乱想,黎落安则紧闭着眼,忍不住身子轻颤,不是害怕,是……是兴奋的,他隐隐期待接下来会发生的事。他感受到苏沁平的指节一寸一寸地抚过他的唇瓣,轻轻摩挲,他觉得自己不断吞咽口水的声音有点大,但或许也只有他自己听到了。
黎落安的下唇被苏沁平使坏似的轻揉按压,这使得他不由自主地张开了双唇,并因此发出了极其细微的“啵”声。
她的呼吸温柔地洒在他的面上,山间晨露的气息让他忍不住安心,可心跳的频率却越来越乱。
只是,苏沁平怎么还不亲下来呀……
21. 锻体
黎落安没忍住,睁开了一只眼,对上了苏沁平神色难辨的眸子。
见他小心翼翼睁了眼,苏沁平笑了,“睡吧,落安晚安。”然后她躺了下去,自顾自地朝床内侧滚了两圈。
黎落安愣在原处。
就这?就这?!
他不可置信地看向苏沁平,而后者已经是甩开手脚,仰躺着闭上眼,一副要入睡的样子。
黎落安咬着牙,“苏沁平!”
苏沁平:“嗯?”
黎落安:“你离我这么远做什么?哪有夫妻睡觉中间还隔条河的?”
苏沁平:“可是……”
黎落安:“我不管。若是你说的做夫妻便是这样做的,那我觉得也没什么意思。”他气恼地翻过身背对苏沁平。
苏沁平忙掀开被子挪过来,“哎别呀,落安落安,我这不就过来了。”
黎落安轻哼一声不理她。
苏沁平轻轻笑了一声,扯着黎落安的被子摇了摇,“我知道错啦,以后不离那么远。”随后,她在距黎落安半臂的位置侧躺下,看着黎落安的背影柔声道:“那我睡咯。”
黎落安从鼻间哼出一声“嗯”。
怎料苏沁平刚闭上眼,黎落安又说,“苏沁平,你明天带我一起锻体吧。”
苏沁平感到惊讶,“怎么忽然要锻体?”
黎落安背对着她,“你就说答不答应吧。”
苏沁平:“当然没问题,你若愿意,日后我们都可以一起修炼。”
“嗯,好。”黎落安睁着眼,“睡吧。”
苏沁平不太确信道:“这次是真的睡咯?”
黎落安应了一声。在苏沁平睡着后过了很久,他才沉沉入睡。
次日清晨——
黎落安觉得有点呼吸不过来,像是有什么东西压在了他身上,而且有点热,脖子后面传来一股股暖意。他的腿脚像是被捆住了,动弹不得。
因为入睡晚,眼皮子重得一时睁不太开。黎落安皱眉眯着眼,艰难地起身,却被束缚得紧紧的,根本起不来。于是他迷迷糊糊转过头去寻苏沁平,结果扭头的过程就撞到了什么东西。
“唔。”苏沁平嘟囔了声,但是她没有醒。
黎落安的大脑空白了一会儿,保持身子侧对着床外,脑袋正对床顶的姿势。
苏沁平的一条胳膊穿过黎落安,在他的上半身耷拉着,左腿跨开搁在他的腿上,右腿不知道怎么挤进来的,竟然在他整个人的下面,于是最终变成了双腿困住黎落安,胳膊又拢住了他的姿势。难怪黎落安睡梦中感觉自己像被五花大绑了一样,喘不过气也是因为苏沁平的胳膊压得紧。
他说别离那么远,也不是离这么近的意思……
不过,黎落安并不讨厌。甚至有点窃喜。
他挪不开身子,但还能勉强挪挪脑袋。脑袋往外挪了些,然后一点点扭过头去,看背后的苏沁平。
只见她的侧脸埋在软枕里,挤出了脸颊肉,嘴唇微张,头发不出意料地糊了一脸。此刻的她安安静静的,没有永不停歇的热闹,眉眼柔和,也少了几分白日里收敛的凌厉气势,看起来软乎乎的。
黎落安根本意识不到自己现在的表情有多反常,嘴角不受控制地高高扬起,笑意从眼底溢出,胸腔里被不知名的情绪填满,只觉得此刻的一切都很美好。
“再睡会儿,落安,困……”苏沁平含糊不清地呓语。
黎落安笑着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只做了一个“好”的口型。他记得苏沁平以前惯是早起的,幼时,她总在他还没起床时便早早来到他的窗前,留下了沾着晨露的花、洗净的果子、发了嫩芽的枝条、奇形怪状的石头……没想到现在还会赖床了。
下一刻,苏沁平微微皱眉,似是要醒过来。黎落安慌忙转过头闭上眼,假装呼吸平稳还未睡醒的模样。
等等,他干嘛要装睡?
结果,苏沁平并没有醒,她只是无意识地调整了下姿势,将黎落安搂得更紧,黎落安的后背随着她的动作与她贴靠得更近了,近到甚至能感受到那处女子独有的柔软……
黎落安瞬间涨红了脸。
他觉得自己被苏沁平当成了一个大型枕头。
黎落安想起来,他们也曾像这样睡在一起。
那时候他们都还是未能化形的小妖兽,在外面玩得累了,小苏沁平就寻了处阴凉地方,用爪子扒拉着小黎落安一起躺下。然后她非常放松地四脚朝天仰躺,让他靠在她毛茸茸的柔软肚皮上。
等到睡醒时,小孔雀被侧躺着的小白虎整个薅在怀里,因为那个时候的小白虎喜欢蜷缩着睡,所以她的四肢都搂住了他。
小孔雀怎么都推不开,只能认命地继续睡过去,再次醒来时,天色已黑,而他已经被转移到了小白虎的背上。
小苏沁平:“落安,我看你睡得好香,就没叫醒你。于是一等就等到天黑了,不过我们马上就要到家啦!”以及,她不敢承认,她好像不小心薅掉了他几根羽毛。
小黎落安气笑,到底是谁一睡不醒啊。
现在想来,黎落安觉得,苏沁平的睡姿……还挺萌的。
但是,若是再这么直楞楞的躺下去,说不定他真的就又睡着了。
想了想,黎落安决定喊一下苏沁平。他小声唤道:“苏沁平,醒醒啦,天亮了,该起床了。”
苏沁平没有反应。
黎落安试着推了推苏沁平的胳膊,可恶,推不动啊。黎落安有点对自己来气了,他要锻体!马上就要!
“落安?”苏沁平被黎落安的动静闹醒,抬手揉了揉眼,黎落安的上半身总算是解放了。
苏沁平这才发现自己是个什么姿势,尴尬地笑了笑,同时收回双腿,“抱歉呀落安,我一睡着就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睡相了。”
黎落安坐起身,不太适应地抱住胳膊按了按,“没事,又不影响。”
苏沁平看着他不说话,黎落安敲腿的动作渐渐停了下来,“我说真的,你可别小看我。”
她感觉这不是重点。但好在黎落安没有不高兴。
起床洗漱完毕,吃过早饭后消化了会儿,苏沁平带着黎落安到院中练武的场地。
考虑到黎落安的身体情况,苏沁平递给他一卷锻体诀,“这是比较基础的锻体法诀,你可以由此入门。”
孔雀族一般注重修炼飞行相关的法诀,且重在灵活和法术攻击,少有专门修炼锻体的,最多就是强化腿部锻炼,补足自身力量不足的劣势。
黎落安则更不用说,他属于是容易越练越伤身的体质,便只做基础修炼和法术修习。
黎落安快速看了一遍,心下默记,“口诀我记下了。”
苏沁平穿着便于行动的衣裤,她帮着黎落安把袖口卷起,“落安,锻体方面不要心急,慢慢来,时间一长都会有成果的。今天我们先做轻松一点的,不进行力量训练。”
黎落安点点头,“我明白。”
苏沁平:“我们先热个身,慢跑几圈。”
然而几圈后,黎落安气喘吁吁地弯腰撑着膝盖,额头、鼻尖冒出的汗水直落到地面上,还有不少汗珠顺着面颊滑落至下巴,再一滴接着一滴砸下去,比雨珠还大,那两三寸的地面都积出了小水洼。
黎落安脸上湿的像是刚从水盆里出来,几缕发丝沾在脖颈上,衣服里面也是湿湿黏黏的很不舒服。他的五官都拧到了一起,下意识噘嘴,仿佛下一刻就要委屈地哭出来。
苏沁平看他一步三喘的有些不忍心,想说要不别练了,反正她会一直护着他的。可是黎落安没有喊停,她便尊重他的意愿。
“接……接下来,呼呼,我们……做什么?呼……”
“先缓下呼吸,待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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吸平稳,我们跟着口诀做。”苏沁平为了防止黎落安的肌肉冷却下来,以及后续的酸痛,边说着边帮他拉拉手、压压腿,伸展身体。
黎落安深呼吸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眼尾都有些泛红了。“我可以了,继续吧。”
苏沁平:“嗯,下面我们进行蹲马步的姿势。落安,你的左手还没好全,不用做标准,今天就当是先简单熟悉一下。”
苏沁平带着黎落安念锻体法诀,一边引导着他感受体内灵气变化,“气沉丹田,引着灵气慢慢汇去经脉各处,感受四肢渐渐传出的热意,第一次练可能会有些许痛感。”
半柱香后,日头越来越晒,苏沁平见黎落安额头冒汗得厉害,双腿也打着颤,定然不只是热的。她严肃提醒道:“落安,每个人修炼的情况不一样,如果感觉到很不舒服便是已至目前的极限,完成周天运转后就及时停下来,莫逞强,否则反会伤及自身。”
黎落安本来还想硬撑撑,听了她的话,果断放弃再运转一周天。但是停下来后,他已经有点站不稳了,苏沁平忙上前扶住了他,“可还好?”
黎落安倚靠着苏沁平,无力地点点头,他没力气说话了……怎么会这么累,经脉好痛,四肢好痛,感觉身体各处都隐隐作痛,那种痛意仿佛要从皮肤底下钻出来。
不是最基础的锻体诀么?难怪他们孔雀族都不爱练这个,简直是自找苦吃,修炼其他法诀亦能很厉害,锻体并非必要。
可是,黎落安就是不想拖苏沁平的后腿。他之前在孔雀族再是怎么娇养着,好歹也是族中少主,如今又是白虎族少姑爷,面对族内隐患,他自当担起责任。
各族妖兽皆有一套本源修炼法,这是他们与生俱来的修炼方式,靠修炼本源法来提升自身实力,同时可以根据自身情况兼修其他法诀。而黎落安,翅膀与腿上的隐疾致使他很少有能修炼的法诀,于是从前基本也只需修炼本源法即可。
锻体诀本质上是一种强身健体的法诀,提升自身的防御和身体力量,若是遇到危险,有厚盾的和没有盾的,抗击能力自然不一样。锻体诀修炼到精处,只靠肉身力量便能对敌,这在灵力稀薄时便是极强的优势。
不过,黎落安的野心没有这么大。他只希望日后自己也能出一份力,即便不能做先锋,至少有更好的自保能力,那么苏沁平便不用分太多心在他身上,他们可以并肩作战。
他倚着苏沁平想了很多。
苏沁平扶着黎落安坐下,给他倒了水,“小口慢饮。落安你先歇歇,我让小希备了药浴,一会儿带你过去泡,只不过你得做个心理准备,会有点疼。”
黎落安呛了一下,还……还要受疼啊?
苏沁平给他顺背,“放心,我会陪在你身边。第一次的药浴所放药材极少,且根据你的体质做了调整,效果不会特别明显,若你中途觉得受不了,我们就先停下,下回再泡。”
黎落安顿了顿,抱着侥幸心理问道:“那个药浴分开几次泡的话,效果合起来是不是也一样的?”
苏沁平沉默。
黎落安懂了。分开泡的效果约等于无,若要有效,每次便必须是按时长按药量来。他欲哭无泪,顿时有些想放弃了。
苏沁平边帮他擦汗边安慰,“没事哒,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很多练锻体诀的都在第一步就疼到放弃了,落安坚持到现在已经很棒啦。”
黎落安本就因为喘气和出汗而脸色泛红,咬唇小声道:“你又拿小孩子话术来哄我。”
“少主,有云风送来的信,你……”苏离觉得自己好像来得不是时候。
站在廊前的黎桐朝他使眼色,苏离咳嗽了一声,“呃,我给你放到书房去,少主,少姑爷,你们继续哈。”
黎落安的脸色沉了下来,侧头避过了苏沁平给他擦汗的手。
“既然你有重要的事,就先去处理吧。”
22. 药浴
苏沁平却笑着说:“眼下最要紧的便是你的事,走吧落安,带你回房去泡药浴。”
黎落安转过头去观察她的神色,“云风给你的传信,你不去看?”
苏沁平歪头疑惑道:“又不急于一时,反正信就在那不会自己飞走,等咱们收拾完了,晚些你陪我一起去书房吧。”此刻,她的眼中只有面前的黎落安。
黎落安心里的那点别扭这才稍微好些,直至来到浴房——“啊痛痛痛!”
这才是第一回的药浴,配合锻体诀的心法自行运转,灵药发挥效用后逐渐加强体表的防御力。后续还有第二步提高肉身强度,第三步深入增强骨头硬度,每一步皆要泡三次药浴,每一次都会更换部分的药材并增加剂量。
黎落安疼得忍不住手指扣着浴桶边缘直叫唤。他本是想忍痛的,毕竟苏沁平就在一旁,他不想显得自己好像很娇弱吃不得苦,但,为什么会这么痛!
浴房里热气蒸腾,黎落安脸上的水珠不知是汗滴还是水雾形成的,应该是两者皆有。
黎落安虽然允许苏沁平在他泡药浴时留在一旁,因为她非说不放心他独自待在浴房里,生怕他疼晕过去或者过程中出现什么其他意外,她来不及发现。
但他羞于自己赤着身子面对苏沁平,苏沁平便背对着他担心问道:“落安,你还好吗?若是坚持不下去了我们马上就停下,以后还可以慢慢来,这种时候可千万别逞强。”
闻言,黎落安的脑子里忽地闪过那个云风的来信,他倔强地咬住牙不松口,即便知道苏沁平或许并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拿他与云风比,可他就是不想认输。
苏沁平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再听到黎落安的声音,有些不安,“落安?”结果没有回应,她的内心咯噔一声,迅速转过头来确认黎落安的状态。
就见到他无力地垂靠在浴桶边沿,脸色被蒸腾得红彤彤的,眼睛都睁不太开了依然牙关紧咬,湿发全粘在了脸颊、颈侧,却没有伸手去剥开,身上隐隐有一团光晕,那代表着配合药浴的心法正在缓缓地自行运转。
“落安!”
“唔……疼……”黎落安的唇缝溢出一丝含混的声音。
苏沁平不好随意去触碰他,那样会打断进程,但如果黎落安真的昏了过去,她必会第一时间抱黎落安出来,锻体什么的都比不上他本身重要。
听到黎落安的声音,苏沁平也不敢放松,“你方才没有应我,我担心你失去了意识。”
“没……”黎落安一开口就忍不住想喊疼,忙又把嘴闭上。
苏沁平叹口气,柔声劝他:“落安,这里只有我没有外人,若是疼的话你可以放心喊出来。在我面前,你永远都不需要顾忌太多。
黎落安咬唇,眼眶泛红,疼得眼尾闪着泪花,他听到了苏沁平的声音,但脑子有些混沌,音节传入耳朵变成破碎的文字,大脑迟钝地处理着信息信息。也因为疼痛,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苏沁平现在正面朝着赤身泡在浴桶里的他。
他的脑袋无力地靠着桶边,呆呆地望着苏沁平,莫名有些委屈,往常这种时候苏沁平肯定直接就过来哄他、帮他擦汗了,然后说着“我们不继续了”之类的话,就像小时候很多次那样。
黎落安从来不相信云风对他没有恶意,即便那云豹常是以笑颜示人,看似云淡风轻的性子,待谁都亲和有礼,可黎落安却隐隐能感觉到他掩藏在眼底的那一丝危险和锋芒。
那是黎落安第一回也是唯一一回见到苏沁平与云风争吵,而缘由则是他。云风笑着问刚化人形的小黎落安要不要比试一回,因为云风总喜欢找妖兽切磋,且会点到即止,没有谁觉得这个提议奇怪,而他在同龄的白虎族内除了对上苏沁平之外毫无败绩。
小黎落安自知难以胜过,但他也不会胆怯退让,而且最好的玩伴总被云风抢过去,他心中早就十分嫉妒、万分不平了,虽然这个“最好的玩伴”是小黎落安默默自封的。
结果就是被云风一招制服,手臂被拉折在背后,巨大的疼痛感瞬间淹没了他,被迫屈辱地趴伏在地动弹不得。小苏沁平当即就与云风吵了起来——“云风你做什么!比试而已,你明明可以在不伤害到落安的情况下胜出的!”
而那云风则一脸歉疚:“抱歉,我虽知道落安修为低,但我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弱。我本是想着落安毕竟也是族中少主,所以我就拿出了十足认真的态度来对待这场比试,这也是对对手的尊重,谁曾想我只出了一招便……对不起,平妹,落安,是我没有注意收着力道,别生我气好不好?”
躺在地上的小黎落安听着这话怎么都觉得刺耳,小苏沁平化作白虎原形背起他,朝着云风又愤愤地吵了几句便不再理云风,急忙跑走去寻医师了,徒留云风独自在原地。
小黎落安趴在小虎背上,望着渐渐变得不清晰的人影,敏锐地察觉到那神色莫测的视线和意味不明的笑容……
再后来,小黎落安被激得开始尝试数种提升自己的方法,却又总把自己弄得浑身是伤、进益不得,有时是小苏沁平陪着他,有时则是他背着小苏沁平暗自努力。
那时的小苏沁平就常常一边给自暴自弃的小黎落安擦眼泪一边哄他:“没关系的落安,我们不练了不练了哦,不练这些我们也可以很厉害的呀。”她摸了摸小黎落安显露在外的伤处,皱巴着小脸,“不要管旁的兽如何,大家的身体情况本来就不一样,落安明明已经很棒了。以后我会变得更强,我会一直保护你的。”
一幕幕画面浮现在脑海,泡着药浴的黎落安意识游离,忍不住想,他和苏沁平以前明明那么好,如果不是自己后来的疏远,其实他们是不是本就会顺理成章地走到一起……
苏沁平见黎落安眼神迷蒙,抬起手在他眼前挥了挥,可他的视线都没有变化。“落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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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若是不清醒了,我就扶你出来。”
“落安、落安……落安。”又没有回应了,苏沁平觉得这样不行,再泡下去,她怕落安的脑子都要泡坏了。
她起身上前,手刚没入水中,作势就要将黎落安给抱出来,后者忽地睁大双眼,“苏苏苏苏……苏沁平!你、你做什么?!”
苏沁平连忙抽回手后退两步,“我以为你要晕过去了,担心你受不住。”
黎落安像是此刻才突然发现苏沁平是正对着他。即便浴汤上浮着药材,周围有热腾腾的雾气缭绕,他的身子隐在水面下,他还是觉得自己随时可能被苏沁平看光,甚至,她刚刚都差点要触到他的肌肤了!
“你转过去!”
“好好好,那你不要没有声音啊,我会很担心的。”
苏沁平转过身后,黎落安大喘着气,不断用水拍脸,连泡药浴产生的身体疼痛都顾不得了,满脑子都是自己差点被苏沁平看光、差点被摸到、差点被她抱住、差点……
“落安?”苏沁平感觉身后的动静不太对劲,眉头一皱、腰一拧又要转过身来。
黎落安急得咬到了自己的舌头,“嘶——”
“怎么了?”
他再一抬头,眼前就是苏沁平放大的脸,正满眼担忧地看着他,想伸手触碰他的脸端详情况,又怕中断了药浴进程而克制着保持最后那一分距离。
黎落安慌忙垂头,干脆自己转过身去,浴桶里的水随着他的动作哗啦作响了好一阵子才渐渐止歇。“没,就是疼了……”
“一个时辰快到了,再过半刻钟便能结束。”
黎落安背对着她点头,“好。”他忽地发觉身体的痛感早就减弱了,只剩些丝丝密密的微微刺痛。他与苏沁平说了自己的感受,苏沁平欣慰道:“说明这一轮的药浴起效了。落安,你再感受下你的左手腕看看。”
黎落安依言试了试,惊讶地发现原本重伤的左手腕,此刻已经能微微作力而不会疯狂泛疼了。
“我的左手腕能使力了。”
苏沁平:“你的手本身就在恢复期,此次锻体诀搭配药浴的效果便是初步提升外在体质,以及使你的身体恢复速度加快。按你的身体情况本该至少是到第二次的药浴才能有明显效果,明明那么疼还能坚持这么久,而且如此快见效,落安你真的很厉害了。”
“你……你最后一句可以不加。”黎落安微微脸红,知道这是第一步也是最简单的一步,练锻体诀的定然少有在初步就放弃的。但苏沁平愿意说这种话哄他,他也是高兴的。
苏沁平:“到时间了,可要我帮你更衣?”
黎落安:“我自己来!”
苏沁平却没有第一时间答应,黎落安没等到她的回答,结巴道:“你你、你,你怎么还不出……出去?”
“我在想,如果是夫妻的话,是不是不需要避开?”
23. 梳发
黎落安惊得说不出话。
苏沁平莞尔一笑,“瞧你吓得,不行就不行嘛,我这就出去等你。有需要记得叫我哦。”说完便转身离开了浴房。
黎落安下意识抬手,带起水面的一片涟漪,他张了张嘴,最终没有出声。
平心而论,黎落安并不排斥苏沁平的靠近,若是她刚才再坚持一下,他也……也不是不愿意。毕竟,夫妻之间坦诚相待是理所应当的,他们都说好了要试着做亲近些的夫妻……黎落安咬唇羞红着脸胡思乱想,要不,下次他就不要拒绝她好了。
想着想着,黎落安渐渐沉入浴桶,直到呛了水才慌忙起身,擦干了身子换上了干净的里衣。
苏沁平基本没出什么汗,脱下了锻体时的衣裤直接换了套新的衣裙,此刻正坐在外间的桌边,单手支着侧脸,晃悠着腿百无聊赖地等着黎落安,见他身着白色里衣撩开帘子出来了,她对着他扬起笑,“我没给你拿外衣,不知道你想穿哪件。”
黎落安走到衣柜前,偷瞟了一眼苏沁平的衣着,杏色印花无袖背心搭水绿色褶裙,看着就轻便爽快。他特意挑了件水绿色短衫与白色外裤,拿出来挂在一旁的屏风上,却没有转去屏风后避着,直接若无其事地背对着苏沁平就穿上了。
反倒是苏沁平一愣。她歪着头,食指无意识点了点自己的眉尾,随即心下欢喜,落安应该是在无声表明,他有在努力适应他俩的夫妻身份,所以现在并不像最开始那般避之不及,这是好现象啊!说明他俩的关系有进一步的可能性!
等黎落安理好衣服,转过头时,看见的便是苏沁平的痴笑。他有些害羞,面上刻意不显露,故意高声道:“你个流氓,看什么看!
苏沁平却眨巴着眼,“落安又没躲着我,也没叫我不看呐,况且,你明明就穿得严严实实的。”
即便黎落安装得浑不在意,却掩盖不住面上的红,克制不住心里的羞,索性不与她争,轻哼一声坐到妆台前擦头发。
“我来吧。”苏沁平起身过去,想接过他手中的帕子。
黎落安咬了咬唇,没有拒绝,“那你下回也得让我给你擦头发。”
苏沁平求之不得,忙道:“当然可以!就今晚吧!”
掌中的帕子裹着温热的灵力,很快就将湿发擦干了。苏沁平拢了拢黎落安的长发,拿起梳子一下下给他梳顺,乌黑亮丽的头发梳起来几乎没有阻碍,苏沁平都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把他的发丝扯断,动作变得愈发小心翼翼,“落安,你的发质好好呀,摸起来特别顺滑,需要吃什么来保养吗?你跟我说,我也去多弄些来,我们每天一起吃。”
黎落安:“没有,大概是天生的。”
苏沁平点点头,“你确实是天生丽质。”她又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倒是不粗糙,但是和黎落安的比起来,还是少了些丝滑的手感。
黎落安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些夸他的词语从苏沁平口中出来,总会让他多几分羞意,“不过我会用些花果制成的香油,沐发后抹在发尾再轻轻梳顺,每周一次即可。”他悄悄抬眼观察苏沁平的神色,担心她会不会觉得他矫情麻烦。
“还有这种讲究啊。我没弄过,以后落安可不可以也帮我弄一次?”
黎落安见她是真的好奇和期待,并没有排斥,便松了口气,笑道:“没问题,我带了好些抹发的香油来,近日都没用过,晚上就给你试试吧。”
接着他又转头看向苏沁平的唇瓣,其实他早就想说了,“你的嘴唇好像很容易干,我还带了唇膏,你挑些喜欢的味道吧。嘴唇干到严重的时候会脱皮、开裂,甚至会出血丝,那样不好受。”
苏沁平闻言,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唇,“这倒是,我平时也不太注意,有时候疼一疼就过去了,对我来说就像偶尔痒一下似的。”
黎落安却不太赞同地看着她,微微皱眉,“可是会疼啊。你要是嫌麻烦,唇膏我就随身带着,提醒你时不时涂一下,不费什么功夫。”
“那好呀!”苏沁平忍不住笑意,“这么说,落安可得一直陪在我身边了,没有你在我可怎么办呀。”
黎落安轻哼一声转过身去,低声道:“我可没说要一直跟着你,我也有自己的事要做的。”
苏沁平不放弃,“那就换我陪着你呗。”
“你……随你。”黎落安说不过她。何况,他本也就乐意与她在一块儿,但是面子上偶尔还是端着些嘛,要不然显得他多不值钱似的。他又悄悄睨了几眼镜中映出的那人,嘴角不自觉弯起。
梳好了发,苏沁平还想帮黎落安束发,一部分朝后披散,一部分束起,但这一步就有点困难了,她怎么都做不太好。她小心翼翼地抓了把头发在手中,理完后对镜一看,感觉别的地方又不顺了,再理一理吧,手里的头发又松垮了,好不容易用发带系上了,要不就是太松要不就是太紧。
虽说黎落安的脸是好看的,但她看着那歪歪扭扭的发髻,怎么都看不爽利,于是就捆了拆,拆了又捆。黎落安的耐心快告罄了,可他又舍不得打击苏沁平的热情。
直到他终于瞧见苏沁平动不动往她自己背后甩些什么的可疑动作,再一垂眸看向地上,那是——他被数次扯断的头发!
“苏——沁——平!”
“落安别生气嘛,我不是故意的。”苏沁平心虚地后退两步。
黎落安闭眼深呼吸,随即睁眼道:“我自己来,要不然你得弄到什么时候,再搞下去,我得被你薅秃了头才算完。”再薅下去,他不敢想自己变回原形后会是个什么样,若是真成了秃毛孔雀……不不不,不能想!
“哪能呀,”苏沁平为自己辩解,“我再练练就好了,这不是没给旁人梳过头,束发什么的就不太熟练嘛。”
“不行!我才不给你继续练手了。”
“哎呀落安……”
“我不要!梳头可以,束发拒绝!”
“别嘛,我以后肯定能做好的。”
最后还是黎落安给自己束好了发,寻了个竹叶发簪簪上。
“我们落安可真好看呀。”
黎落安还有点恼她,鼻子哼哼不说话。
苏沁平凑到他脸边,“还生我气呢?”
黎落安噘嘴不理她。
苏沁平却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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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刻做了个黎落安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睁大双眼转向苏沁平,瞳孔一阵放大一阵缩小,左手无意识抬起摸了摸脸颊,口中结巴,“你……你干嘛亲我?”
苏沁平吐了吐舌,“我爹哄我娘时就会这样,我以为这样能让你别生我气,落安,我是不是做的不对呀?”
黎落安支支吾吾,他肯定不可能说她不对啊,他求之不得呢,可……可他也不好直接说这对吧,那也显得怪怪的,好像他真的有多盼着这个亲亲似的。
他垂头咬唇,沉默了半晌,随即又抬头娇嗔般的瞪了眼苏沁平,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但是苏沁平感觉,黎落安应该是没有生气的,心下窃喜,小跑到另一侧,又给他右脸亲了一下,美名其曰,“两边都亲才完整。”
黎落安又说不出话来了。这家伙,胆大起来总是如此直白……还好与她成婚的是他,若是旁的兽也能被苏沁平这般对待,他真的要嫉妒死了。
闹了一阵,两人早把云风的来信给忘得一干二净,出了房门就直接去用午膳了。
苏沁平自打成年后就没有与爹娘再住一起,这会儿她娘遣了兽送了东西来,她与黎落安正好在厅堂快吃完饭了。
苏沁平接过东西后就让旁的兽离开了,她迫不及待地打开盒子,瞅了好一会儿也没看出来个名堂,便递给了一边的黎落安,“也不知道我娘打什么谜语呢,也不明说这是做什么的。”递过去后她就继续端起了碗筷。
黎落安擦了擦手,端详起那没有贴着标签的丹药瓶,打开闻了闻,那味道并不刺鼻,还有些淡淡的甜香,“你闻着没有熟悉的感觉吗?”
苏沁平咬了一口鸡腿,摇摇头,“我应该没吃过那种丹药。”
盒子里放了五瓶,带话的兽还说,苏长银让苏沁平用完了再找她拿。
黎落安又看了会儿,忽地发现那木盒还有个小夹层,他抽出来便看见里间有个折起来的纸张。
苏沁平斜眼瞧见了,嘟囔道:“什么呀,神神秘秘的。”她想,娘都不当面找她说,大概是爹娘都忙于族里的事没时间过来,也可能这事本就不是特别重要,所以无需当面嘱咐什么。
黎落安最先看了纸张的内容,瞬间红了脸,啪的一下把盒子盖上了。
“我娘是说了什么呀,你脸好红。”
“我……你……你自己看吧。”黎落安说不出口。他本就吃饱了,此刻在苏沁平身边突然有点待不下去,想离开却又挪不动脚,他眼见着苏沁平咬着汤勺正要打开被他复折起来的纸张,终是慌慌张张地起身跑开了。
“哎!落安,饭后别跑那么急呀。”苏沁平赶紧拿开咬着的勺子,对着落荒而逃的黎落安喊道。
“落安这是怎么了?”她奇怪地嘀咕着,同时看向纸张,随后,张大了嘴,手中的勺子无意识落到了地面上,砰地碎裂成两半。
信上写着——
“此丹药是白虎族备孕的夫妻服用的,对身子有益无害。娘可不是催你们啊,我族向来子嗣艰难,你与小安若什么时候想要孩子了,便可以吃这个丹药调理身体。而且,此药也有利于合修。”
24. 信
有点突然……苏沁平愣了愣,将纸张叠好,与丹药瓶一道放回盒子里并盖上。又喝了几口汤压压惊。
但,落安是不是反应太大了?
跑出来后的黎落安后知后觉自己的反应有些夸张,他跑什么呀。他在一旁的石墩子上坐下,也不知道苏沁平是怎么想的。自那日她说了想与他好好过日子,他俩的关系好像真的一点点亲近了起来,不论是同床、梳发、共处浴房……一切都很自然。
那除此之外呢?除了这些相敬如宾的日常,他们会不会有更进一步的发展,就如纸张上提到的,夫妻合修。
黎落安想,若是到了那一步,苏沁平定然是愿意把他放在心中的。
“落安。”熟悉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黎落安抬眼看到苏沁平在不远处朝他招手走来,视线微移,落在她右手捧着的木盒上,他似被烫了下,眼神躲闪开。
苏沁平走到他跟前,弯下腰凑近道:“饭后消食也不等我一起,夫君莫不是不想见我?”
黎落安猛地撞进她的眼眸里,可那双眼睛依然是笑着的。“我没有。”黎落安咬了下唇,“看见那个,我……我太过害羞,不知如何面对你,总不能还留下来与你讨论此事吧。”
“怎么不能?”苏沁平不闪不避地问道。
“那我是与你说子嗣,还是合修?!”
“只要你愿意,我都可以啊。”
黎落安突然有些泄气。但凡苏沁平对此能有几分同他一样的羞意……可她太坦然了。坦然得就好像这是按部就班后理所应当的事,即便如今在这里的对象不是他,她也能接受那个顺其自然的结果。
黎落安知道自己很矛盾,一面觉得只要苏沁平和他在一起他就很高兴了,一面又不满足于现状,贪婪地想要获得更多,他不甘心只有自己总患得患失,他不仅要苏沁平的身边是他,他还要苏沁平的心里也只有他,他要苏沁平明确的选择他,只是他。
他想要苏沁平和他是一样的。
手上一暖,是苏沁平牵住了他。“这些事你若不愿意谈,我们就先放着不管,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我会等你。现在,陪我去书房吧,好不好?”
黎落安点点头,回握住了她。那就先这样吧,他不该总想那么多的。
来到书房后,苏沁平拿起了桌上的那封信——外层用灵力包裹着,不会在途中被损坏,且云风用了千里传讯的法诀,所以这封信只半日便送到了苏沁平手里。
黎落安看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主动往更远处的书架走去,默不作声地表明他不会去窥探苏沁平的隐私。
可苏沁平没想让他走远。她拉着黎落安坐到小榻上,左脚蹬右脚地迅速脱鞋就往后靠去。
黎落安:“你要处理你的事,拉着我做什么?”
苏沁平:“当然是和我一起看啊。”她随手抽了个枕头放到黎落安背后,让他可以靠得舒服,然后自己挤到他身边,直接将那信拆开来了。
黎落安都来不及拒绝,苏沁平就抖开了信纸,白纸黑字自动入了他的眼。这可不是他故意要偷窥的。
“平妹安好,恭贺新婚,许久不见着实想念。”
“你我自小一起长大,以前你总唤我云风哥,在我印象里,你还是那个活泼自由的小姑娘。转眼你竟已成亲,我惊觉时间过得太快,甚至你成亲的消息也是临了一两天我才知晓的,一想到这,我实在有些伤心。我以为,以我们的交情,至少我该更早些得知喜讯并当面来恭贺你。”
苏沁平与黎落安成亲时刻意没有搞得特别隆重,没有广邀各族妖兽前来参加,只是传信告知,所以那些交好的妖兽族便没有亲自前来,而是遣专兽送来贺礼。白虎族与孔雀族比邻,只要办得热热闹闹、欢欢喜喜即可,椿溪山的一群小妖兽们也乐得自在。
“时间匆忙,好在我许久前就为你备了一份礼物,是我的一份心意,本想日后相见时亲自赠你,如今正好送上,不知你可喜欢?因为几日未收到你的消息,我便忍不住给你写了信,一是先以文字给你道喜,二是想询问你是否喜欢我的贺礼,其三,则是诚挚邀请你下月来云豹族出席我与白雪的大婚。”
“平妹,你是我最看重的朋友,是我幼时最美好的记忆,我很希望你可以来见证我的婚礼。也欢迎你带着新夫君一道前来。”
……
信上写的挺多的,足有四张纸。
黎落安觉得自己再次感受到了云风淡淡的恶意。什么叫“也欢迎”新夫君,全篇就那一句话提到了黎落安,却连个名字都没有。啧,如果说以前云风呆在白虎族的时候有九分的时间都与苏沁平在一起,那这九分里面便有六七分的时间是他们仨一起的,因为苏沁平那会儿总爱来找黎落安。
所以,云风能不知道苏沁平的夫君是谁?能不知道他的名字叫什么?啧啧,黎落安心里暗自嫌恶,那豹子可坏得很。
还有,什么“你是我最看重的朋友,最美好的回忆”,他都是要成婚的兽了,能不能有点边界感?!
黎落安越想越气。
还有其他的,黎落安都不想说,那些字里行间处处透露着云风对苏沁平成亲之事的伤心、对收不到她来信的焦虑、对诉衷肠的急切,甚至连礼物都是“很久之前”准备好的。黎落安在心底愤愤地吐槽,有没有搞错!云风那厮一边说着将要与另一个女子成婚了,一边在信中遣词用句都透露着不太清白的心思。
他憋着气,观察苏沁平的表情,而后者却只是说道:“云风下月就成婚了呀,还挺快的,咱俩得准备他们的新婚贺礼了,到时候收拾一番前去云豹族观礼。”她像是对信中的其他内容没太在意,甚至都没有好奇一番云风所说的礼物。
黎落安隐隐觉得哪里有些奇怪,但那个想法只是闪过了一瞬,完全抓不住。
“不过前去炎瑶山的路途有些远,”苏沁平一手撑头接着说,“不赶路的话,我们估计要三、四天时间才能到,我就是有点担心你会不会不习惯。”
“落安,你是不是还未出过远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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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沁平的询问把黎落安乱飞的思绪拉了回来,“嗯,我从未出过椿溪山这片地域。”
苏沁平来了精神,“那到时候我们就早些出发吧!路上咱俩可以绕去其他地方,我带你玩呀!我们椿溪山四季如春,即便是炎热的夏日也不会过于闷热难耐。炎瑶山却是四季如夏,阳光曝晒得厉害,第一回去可能会有些水土不服,但那儿早晚温差大,瓜果比其他地方的都要甜许多。”
苏沁平细数她曾去过的有趣的地方。
苏沁平想了想,一个初步计划诞生在脑中,“我们途中还会经过金鲤族的琉璃洲,火羽族离炎瑶山挺近的,待我们离开云豹族,可以前去拜访。再往远走就可以到北冥海,玄龟族便生活在那儿。借此机会,我们便去趟这三族,当面确认有关神印之事。”
苏沁平滔滔不绝了半天,黎落安一直认真听着。他好喜欢苏沁平脱口而出的“我们”、“咱俩”,她的计划里很明确的有他。
“落安,你会不会嫌麻烦呀?”苏沁平发现一直都是自己在说,还自顾自地计划了正事,这趟远门并不全是轻松玩乐。
黎落安摇摇头,“不会,说实话,我挺期待的。不管是你带我去玩乐,去看那些我从未见过的景色、从未体验过的经历,还是为族中大事奔波,我都……都期待和你一起。以及,我更希望,在这过程中我可以帮得上你。”说到最后一句时,黎落安不太自信地低下了声音,他不希望自己在关键时刻成为苏沁平的累赘。
苏沁平:“那太好了!我本来还担心你不想与我出门呢,有你在,这一路我都会很开心。”
闻言,黎落安抑制不住上扬的嘴角,“是吗?又说好话诓我呢。”
“才不是。”苏沁平说着就捧起了黎落安的脸,在他的左右脸颊上各自轻轻“啵”了一下。“既然答应要跟我走,那出门后的每时每刻你都要与我呆在一块儿了,落安。”
黎落安觉得突袭他都快变成苏沁平的家常便饭了,她倒好,泰然自若,就留他独自凌乱。
“你……你干嘛又亲我!”
“不可以吗?”
黎落安盯着她,“总要有个理由吧。”
苏沁平:“也可以没有理由,只是高兴,只是想亲。以及,”她顿了顿,“我觉得你并不讨厌我这样,你若是不喜欢肯定早就拒绝了。所以,我会得寸进尺的,夫君。”她喊得好顺口。
黎落安觉得苏沁平太会招兽了,可他偏又喜欢,可恶,拒绝不了啊。
他再次想到了那糟心的云风,“苏沁平,你……你对云风,是什么想法?”当黎落安意识到自己问了什么想要收回时,已经来不及了,心中咯噔一声。
苏沁平沉默了,无意识地眉头微皱。
黎落安忽然不敢听她的回答,故作不在意道:“随便问问的,当我没说,你别告诉我了。”
结果,苏沁平只“嗯”了一声,果然没有再说。
黎落安却真的破防了,她为什么避而不答!
25. 吻
黎落安心里气呼呼地跟着苏沁平去库房看那些新婚贺礼,非常用力地提着面上的肌肉以免垮下来,他觉得自己不能在这种小事上闹,显得云风好像有多重要似的。笑话,他会怕那家伙在苏沁平心里的位置比他重要?呵呵,呵呵……
在苏沁平没看过来时,黎落安感觉自己脸都要绷得抽筋了,好在库房里头光线昏暗,没有点亮阵法时室内几乎看不太清楚,他跟在苏沁平一旁,终于垮下了脸。
在阵法的光芒亮起的瞬间,他扭头急急往另一侧走去,边走边说道:“我在这边看看。”
反正苏沁平说了,这里的东西他想要的话都可以取走。
但是黎落安现在其实并没有什么心情,抬手揉着泛酸的脸颊,心里愤愤,顺便想起了云风说的贺礼,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神神秘秘的。
因为心里有事没注意看路,走着走着就不小心踢到了一个箱子,“哎哟——”脚趾撞得可真疼。
“怎么了?”苏沁平闻声赶了过来,只见黎落安弯腰蹲在那,面上的表情皱成一团,“是撞到脚了吗?”
黎落安有些尴尬道:“这个箱子怎么挡在中间啊,而且材质怪硬的,撞得我可疼了。”想了想又怕苏沁平觉得他只是一点点小事就喊痛,太过矫情,“也不是什么大事,一会儿就好了。”
苏沁平却眉头微皱,直接将箱子推开到靠边的位置,一把将黎落安拦腰抱起然后将他放到箱子上坐好。
“哎哎哎——等等,苏沁平!”黎落安被她突然的动作惊到了,身体腾空时下意识地抓住她的手臂,“你……你做什么呀?”
苏沁平单膝蹲了下去。此刻他们的姿势变成了一高一低,黎落安垂头看着苏沁平的发顶,心跳如擂鼓,慌得忙要下来,却被苏沁平的一双手给摁住了。
随即,苏沁平一手搭在黎落安被撞到的那只鞋上,一手依然摁着他的腿,她抬起头,望进黎落安的眼中,只是说道:“落安,让我看下。”
黎落安有一瞬说不出话来。苏沁平便当他是默认,直接脱了他左边的鞋袜,看到了略微红肿的脚趾。黎落安羞得下意识蜷起,但大拇指因为余痛不禁颤了颤,他再次溢出闷哼。
“别乱动。”苏沁平的语气有些强势,但手上的动作却很轻柔。灵力裹着丝丝凉意传入肿胀的位置,原本时不时传递到神经的疼痛逐渐消散,化作细密的痒意,一下一下地戳着黎落安的心脏。
黎落安害羞地小声嘟囔道:“你……也太小题大做了。”
“只要你不舒服便不是小事。”苏沁平面上难得的没有笑意,表情认真地看向他的痛处,手上动作未停,“落安,我总说希望你在我面前可以没有任何顾忌,高兴便是高兴,难受便是难受,伤了、痛了一定要与我说,可是你好像从来不听。宁可憋在心里或自己默默受着,包括方才你都气了一路了,以为我没发现吗?”
“我只是不想逼你。只要你不想说,我可以一直等你。”
“可是落安,我与你做夫妻,不是想让你受委屈的,更不是想让你抑住自己的性子什么都往肚子里咽,你大可以像在孔雀族时那样、像我们幼时那样,想说什么想做什么都随心自在。你也不用在我面前逞强,不论有多娇气我都养得了你。”
苏沁平继续说道:“你忘了吗?我受伤的时候,你也会因为我不在意伤处而生气。换做受伤的是你,我也会生气。撞到脚趾严重时会内出血、脚趾骨折,若是不注意可能还会二次损伤。”
“你说这是小事,可你疼啊!这些真真切切的难受,你本不需要忍着的。”
黎落安张了张嘴,忽地失了声。
“落安,”苏沁平在这时扬起头,屋内照过来的光线被黎落安挡住大片,琥珀色的眸子闪着明明灭灭的光,眼中尽是关切之色,她微蹙眉头柔声问道,“还疼吗?”
一滴晶莹的泪珠滴落到了她正握着赤足的手背上。
黎落安喉头哽咽,眼眶里盛着盈盈水花,微颤的唇紧紧抿着,他再也憋不住了,泪水从眼角扑朔着滚落,委屈地朝苏沁平喊到:“对!我就是不高兴!我就是很介意你那么在意云风!我就是在生气!”
他终于说了出来,两行泪随着他的话干脆地开闸泄出,顺着脸颊滑落到下巴积成更大的水珠,噼里啪啦地落下,心里更是酸揪揪地冒水。
他哭着喊道:“我讨厌他!我最讨厌的就是他总是轻而易举地占据你的心房,牵动你的情绪,他在信里字字句句都透露着与你关系的亲近,可你根本就不回答我的问题。我就是这样善妒,心口不一。”
“你不要喜欢他了。苏沁平,我们已经成亲了,现在在你身边的是我,与你成为夫妻的是我。”
“我……”
黎落安的话语却突然被全部堵住。
湿软的唇沾着微咸的泪水忽地被另一双温热的唇盖住,那双微微干涩的唇带来了陌生的触感,不太熟悉又不容拒绝地沉沉地盖住了他,让他连一丝声音都无法再泄出。
黎落安呆滞住了。
一只手强硬地穿入他的五指间与他交握,另一手则穿过发间掌住他的后脑勺,让他无处可避。尽管,他其实本就不会避开她的。
突如其来的,不知道能不能算得上是一个吻的亲吻,令黎落安晕头转向,所有的情绪全部被打散,他的眼中、心中、脑中,全部被苏沁平占满,身体的所有感官都被不自觉地发动起来,去感受这个从一开始就强硬地闯入他生命中的苏沁平。
黎落安的唇在摩挲的过程中不受控制地被撬开了。他好像忽然变成了一个猎物,被狩猎者逼退到角落,可向他袭来的并不是冰冷的武器,而是一种温暖的灵巧之物,勾缠住了他,紧紧贴合,令他几乎无法呼吸,却心甘情愿地沉沦……
苏沁平近乎以压着黎落安的姿势吻住了他,尤不满足,索性抬起他的腿让他往后坐一些,然后自己也坐到箱子上,这样,他们可以离得更近。
直到感觉到黎落安的手无力地抵着她,身子越来越后仰,苏沁平的唇才分开了些,但是她并没有起身远离,而是直直盯着眼前的黎落安。
黎落安因为缺氧而大口喘着气,绯红的脸颊还挂着泪,眼睛没有聚焦似乎还在游离。
苏沁平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一直没有说话。
等到黎落安终于回过神,他被苏沁平的眼神烫到,视线下意识躲开。黎落安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先前差点脱口而出的话是什么,或者自己本应该再说些什么。
苏沁平见到他的反应则心中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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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某股冲动慌忙止步,吞下了一些在她看来当下或许还不合适说出口的话。
“对不起。”
“你为什么……”
两人同时出声。黎落安惊愕地抬眼。
苏沁平愣了愣,但还是决定试着再往前探一步,“落安,我与云风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有些事你若想听我都可以告诉你。”
“关于突然亲你的事……对不起,如果你不高兴,你可以怪我可以生我气。”
“但是,落安,我很高兴你会说那些话,”苏沁平笑了笑,“我好喜欢听你说我们是夫妻。”
黎落安咬了下唇,纠结片刻后说道:“你刚刚那样……我没有不高兴,你不是说,夫妻之间有亲近的行为是理所应当的么?所以我……我,也会努力适应。”他的心跳还没有完全平复下来,费力地去理顺脑袋里杂乱的线。
当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苏沁平并没有解释清楚那个吻的含义,且他自己也没有说清楚自己的心思时,已经是数个时辰之后了。
但那时,黎落安已经问不出口了,苏沁平愿意亲近他不代表就喜欢他,就像世间也有许多夫妻因为觉得合适就搭伙过日子,和睦相处、生育孩子……但不一定存在爱情。而黎落安真正想要的却是更多,他怕收不了场。
“前几日遇袭的事,我心中对云豹族有怀疑。坦白说,出于幼时交情,我并不想怀疑云风。”苏沁平对黎落安说出自己的担忧,并解释了那些疑点。
“或许是云豹族内暗中有异动,或许云风并不知情,亦或许本就与云豹族无关。我不能确定,但此事关乎族内安危甚至影响到了神印,我不能因着顾念友情便固执地排除云风的嫌疑。”
苏沁平回忆道:“云风自幼远离家中寄养在我族,我是族中少主也是家中独女,同龄的族兽有许多都忠心地追随我,而云风于我就如同半个兄长。我常会有气恼他的时候,但他对我总有许多耐心,也会在我调皮时一边陪我闹、一边像兄长一般教导我。”
“他明明很优秀,但云豹族并不看重他,他虽兄弟众多,却不似我们白虎族重视亲族友爱,而是充满了勾心斗角,尊崇优胜劣汰那套规则……云风是我很看重的朋友,当然我得承认,他并不完美,尤其是他对你使些小心机时我会非常生气。只是,我还是很难将他与这些阴谋联系在一起。”
苏沁平叹了口气,整个人看起来有些颓丧,“落安,其实我很纠结。”
黎落安抬手拢住她的肩,轻轻拍了拍,“没事的。你已经做得够好了,不论将来如何发展,都是各自的选择。若事情真到了最坏的局面,在他做出某些事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做好了选择也预知了结果。”
黎落安虽然很想说云风的坏话,但他还是尽可能的不去落井下石,努力安慰道:“换谁面对这种情况都会怀疑的。你也可以对另一半的可能性保留信任,毕竟事情现在还没有明确定论,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就事论事地查清事实,而不是先给自己上压力,对不对?”
“嗯……”苏沁平将下巴搭在黎落安肩上,后者微微一顿。
“谢谢你,落安。让我靠一会儿吧,就一会儿。”苏沁平闭上了眼。
“好,”他轻轻揽住了她的背,“多久都可以。”
26. 贺礼
苏沁平闭眼靠在黎落安的肩上,脑袋贴着脑袋,双手揽着他的腰,一副放松全身心依赖他的模样。
黎落安原本在担忧她的情绪和那些极少说出口的压力,但在维持了半刻钟这样的姿势后,他的耳根微微烫了起来。
苏沁平的呼吸近在咫尺,黎落安露在外的侧颈皮肤温度逐渐升高,腰间传来的触感明显,他的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回想起刚才那个失控般的吻,心跳频率也跟着一点点乱了起来。黎落安小心地咽了咽口水,他觉得自己不应该继续乱想的,可他又不舍得放开苏沁平,恨不得一直这样抱着。
忽地,苏沁平长舒了一口气准备起身,黎落安却瞬间汗毛炸起,未待她说些什么就条件反射地将她推开了些。
苏沁平猛地被推开距离,愣愣地看向面前的黎落安,而黎落安张着嘴没发出声,只剩一张红透了的脸。
刚才那一股轻柔的热气,无意间擦着他的耳根,顺着脖颈溜进了衣领中,滑过他的肌肤瞬间带起了不受控制的颤栗。
黎落安也没想到自己会对苏沁平的气息这么敏感。
“我……我……”黎落安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苏沁平收起了怔愣的表情,微微抬起嘴角道:“是不是我靠得太久了肩膀酸?”她试探地抬手轻按上黎落安的右肩,“我给你捏捏?”
黎落安点点头没有拒绝,同时咬着嘴唇悄悄移动眼珠去偷看她的神色,“要不,换左肩给你继续靠着?”
苏沁平正在揉捏的手顿了顿,这下反倒笑得开怀,“落安你真好。不过我现在已经不需要啦,先欠着,说好了啊,下回可要把左肩借我。”她差点要以为是落安不高兴她总占他便宜了,还好不是。
黎落安见苏沁平没有芥蒂,这才稍微放下心来,主动找话题道:“你知道云风送了你什么礼吗?”
苏沁平摇摇头,“我也没见过呢,不过那礼是属于咱俩的新婚贺礼,可不单是我的。”
“哦。”这话黎落安听得高兴。
“咦?”苏沁平低头时发出一声疑惑,同时起身,弯腰仔细瞅了瞅被他们坐了许久的朱漆樟木大箱,其上绘有金色彩云纹,角落上刻了云豹族的图腾,她摸了摸确认道:“这箱应该就是云风送来的贺礼。”
黎落安脸上一白,迅速起身走开一步,一想到自己和苏沁平刚刚就坐着它抱在一起,还亲吻了,就觉得别扭得紧。
“看看里面是什么。”苏沁平边说着边打开了箱子,随即他们就看到了躺在层层软绸中的足有两尺高、一尺宽的两块玉石,正低调地散发着莹莹光泽。
一个是剔透的碧色,另一个是乳白色,单是瞧一眼便能感觉到色泽、质地极好。但令苏沁平和黎落安震惊的不是玉石本身,而是乳白色的那块玉石已经被雕出了形状——衣袂翩飞的白衣女子,笑得肆意张扬,眼瞳处更是晶莹透亮,身侧跟着足有人高的白毛虎。雕工精细,所雕刻的一人一虎不仅与原身神似,甚至让玉石都多了几分活气。
那所雕刻的形象,正是苏沁平。
“这是,玄元玉晶。”而非普通的玉石。入手温润,美观也只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它是炼制仙品法器必不可缺的稀有材料。几百年来白虎族也仅得过巴掌大的一块,曾经的族长耗费了尽半玄元玉晶也才成功炼制出一件半仙品法器,然后由历任族长代代相传。
云风不仅一送就送了两大块,还给其中一个做成了如此精细的玉雕像。
如果白色的是苏沁平,那另一块未作雕琢的碧色,便是黎落安的了。
苏沁平捧起乳白色的那块玉雕人细细看着,“这礼太贵重了。”不论是玄元玉晶本身,还是做成的玉雕,平心而论,她是真的喜欢。心中难免忆起与云风相识的少年时光。
黎落安惊诧于云风所备之礼,也注意到了苏沁平眼中的喜色,他更是刹那就想起了那封信上所说的“很久之前就备好的想当面赠送的礼物”。他的视线只在两块玉石上停留了几息,然后就一直定在苏沁平身上了。
苏沁平感受到黎落安的视线,侧头对他一笑,将手中的白色玉雕递给他,“落安你瞅瞅这雕的像不像我呀?”
黎落安却没接,挪开了视线并不否认,“像。”
苏沁平将白色玉雕放回去,捧起碧色玉晶,“这个颜色好漂亮啊,摸起来也很舒服,落安,我用这玉晶雕个你好不好?”
黎落安噘嘴道:“不好。”
苏沁平前倾身子,伸头去对上他扭过头去的视线,问道:“为何?”
黎落安直言:“我不喜欢,”又补充道,“那块绿的你也别送我,我不要。”
苏沁平:“玄元玉晶可是好东西哦。”
黎落安:“哼,不稀罕。”
苏沁平没再坚持,将那碧色玉晶也放了回去,“那便不用它来雕刻。”
黎落安更气了,心想莫非方才那话只是随口一说,根本就没有要为他做玉雕的想法,甚至她或许压根就不清楚他不喜欢的是什么。他回过头去看苏沁平,咬牙道:“我以后会送你比这更好的!”
苏沁平却笑着说:“你已经给我送过最好的了。”随后就关上了箱子,并没有要将任意一块玉晶取出来的意思。
不过,她还有个最想要的,她会等。
黎落安只以为苏沁平是随口哄他,瞥了瞥那重新合上的箱子问道:“那么爱不释手,不拿出来寻个地方摆着吗?”
苏沁平摇头,“没想好要放哪,而且玉雕若少了个你不成一对,看着还是缺了点意思,便先放着吧。毕竟是玄元玉晶,日后或许会有大用,稍后我让苏离把这箱搬到密阁去。”密阁中所藏皆为族中重宝,玄元玉晶自然算珍惜宝物了,苏沁平不会只将它看作寻常的收藏品。
“此物我确实很喜欢,料想云风也费了很多心力,我们也要认真准备回礼。”
黎落安观察她的神色,犹豫道:“你既然喜欢,何必因为我就将它存放起来,平日里都见不着。绿色的没有雕我也正常,本来我与云风就没有很熟,他要能把我也雕的惟妙惟肖我才觉得奇怪呢。”
苏沁平:“我觉得它们可以有更大的用处,既是朋友贺礼,云风一定也希望我们能最大程度地用上,否则若只是用作观赏,便不会以玄元玉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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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玉雕了。礼物的心意我收到了,也很喜欢,那么后续就是让我们自己去用在实处了,云风应该也是这么想的。”
黎落安张了张口,他下意识想说肯定不是的,他不觉得云风雕刻那样一个栩栩如生的玉雕只是为了让苏沁平看一眼而已。若换成黎落安,他定然是希望苏沁平能摆出来,最好日日见、日日摩挲,然后日日能睹物念人。玄元玉晶固然贵重,但若是黎落安得了块玉晶,他也定是要用这最好的玉晶来表心意的。
但,他又不可能替云风说话,更何况,若真被他说中了,此举岂不是将苏沁平往情敌那儿推?可他还是旁敲侧击地对苏沁平问道:“你不觉得云风这番心意过重了吗?”
苏沁平点头苦思,“确实很用心,换我是断然做不到的,至少雕个人像就让我难在第一步了,哪里还有这样的耐心。实在很难再找个相当的贺礼。”
黎落安抿唇继续道:“就算你有那个耐心去雕个云风出来,那新娘子未必欢喜。”
“那就雕一对啊。”苏沁平下意识道,话落顿了顿,她看向黎落安,忽地明白过来,“所以你是因此不高兴?”
黎落安不答。
苏沁平:“因为云风送的玉雕并非一对,让你觉得超出了朋友、兄长的界限?”
黎落安哑然,他确实有这个意思,但重点是在于精心雕了个苏沁平这件事本身含义就很特别。
苏沁平很想说她觉得不是这样的,她与云风从无暧昧。尽管一同长大,待在一起的时间不算短,尽管她幼时是比较不知轻重但那更多的只是对黎落安,而云风的言行举止从未有过越界。她对他仅有朋友的情谊和半个兄长的亲昵,他也只一直将她看作妹妹而已。
在苏沁平十五岁时云风便回到云豹族了。
就像她不能理解为什么白虎族和孔雀族的兽私下总觉得她与云风该是一对,却从不将她与落安提在一起,她更倾向于因为云风一直寄养在白虎族,他们常同进同出,又是年龄相仿的一女一男,旁人看他们的目光便容易不一样。
她此刻也不能理解为什么黎落安会想偏云风的心意,可她既不会因此就责怪落安,也不会在没有实证的情况下莫名疏远云风,她想了想道:“若云风真有别的意思,我会与他说清楚。不论是尚未弄清的暗袭一事或是其他的,一切未定之前,我与他便还是朋友。”
黎落安瘪瘪嘴轻哼一声。
苏沁平笑着去牵黎落安的手,“我在感情的事情上还不熟练,若我哪里做得让你不高兴了你便直说,我们也好沟通心里的想法。你说的我不一定都认可,我说的你也不需要皆赞同,但夫妻就是要慢慢磨合的嘛,这点我还是知道的。”
黎落安结巴道:“谁、谁与你有感情了?我这是提醒你,别忘了咱们约法三章第二条,还有那一月之期,”他故意放狠话,“你要是心里真有其他兽,我就不与你好好过日子了。”
苏沁平笑道:“这是自然。现在你我才是夫妻,是我盼着你能接受我。”
黎落安受不住她的视线,侧过头去,嘴硬道:“你知道就好,别忘了,还要看你表现的。”
27. 晚安吻
苏沁平和黎落安在库房里又待了半个时辰。等苏沁平写完回信并与黎落安商量好贺礼,天色也暗了下来。
“帕子给我吧。”苏沁平沐浴完出来,手上正拿着个干帕子,闻言她就走过来递给了黎落安。
黎落安将擦头的帕子先放在一边,妆台上摆了一拳头大的小陶罐,其中存放的便是黎落安带来的发油。他往掌心倒了一些,示意苏沁平坐下。
苏沁平坐下来,鼻子轻嗅了一下,“有淡淡的香味,而且一点儿也不刺鼻,很好闻。”
黎落安站在她背后笑说:“那当然,我看中的东西还能有不好的?”待掌中的发油变得温热,他拾起苏沁平的一缕发丝,指尖缓缓穿过,也将发油抹了上去,然后就这样一缕接着一缕细致地给苏沁平抹上清香的发油。
苏沁平有些坐不住,抓起几缕抹完发油的头发,用手指转着圈缠绕起来。
黎落安啧了一声轻拍她的手,“别闹,还没好呢。”
苏沁平:“不是抹完就行了嘛?”
黎落安拿起檀木梳,“等我给你梳顺。”
苏沁平看着镜中温柔细致的黎落安,嘴角不自觉上扬,“落安,你有没有给别人也这么弄过头发呀?”
黎落安朝镜子看她一眼,“没有,怎么问这个?”
苏沁平:“感觉你做起来特别熟练,而且可细致了。”
黎落安:“我经常给自己弄,手熟是理所当然的。”
苏沁平眼咕噜一转,兴奋道:“哎!那你要不要也给我束发试试。”
黎落安想起了白日里被她来回折腾的头发,哼笑一声道:“苏沁平,你该不会以为我也像你一样手拙吧?等着瞧好了。”梳顺了头发后,他用帕子继续擦干,然后顺手取过自己之前解下的发带给苏沁平束发。
如玉指节从发间穿过,留下轻柔的触感,温热的掌心一次次拂过然后拢住需要束起的头发,最后系上发带。
黎落安满意地点点头,“完成了,看看吧。”
苏沁平迫不及待地抱住镜子左转转右转转地看,又上手去摸几下自己的头发,“不愧是落安,手就是巧啊,一次就成了,可比我厉害多了。”
说完她又转过头看向黎落安,“你就让我再练练呗,我也想给你梳个好看的发型。”
黎落安的笑容垮了一点,“得了吧,我才不要!拒绝被你薅秃。”
苏沁平:“哪能呀,头发掉了还能继续长的,你头发可浓密了,一点儿都不需要担心,真的真的。”
黎落安气呼呼道:“你对着一个漂亮孔雀说毛掉了还能再长?我的每根羽毛都很宝贵的!”
苏沁平据理力争:“那不是还有自然掉落的?”
黎落安瞪她,“自然掉落和人为薅毛是两码事,我郑重警告你啊,可不允许惦记我头发,也不允许惦记我羽毛。”
苏沁平撅撅嘴,只能暂且放弃,“那好吧。”
黎落安瞧见她下唇中央有些微开裂的血丝,抬手轻触了一下,皱眉道:“你等下,我给你拿唇膏。”
“茉莉香、玫瑰香、莲香、竹香、桃香、杏香……”黎落安在妆台上摆出一堆两指宽的唇膏盘,“你喜欢哪些都可以挑去用。”
苏沁平挑花了眼,“这么多!”
黎落安有些不好意思,“少大惊小怪,快选你的。”
苏沁平觉得其实都差不多,她随手挑了盘比较清甜的月桂香,“就先用这个吧,其他的我也都喜欢,挑不出来,你帮我选就行。”
黎落安拿过那盘月桂香的唇膏,打开盖子用食指指腹抹了一些,说道:“喜欢的话就都给你了。”
“都给我?!太多了吧,什么时候才用得完啊,那你用什么?”
黎落安斜她一眼,“我还有呢,你记得每天都要涂。”边说着边准备上手。
“那为啥不能咱俩一起用一个?这样唇膏也能消耗得更快呀。”
黎落安一顿,脸色微红地咬了下唇,食指轻触上她的唇,“别说话了。”然后轻柔地摩挲着,用唇膏一点点地润过她起皮了的下唇,接着又抹了一点唇膏,继续去润上唇。
苏沁平双唇微启,专注地盯着眼前的黎落安,后者被她盯得不自在,“好了好了,以后你自己也知道怎么用了,别浪费。”黎落安直接将唇膏盘塞她手里,看也不看她一眼就转身去拿帕子擦手了。
苏沁平舔唇感受了下,双唇润滑了许多,一时有点不太适应,黎落安转眼就看到了她的小动作,忙道:“你别给舔没了!”
“哦哦。”苏沁平眨巴着眼应了声。
“不早了,睡吧。”黎落安先上了床,面朝墙壁躺在里侧。
苏沁平熄了烛火后也爬了上来。她先躺在靠床沿的位置,侧头看了眼背对她的黎落安,犹豫片刻,不动声色地往里挪了挪,见他没反应,于是又在轻手轻脚地滚了一圈后缩短了一臂距离。瞄了好几眼,确认黎落安还是没动静,她一点一点地继续往里靠,直到还剩半臂距离的时候,那个一直安静的人忽地转了过来。
黎落安其实躺上床后就睁眼看着墙了,他在等,等苏沁平上床,等着看她会不会主动靠过来,毕竟昨晚就说好靠近些的。要是她还隔着那大老远的距离,他就……他就一晚上都不理她!
尽管苏沁平的动作都放得很轻,但他还是能感觉到越来越近的那个人,他无声地笑了笑,随后故意在苏沁平刚停下来时直接转了过去。
于是他俩的距离忽地近到了几乎呼吸交错的地步。
苏沁平一愣。
黎落安喉头一滚,先发制人道:“你怎么不盖被子?着凉了怎么办?”
苏沁平瞅了眼脚边不远处还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子,又瞄了眼自己挪过来的那一大片位置,回他道:“我体质好,不盖被子也不打紧,正好我还嫌热呢。”
黎落安轻哼一声,随即掀起自己的被子往她身上拢,“那你靠过来,我的被子分给你。”
苏沁平不知道黎落安是怎么从“她觉得热”得出“分被子给她”的举动的,但这不影响她立马钻进去的速度,拽着枕头又往前蹭了点距离,抬眼笑眯眯地看向黎落安,“还是落安对我好。”
黎落安:“你的睡相,不会又要像今早那样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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勒住吧?”
苏沁平回想了下,不确定道:“应该……有可能?”
黎落安抿了抿唇,“那,那我就先缚住你,你应该就不能乱动了。”
苏沁平歪头疑惑道:“怎么缚住我?”
黎落安神情自若地伸手搂住了苏沁平,并将她的脑袋按在自己胸膛上,“像这样。”
谁知苏沁平忽地埋在他怀里笑了起来,笑得身子都在抖。
黎落安本来就心虚,他想这一出想很久了,结果苏沁平还笑他!他气恼地伸手推开苏沁平,“你笑什么呀!不乐意就算了,哼!离我远点,别睡着睡着就压我身上了,害我喘不过气。”说着就要转过去背对苏沁平。
但被苏沁平急急拉住了,她笑着道:“别转过去嘛,我这是高兴的笑,落安落安,你继续搂着我吧,我喜欢被你搂着。这样子我肯定不会乱动了,也不会再压着你。”
黎落安不肯动,她就自己往黎落安怀里钻,扯起他的手就往自己腰上放,“对,像这样。”
黎落安羞恼道:“我这是怕你睡相太差又连累我睡不好,你别多想。”
苏沁平连连点头,“对对对,没错没错。”
黎落安感觉自己气势短了一截,后面的话就有点说不出口了。
苏沁平察觉到他的欲言又止,心满意足地抱住他的腰,抬头问道:“怎么啦?你想说什么吗?”
黎落安咬着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苏沁平不想轻易放过,她仰头凑近了些,“说嘛,我听着,咱俩都是夫妻了,有什么不能说的?”
黎落安克制不住地脸红,抬手捂住了她的眼。
苏沁平:“嗯?”
当那双扑闪的大眼睛不再直直地盯着黎落安时,他才稍微找回了些勇气,胸膛起伏,声音细弱蚊蝇,“我要晚安吻……像前一晚那样。”
话既说出了口,他便也不再顾忌,继续道:“我要你给我夫君该有的待遇,我才能……才能知道与你做夫妻是什么感觉,包、包……包括固定的亲、亲吻。”
苏沁平闻言愣了三秒,随即抬手去摸黎落安的脸,去触碰他的唇瓣所在位置。她没有揭开黎落安捂在她眼睛上的手,而是径直循着自己摸索到位置凑过去。
带着清甜的湿润,落在了黎落安的唇上。
“是这个吗?落安。”
寂静昏暗中响起的声音,轻轻敲在了黎落安的心上。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落安?”她又问了一声。
黎落安喉头一动,轻“嗯”了一声。他本来只是想索求两个脸颊吻,而已。
微微低头,不自觉启唇。
等到黎落安的唇离苏沁平只剩一寸时,黎落安甚至能瞧见她脸颊上细小的绒毛,他眸光闪了闪,轻轻印了上去,“礼尚往来。”
两个吻皆是蜻蜓点水,可两人的心却并不平静。
“落安,我们之间还缺一个洞房。”苏沁平忽然说道。
明明被遮盖了视线,黎落安却觉得她好像正定定地看着他,连着掌心都被扇动的眼睫烫到了……
28. 意乱
黎落安没有说话。
苏沁平试探地往前蹭了蹭,鼻尖摩挲着鼻尖,她伸出手捧住黎落安的脸,大拇指轻按在他的唇角,然后微微启唇吻了上去。
由浅尝辄止到逐渐深入,她没有接收到来自黎落安的抗拒,反而是后背被一只手拢住,于是她进一步攻略城池,感受着那份香甜柔软,以及那丝丝颤微。
苏沁平承认自己的本性里是有些几不可查的“恶劣”存在的,而这种恶劣在黎落安的身上体现得尤其明显。不论是最初强硬地撩开那只小孔雀的翎羽,还是后来厚脸皮地黏着他,亦或是现在的主动亲近……她其实已经很收敛了,她想。
她喜欢黎落安,她想得到黎落安,身与心都要。
但苏沁平永远都不会强迫黎落安,倘若他有一丝不愿,她都会立马后退。相应的,只要他打开一寸防线,她就会一步一步、得寸进尺,恨不得将黎落安全身都沾满她的气息,像烙印一样抹不去……
呼吸交错间,唇膏的清甜香气混着属于苏沁平的晨露般的气息,几乎没有阻碍地侵入黎落安的身体。
他无措地吞咽不断分泌出的津液,颤着手拥住苏沁平,将她牢牢按在自己的胸膛上,另一只手固执地盖住她的双目,即便那样给两人的距离带来了一寸阻隔,可他不想让苏沁平看到自己近乎失控的样子。
与第一次不同,此刻的黎落安逐渐掌握了一些主动权,苏沁平原是仰着头的,而他不受控制地向她压下去,唇舌相抵,胸腔剧烈起伏,呼吸也变得粗重。
他好想好想化为原型,变成一只成年大孔雀,张开羽翼将苏沁平整个包裹起来,让她的空气里只剩下他的存在……不,这样不好,她可能会生气的,而且她的白虎体型比他要大,他真的能将她密不透风地整个圈住吗?黎落安用发烫的脑袋费力地思考着,但他已经想不清楚了,他的脑子里全是苏沁平。
黎落安的手慢慢失了力气,苏沁平的眼前终于不再是纯粹的黑暗。紧闭的双眼似乎昭示着主人的迷醉,泛红的脸颊上竟然挂着泪珠。
苏沁平微愣。
唇上忽地一痛,是黎落安咬了她一下。他睁着迷离的眼委屈地看向她,或许是在控诉她的走神,“苏沁平……苏沁平……坏猫,”他边咬边亲,发出模糊不清的呢喃:“不许想别的兽……”
冤枉啊,她哪有想其他的。她纠正道:“我是虎,是大白虎!”黎落安生气的时候老喜欢说她是猫,这跟骂虎有什么区别。
但是黎落安可能听不进去了。眼前的黎落安眼神失焦了,连气息都甜甜的,还边亲边哼唧。苏沁平咽了咽口水,并不打算真的跟他掰扯清楚,主动攀上他的肩。
当温热的掌心触及肩上的肌肤时,黎落安无意识地哆嗦了下,他突然从迷醉中清醒了一些,撩拨的指尖已经从肩头顺着锁骨来到胸前,他感觉自己被苏沁平触碰过的地方着起了火,然后向着四处蔓延,瞬间点燃全身。
尤其当黎落安意识到自己身体的异样并本能地贴近苏沁平时,他的脸色爆红,呼吸凝滞,不带犹豫地推开了怀里的人,自己转过身去慌忙地扯起一方被角,弯着腰背对苏沁平。
苏沁平呆滞在原处。
黎落安也顿住了。他在做什么呀?他好想哭,他怎么能推开苏沁平呢,他怎么会推开自己喜欢的人呢?!
没有人说话,旖旎的气氛逐渐冷寂。
少顷——
“对不起。”苏沁平想会不会是自己着急了,吓到了黎落安。
“对不起……”黎落安想自己反应太大了,这跟直接表示拒绝没有区别。
苏沁平:“我……”
黎落安:“你……”
苏沁平:“你先说吧。”
黎落安将脑袋埋在被子里,传出闷闷的声音,“你别误会……我只是太紧张了,”他咬了咬唇,绞尽脑汁解释刚才的行为,“我不知道,感觉很奇怪。”
苏沁平笑了,柔声道:“我明白,是我太着急了。”
黎落安咬着唇,他想说不是的。
苏沁平:“睡觉吧。”
黎落安回头诧异道:“不继续了?”
“唔,慢慢来。”苏沁平觉得,这种事还是得有感情基础,要不然落安总会紧张不安。她差点以为落安至少已经有那么一点点喜欢她了,可是事实好像不是这样的,方才推开她的举动是身体本能反应,也是内心抗拒的行动映射吧。
黎落安莫名有些气闷,背对着她道:“好吧。”
虽然苏沁平愿意与他做夫妻,但更亲密的行为还是需要时间的,他理解。咬着被角回想,而且他刚刚……哎呀好烦,他要被自己气死了,错过这次都不知道下次是什么时候了,苏沁平肯定也觉得尴尬,甚至可能还觉得他是本能地抗拒和她亲近,怎么办怎么办……
苏沁平:“落安,你不搂着我了吗?”
黎落安背脊一僵,“你……你先睡吧。”他还没平静下来,不能转过去,他也不知道苏沁平有没有发现他的异样,毕竟还隔着衣裤。
不知过了多久,等到背后的呼吸变得清浅平稳,黎落安的身心也静了下来。他小心翼翼转过身,看到那个朝着他侧躺的苏沁平,他还是一点一点凑了过去,伸出手将她小心揽在怀里,脸颊轻轻蹭了蹭她的发顶,轻声道:“晚安,沁平……”
早上黎落安是被热醒的——感觉自己好像盖了一层又厚又重的毛被子。
黎落安费力地睁开眼,结果就发现自己被一只毛茸茸的大白虎牢牢圈住了,柔顺的毛发随着呼吸的频率一下下拂过他的脸颊、脖颈。右前肢和右下肢分别搭在他的胳膊和腿上,另外的左前肢和左下肢也不知道是怎么被他压在身下的。
总之黎落安又是一副几乎动弹不了的模样。他哭笑不得。
苏沁平此刻的原型大小并没有变成完全体,所以身形只比成年人宽大些。脑袋仰着,嘴巴微张,依然睡得又香又沉。
黎落安没忍住摸了摸掌心之下暖茸茸的毛,手感真好哇。他放任自己贴靠着苏沁平,有一下没一下地挼毛,一会儿捏捏肉乎乎的爪子,一会儿又手贱地去捋随着呼吸微微晃动的虎须。
苏沁平就在这种挠痒痒似的触感里醒来了。讶然地发现自己竟莫名化回了原型,还把黎落安整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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拢住了,不得闷坏他呀,于是赶紧变幻人身。而黎落安原本正挼着毛的手在她忽然幻出人身后落在了尴尬的位置。
黎落安:“……”脸红,收手。
黎落安:“我不是故意的。”
苏沁平咳了两声,视线移开,“嗯嗯,我知道。”
算了,还是赶紧起床吧。黎落安坐起身,这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身体微妙的不适。
看到他皱眉,苏沁平问道:“怎么了?”
黎落安不适应地抬手,“手臂有点酸,大腿也是。”
苏沁平一顿,心虚地抠了抠眉头,“不会是被我压成这样的吧?”
黎落安想了一下,摇摇头,“应该不是,我估计是身子太久没锻炼一时不适应,这是昨天锻体后的延迟反应。”
苏沁平恍然大悟。她是自小习惯了乱跑乱跳的,身体强度和常静少动的黎落安自然不同。“好像这种酸疼感初始时会一日比一日重。”
黎落安垮了脸。
苏沁平:“今日的锻体计划就延后吧,先歇一歇,反正不急于一时,咱们不找苦吃。”
黎落安怨念地看她一眼,“我要是今日停了,又得过个四五天再继续,然后再重复酸疼,那我前日的苦不是白吃了?”
苏沁平:“可你不是难受么,你本不需要这样的,我们可以慢慢来。”
黎落安抿唇,“我不要。我不要总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我不要总是被你保护,我也想独当一面,我更想能和你并肩作战。”
苏沁平微愣,随后牵起他的手说道:“你没有那么弱不禁风,我知道落安特别勇敢,我们之前就有并肩作战呀,你还保护了我呢,若不是你,我肯定中箭了。落安,你其实特别厉害。既然你想坚持,我便不拦你,我会陪着你的。但是,永远也不要抗拒被我保护,好吗?”
黎落安对上那双明亮的琥珀色眸子,里面盛满了认真与关切,他应道:“好。”
苏沁平:“不过在那之前,我先帮你按摩放松一下吧,若肌肉酸痛得厉害,锻体时可会难度加倍的。”
黎落安:“要怎么放松?”
苏沁平引他趴下来,“你先趴着,我给你捏捏胳膊、捏捏腿。”
“哎哟——”苏沁平刚一作力,黎落安就惊呼出声,“苏沁平你轻点!很痛哎!”
苏沁平吐舌,“抱歉啦落安,我轻点。”
黎落安:“痛痛痛——”
苏沁平:“那这样呢?”
黎落安:“不行不行。”
苏沁平:“这里总可以了吧?”
黎落安快哭了,“疼,我不要弄了!”
苏沁平没同意,“那不行!你一会儿会更疼的,这种事就是越疼越要弄的。”
黎落安喊道:“我不信!”
苏沁平放缓了手上的动作,“好啦好啦,我慢点。”
……
门外的苏小希放下了准备敲门的手。心想,自家少主可真生猛啊……
她离开时还好心地帮忙把隔绝声音的禁制落上了,哎,少主和少姑爷怎么能忘记这茬呢,真粗心。
29. 看看
连着三天黎落安都不肯中断锻体的训练,全身肌肉在结束锻体后愈发酸痛,而苏沁平也一直陪着他。
“落安,我帮你擦背。”苏沁平将帕子沾湿后再覆到黎落安光滑的脊背上。
“嗯……”黎落安坐在浴桶里背对着苏沁平,小声应道。他微微垂头,双手在水下面绞紧,白皙的皮肤大概是被蒸腾的热气烫得泛红。
尽管黎落安觉得苏沁平应该看不太清水下面的光景,但他还是羞得几乎要咬破了自己的唇,微微弓腰,努力平复略显急促的呼吸。
“落安,手臂搭在桶边吧。”将黎落安的心绪搅得一团乱的某兽却泰然得很,手指轻轻点了下黎落安的肩,示意他把手抬起来,而后者却轻颤了下,苏沁平善解人意道:“是不是手太酸了抬不动?我帮你吧。”说着就要伸手往水下面去捞他的手。
“你别动!”黎落安着急大喊,“我……我没那么脆弱。”手臂往两侧敞开搭在浴桶边缘,水珠顺着光洁的肌肤滑下,沿着桶壁悄然落在地面上或沾湿了苏沁平的裙摆。
苏沁平对此不以为意,只淡淡笑道:“嗯嗯我相信你。”
黎落安有些后悔让苏沁平帮忙了。可他也没料到,这几日四肢的酸痛感竟愈来愈强烈到擦洗身体都不便利,专门让原亦舒帮忙看过,没有伤及身体,仅是锻体带来的前期反应,且他的反应比较大。
他和苏沁平迟早要坦诚相见的,黎落安是这么想的。所以黎落安在苏沁平提出要帮他时,红着脸就答应了。
可答应归答应,现实和想象还是有区别的啊,他全身脱光光坐在浴桶里,苏沁平则穿戴整齐地站在他背后,他感觉自己其实根本就已经被后面那人全看光了,且那人一点都不羞。
这不公平这不公平!
不过黎落安并不知道,要不是他太害羞了不肯在浴池里让苏沁平帮忙,苏沁平本打算穿着小衣小裤直接进池子里帮黎落安擦背、洗头发什么的,这样他只用闭眼享受就行啦,在浴桶里不还是有些不方便么。或者,其实他俩一起洗也不是不行的……
吧?
苏沁平出神地想着。
黎落安:“苏……苏沁平,已经可以了,剩下的我自己来。”
苏沁平回神,低头问他:“那我在旁边等你?有需要就可以随时帮你。”
黎落安:“不要了,你出去吧。”
苏沁平:“那你一会儿能自己出来吗?”
黎落安此刻是真的欲哭无泪,他就不该答应苏沁平!不就是擦不到背吗,不就是手上没力气沐发吗,大不了他就喊黎桐帮忙啊!现在好了,他执意用浴桶,结果坐久了大腿更酸了,动一动就感觉酸疼的肌肉在疯狂叫嚣。
黎落安:“我可以的!真的,你快出去吧。”
唉,苏沁平在心中默默叹口气,落安怎么还防着她呢?她是真心想帮他少受点累,又没有其他心思,他要是不想让她看,她也可以闭着眼睛嘛。于是,她又试探问道:“我闭着眼眼帮你呗?”
黎落安闻言有些犹豫了,他迟疑地转过头,而当他对上了那双熟悉的似乎泛着光的琥珀色眸子时,又像被烫到般瞬间回头,“不用!”
苏沁平小声嘟囔道:“落安,就算给我看看又怎么了嘛,我也可以给你看啊。”
水明明是温的,但黎落安快要被热晕了,他现在只想让苏沁平快别乱说了!防线几乎破溃,“你、你……”他咬咬唇,红透了脸,声音从唇缝里钻出来,“你想要?”
苏沁平歪头:“要什么?”
沉默。
几息后,苏沁平忽地明悟了这三个字的含义。
不是啊!她又不是没人性的禽兽,黎落安身体还疲累着,她怎么可能想那些,她就只是单纯想帮他而已,偏他又总那么害羞,她就想着自己主动点也没什么。结果黎落安又冤枉她!
苏沁平:“没有的事!啊……那个,那我出去了,你有事喊我哈。”她随手将帕子胡乱搭在黎落安胳膊上,转身快步离开了。
黎落安任由自己贴着桶壁滑入水中,“咕嘟咕嘟……”羞死个孔雀了。
黎落安扶墙出来时,苏沁平正对着镜子嘟嘴擦唇膏,听到动静侧头看去,她忙起身到黎落安身边,“怎么不喊我?又怕麻烦我了?”
黎落安:“你不是说,锻体后越是肌肉酸痛越是要动一动么,这一小段路我自己走便行了。”
苏沁平:“落安,你绝对是我见过最坚强的孔雀。”
黎落安轻哼道:“你还熟悉其他孔雀?”
苏沁平笑说:“那自然是比不上与你相熟。”将黎落安扶回床上后又道:“我继续给你按摩,放松放松肌肉,好得更快些。”
黎落安想起这几日的甜蜜折磨,纠结之下选择了拒绝,“还是别了,我唤黎桐过来帮我。”
苏沁平抬眼问他:“为何?这几日都是我给你按摩的呀。”
黎落安不敢看她,小声道:“你弄得我不太舒服。”
苏沁平一愣,垂头自责道:“落安,前几日怎么一直忍着不与我说呀,若是我早知道,就不强逼你每晚让我按摩了,”她显得有些失落,“我去叫黎桐吧,日后这样的事也交给他好了,我下手实在是没个轻重,弄疼你了都不知道,还总说要照顾好你。对不起。”
黎落安喉头一梗,余光瞄到苏沁平的神色,急道:“不是你的问题。”
苏沁平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起身准备离开,黎落安忙拉住她的手,“苏沁平!你别走!”
苏沁平回头看向他,“我去喊黎桐,很快就回来啦。”
黎落安没有放手,他低下头,抿唇道:“你别走了,我不需要黎桐帮我了,我想要你……帮我。”
苏沁平笑着叹了口气,“你别担心会打击到我,我没事。但你可不能委屈自己,你有任何事都可与我直说,我喜欢你这样。”
黎落安抬头,张了张口。
苏沁平安抚地拍了下他的手,“乖,等我。”
待苏沁平离开房间,黎落安后仰倒在床上,哀叹一声捂住了眼睛……感觉自己又做了蠢事。
次日,早起后苏沁平又唤了黎桐来帮黎落安按摩。
黎落安抱着软枕趴在小榻上完全不想说话。
黎桐想不通这个差事怎么突然落到了他头上,倒不是不愿意服侍少主,只是觉得诧异。趁苏沁平不在,房里就他们二人,他主动问道:“少主,你和苏少主之间是发生什么了吗?”
黎落安摇摇头,没出声。
黎桐昨晚回去后根据自己博览凡间话本的经验分析了一通,还是确信自己嗅到了些不太对劲的味道,尤其自家少主现在又是这副样子。
他斟酌之后继续开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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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主,我也不知道自己说得对不对,你便随意听听。夫妻之间有小摩擦是正常的,有什么误会可千万要说明白呀,万一因为什么不重要的小事推远了彼此,那太不值当了。”
黎桐感觉到黎落安身子一僵,他试探着道:“少主,其实我觉得苏少主挺在意你的。”
来白虎族之前,黎桐还对自家少主的处境有些担忧。唯恐苏沁平对向来娇养的黎落安不够细致体贴,或是觉得照料起来麻烦,导致黎落安过得不称心,尤其黎落安又是个不喜欢开口说自己需求的,只会自己生闷气。
但这几日看下来,他能察觉到苏沁平对他们家安少主的用心。眼神是能大致看出一个人的心的,苏沁平看向黎落安的眼神总是温柔的、带着笑意的,陪着体弱的少主锻体对于她来说应该是极其简单乏味的,可她也乐此不疲且始终照顾周到。
黎桐无法确定苏沁平对黎落安的心意如何,但从外人的角度看,苏沁平应该不是做表面功夫,而自家少主……黎桐看了眼略显丧气的黎落安,对黎落安来说,苏沁平定然也是特别的,能轻易牵动他的情绪然后患得患失。
黎落安闷闷出声:“是我说换你来的。”
黎桐静静地听着。
黎落安的声音低了下去,“我还对她说,她弄得我不舒服。”
“啊?”黎桐有些凌乱。什么不舒服?
黎落安没管黎桐,像是憋了太久无处倾诉,自顾自道:“我其实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太害羞了。很奇怪,我分明渴望与她亲近,也喜欢与她亲近,可又时不时有些害怕。我害怕被她看到完整的我,我明明对自己的外貌一直很自信的,为什么有时候在苏沁平面前却会退缩呢?我担心她对我不够满意,我担心她看到我的一些奇怪变化,我甚至害怕她发现我的心思后会觉得龌龊。”
黎落安:“我渴望被她触碰,又害怕被她触碰。我控制不了自己,而那些时不时冒出的想法和奇怪的反应实在难以启齿,我总是想再等等吧,应该还不是时候,可是、可是……”每到固定的晚安吻时刻,他就像飘在云端,又生怕踏错一步就会直直坠下去。
黎桐听糊涂了,“可你们不是夫妻么?”
黎落安怔住。
沉默片刻后轻叹一声,“可苏沁平又不喜欢我,她不喜欢我啊……”
黎桐皱眉下意识道:“怎么会呢?”随即他忽地想起一兽——云风,白虎族和孔雀族私下皆传他最与苏沁平相配。
黎桐想问,莫不是苏沁平心里还有云风,所以她和黎落安还没有敞开心扉?但是这种话又不好真的问自家少主,若问了不是纯添乱么。
他想了想,说道:“少主,我之前看过类似的话本,就是讲的先婚后爱。”
黎落安疑惑道:“那是什么?”
黎桐:“有一对并不相熟的男女因媒妁之言成了婚,女方对男方无意,男方心中有其他女子。成婚后他们原本有些抵触这段婚姻,总隔着距离,但随着日渐相处与不断的磨合,他们发现对方都是极好的人,逐渐被彼此吸引,发生矛盾时就敞开来谈、积极解决,后来他们就幸福地在一起啦。”
黎落安撇撇嘴,“说得容易,那谁知道要怎么做啊。”
黎桐:“我个人总结有几个关键。”
黎桐:“而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亲密,一定要有亲密!”
30. 看够了没
黎落安直接坐起身,让黎桐也坐在旁边好好讲讲,他认真问道:“这是什么说法?”
黎桐:“夫妻之间自然要比外人亲密呀,小到基础的拉手、亲吻,大到夫妻房事,都是必不可少的。感情好的夫妻会更好,若是感情不……”
他看到少主一脸认真,顿了顿,委婉措辞道:“像是感情暂时还没那么深的,可以先从日常的身体接触来逐渐加深亲密关系,进而影响到心与心的亲近。正如话本里的这对男女,成婚之时也不熟悉呀,但洞房花烛夜就是他们亲近彼此的第一步,也是极其重要的一步。”
黎落安眉头紧皱,“有这么重要吗?”
黎桐:“少主你想啊,若新婚夫妻连第一步都跨不过去,日后又何谈让关系更亲近?亦可能拉长战线,本可更快走入彼此心房,却因为推来拉去迟迟不前进,那他们不就只能是陌生的熟人嘛。也不知何时才能牵个小手,双方本就那样感情基础,心里那道槛就更难越过去了。所以像这种情况,一定不能缺少亲密行为,且至少要有一方是主动的。”
尽管黎桐还是个单身鸟,但他分析得头头是道,“所以这第二点就是——主动。”
黎落安点点头。他回忆了一下,与苏沁平之间,苏沁平是更主动的那一方。从幼时的相识、相处到婚后的相伴,不论是牵手还是亲吻都是苏沁平主动的。想到这,他有些脸红,同时又恼自己的胆怯,每回有更进一步的苗头时就被他自己生生推开了。
黎桐:“还是以话本的这对夫妻为例。最初那心中有其他女子的丈夫决定与自己的妻子好好过日子,从前的情意便只留在过去,于是他主动亲近妻子,与妻子从日常聊天、体贴照顾开始,逐渐熟悉起来。那位妻子虽对他无意,但她对这个人本身是比较满意的,觉得自己能与对方过下去,所以在对方的主动靠近中她渐渐卸下心防,试着去了解对方。于是他俩就慢慢对彼此有了好感,最后也就成了恩爱夫妻啦。”
说完第二点,黎桐继续分析他总结出的第三点,“我觉得,关于第三点安少主和苏少主其实已经做到了。”
黎落安还沉浸在前面两点中,闻此感到诧异,“别打哑谜,快说快说。”
黎桐笑着道:“那就是——对方本身就要是很好的人。本身就很好,所以亲密不会觉得嫌恶,所以主动之后不会屡屡失望,排开其他感情因素,对方本身就是值得相伴一生的人,除非实在合不来,那日久生情自然也是早晚的事。我是这么认为的。”
黎落安心细善良,苏沁平正直英勇,他们又都是会为彼此着想的人,若真心愿意与对方做恩爱夫妻,只要有足够的时间,何愁做不到呢?
黎落安现在显然有点陷在某种矛盾的思绪中了,黎桐希望自己的这番话能对少主起到一点开解作用,他真诚地盼着自家少主过得快乐。
黎落安沉默半晌,轻叹口气,“你说得很有道理,我会再好好想想。”
黎桐闻此也稍稍放心了些,少主能想开就好。
黎落安:“好了黎桐,这里没你事了,下去吧。”
黎桐依言离开了。
黎落安坐累了,干脆侧躺下来,撑着头发呆。他在想苏沁平。
他当然想与苏沁平亲近,而苏沁平也表明过她愿意与他一直做夫妻。那……那他当然也要主动点呀。黎落安红着脸想到,总不能每次他都害羞成那样,就算、就算有身体反应,那也是正常现象,又怎样!
黎落安与苏沁平已经是夫妻了,那他对妻子会产生某些渴望也是人之常情嘛,他努力让自己直面内心。他就是喜欢和苏沁平亲亲抱抱贴贴,他就是喜欢苏沁平的眼里一直有他,只有他。他还想……还想……
“落安,我们走吧!”
心心念念念的人忽然从门外抱着门框探头,眨巴着眼望向他。旭日暖阳洒在苏沁平的身上像是镀上了一层淡淡金光,琥珀色的眸子永远都那般明亮,此刻正含着温柔笑意,专注地望着他。
微风拂过发丝,吹起了她的裙摆,也吹动了他的心。
“噗通——”黎落安愣神间没撑住脑袋,于是额头直接磕在了小榻一侧的硬木扶手上。
苏沁平连忙跑了进来,“是不是我突然喊你吓到你啦?疼不疼?”她伸手摸向黎落安的脑袋,那里已经起了个小包,白皙的皮肤上还泛着不太醒目的红。
黎落安有些尴尬,一时没敢对上苏沁平的视线,不好意思地应道:“哎呀没事儿,是我自己手酸了没撑住,也不疼,无意间的小磕小碰罢了。”
苏沁平轻轻揉着那处小鼓包,心想,平时捏一下落安的鼻子都会立马泛红,娇娇嫩嫩的,她得一直护好他才是。
边想着,她凑得更近了些,对着黎落安的额头轻呼了几口气,“这样会好些吗?”
黎落安呼吸一滞,低垂的眸子颤动着。“嗯,”他喜欢苏沁平对他这样亲近体贴,脱口而出道:“很舒服。”
苏沁平:“哎?”
黎落安一慌,他在说什么莫名其妙的!
还好苏沁平并没有觉得奇怪,只是高兴道:“那我给你再吹吹。”
温热的气细细密密地轻拂着黎落安的额头,却无法给黎落安的脑袋起到降温的作用。
黎落安忍不住咬唇,主要是心虚。屋内一时安静了下来。
一会儿后,苏沁平问道:“落安,手还是很酸吗?”
黎落安下意识点点头,随即又着急地摇摇头。
苏沁平不解,“是偶尔酸偶尔不酸的意思?”
黎落安点头道:“嗯,已经好多了。”
苏沁平舒了口气,“那就好。”
黎落安瞅了瞅她的神色,小声道:“你……你今晚可以继续帮我按摩吗?”
苏沁平诧异地看向他。
黎落安赶紧补充道:“四肢还有一点点酸痛,所以我还想让你帮帮我。”
苏沁平挠了挠眉尾,“可我会使你不舒服。”
“那是前几日酸痛得厉害,所以身体反应大,今日已经好多了,你再轻些就好。若是我觉得重了,我就与你说,肯定不强撑。”黎落安为自己前一晚的冲动拒绝努力找补,他再也不会推开苏沁平了,无论何时。
苏沁平眼神一亮,“好!”黎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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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主动提出想要她帮忙,她自然高兴。
“还……还有晚上沐浴,也要麻烦你继续帮我。”黎落安先移开了视线,转向另一边。
苏沁平主动牵起他的手,笑道:“放心交给我。”
黎落安也笑了。
到了晚上,黎落安沐浴后躺在床上,心里期盼着晚些会与苏沁平发生的事。
前几日若不是黎落安在亲吻时推开苏沁平,他俩说不定就已经成了,然而自那之后,他们默契地谁也没再提那一茬。
于是今晚,黎落安决定主动一回!然后从夫妻之实再慢慢到日久生情,他与苏沁平定然会像话本那样变为恩爱夫妻的!
苏沁平此时正在浴房沐浴。
黎落安想了想,羞着脸解松了衣带,扯开了领口,露出些许胸膛的肌肤,然后把自己严严实实地裹在被子里。这样,苏沁平应该能懂他的意思吧?
而当苏沁平沐浴完回到卧室,看到床上那一坨巨型蛹时愣了片刻,她不记得黎落安有裹被子的习惯啊?
苏沁平擦干头发后往床侧走去,“这么冷吗?我调整一下屋内的阵法吧。”
黎落安咬牙扭过头嗔她一眼,苏沁平不明所以,但他就那么一直幽怨地盯着她,单露个头也不说话。
苏沁平猛地一个激灵,莫不是自己哪里惹落安生气了?
她坐到床边琢磨着开口,“落安,我先给你按摩吧,这样裹着被子不好下手。”
黎落安一顿,他忘记了!
好尴尬……要他自己钻出来吗。
黎落安故作理直气壮道:“手酸,你帮我。”
苏沁平未做他想,直接上手掀开被子,然后就看到了……
胸口的衣领敞开,露出了大片光滑的肌肤。许是近期锻体有效,也或许是黎落安本身就有薄肌,隐约可见起伏的胸肌,衣服下摆掀起一角,露出了略显紧绷的腹肌,而流畅的腹肌线没入下裤边沿。
苏沁平的视线停留得有些久,再次上移,胸膛处的肌肤似乎有些泛红,而且起伏得更厉害了。黎落安长得白,皮肤总是容易留红。什么时候才能让她给他留下点印记呢,苏沁平乱七八糟地想着。
视线回到黎落安脸上时,他幽怨的目光如有实质,委屈地咬着唇不发一言,隐隐有汗珠冒出,划过额头、脸颊、脖颈……
哦,胸上好像也出汗了。
“看够了没。”黎落安有些羞恼。
“没够可以继续看吗?”苏沁平对上他的视线,意味不明地幽幽道。
黎落安张着嘴呆愣住。
苏沁平笑了,“落安,你好漂亮。”
大概是被子裹得太紧,黎落安的脸蛋也闷红了。
苏沁平:“我原以为你是冷,但你好像有点热。”
黎落安受不住苏沁平直白的目光了,他想扯住被子盖在身上,可当他的手触碰到被角时却犹豫了。
反正都到这一步了,他想,反正苏沁平都那么说了,给她看又有何妨?反正她早就看过了。
连他的第一次开屏都是独独给她看的,他早就……早就只会给她看了。
31. 继续吗
黎落安哭了。
没有缘由。没有抽搭声,就那么望着苏沁平,无声地落了泪。
苏沁平一下子就慌了,忙爬上床凑到黎落安身边,伸手去擦他的眼泪,“是我不好,我不该说那些话惹你哭,我没有别的意思,我是真的觉得你好看。我就是嘴上总忍不住特想调戏你,是不是冒犯到你了?对不起,落安,落安你哭得我心里也一揪一揪的。”
苏沁平保持着跪伏的姿势撑在床上,手忙脚乱地给黎落安擦脸,“你若是不喜欢,我以后肯定不这样了。”
黎落安委屈地噘着嘴哼唧。他觉得自己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了,都快羞死了,结果苏沁平就站那一动不动,还故意逗他。
可现在给他擦眼泪的苏沁平好温柔,她离得好近,眼神澄澈分明,越发映得黎落安心思不纯。
他噘着嘴委屈道:“亲我。”
闻言,苏沁平一愣。
黎落安哭得更厉害了,他伸手揪住苏沁平的衣袖,“苏沁平,你亲不亲我?”
苏沁平忙改为一手牵住他,一手给他抹眼泪,“没说不亲。”
心想,落安这是怎么了?难道是不安了、想家了?随即低头在唇上轻触了一下。
太轻了,太短了。
黎落安想要的不是这个。
他抬起左手勾住苏沁平的脖子,让她顺势俯身靠近,主动仰起头去够那温软的唇瓣。
黎落安第一次这么主动!
苏沁平当然不会拒绝!
她一边启唇让黎落安可以探进来,一边睁着眼观察他。黎落安双眼紧闭,泛红的脸颊挂着泪珠,好像刚被苏沁平欺负了一样,不断颤动的眼睫透露了本人的紧张。
苏沁平垂眸,身子伏低,由被动化主动,加深了这个突如其来的吻。牵着黎落安的那只手改为十指相扣,并抓起扣倒在黎落安的枕边,另一只手轻捏住黎落安的下巴,使得他们的双唇可以吻得更紧密,也阻止了黎落安退缩的动作。
她不动声色地调整姿势,跨跪在黎落安两侧。浅淡的晨露气息一点点侵染他的肌肤,披散的长发无意识地一下又一下蹭过他的脸颊、脖颈。
“痒……”黎落安轻咬苏沁平的下唇,小声抱怨。
苏沁平放开黎落安转而直起身,黎落安水润的眸子由黏腻转为迷茫,微喘着气道:“怎么了?”
苏沁平直接开门见山问他:“落安,要继续吗?”
苏沁平直直地盯住黎落安,眼神里不再只是温柔小心,那种像是对猎物的独占欲和势在必得的欲望几乎要克制不住,直白地透露着她的危险。
孔雀对上白虎本就毫无抵抗之力。更何况,黎落安喜欢苏沁平。
黎落安的眼神闪了闪,侧过头去不太敢看向这样的她。
苏沁平微顿,片刻后终是垂眸轻叹口气,“你若不愿……”
“我没有不愿意!”黎落安气恼地打断她。他今夜的种种行为还不足以表明他就是在求偶吗?!
苏沁平:“只是愿意与我亲近,还是愿意与我做长久的夫妻?”
可是这两点,有区别吗?
未等黎落安出声,苏沁平就先伸手捂住了他,伏低身子靠在他耳边轻笑一声,“算了,我不问了。不逼你现在就回答,至少你愿意亲近我。足够了。”其他的,她不着急。
说完,她张嘴咬了一下黎落安的耳垂,很轻。后者顿时浑身轻颤,脑子发懵说不出话来。
苏沁平缓缓盖住了黎落安的眼,柔声道:“紧张的话,就闭着眼吧。”
黎落安没有拒绝。
衣衫逐渐剥落,滚烫的身躯寸寸相贴,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各处,因为看不到,其他感官变得更为灵敏。
今夜,他们真的成了夫妻。
……
然后黎落安又哭了,羞哭的。
感觉自己变得乱七八糟的,浑身湿漉漉的,有汗水也有其他的。明明他是想做主动的那一方的,结果迷迷糊糊就被苏沁平引导着……总之结果是达到了。
黎落安嗓音略哑,手指无意识地圈住苏沁平的发丝,“我……我抱你去浴房。”
苏沁平却埋头在黎落安的颈间笑了起来。
黎落安急道:“你笑什么呀!”
苏沁平抬眼看他道:“我以为弄了一个时辰,你应该没什么力气了。”
黎落安羞恼地瞪她一眼。虽然……是实话,但是!“你又小看我!”
黎落安坐起身,越过苏沁平下床,站到地面上后转头发现后者的视线一直跟随着他,忙又从一旁捞起皱成一团的里衣背对着苏沁平胡乱披上。
苏沁平撑着脑袋,“怎么还躲着我呀,刚刚又不是没看过……”
黎落安红着脸回头瞪她一眼。
啧,夫君这么害羞,她还是闭嘴吧。
黎落安只简单系上衣带后,准备给苏沁平也穿上衣服。
“其实也可以不穿,浴房那么近。”苏沁平没忍住提醒道。
黎落安不理她。
苏沁平又指了指衣服上的不明水渍,“落安,你确定要我继续穿这身?”
黎落安顺着手指指向的地方看了一眼,瞬间被烫得移开视线。
苏沁平:“我倒是不介意,反正……”
黎落安赶紧打断她,“那就不穿,”随即弯腰,伸手穿过她的后背与腿弯,“你搂住我。”
苏沁平依言笑着搂住他的脖子。
黎落安微微涨红了脸,也不知是羞得还是这个姿势吃力。将苏沁平抱起的一瞬稍微踉跄了下,随即便站稳了。
苏沁平捏了捏他的胳膊,“看来锻体卓有成效呢。”
黎落安抱着苏沁平努力稳步前行,手上温热滑嫩的触感让他不受控制地回忆起不久前那些凌乱的画面,耳边响起她的声音,脑子里是那些变了调的音节……
“小心!”
眼见黎落安被脚下的门槛绊住,两人齐齐要往下倒,苏沁平一手、一脚撑到地面,一手护着黎落安往自己身上按,最后减缓了屁股着地的趋势,没有造成两人都摔趴下的局面。
黎落安慌忙回神,起身拉着苏沁平看,“可有摔伤?”
苏沁平龇牙揉了揉,“还好还好。”
黎落安难忍愧疚,“对不起,我应该再仔细些看路的,”他主动帮苏沁平揉按,“是这里吗?这样有好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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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沁平咽了咽口水,看着黎落安一脸担心毫无旖旎心思,难得地有些羞涩,“没……没事,我皮糙肉厚,而且屁股上本来就……”
黎落安抬头瞪她,“疼就是疼,不许说没事。”
苏沁平闭嘴,好吧,落安说的对。随即她又靠着黎落安笑了起来,笑得直不起腰,脑袋直往黎落安怀里拱。刚刚还那么害羞的黎落安,这会儿却一本正经地抱着她给她揉按摔着的地方,关键是她还没穿衣服啊,坐怀不乱的落安怎么能这么可爱呢。
黎落安不明白她在笑什么,疑惑道:“我是挠到你痒处了吗?”
苏沁平笑着摇头,“哈哈哈哈不是,”她怕说黎落安可爱,他又要与她置气,便主动搂住他的脖子道,“抱我去浴池吧。”
黎落安这一次走得很小心,生怕一个注意再带着苏沁平滑倒了,安稳地坐到浴池后他才终于松了口气。
苏沁平还靠着他不想动。
黎落安犹豫片刻,柔声道:“苏沁平,要不要我帮你?”
苏沁平求之不得!对着黎落安狂点头。
黎落安看着她发亮的双眼,因为不安而微抿的嘴角也忍不住上扬起来。
擦完身子后苏沁平又坚持要给黎落安按摩,黎落安只能背过身去,说什么也不肯转过来。
过程中苏沁平看了好几眼黎落安白皙皮肤上留下的痕迹,又对比了下自己,心中叹道,夫君真娇气啊,她觉得自己挺克制了呀……
洗漱完后,他们回到卧房换上了干净的睡衣。
苏沁平让黎落安在小榻坐一会儿,她去收拾床铺。
黎落安却拉住了她,“别收拾了。”
苏沁平:“很快的,落安你先躺着休息会儿。”
黎落安还是不放手,“你陪我吧。”
苏沁平歪头,“那床……”
黎落安撇撇嘴,“明天拾掇就行,我好累了,想睡觉,我们一起睡这榻上。”
苏沁平瞅了眼只够两人紧挨着的小榻,“会不会有点挤?”
黎落安微微红了脸,低头小声道:“抱着睡就不挤了……”
苏沁平一听,瞬间心花怒放。还收拾什么大床呀?两人一起挤在小榻上贴贴抱抱多快乐呀!
她二话不说爬到小榻上,一把拉过还端坐着的黎落安一起躺下,搂着他直接按在自己怀里,然后下巴搭在他的脑袋上,闭上眼一脸满足道:“真好,就这样睡吧。”
一抹红迅速蹿上黎落安的脸,他感受到脸侧那份柔软又羞又恼,本想抱着苏沁平,结果自己整个人就被苏沁平手脚并用地扒住了,明明他们身高相似。他想动弹一下换个姿势,然后就听到了从头上传来的沉稳呼吸,苏沁平睡着了。
这么快就入睡了?虽然黎落安也知道她往日闭上眼很快就能睡着,但今夜他还是忍不住红着脸想,可能是真累着了。
罢了罢了,就这么睡吧,挺温暖的,又不是第一次。反正就算他现在换个姿势,第二天醒来肯定还是会被苏沁平团得紧紧的……
然而次日,黎落安迷迷糊糊地伸手摸向身侧,可那处竟早已没了另一个人的温度。
他猛地惊醒。
32. 生病
黎落安坐起身,看向窗外。
是夏日里难得的阴雨天,小雨淅淅沥沥地敲在门窗上,天光有些昏暗,所以整个屋子里的光线也不太明亮。桌上有几碟糕点与瓜果,碗碟交错的阴影中似乎还放了什么东西,看不太清。卧房里此刻只有黎落安一人,空空落落的。
黎落安在小榻上呆坐了一会儿。
掀开被子穿上鞋,转头发现不远处的大床已经收拾整洁了,不知道是不是苏沁平做的。
于是他又坐着发呆了。
安静的卧房里除了外间传来雨点的声音外没有一丝声响,再仔细去听,也只有自己的呼吸声。下雨带来的凉意顺着门缝悄摸钻进来。
坐着坐着,黎落安平白感觉到一丝委屈。
黎落安撅起嘴。
为什么醒来没有看见苏沁平?有事出去了?为何独留他一人,为何要让他在睁眼时找不到她?哪怕跟他说一声也好啊。
明明昨夜他们的关系才刚亲近一步。
黎落安忽然有种被抛弃的孤独和失落感。
憋着气起身穿好衣服。不知为什么,感觉脑袋有些晕,但因为情绪不高,他下意识忽略了这点不适。
“黎桐,苏沁平去哪儿了?”
黎桐看到衣衫微湿、脸色苍白的黎落安时吓了一跳,“少主,这种天气你怎么没打伞!”他连忙走过去拍了拍还沾着雨水的外袍,“晨时苏兮来找苏少主,说是族里有什么事急需处理,所以很早就出门了。”
黎桐:“少主,你还没吃早饭吧?快先回屋,我这就去厨房给你端热粥来。”黎桐将打开的伞递到黎落安手中,转身就进自己的屋里又拿了一把,然而回头就发现黎落安还呆在原地。
“少主?你怎么了?”
黎落安不知有没有听到,黎桐又问了一遍,他才做出反应。抿着唇只微微摇头,没说什么就持着伞离开了。
黎桐不放心,吩咐厨房备好早膳就赶紧来找黎落安。
结果就看到房门大开,湿着头发的黎落安晕倒在地!
他大惊,“少主!”
“黎少主怎么突然发烧了?”
“一到阴雨天他就极易生病。”
“已经熬了药,你快喂他喝下吧。”
“我家苏少主估计还得晚些才能回来。”
黎落安晕晕乎乎的,隐约听到身侧的声音,无意识地眉头紧皱,却始终睁不开眼。
一会儿后——
“你们怎么照顾安少主的?!”
“黎梧!你小点声,”黎桐拽着黎梧出去,并关好房门,“别吵到少主休息。”
黎梧愤愤低声问道:“怎么回事,苏沁平呢?就放安少主独自在屋里吗?这种时候她为什么不在少主身边照顾?”
黎桐无奈扶额,“黎梧,你忘了少主之前怎么说的吗?若你再这样吵吵嚷嚷的,就别来白虎族了。”
“我……”黎梧哑口,跺了跺脚,“可我气不过呀。我今天本是想和和气气地过来,怎料一来就发现少主病倒了,如何还能平心静气?我就说他们这群杂毛兽照顾不好咱们家少主,既然他们不心疼,我们就把少主接回去。”
黎桐给他的脑袋拍了下,“你这说的什么话。”
黎梧:“今早我还在外头见到苏沁平了,我本还疑惑为什么她没有带着安少主,哼,原来是自己出去玩了,独独留生病的少主在这儿。”
黎桐真是要被自己弟弟气死了,“你别给我添乱,苏少主出去是办正事的,走的时候咱们少主还没醒,怎么能料到少主会病倒?”
黎梧气闷,“什么事能比安少主重要?我看她就是自己溜出去玩了。”
黎桐见他执迷不悟,正色道:“黎梧,不久前的暗袭你忘了吗?”
黎梧一顿。
黎桐:“白虎族和孔雀族虽然都是两个庞大的族群,但白虎族这么多年都是如何庇护椿溪山的生灵的,你是一点也想不到吗?他们世代守护神印,护卫椿溪山,维系一方和平,但凡出点什么事,他们永远是头个顶出来的。单孔雀族能做到这些吗?”
黎桐严肃道:“平日里有些口角就罢了。大事上你自己心有点数!”
黎梧自知理亏,垂头听黎桐教训。
黎桐往他肩上拍了拍,沉声道:“阿梧,安少主喜欢苏少主,你当真看不出来?”
“什么?!”黎梧猛地抬头。
“好好的姻缘可别被你闹僵了,整天在他们夫妻的事情上吵吵嚷嚷的,是不是巴不得自家少主和离?”
黎梧:“我……我没有这个意思。”
黎桐:“自己回去好好想想吧,我又不能一直在你身边,总是这么冲动,以后还指望谁给你擦屁股?”
黎梧哀嚎:“哥——你别这么说,我知道错了。”
黎桐叹口气,“你先回去吧,少主这里有我照顾着,不会有什么事。”
黎梧还想等黎落安病情好转,奈何他哥不让他留下“捣乱”。
黎桐:“注意别着凉了。”虽然他们体质都比黎落安好,不会那么容易生病,但天气变化对孔雀的影响还是不小的。
黎梧瘪嘴,“知道了哥。”然后撑着伞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出现在门边的苏小希嫌弃地摇摇头,“你弟这急性子,跟苏大有的一拼。”若是今日在孔雀族生病的是苏沁平,恐怕苏大也要急冲冲去要个说法。
黎桐回头,有些尴尬地笑笑,“黎梧没有坏心,只是遇上在意的事情时就容易冲动。”
苏小希不置可否,刚刚黎梧话里话外都在吐槽她家苏少主,她才不会对那家伙有好脸色,不跟少主告状都算她善良。
“还好来白虎族的是你,我可不想与他共事,也不知道什么样的女子能受得了他。”
黎桐笑了,他也想不出来。下意识在脑子里的话本库里翻了翻,大概得是能制得住黎梧的类型吧?谁知道呢,让黎梧自己操心去。
椿溪山的某处山洞——
“小兔,你别怕,慢慢说。”
屠兔兔一边比划一边急得掉眼泪,“昨日我的妹妹弟弟在附近玩,弟弟不知怎的找到了这个洞,我妹妹随后也跟着溜了进来,结果明明是前后脚的功夫她就找不到弟弟了。我们在附近都找遍了,哪里都没有弟弟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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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苏沁平抚着屠兔兔的背,眉头深锁。
“弟弟虽然贪玩,但他很懂事的,从来不会让我们担心。这么久都没回家,一定是出事了。”
屠兔兔带着家里几只小兔子在这片找了好几圈,再次来到这个洞时,极强的危机感让她瞬间毛发直立,阻止妹妹们再次进洞。她确信自己没看错,有一瞬洞内出现了一缕非常微弱的黑气,几不可查,若不是屠兔兔异于寻常的警觉,恐怕也会错过。
于是赶紧向白虎族求助。
苏沁平:“苏兮,派几个妖兽将此地封锁。小兔,你在外围等着,”苏沁平示意身侧的一名护卫跟着屠兔兔保护她,“我进去探一探。”
“不可!”苏兮急道,“太危险了,少主,我随你一起。”
苏沁平皱眉,摇摇头,“不,你在这里接应我。万铃绳给我,你持着另一端。”
万铃绳两端一头为红色一头为黄色,绳身长度随使用者的修为高低变化,最长可至万尺,其上绑缚万个小铃铛,用灵力催动红色的一端后万铃共振,催动黄色的一端则会瞬间收回恢复原样变为十尺长。且两端的使用者同一时间修为相差不可超过三阶。
以苏沁平目前地级上阶的修为水平,万玲绳至少可延至千尺,对于探查一个山洞来说应当是足够的。
“若我催动万玲绳,你及时拉我出来。”
苏兮仍不太放心。
苏沁平拍了拍她的肩,“我的安危有一半掌握在你的手中,可明白?”
苏兮重重地点了点头。
随后,苏沁平手持长枪步入了幽黑的山洞。
颈间的虎牙泛着光,照亮了洞中的路与石壁。
苏沁平谨慎前行探查,万玲绳一点点延长。周遭看起来似乎没有异样,可她隐隐觉得有什么极危险的东西潜藏在深处,而且屠弟弟也是在此失踪的,再联系到近期的神印异样,她只希望不要是最坏的情况。
真奇怪,这个山洞她曾经来过,不应该这么深的。
不知走了多久,苏沁平忽然停下了脚步,嗅了嗅,有活物的气息,但是很淡很淡,几乎快要察觉不到了。
难道是!
她加快了脚步。
果然在角落躺着一只灰扑扑的兔子,脸颊凹陷身体干瘪,见状她心中一凉。
屠地地周身隐有黑气缠绕,苏沁平没有贸然靠近,试着施术驱散,那黑气似乎有些害怕,往后退去。苏沁平快步将屠地地抱起带离原地,取出随身携带的丹药瓶后喂下一粒回复元气的丹药,然而收效甚微。
“已经没路了。”她抬眼看向身前的石壁,这里已是山洞尽头。方才的那些黑气已然消失不见。
可黑气是从何而来,又往何处去?
苏沁平持枪朝着石壁刺去,除了碎石滚落,没有任何异样。
她紧锁眉头,决定先带屠地地出去。就在转身的那一刻,背后似有狂风袭来,发丝被吹动,她双眼大睁。
遭了!
“苏沁平!”
黎落安从梦中惊醒,浑身发汗。转眼发现已至深夜,而苏沁平仍未归来!
她到底去哪儿了?!
33. 邪气
“黎桐!”
黎落安起身披上外衣,快步走到屋外找黎桐问,“苏沁平还没回来吗?”
黎桐正和苏小希呆在一处,苏小希眉头紧锁,脸上透露着不安,黎落安心中顿沉。
过了晚饭时间苏沁平仍未归来,苏小希已经觉得有些不对了。出于对苏沁平的担心,她一直没去休息,黎桐一边是陪她,一边是关注黎落安病中的需求。
苏小希摇摇头,皱眉道:“快子时了,苏兮那边早些时候还派了妖兽来说情况可能棘手,不一定能早归,但亥时后就没消息再传过来了。”
黎落安急道:“你可知他们在哪?”
苏小希仍是摇头,抿紧唇。
黎落安几乎有些站不稳,黎桐忙扶住他,“少主,你先别太担心,有守卫军总领队苏兮在,后面白虎族族长也过去了,苏少主吉兽天相,应该不会有事。”
黎落安却听出了另一层意思。
苏沁平出事了!一定是出事了!
黎落安颤着声音道:“带我去找她。”手上的力道几乎掐疼了黎桐。
黎桐劝道:“少主!现在苏少主那边没有消息传来或许就是最好的消息,你现在刚退烧,身子还病着,贸然出门恐怕会加重病情,万一苏少主回来后发现您不在亦或是病倒了,她会更担心的。”
黎落安:“我等不了!连族长都过去了,一定不是小事。”
苏小希看见他这副样子,不忍心道:“我家少主一定不希望你带病去寻她。更何况,”她顿了顿,“你现在过去也帮不上忙,反而不利于恢复,最好还是先冷静一下,回房歇着。”
黎落安闭上眼,沉沉吸进一口气,随即睁眼道:“我身边不需要留太多人照顾,你们领一批府内护卫出去,若是帮不上忙,尽快带消息给我。”
苏小希得了吩咐,侧头和黎桐商量后道:“我出去查探情况,黎桐你留下照顾好少姑爷。”随后就急匆匆地离去了。
黎桐劝黎落安回屋后,去厨房里盛了些热菜回来,“少主,你一日未进食了,边吃边等吧。”
黎落安想说自己没胃口,可微微泛疼的脑袋和无力的四肢提醒着他,若不补充体力,随时可能会像早晨那样昏倒,那样就不能第一时间等到苏沁平了。
于是他拿起筷子,食不知味地吃了几口。
“苏沁平肯定会没事的,对不对?”
黎桐想应和他,但黎落安似乎并没有想听别人回答他,继续说道:“她比守卫军的领队都厉害,族长更是比她还厉害,怎么可能会出事呢?”
黎落安机械般地进食着,“我一定是担忧太过了。苏沁平一开始既然能去处理这事,一定是极有经验的,她不会轻易让自己涉险,她一定知道我还在等她回来。”
说着说着他就笑了,“这才哪到哪,我是自己吓自己。”
黎桐瞥见黎落安湿润的眼角和握着筷子时微微颤抖的手,没有出声,心中轻叹口气,默默地给黎落安倒了水递过去,生怕他噎着自己。
另一边——
苏沁平被突然袭来的黑雾卷入了一个陌生空间,虎牙项链在此地也失去了效用,透不出光,伸手不见十指。她警惕地将昏迷的小兔子包裹住,以防被更多黑气缠上,同时喂下回元丹给屠地地吊着气。
“破!”施术驱散周身黑雾,然只能维持三息,随后黑气又锲而不舍地缠裹上来,形成密不透风的黑雾。
“什么鬼玩意儿啊。”苏沁平一手抱着小兔子,一手动用灵力挥舞起长枪,而捆在左手的万玲绳却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分明那数不清的小铃铛都在剧烈振动。
她隐约察觉到,那团黑气似乎是有些害怕她,也可能是在畏惧着什么。
它到底害怕什么?莫非她身上有能压制它的东西?黑气一直缠上来,却迟迟没有对她造成伤害,就像是对美味的食物眼馋着不肯放手,又不知道怎么入口,亦或是担心吃下去会中毒……
等等,中毒?
苏沁平身上当然没毒,那黑气肯定也并非不知道怎么吸食活物,奄奄一息的屠地地就是证明。迟迟不动她,唯一的解释只能是它在忌惮她。
它想要,所以把她拉了过来不放走;但它忌惮,所以仍在观望。
而从这黑气上感受到了阴邪不适,苏沁平推测,极有可能与被妖域镇压的邪气有关。
世界从来不是非黑即白,只要有“恶”,就会诞生“邪”。所以此界邪气并不会完全消逝。
百年来,因为有四方神印之力,邪气一直被封印在天生邪物的诞生之地,也就是妖域底下。邪气不断产生,又不断在封印之下消散,如此循环,便不足以凝聚成危害此界安危的天生邪物。
正常来说,邪气应当被封印在结界中,不该逸散到妖兽生存的地方。若是活物被邪气沾染,就会被吸□□气,失去生命,弱小生灵对于目前稀薄的邪气来说或许是最好的养料,因为邪气增长太快,被封印镇压消散的速度也会加快。
但现在,神印有异样,镇压之力有所减轻,邪气……便极有可能钻空子冒出来。
若是待它成长到一定程度,就会开始有思维,去侵染控制高阶妖兽,制造混乱,助力天生邪物的诞生。
苏沁平盯着那团黑雾想了很多,她几乎要觉得那黑雾可能有着无形的眼睛,也在盯着她。
为了测试自己的猜想,她割破了自己的掌心,瞬间流出的鲜血被她用手指沾上,裹着灵力毫不犹豫地甩向黑雾。
后者顿时像是被水浇熄的火焰,滋啦滋啦作响,即刻逃也似的四散成一缕缕黑气,再次团在一起后只余小球大小,在原地如无头苍蝇打转。
苏沁平见状正欲再次抹上自己的血,结果那团黑气直接消失了。
她微愣。
它怕她的血,唯一的原因就是——她的血液里传承了真龙精血。它怕的是真龙精血,而只有邪物才会害怕,果然……
黑气消失后,小结界破碎,苏沁平又回到了山洞的尽头。未做停顿,她再次催动万玲绳。
万玲齐振,清脆的叮叮当当声响彻山洞,万玲绳自身也疯狂颤动。洞外的苏兮终于接收到她这头的信号,迅速对着自己这头施术,手上的万玲绳瞬间收紧,下一刻苏沁平就出现在了山洞口。
“少主!”苏兮冲上前。
他们在外头等了大半日,苏兮能感受到来自万玲绳另一头的牵扯,可苏沁平迟迟不催动,又始终没有现身。她实在不放心,派手下去请了族长过来。
本计划着再等不到少主,她就准备将万玲绳交给族长,自己进去,同时心中不断后悔,当时就不应该答应少主独自涉险。还好,还好少主安全地出来了。
苏沁平将屠地地交给她后有些脱力地跌坐到地上,苏兮一手扶住她,她继续吩咐道:“还有一口气,每一刻钟用一粒回元丹吊命,速去找原叔,或许还有救。”
山洞外侧的屠兔兔看到消瘦见骨的屠地地,“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弟弟!我弟弟他……他这是怎么了?”
苏沁平看了眼满脸担忧的父亲苏穆威,摇摇头,“苏兮,你和小兔一起去原叔那里,想办法救治屠地地。”
苏兮本想留下只派几名守卫军过去即可,但接收到了苏沁平的眼神,她郑重地点点头,吩咐周围的守卫军几句后,独自带两个兔子迅速离去了。
苏沁平:“围住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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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四周,分五人镇守,每日轮换,修为低于玄阶的不要靠近。今日小妖兽失踪受伤后被寻回的事先不要外传,等我明日下达命令。”
“对了,你回去给少姑爷那边报个平安。”她点了个人出来。
已经很晚了,落安可能会担心她。黎落安体弱多病,尤其是阴雨天,她早晨出来得太急,本以为天黑前就能回去的……
不过,苏沁平心中虽记挂黎落安,但当下有更重要的事情亟待处理。
随即,她转头看向苏穆威,“爹。”
后者点点头,拉起地上的苏沁平后领着她往里走了几步后落下结界隔绝其他妖兽的窃听窥探,此地除了苏沁平一行人,周围自然也有其他生灵注意到了不寻常的动静。
苏穆威:“果然是邪气外泄?”
苏沁平心情沉重,点点头,“爹,神印之力竟已弱到此等地步了吗?”
苏穆威长叹一口气,无奈道:“我本以为还有足够的时间。哪知,变化竟这么快,就像是背后有个推手谋划许久,在近期推动四族几乎同一时间发生异变。神印之力减弱、妖域结界松动,连镇压邪气的封印也……”
“妖域维持了百年和平,但并非所有妖兽都满足于现状,权力争夺、暴力噬血、各族残杀的乱象反而是某些妖兽乐见的。如今,暗处的他们定是蠢蠢欲动。”
苏沁平愤愤,“他们到底图什么啊!活着就是为了作恶吗?”
苏穆威:“小平,你也明白,世间的恶从来不可能完全消失,不单是妖兽,他们作恶就是图自己的利,哪怕会因此造成天生邪物的诞生,”他讽刺一笑,“哪怕妖域大乱,甚至此界生灵涂炭,他们也只在乎自己想得到的,说不定还傲慢地觉得自己能掌控邪物、统治世界呢。”
曾经的妖域经历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混乱。有点实力的就各自称王,然后再去攻打其他妖兽王的地盘,争夺俘虏。实力弱小的则小心翼翼地求存,既要被其他妖兽抓捕,还要遭到人族修士的猎杀……哪有如今的和平局面?
苏沁平冷静下来,“目前还没到最后一刻,我们先全力守住椿溪山。爹,我准备近日出远门前去拜访其他三族,共同寻求恢复神印的办法。”
苏穆威点点头沉吟:“神印是关键,可你……”
苏沁平笑了,“放心吧,我是白虎族少主,有些担子迟早该我接下来的,或早或晚又有什么关系?我已经长大了,您和娘亲不用太担心我,没多少妖兽能打得过我。而家园可得靠你们守住呢。”
苏穆威既欣慰又心疼,“若不是我没守好神印,你本可以再逍遥自在好多年。”
苏沁平:“哪里能是您的问题?我们在明敌人在暗,他们有针对神印的法子,又一直暗中谋划,即便我们再缜密也有可能被钻空子。既然他们已经出手,我们就一一应对,至于其他的便不要给自己多加压力。作为白虎族族长,这么多年守护着族群和椿溪山,您已经做得很好了。”
苏穆威失笑,“你呀,倒是开始一本正经评价起你爹了。”
苏沁平扬起嘴角,“我说的是事实嘛。”
又谈了半个时辰,他们准备离开此地。
“唉。”撤下结界前,苏穆威忍不住再次轻叹一声。
苏沁平歪头不解。
苏穆威叹息道:“现在想来,让你和黎家小安结亲,也真是个笨法子。其他三族有着完整的精血都不能阻止神印之力的减弱,你和小安……我和木辰老兄反倒将你们的婚姻搭了进去。”
“才不是,是我要感谢你们呢!”
苏穆威:“嗯?”
苏沁平无奈又好笑,“爹,您真看不出来您女儿喜欢落安呀?”
34. 别再丢下
“我一直以为那都是你小时候的戏言。”
苏沁平笑着说,“可我现在已经是大苏沁平了。”
“少主少主!”刚出洞口,苏沁平就被奔过来的苏小希抱个满怀,苏小希红着眼眶拉着她上看下看,拍了拍衣上的灰尘,“有没有受伤?怎么现在才出来?我在家中都担心死了。”
苏沁平哭笑不得,“没事没事,我现在这不是好好的。”
苏小希给身旁的族长问了好,继续拉着苏沁平道:“少主若是没事了,现在可要一起回去?少姑爷也很担心你,他今天还发烧病倒了,一日未进食,我和黎桐好不容易才劝他别跟着出门。若是等不到你,怕是他怎么都不肯睡下。”
苏沁平顿时急道:“落安病了?现在如何了?严重吗?退烧了吗?”
苏小希未来得及说话,苏沁平又急着问道:“什么时候着凉的,醒来后吗?是我粗心了,走的时候应该给他添被子的。”
苏穆威见她这副样子,摆手道:“好了,现在没有其他事情了,你也快回去吧,别让小安太担心。有些事我和你娘会处理好。”
苏沁平挥挥手告别,“知道了爹,那我先走了。”说完就化为白虎原型,几个跃步就跑远了。
她朝着最近的路线奔跑,不需要清晰的光线也能看清脚下的路,琥珀色的眸子反倒成了夜色中的一抹光。清浅的月光透过枝叶洒下来,在林中一晃而过的白色便成了最醒目的存在。
“落安!”苏沁平冲进屋子,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堂屋中央披着斗篷,脸色苍白的黎落安。
她冲到黎落安面前蹲下,捧起他冰冷的双手,“怎么这么凉?”然后又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和脸颊,“也是凉的。”
苏沁平边给黎落安搓手边侧头问一旁的黎桐,“落安的病情怎么样了?可有找医师看过?需要再吃点药吗?”
黎桐摇摇头,“安少主身体的病是好多了,他这会儿是心病,但是你一回来,他应该就能很快好起来了。”
苏沁平没明白,黎桐起身离开,把这里的空间留给这对夫妻,顺手带上了门。
苏沁平一把抱起黎落安就想走向卧房,一只冰凉的手忽地搭在了她的脸上。
“苏沁平,”黎落安的泪再也忍不住,哗啦啦全落了下来,沾湿了苏沁平身前的衣裳,“你怎么才回来啊……”
苏沁平:“对不起,我回来晚了,让你担心了。”
“你吃饭了吗?”
“你受伤了吗?”
苏沁平喉间一哽,笑了笑,身子前倾额头贴住黎落安的额头,“我没受伤,真的,落安不放心可以检查。”
黎落安闭上眼靠着苏沁平,“你陪我吃饭好不好?”
他原本生了一早的气,可是当再次醒来发现苏沁平还未回来,甚至可能出事时,他真的很慌很害怕。坐在那许久,一直盯着门外看却迟迟等不到任何动静。等着等着,他的身心都快凉透了……
还好,还好苏沁平回来了。
只要苏沁平还在他身边,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了。
黎落安埋头在苏沁平颈间,紧紧地拥住她。只要她平安,只要她在他身边,他就什么也不奢求了。
“好,”苏沁平柔声道,她将黎落安放回凳子上,“我去趟厨房,等我一会儿。”
黎落安扯住她的衣袖,“我和你一起去。”
苏沁平笑笑,拢了拢他的衣领和斗篷,“夜深露重,这个时候外间比较凉,你就在屋里等我。”
黎落安不肯,“我不冷,”他把自己的手放进苏沁平的掌心,“你瞧,已经回温了。”
可还是很凉啊,至少比苏沁平这个刚才外面回来的要凉多了,苏沁平又开始给他搓手了。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厨房里备了热菜,我给你们端来了。你们辛苦一天了,早些歇息。”黎桐在门外笑着说完就离开了。
苏沁平叹道:“还好你身边有细心的黎桐照顾,我才能稍微放心些。”
她坐下来给黎落安和自己各盛了一碗热汤,先递给黎落安,“捂着正好暖暖手。”
黎落安的视线一直跟随着苏沁平,“嗯”了一声接过汤碗后置于桌上,然后伸手掸了掸苏沁平发间的枝叶、杂草。
苏沁平瞅了一眼,笑说:“不用管,我一会儿就去洗干净,”突然想起什么,又站起身,“哦对,我得洗个手。”
黎落安跟着她起身。
走到水盆边的苏沁平见他跟过来,一愣,随即想起自己摸过他的手,恍然大悟,“你也得洗洗。”
饭后,丑时已过。
苏沁平牵着黎落安回房,“落安,你先歇着吧,我消会儿食去洗个澡再上床。”太晚了,落安本就生了病,再熬夜恐怕会更不舒服。
黎落安看着她道:“我还不困,我陪你。”
苏沁平隐隐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又说不上来,她用手背贴了贴黎落安的额头和脸颊,“现在还难受吗?”
黎落安摇摇头,继续盯着她,“我有好好吃药的。”
苏沁平拗不过他,便脱下外面的衣裳,只着里衣和他坐在到榻上,并且扯过被子将他们一起盖住。腿上盖一条,脑袋上蒙一条,见黎落安没有拒绝,苏沁平就和他挨得更近些,“挤在一起更暖和。”
黎落安浅笑,侧头看向她低低“嗯”了一声。
苏沁平感觉更违和了,想了想,试探道:“落安,早上事情来得急,我见你睡得香,不忍心吵醒你便走了,你可有生我的气?”
黎落安微愣,点了点头,随即又摇摇头,“原本是有些气的,但是现在,不气了。”
苏沁平挽住他的胳膊道:“展开说说?让我听听嘛,下次就知道怎么改啦,不让你再生气。”
黎落安不太想说,只是道:“你回来就好了,其他的不重要。”
苏沁平总算察觉到不对劲在哪了,“怎会不重要呢?”
黎落安的眼眶不自觉再次湿润了起来,语气中饱含委屈,“我再也不生你气了。你不要再像今晚这样,我真的好怕你出事好怕你再也回不来,而我什么都不知道,除了呆呆地等着,什么都做不了。”
苏沁平连忙伸手给他抹眼泪,“是我不好,让你这么不安。”
黎落安摇摇头,抓住她的手贴到自己脸侧,湿漉漉的眸子直直地盯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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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没有不好,你有你的职责我明白。以后你都带上我好不好?”
苏沁平犹豫,“可是……”
黎落安:“我不怕危险,我只怕你有危险的时候我却不在你身边。我也不会拖你后腿,哪怕我就站在远处,只要让我知道你就在附近也好。”
“落安……”苏沁平怔愣住。
黎落安主动抱住苏沁平,双手圈住她,力气越收越紧,埋头闷闷出声,“你别丢下我一个人,求求你……我们不是夫妻吗?夫妻应该有难同当,应该生死与共的对不对?”
苏沁平心神震荡。
“说什么死不死的呀。”
“我不管!苏沁平,以后你不许独自犯险。”
苏沁平心里软软的,看来落安是被今夜的事吓到了,才会这么不安。她轻轻拍着黎落安的背,柔声道:“好,我答应你。以后我去哪都喊你一起。”
黎落安拉住她的小指,“不准食言。”
苏沁平笑了,“嗯,不食言。我要是食言,就罚我……不被落安搭理好几天!”
黎落安抬头瞪她。
见他终于不再绷着,苏沁平这才舒了口气,又问道:“与我说说嘛,早上为何生我的气?”
黎落安瘪瘪嘴,“醒来就剩我一个人,也不知道你去哪了,又什么时候回来,连句话都没留给我。房间里空落落的,而且咱俩明明昨晚才……”说到这,他微微脸红,“我能不生气吗?”
苏沁平皱眉点头,“你说得太对了!我怎么可以这样呢?真是太令人生气了!太坏了!特别不好!要改,必须要改!”
随即又道:“不过我有给你留了纸条的,落安,你没看到吗?”
“纸条?”
见到黎落安诧异的样子,苏沁平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穿上鞋子“噔噔噔”跑到放着瓜果点心的小桌上,抽出那张被碗碟压住藏在阴影中的纸条,然后又“噔噔噔”跑过来,蹬掉鞋子钻到被子里,展开给黎落安看——
“落安,族中有事我先出门了。我看今日天气不太好,你注意添衣别着凉,记得好好吃饭,我晚些回来哦。你醒来别生我的气~不是故意不陪你的。”
“还有,昨晚很开心,很舒服,希望你也是~”
黎落安看到最后一句时瞬间红了脸。
苏沁平悄悄睨着黎落安的神色,没忍住戳了戳他的脸,再次收获他的一记瞪眼。
黎落安扭捏道:“原来你不是……我还以为……我不该生你气的。”
苏沁平觉得自己一下子就理解到了黎落安未尽的话,扬声道:“我可不是那种提上裤子拍拍屁股就无情走掉的兽!再说了,”她搂住某红脸孔雀的脖子,“你可是我夫君,我怎么可能不记挂你?”
黎落安羞极,胡乱地伸手推开苏沁平,“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别说了。”
“那我去洗漱了,”苏沁平笑了笑,下了床榻后,趁黎落安没反应过来,低头在他嘴角落下一吻,“你先睡,晚安。”
“等等!”
“嗯?”苏沁平歪头。
黎落安顶着苏沁平的目光,支支吾吾道:“关于你有没有受伤,我……我要检查。”
35. 陪我
苏沁平一愣,随即笑道:“那……陪我一起?”
黎落安没看她,径自弯腰穿鞋,边说道:“走吧。”
除了那道横贯手掌的伤口,苏沁平这次倒是没有其他伤,但是黎落安执意要给她仔细看……
好吧,反正她乐意之至。
趴在浴池边,享受着黎落安的照顾。温热的水流过身体,柔软的帕子一道道擦过,苏沁平的脑袋枕在手臂上,飘飘然地快要睡着了,“啊,好幸福呀……”
黎落安闻言顿了顿,嘴角不自觉弯起,低声道:“你若喜欢,以后……以后我们可以每天这样。
苏沁平诧异中清醒了几分,转过头看向黎落安。
后者的脸色大概是浴池中蒸腾的热气染红了,见她转过来,也不看她的眼睛,手上不停,只专注地盯着自己拿着帕子动作的手。
“落安,你今日好温柔,对我好好。”
黎落安咬唇,没忍住嗔她一眼,“莫非我平日很粗鲁,对你很不好?”
苏沁平笑了,自然地握住他的一只手,“那自然不是。只是这样的落安,”她亲昵地摩挲着黎落安的手,“会让我有种,你也很喜欢我的错觉。”
黎落安又不说话了。
苏沁平低头笑笑,仿佛没在意他是否回答。她靠向黎落安,双手放在他腰间,“嗯,好困哦落安,我要睡着了。”
胸前传来的柔软触感,贴在腰间的温度,都太过明显。黎落安想伸手推开那个大型猫猫似的黏着他的人,可触及她的肌肤时,垂眸看到她疲累的神色,又不忍心。
明明是心疼苏沁平,心跳却控制不住地乱了起来。
“你……你先坐好,一会儿就好了。”
苏沁平仍然抱着黎落安,闭着眼懒懒开口,“前面你也帮我擦吗?”
黎落安沉默。
片刻后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若是这时苏沁平睁眼抬头看,一定会发现某人耳根都红透了,脖颈像是被热水烫了一大片。
但她松开手后直接闭着眼后靠在浴池边上,张开双臂心安理得地等着黎落安帮她收拾。
黎落安深吸一口气,握着帕子从指节开始,一点一点擦过去,手臂、肩膀、锁骨、胸前、下腹……然后抬起她的腿,踩在自己膝上,仔仔细细地去擦到脚趾。
若说黎落安在这个过程中能完全心如止水是不可能的。
他的呼吸克制不住地几次沉重,然后又快速抬眼去偷看苏沁平的神情,见她依然闭着眼像睡着了一样,自己才又稍稍舒一口气,但又免不了生出一丝愤懑,最终乱七八糟的思绪和反应还是全被想要照顾好苏沁平的心情打败。
黎落安想,下次直接让苏沁平变回原型好了,帮大白虎洗澡怎么也比直接帮她的人身洗澡要方便多了。
他又抬起苏沁平割伤的那只手细细地看,皱着眉轻轻去摩挲那道伤口。他当然知道这样的皮肉伤对苏沁平来说会愈合得很快,可那不代表不会疼啊。
黎落安缓缓低头,随后,轻轻地、轻轻地在那掌心落下了一吻……真希望她此后再也不要受伤。
轻叹口气,当他抬眼却对上了那双不知睁开了多久的琥珀色眸子时,整个人就呆住了。
苏沁平的神色意味不明,脸上并没有他最常见的笑容,眸光忽明忽灭。
黎落安愣神片刻,下意识甩开被自己握住的那只手,立马后退几步,无声地盯着苏沁平。
一时有些心慌意乱。
这时苏沁平也动了。
她直接把黎落安拉回来,后者因为惯性撞到她身上。
而苏沁平不等他反应过来,捧住他的脸吻了过去。
黎落安浑身颤了颤,随即,他也抬起自己的手,一手扣住苏沁平的后脑勺,一手揽住她的腰。唇上回应着她的进攻,手上的力度不自觉加强。
他总是喜欢紧紧地拥住苏沁平。就如现在这样,上身几乎紧贴在一起,恨不得不要留一丝缝隙。尤其是这一回,黎落安像是要发泄自己所有的不安,那样积极地回应苏沁平,接吻的声音都盖过了因相拥而不断带起的哗哗水声。
但因为他们还在浴池中,所以这也导致……
苏沁平觉得可以继续,但黎落安眼带迷离地抵住了她,声音含糊不清,“下……下次吧,很晚了。”
苏沁平低头瞄了一下,又抬眼问道:“你真的可以?”
黎落安羞得清醒了些,直接背过身去不回她。
苏沁平反正没意见,但黎落安……她想了想,试探地问道:“要不我用手帮你?”
结果收获了黎落安转过头来的凶凶的一记瞪眼。
好吧。
那还能怎么着呢?睡觉吧。
躺在床上的苏沁平忍不住笑了。她确信,黎落安已经要慢慢喜欢上她了。毕竟,连她自己都不会那般温柔、小心地对待自己的伤,可他刚才就那样轻柔地摩挲,满眼心疼……
唔,应该是心疼吧?他还亲她了呢,小时候娘亲也会亲她的手,哄她说只要亲亲就不痛了。所以苏沁平觉得肯定是。
她就这样胡思乱想着睡着了。
被苏沁平双手双脚扒拉着的黎落安却不太平静。
他抬眸瞅一眼很快就睡去的苏沁平,心绪乱成一团。但谁叫他口是心非?自作自受……最后气呼呼地抱住苏沁平的一只胳膊也沉沉睡去。
虽然睡得很好,但因为心中还惦记着事,次日苏沁平依然很早就醒了。
她看了眼怀里睡得沉沉的黎落安。若是平时,她宁可拉着黎落安一起睡懒觉,但昨日的事还没解决。
父亲和娘亲昨夜估计是去加强了神印的封印,今日或许还会请孔雀族族长一起来商讨,并协助父亲。
而她这边,则需要去原叔那里探望下屠地地和屠兔兔,然后吩咐苏兮和苏陌相关事宜,同时远行拜访其他三族的事也需要提上日程了。
苏沁平抬手贴了贴黎落安的额头,从外表看应该是好多了,就是不知道落安感觉身体怎么样,有没有其他不适。
昨日答应过他,不再不声不响地把他留下。
所以苏沁平轻手轻脚地先下床洗漱了。弄完回来见黎落安还睡着,便轻轻晃了晃黎落安,“落安,落安……醒醒啦,咱们要出门了。”
尚未清醒的黎落安微微皱眉,抬起苏沁平的手去捂自己的耳朵。
苏沁平觉得可爱,就俯身对着黎落安的耳旁吹气,“落安……”
黎落安感觉到痒,眉头皱的更深了,呓语不清地埋怨几声,直接翻过身背对苏沁平。
苏沁平只好继续推他,凑到他耳边说:“你不起的话我就走啦?”
谁知黎落安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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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其他反应,按住她搭在他肩上的手,下意识喃喃道:“别走,苏沁平……不许……”
苏沁平感觉心里软软的,俯身在他脸颊亲了一口,然后脸贴着脸柔声道:“那你陪我吧,夫君……”
黎落安被苏沁平闹得迷迷糊糊睁了眼,脑子还混沌着。
他们都没有睡够三个时辰。
苏沁平看着他呆呆的样子,有一点点后悔,又亲了一下他的脸,“落安,我要出门了,你再多睡睡吧。今天没有危险,我会尽早回来。”
黎落安的大脑忽然清明起来,他拉住苏沁平,“你要走?”他坐起身,“等等我,我也去。”
黎落安脚踩到地上时脑袋还有点晕,苏沁平扶住他,“要不……”
黎落安扭头委屈地看向她。
苏沁平不劝了。罢了,回来再补觉吧。
唉,夫君这么黏她,真是幸福的烦恼啊。
简单地吃过早饭,苏沁平和黎落安便赶去了原亦疏的医馆。
“原叔。”苏沁平带着黎落安给原亦疏问好,她看向屋内躺在床上的那只小兔子,还有守在一边的屠兔兔。
一同守在此处的苏兮对她点点头,苏沁平心中有数了。
“小兔,你弟弟怎么样了?”苏沁平坐到屠兔兔身边。
屠兔兔见她来此,瞬间落下泪来,若不是苏沁平知道兔子眼珠是红的,差点以为她把眼睛都哭坏了。娇小的姑娘一下子扑进她怀里抽噎道:“苏苏少主,呜呜呜,多亏有你,如果不是你,我弟弟、我弟弟他……呜呜呜……”
苏沁平轻轻拍屠兔兔的背安慰她。
屠兔兔哭过后努力克制了自己的情绪,“少主,我弟弟已经脱离危险了,只是元气大伤,所以现在还醒不过来。而且,此次损到了根基,他的寿命差不多会减半……”说到这她又忍不住哽咽了,“原医师说,还好我弟弟一直吊着最后一口气,且送来的及时,否则他也回天乏力。”
苏沁平:“那就好,既然地地还未醒,你就好好在此照顾他。你的妹妹们那边不用担心,我已经派了妖兽过去保护着。”
屠兔兔哭得一抽一抽的,“苏苏少主,你的大恩大德我无以为报,虽然我胆子小又没什么用,但以后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请尽管吩咐我!”
苏沁平笑着给她抹眼泪,“你之前还帮过我大忙呢。”
屠兔兔也想起了不久前苏沁平遭遇的那场危机,但现在想来,和苏沁平只身犯险去救出了弟弟相比,自己的那一次通知根本算不上什么。
苏沁平和黎落安出门时带了一篮子热食来,料想他们连夜救治性命危及的屠地地,可能都没休息好。
黎落安已经将几碟热菜、馒头还有一盅小米粥摆了出来,他看了眼床侧的苏沁平,没有出声打扰。
过了会儿,苏沁平招呼屋内的三人先用早饭。
原亦疏慢悠悠地嚼着馒头,并看了黎落安好几眼,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短短的胡须。
黎落安本来就有些犯困,此刻属于是强打起精神,苏沁平让他靠在一边眯一会儿。
在黎落安出去洗手的空档,坐得靠近门口的原亦疏拉过苏沁平低声道:“小苏,你家小夫君看着有点虚啊……”
刚跨出门几步又转回来的黎落安猝不及防听到这话,惊得踉跄了下,从外面摔了进来。
36. 风生
苏兮和屠兔兔不明所以,苏沁平动作比脑子快,几个大跨步迅速上前扶起了黎落安。
黎落安彻底清醒了。脸上神色变幻,张嘴欲言又止,最终捂着脸就想往外走。
苏沁平忙拉住他,“坐下我看看,有没有磕到?”
黎落安顶着对面来自原亦疏的视线,咬着唇摇摇头。
苏沁平拍了拍他沾了些尘的衣服,握着他的手,略带尴尬地看了眼原亦疏。那话怕是被落安听到了,该不该让原叔当面解释一下啊?
原亦疏轻啧两声,“怎么说句实话就吓成这样。”
苏沁平:“哎呀原叔!”
原亦疏:“行行行,不逗你们了。”他带着苏沁平和黎落安去隔壁房屋。
“坐吧。”
苏沁平接过原亦疏手里的茶壶,准备给三人倒茶。却有另一只手伸出来搭在柄上,“我来。”
黎落安知道原亦疏也是苏沁平敬重的长辈,虽然这医师方才在门口那话实在是……但他还是不能失了礼数。
原亦疏打量着眼前的黎落安。
他搬到椿溪山来不过六年,生活在白虎族的族地。一方面确实是他医术精湛,一方面也是与白虎族交好,倒是常听闻来他这里医治的白虎聊起隔壁的孔雀族,而聊到隔壁的孔雀就很难避得开少主黎落安。
两族的年轻族兽互看不顺眼,常有口角,于是年轻的白虎族兽便免不了会吐槽几句黎落安虽是顶顶漂亮的孔雀,却体弱多病,撑不起族中大梁,据说脾气不好又难伺候。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家少主老爱跟那孔雀玩。
若不是与苏沁平有牵扯,原亦疏本就只听听便罢了。
黎落安虽常有些小病小痛,都不是大问题,族中本就有医师,自然是从未来过原亦疏这里。算起来,这是原亦疏第四次见到黎落安,却是第一回好好看他。
第一次是苏沁平大婚,身着大红婚服的俊美夫妻携手而立,单从外表上很难不赞一句般配;第二次则是苏沁平抱着昏迷的黎落安,前来求医;第三次就有些好笑了,锻体后正常的肌肉酸痛外加身体焠炼的连带反应,苏沁平还专门找了他去看看有没有问题,他到那瞅了两眼就摇摇头走了,心道小年轻真是小题大做。
现在他以一种苏沁平娘家人的姿态细细打量黎落安。后者原有些坐立不安,但苏沁平握住了黎落安的手,于是他在原亦疏的目光中不闪不避地迎了上去。
原亦疏乐了。
“小黎身弱体虚是生来自带的毛病吧。”
黎落安点点头。还好医师说的不是其他虚……
原亦疏瞅了眼苏沁平又看向黎落安,“我瞧你今日像是小病初愈,小苏怎么不让你在家中好好休息,还劳你一道跑这一趟?”
黎落安:“是我想跟来的。”
原亦疏不太赞同道:“你先天体质不足,该休养的时候就该好生休养,身子亏虚了伤的是你自己的身体,也伤小苏的心。”
苏沁平忙说:“原叔都怪我,我非要落安陪着我的。你说有什么调理的法子呀?我保证后面一定好好照做!”
原亦疏哼笑一声,“你们这些小年轻啊,我劝不动也懒得多劝。上次小孔雀躺在那,你急成那样,一边流血一边流泪,远远见着吓得我还以为你怀里的小夫君回天乏术了。给你疗伤的时候你都心不在焉一直责怪自己,眼里全然看不到也不顾及自己的伤处,下回我可不多嘴了。”
黎落安诧异地侧过头看去,苏沁平却只是笑笑,“我知原叔是关心我们,我们肯定听劝的。只是感情上偶尔还是免不了意气用事,舍不得分开,见不着面时又担心对方会不会伤着、病着,便总想陪伴彼此。夫妻不就是要携手一起走下去的嘛?”
黎落安盯着苏沁平的眼光灼灼,胸膛起伏,手下意识握紧了她。
原亦疏:“说不过你。”
苏沁平吐了吐舌,“不过我确实粗心欠考虑,早知道今日就不拉着落安过来了,他昨日发烧今日才好些,本想着正好带他一起来看望原叔。唉,应该寻个好日子,大家都健健康康的时候。”
原亦疏气笑,“你这顽皮小虎,我又不是不给你夫君看。”
原亦疏:“你带着他锻体同时辅以药浴其实是走对了路子。我这里有一门强身健体的心法,名为风生诀,对于小黎的情况来说是极其合适的。与基础锻体诀的区别在于,风生诀是从内在改善体质,小则能让小黎少些病痛侵扰,大则……”他神秘地笑了笑,“你们日后慢慢就知晓了。”
苏沁平接过原亦疏递来的卷轴,感激道:“您真是我的好原叔!”
黎落安自然也跟着喊了原叔。
原亦疏慢悠悠抿了口茶,“先别高兴得太早。此心法的修炼需待小黎的锻体诀练至三重才能开始,包括阶段性的药浴,扛过第三步,完成肉与骨的基础淬炼,方可进行风生诀修炼。由内里淬炼,炼化顽疾,突破淤堵,运转周天后的生气再作用于本源,便可从根本上改善体质。其他注意点卷轴里都有标注,你们自己慢慢研究。”
“不破不立,不灭不生。此诀修习并不轻松,至于最后效果能到哪里,就看小黎自己了。”
闻此,黎落安心中震荡。他太清楚这对于自己来说意味着什么了。
打破原本的身体桎梏,修炼不至于再像从前那般事倍功半。他可以拥有强劲有力的双腿,拥有矫健能飞的双翼,甚至还能带着苏沁平飞到空中。最重要的是,他将不再只是被保护的拖累,他也可以和苏沁平并肩作战了。
黎落安起身郑重地对原亦疏道了谢,“原叔,谢谢您。此心法我定会好好修习,多难我都不怕。”
原亦疏摆摆手,“好了,你们一个两个的都这么客气,弄得咱们好像多生疏似的。”
又停留了两刻钟,详细了解屠地地的身体状况后,苏沁平拜别原亦疏和屠兔兔并带走了苏兮。
当日下午,便有一队白虎小队扛来了数箱水灵灵的瓜果与珍稀灵草。原亦疏随手给出的心法对黎落安却是有大用,苏沁平自然选择投其所好啦。晚间,孔雀小队拖来了数箱漂亮宝石和灵石,原亦疏哭笑不得地收下了。
而在远离白虎族族地的一处小宅。
“苏陌,你是说义征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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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有一妖兽失踪了?!”
苏陌愧疚垂首,“是的少主。”
之前那队员注意到有一鬼祟妖兽,行事奇怪,独来独往又不与其他妖兽交流,实在不符合椿溪山妖兽的普遍风格,便重点跟踪了几日。
苏陌隐隐察觉可能有诈,对方露出的破绽太明显,叮嘱该队员与同行的搭档加强警惕。直到昨日,他们跟着进入了几乎没有其他生物气息的密林深处,探到鬼祟妖兽与一身穿漆黑兜帽斗篷的神秘人秘会。
那队员为了听清对方谈话内容,随行进了更深处,结果片刻后接应的搭档跟上去时,已经再找不到他了。连他们跟踪的对象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禀报了苏陌后,苏陌带了一行高修为的妖兽来寻失踪队员。
一天一夜,毫无所获。
再加上得知苏兮那边的事情,苏陌瞬间明白过来此事非同小可,立即上报苏沁平。但终归……还是晚了一些。
苏沁平一行也去了一趟那失踪地,同样无所获。再次回到隐蔽的宅中,宅子的防御结界隔绝了外界窥探。
“屠地地是前日晚失踪的,到昨日一早我寻到它时,堪堪六个时辰,就剩最后一口气。义征队这位队员距离失踪已超十二个时辰,恐怕已经……”苏沁平沉沉叹了口气,随即振作起来。
他俩目前的共同点一是落单,二是修为在玄级以下。但这大概率只是暂时的。
苏沁平与在场几人说了邪气外泄之事。
苏兮大惊,“那昨日少主孤身犯险,可有被邪气伤到?!”
黎落安在一旁紧紧盯着苏沁平。
苏沁平摇摇头。
苏陌紧皱眉头,“少主,我们该如何应对?”
“邪气对四方神印的传承者有忌惮,当前因力量不足也只能对修为较低的活物出手……”苏沁平沉吟片刻继而严肃道,“邪气外泄之事若不解决,日后便是整个妖域乃至此界所有生灵的大患,目前族长已再次加强了神印的封印,对邪气应当有暂时的压制作用,却不是长久之计。你们应该也察觉到了,连妖域结界的封印也隐有松动。”
这不是白虎一族的事。
“苏兮、苏陌,我不日便要启程前往其他三族共商此事,白虎族与椿溪山这边,便要靠你们了。”
“即日起,通知椿溪山中妖兽,不要独自前往妖迹罕至之处,出门结伴。”邪气的事虽会让妖兽恐慌,但危机既已出现且短时间内无法彻底解决,便不能瞒,只有直面问题,才能更警觉地应对。更何况还有暗地势力,椿溪山更需要团结一心。
“屠兔兔那边有相关经历,可以协助你们。若有发现黑气所在,将外围圈起来,禁止其他妖兽靠近。”
“另外,你们所说的几名有异样的妖兽,寻个机会控制起来。记住,不可轻敌。”
“是!”
吩咐完关键事项,苏沁平准备再去一个地方。
黎落安跟随了她一天,清晰地意识到如今和平表面下的危机有多汹涌。而他能做的……
坐在急速前进的大白虎背上,他紧紧攥着衣袖中的卷轴。
37. 等回来
“老大,你们怎么来了?”
苏沁平对苏大三兄弟交代了些需要暗中进行的事,最后拍了拍他们的肩,说道:“苏兮和苏陌代表的是白虎族,但你们仨代表的是我,除了我方才吩咐的之外,不可自作主张,明白?”
三兄弟郑重点头。苏大虽莽,但并非分不清轻重,“老大,你放心。你交代的事我们一定办好,不会让你失望。”
苏沁平笑笑,“好,我相信你们,”她转眼看向明显陷入沉思的某人,“苏仨,要辛苦你多费心了。”
苏仨轻叹一声,笑说:“我会看好两个哥哥,不会让他们冲动行事。”
苏二挠挠头,没有反驳。
苏仨:“不过,有些情况下可能需要由雌性出面,但我们三个……”
苏沁平也考虑到了这点,她觉得最合适的是苏颜,但,苏颜毕竟属于白虎族守卫军。
一旁的黎落安忽然出声道:“如有需要,可随时找我族的黎竹溪。她性子比较孤僻少与其他妖兽来往,修为玄级以上,但办事靠谱效率高且信得过,我会命她全力协助你们。”
几人闻言,苏沁平觉得既然落安这么肯定,那便可以相信。而苏大几兄弟因之前的事略有几分尴尬,没想到黎落安会主动给他们提供帮助。
苏仨笑道:“多谢少姑爷。”
苏大心中虽有些别扭,却放得下面子,见黎落安神色无异,他主动赔罪道:“之前是我与二弟鲁莽了,对少姑爷多有得罪。”
黎落安自知晓苏沁平的意思后,对此事便不是很在意了。反正他是与苏沁平成婚,旁的兽怎么想,又不能影响到他们的关系。
他清了清嗓子,“无碍,不必在意。”
苏沁平见他故作大度,忍笑去勾他的小指,“你们少姑爷大度,不曾把之前的事儿放心上,也好在我们没有因此生出嫌隙。但我心眼儿小,往后你们若是对我明媒正娶的夫君再有不敬,我可是要加倍计较的。”
黎落安往回勾了勾指尖,嗔她一眼。
在他们走后,苏仨若有所思。
苏二:“老大好像对黎……对少姑爷挺好的。”
苏大扬起下巴,“我们老大对谁不好?她对黎……对少姑爷这叫有责任心、有担当。”
苏仨笑笑没应声,苏大不甘心地抬手揽住他的脖子,“没礼貌的弟弟,哥哥说得不对?
苏仨:“我打赌,少主肯定是真心喜欢少姑爷。”
两个哥哥惊呆,异口同声道:“怎么可能?!”
苏仨啧啧两声踱步出门,“瞧好吧。”苏大苏二连忙跟上前,一人搭住他一边的肩摇晃。
“你怎么看出来的啊?”
“不是都说少主和云风互有情愫吗?”
“我站错了?”
“少主移情别恋了?”
苏仨气笑,“懒得与你们说。”
“喂喂喂,臭弟弟,怎么跟哥哥说话的呢!”
……
奔波一天,苏沁平与黎落安最后去了趟族长家中,孔雀族族长夫妻也在此。
黎落安:“爹,这么晚了,你们还在忙神印的事吗?”
黎木辰见到他们,勉强笑了笑,“嗯。”
黎清幽却扯他衣袖,“垮着个脸做什么?再让孩子们担心。”
苏沁平上前挽住黎清幽,“娘,辛苦你们了,只要想到有你们在,我和落安心里都踏实不少,无论有多大的困难也不会怕了。”
苏长银轻啧一声,“唉,成了婚就是不一样。”
苏沁平接受到她的暗示,忙伸出另一只手挽住亲娘胳膊,“有什么不一样的?我一直这么讨长辈喜欢。”
经她这一打岔,气氛顿时轻松不少。
苏穆威拍了拍黎落安的肩:“准备好何时动身了?”
黎落安点点头,“嗯,沁平今日安排得差不多了,她已与我商量过,明早再收拾一番,我们下午便离开椿溪山,先往金鲤族所在的琉璃洲去。”
苏沁平第一次听到黎落安这么称呼她,且如此自然,诧异又新奇地望过去,而后者却不看她,只有耳根处有不太明显的红。
黎落安只是觉得,在两家父母前,总是直呼苏沁平全名不太好,夫妻之间只唤名自然会显得亲近些。但他从未在苏沁平面前这么叫过她,一时克制不住有些羞涩,不好意思看她。便皱着眉头故作自然,仿佛全心全意地在谈正事。
苏长银揉着苏沁平的发顶,“出门在外多交小心,尤其注意保护好小安。还有你自己,别冲动、别逞强,万事有我们,知道吗?”
苏沁平亲昵地蹭了蹭亲娘的脸,“嗯,我知道。你们也是,不要让我和落安太担心哦。”
苏长银捏了捏她的鼻子,只是笑笑没有说话,然后看一眼苏穆威,后者不知是没接收到视线还是不敢看过来。
苏沁平和黎落安本就是来说一声的,简单聊一会儿便准备回去了。
黎落安:“爹娘,正好你们今日也在这里,我明日便不回孔雀族再拜别你们一趟了。”
黎木辰眼眶微湿,“好,你第一回出远门,照顾好自己和小平。爹娘等你们回来。”
黎清幽靠着他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笑笑,“尽力就好。别把担子都压在自己身上。另外,难得出去一趟,不急着赶路的时候就在外面放松地玩。”
“好,”苏沁平和黎落安走到屋外,她一手牵起黎落安的手,一手朝他们挥手,“爹娘,你们都好好在家等我们回来。现在我们先回自己家去咯!”
待他们走后,苏穆威叹口气,“孩子们有自己的使命,我们作为族中顶梁柱,便做好我们能做的事吧。”
苏长银几步上前往他肩头狠狠捶了一记,“你也是!若不是木辰与我们说,你是不是就打算偷偷流干自己的血来延长神印之力?!这什么破法子,能顶多久?你就准备牺牲自己去做这个大英雄,留我们孤儿寡母是不是?!还说要给女儿撑一片天,有你这样自作主张的吗?”她越说越气,越气越哽咽。
方才女儿女婿突然过来,她不想他们出门前还要担心才没有说出来。
苏穆威连忙揽住她,“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犯傻了。”
黎木辰也劝道:“是啊,穆威兄,就算能拖得一时也治标不治本。你总对小平他们说莫冲动,你又怎能如此冲动?他们现在要远行,椿溪山这边若无你坐镇统领岂不是很快要乱套?若小平回来你却不在了,她如何能接受?又或者,她也要学你,步你的后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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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穆威:“不可!”他一想到闺女要学他那样就浑身发颤。
他搂着哽咽的苏长银,垂头道:“你们说得对,我不会再犯傻了。活着才有希望,以身祭神印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黎清幽擦了擦眼角,“我们都好好的,等孩子们回来。最差也就是妖域乱了,此界乱了,咱们一大家子无论如何也要在一起。现在还没有到最糟的情况,别去想最坏的结局,高高兴兴地过好每一日。”
黎木辰搂住她,沉默无言。
回去的路上——
苏沁平的嘴角落了下来。
她看出来了,母亲哭过,却故作轻松地挪揄她,而父亲基本没怎么说话,甚至眼神还对她有闪躲。黎父黎母的情绪也不高却努力保持笑意,给苏沁平和黎落安一种错觉,他们只是在过于担忧神印以及族中安危。
但,一定不止是这样。
苏沁平闻到了一丝血腥味,很淡很淡——来自苏穆威。
如果不是大事,为何要掩盖?为何不说出来?明知道她会担心。
只能说明,他们确实有事在瞒着。
再联想到近日的事,苏沁平第一时间便想到,她爹定是用了自己的血来加强神印之力的法子,至于这个程度……能让她娘生气和难过的程度,就不可能只是简单的小尝试。
苏沁平心脏一抽。
他们既然不愿明说,她就不问。她也相信几个长辈会劝好彼此。
黎落安敏锐地察觉到她的低落,柔声问道:“苏沁平,你怎么了?”
苏沁平拉住他的胳膊,脑袋一歪靠在他肩上,轻叹一口气,“唉,落安,你平时怎么不唤我沁平呢?你方才在咱们爹娘面前唤得可亲昵了,再多唤几声嘛,我想听。”
黎落安一僵,“你别告诉我,这一路你就是在想这事儿?”
苏沁平朝他眨眨眼。
黎落安扭头不看她,小声嘀咕,“我不要。”
苏沁平转到另一侧至他眼前,“为何?”
黎落安又扭头,“我不习惯。”
苏沁平也跟着转过去,再次挽住他的胳膊,不解道:“多叫叫就习惯啦。”
黎落安急得跺脚,“哎呀!就叫你苏沁平不好吗?”突然改口好奇怪。
苏沁平不依,“可是那样不亲近呀。”
黎落安:“可我……我一向都这么喊你啊。”在他心里,苏沁平三个字就已经是代表着最亲近、最柔软、最喜欢。而且,与苏沁平亲近的兽中,只有他总喜欢唤她全名,这也是一种特别吧。
忽地,他想起某兽,想起某封信上十分亲近十分特别的某称呼……
他咬咬牙看向苏沁平,“你是不是更喜欢我唤你平妹?是不是觉得那样更亲近?”
苏沁平疑惑地“啊”了一声。
“你喜欢这个,直说便是!我就是不像云风那样嘴甜,这种称呼我也喊不出口。”他拿开挽着自己胳膊的那只手,气呼呼地大步走开。
啊?等等等等。
苏沁平一脸懵。
发生了啥?跟云风有什么关系?落安为什么生气?她喜欢什么了?沁平和平妹是怎么联系到一起的?她原本想说什么来着?以及,今晚还能贴贴吗?
38. 喜欢
一顿晚饭吃得静默无言。
黎落安难得地干了两大碗饭,塞得嘴里鼓囊囊的,筷子不停,气势堪称凶狠……其实只是他自以为的。
“吃慢点,别急。”
在苏沁平看来,黎落安此刻虽然还是人身,却好像变成了一只炸毛孔雀,专注于埋头进食,漂亮冠羽随着不停咀嚼的动作一晃一晃的,赌气似的不与她说话。
不过,如果生气能让他增加一倍饭量的话,也不算坏事?
唉,夫君生气都这么可爱。
苏沁平决定先不出声打扰。
却没想到,黎落安反倒委屈上了。
他心酸地想着,苏沁平果然不说话了,她肯定是嫌他烦了,不愿意再哄他了,她肯定是更在意云风,再怎么样云风对她来说都是特别的,肯定是不高兴他拿自己和云风比……越想越难受,化悲愤为食欲。
“我吃饱了。”黎落安放下碗筷起身,冷冷开口,没有看向苏沁平便径直离开了。
背过身后,黎落安抿紧的嘴唇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再不走他就要憋不住了,那样太难堪了。
或许两刻钟前他本就不该冲动的,可是做都做了,脑子都没怎么思考那些话就脱口而出了。有些想法一直深埋心底没敢完全掀开,他总想着,没关系的,现在在苏沁平身边的是他,只有他。然而……他就是很在意苏沁平心里有比他更重要的异性,一冲动就分不出心神去抑制那些不安与患得患失,本能地做出些无理取闹的行为。
而现在也没办法低头了啊。
苏沁平会怎么想他?小题大做?莫名其妙?蛮不讲理?不可理喻?
黎落安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两人的卧房,呆呆坐在桌边。
视线转向里侧的大床。
今晚他们大概要分床了吧?他们好不容易开始像一对真夫妻那样相处,苏沁平都愿意真心把他当夫君了,即便那份真心里不存在他想要的——对伴侣的爱意。现在,所有表面的美好和未来的希望都被他一手毁掉了。
黎落安越想越绝望。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扣弄绞紧身上的衣服,垂头看了一眼,叹了口气。还是先去洗漱吧,否则等苏沁平回房后,彼此都尴尬。
等黎落安洗漱完从浴房出来,屋子里却并没有多出另一人的气息。他心底一沉,呼吸急促起来。
苏沁平为什么还不回来?她要分房吗?!她真的不愿意理他了吗?!
黎落安慌了,只是手刚触到门边又缩了回去。
他要去做什么?质问苏沁平吗?可他有什么资格?就凭他们之间没有感情的夫妻关系吗?
父母会无条件爱他,族兽会尊敬他,而苏沁平,有什么理由包容他莫名其妙的脾气?
苏沁平乐意对他好是她肯负责,若她不乐意了,他又能如何?若她不在意,他闹不闹又有什么区别?若她还余几分幼时情分,他怎能不留一丝体面呢。
黎落安回到了小榻上。脱掉鞋子面对墙侧躺下去,拉起被子蒙住头,缩成一团,双肩颤抖,小声啜泣了起来……
“落安?”
苏沁平想着今晚把事情吩咐后,明早可以晚点起床,养精蓄锐后再出门,所以饭后她就叫来了苏小希和黎桐,安排了一应要准备的事物,包括随行成员、给其他三族以及云风大婚的备礼。
忙完这些回房后,她没有第一时间看到黎落安。耳朵一动,细微的声响从小榻的方向传来,定睛一看,那裹成一团的,莫非就是黎落安?
当她带着疑惑再走近一些,便听清了那时不时传出来的、闷闷的抽泣声,而对方似乎是没有察觉到她的靠近。
苏沁平瞬间吓一跳,忙冲到小榻前关切询问,“落安,怎么哭了?可是受了委屈?谁欺负你了,你告诉我,我现在就去找他!”
话落,手下的被子忽然一僵。
抽泣声停顿片刻,忽地,黎落安掀开被子坐起身,睁着通红的眼朝苏沁平喊道:“你为什么现在才回来!”双唇颤抖,大颗大颗的泪珠从脸颊滚落,也溅到苏沁平的手背上。
苏沁平怔愣住,完全没有意识到他的问题,只是下意识伸手去给黎落安轻柔地拂开那两行流不停的眼泪,“怎么哭成这样,眼睛难不难受啊……”
但伸出的手很快就被攥住了,黎落安盯着她,语气里透着委屈和不安,“你不要我了是不是?你是不是想和离了?是不是今晚就准备分房了?”
苏沁平呆了一下,完全不明白落安为什么会这么问。“怎么会?!我从未这么想过啊。”
可黎落安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不依不饶,“就因为我那时说……所以你就与我生气了,不理我了?”
苏沁平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有点哭笑不得,抬手继续去擦他的眼泪,“我为何要生你的气,我怎会不理你?还越哭越凶了,落安,你是水做的吗,怎么会有这么多水。”
“苏沁平!”黎落安抬高声音,“你别转移话题,你好好回答我啊!”
此刻的黎落安好像那种被抛弃的小妖兽,不安地炸毛,拉着唯一的羁绊不断地追问,要求对方明确地告诉他并保证——他很重要,他不会被抛弃。
“你不要喜欢云风了,现在我才是你夫君。”
“你别那么在意他了好不好?为什么不能再多在意我一点点?”
“我哪里不够好,我努力改。”
“苏沁平……苏沁平……我不是故意与你闹脾气的……”
苏沁平没想到,黎落安会这么不安。
而且这个不安的来源,好像是云风——另一个异性。
即便她与云风不存在爱情一类的东西,落安也会不安吗?
是了,因为妖兽极强的占有欲和领地意识,因为黎落安本身的洁癖,即便不是出于喜欢,他也会很在意。是苏沁平疏忽了。
“落安,我没有喜欢云风。”
黎落安显然不信。
苏沁平轻叹口气,似乎做了什么决定,随后上前拥住黎落安轻笑起来,“落安,从前我不敢告诉你,因为怕如实说会让你无措和害怕,会将你推远。所以我总想着,再等等吧,再等一等,等到更合适的时机。”
“只是我没想到,因我从没有明确与你表明心意,反而让你如此不安,让你将那些不高兴都藏在心底。我们明明已经是夫妻了啊,夫妻之间,就不该再这样犹犹豫豫地试探。”
苏沁平收紧了双臂,“我喜欢你,”她说,“我喜欢你,落安,我喜欢的是你,一直是你,只有你。”
“你也试着喜欢我吧,好不好?”
黎落安连呼吸都停滞了。
脑子发懵,蓄在眼眶里的水都因为双眼睁大一眨不眨而迟迟不落下。
苏沁平,喜欢,黎落安?
她,喜欢,他?
苏沁平察觉到黎落安没有动静了,甚至连呼吸都暂停了,慌忙后退去看他的神情,“落安?”
黎落安的嗓子眼仿佛堵住了,一时间发不出声。他是不是睡着了,所以在做梦?
苏沁平忐忑地用指腹轻轻抹开黎落安眼角残留的泪,“怎么不应我呀?”所以落安果然被吓到了吗?她还是说得太早了?刚刚一时触动,便不管不顾地倾吐了自己的心意,以为这样会使落安放心点,但好像事与愿违了。
“落安,你一直这样哭,我心里都一起难受了。”
“我想让你知道,没有谁能插入我们之间。”
黎落安缓缓回神。
苏沁平:“你现在不喜欢我也没有关系,我们不是约定过么,还有时间,我可以等。”
“你喜欢我什么?”黎落安忽地问她,“什么时候开始的?”
苏沁平一顿,纠结了一瞬要不要如实说她觊觎已久。转念一想,都这个时候了,没什么需要再藏着的了。
但她这一瞬的犹豫,落在黎落安眼中,却变成了临时现编,为了安抚他、为了哄他,所以临时说出喜欢他这样的话。她都愿意在没有感情的前提下与他做真夫妻了,会说出这样的话对她来说更是没有难度。
苏沁平笑了笑,“我从小就看上你了啊。你那么漂亮,翎羽那么好看,明明看起来弱弱的却总是很不服输,还有口是心非的样子也很可爱,只要看着你、与你在一起就会很开心,总想照顾你、保护你、对你好。”
黎落安明白了。
是了,苏沁平喜欢的只是他的外表,最初就是因为觉得他是最漂亮的孔雀才总找他玩的。因为他自小都太弱了,所以她对他会有保护欲,就像是护食亦或是一种护短行为。所谓的想要“照顾”、“保护”、“对他好”,也是出于她一贯的责任心和担当,她对族兽、对亲友一向如此。
若当初换成另一个漂亮孔雀,她也会喜欢,也会去保护和照顾。
黎落安没有什么特别的,他只是胜在自己是最突出、最漂亮的那个,是最早与苏沁平相识的那个。
她只是太好了,所以选择给他这样的体面与承诺。
“你又在哄我。”黎落安冷静了下来,淡笑着道。
苏沁平“啊”了一声,没有反应过来。如果表明心意算是哄他的话,这么说也没问题?虽然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是身体已经更快做出了反应。
她点点头,“那你有被我哄好吗?有开心一些吗?”
黎落安笑了,“苏沁平……”他没说好也没说不好,而是用行动代替了语言。
他主动捧起面前的脸,闭眼吻过去。苏沁平以为他接受了自己,兴奋地搂住他回吻。
等到两个人都滚到榻上,散着凌乱的衣衫气喘吁吁时,苏沁平抵住了黎落安,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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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脸受伤神情,苏沁平愣住,莫名内疚道:“我还没洗漱,你等我一会儿。”
“不等,”黎落安一反常态地、强势地吻下来,“现在就要。”
“不行。”苏沁平坚持。
黎落安干脆起身,横抱起她。除了直起腰那下有点不稳,后面就很稳当地抱着她走进了浴室。
苏沁平诧异地抬头看向黎落安,她该感慨落安的锻体效果进步这么快,还是该惊叹他在此事上竟也会这般着急?
在浴房里闹了半个时辰才出来,然后双双倒在大床上。
黎落安边吻着苏沁平边发出模糊不清的呢喃,“苏沁平,我知道你在骗我。”
正处于享受中的苏沁平——?
黎落安轻咬苏沁平的唇瓣,“我知道你只是在哄我。”
苏沁平:什么?
黎落安嘬吻苏沁平修长的脖颈,“你说喜欢我,只是为了让我高兴。”
?!不是,等等!
苏沁平:“我……”
黎落安用手指堵住了她的唇,“没关系,没关系,我知道。你愿意对我好就够了,没有谁能插入我们之间。”
苏沁平被他的动作搞得一时间大脑有些空白,随即拉开他沾湿的手,急急出声,“落安,我是喜欢你的啊!”
“我知道,”黎落安展颜一笑,“你小时候就经常这么说。”
“不对不对,你肯定不知道,我觉得你好像理解错我的意思了,我明明是……”
黎落安不想听,又换了只手堵住了她的嘴。
苏沁平:“?”
哇,这样的落安有点刺激。
但是怎么不好好听她说话呢?
于是苏沁平反客为主,黎落安被她拉住倒了下来,苏沁平起身摁住他,“你倒是听我说啊,我喜欢你,我没骗你。”
“嗯……”黎落安随着她的动作克制不住地闷哼一声,“我知道。”
苏沁平害羞捂脸。
不对,有点涩。
怎么黎落安油盐不进呢,他到底钻到哪个牛角尖去了?
苏沁平有点生气,好不容易表个白,结果对方根本不信,怎么就这么难呢!她干脆俯身亲一口就说一句喜欢,摸一下就说一声喜欢。于是房间里就一直回荡着她的“喜欢”和其他乱七八糟的声音。
黎落安也被她的一声声喜欢淹没了。
但他已经想明白了。他只是最幸运地站到了苏沁平身边,却不是唯一、最特别的那个。
可那又怎样,现在会与苏沁平这样亲近的,只有他。以后,也只会是他。
黎落安又在自己哄自己了。
于是在一次又一次的欢愉中,他又开始掉眼泪了……
苏沁平很疑惑,为什么黎落安两次和她做这种亲密的夫妻之事都会哭呢?
她想不明白,是因为落安并不喜欢她,所以会在床笫之间觉得委屈?如果以后他喜欢上她了,是不是每次都会高高兴兴的了,就像她一样?
苏沁平甚至担心黎落安是不是根本不愿意与她亲近,就一遍遍地问他。
“这样可以吗?”
“会不喜欢吗?”
“落安讨厌这个吗?”
“不愿意的话就告诉我好吗?”
“好夫君,可以继续吗?”
“我想要更……”
然后黎落安就哭得更凶了,边哭边动得更厉害。抬手挡住自己的眼睛,另一只手则胡乱地伸过来要捂她的嘴,好像她说了什么多了不得的话一样。
但,只是挡住他自己的双眼而已,视线一直黏在他身上的苏沁平依然什么都看得到。委屈下撇的唇、不断滑落的泪、红透的脖颈、性感的锁骨、劲瘦的腰腹……汗湿的胸膛起起伏伏,清清楚楚。
虽然惹黎落安哭这件事好像是有点太恶劣了。
可苏沁平真的好喜欢看自家娇娇夫君在她身下哭的样子,唔……换个姿势在她身上哭也可以,湿哒哒的眼泪甩落到她的肌肤上,与汗水沾在一起,浸润、融合,就像——此刻的苏沁平和黎落安。
天性使然,大多妖兽并不吝于表达自己的欲望。爱欲、贪欲、占有欲,更何况她与黎落安已是夫妻,对喜欢的人有欲望,无论于哪个种族来说,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苏沁平搂住黎落安,在他耳边柔声呢喃:“落安,我好喜欢你……”随后舔吻他的耳垂,用牙齿轻微摩挲,让他更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存在与亲昵。
黎落安埋头在苏沁平颈间,咬紧嘴唇,拼命忍住不在这样的时刻表达爱意是他最后的坚持。他始终相信,苏沁平的甜言蜜语只是出于身体亲密而不由自主说出的,可他想要的不仅仅是这个,他还想更多、更多……
他要苏沁平终有一天和他一样,因为爱她,所以心甘情愿地沉沦。
39. 我的
再次从一股桎梏的闷热中醒来,黎落安睁开眼望着床顶发呆。
忆起昨晚,他感觉自己到最后有点疯疯的。像是有肌肤饥渴症似的黏着苏沁平不肯放,抓着苏沁平的手去蹭他的脸,嘴唇贴着她并不停嘟囔着:“苏沁平,看着我,我要你一直看着我……”
而苏沁平就不断地说着他好漂亮、好喜欢他、很可爱……
想着想着,黎落安忽地闭上眼,害臊得不敢面对。
横放在身上的那只手存在感有点强,黎落安缓缓转头去看那只手的主人,她的脸搁在黎落安的肩上,睡得正香甜。
见此,黎落安的眉眼无意识地弯起,双唇微抿,嘴角扬起弧度。视线落在苏沁平的唇上,他抬起手,拇指指腹轻柔地摩挲她的唇瓣,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自言自语道:“沁平……”
很奇怪,心里一跳一跳的。
“沁平……”
黎落安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害羞,只是更亲昵地唤她的名字而已,胸膛就克制不住地大起大伏。
“沁平……你是,我的。”
一种满足的狂喜瞬间充盈心房。不敢让心爱之人知道的占有欲,只能用这样的方式偷偷地宣之于口。
还好苏沁平听不到。
“沁平,”他柔柔唤着,“一直看着我吧,只看着我。”他清楚她至少是喜欢他的外表与身体的。
不知道是被黎落安的声音吵到,还是被他的手弄醒的,苏沁平眉头微动,迷迷蒙蒙地睁开了眼,含糊不清道:“嗯?落安,你喊我吗?”
黎落安的心跳漏了一拍。苏沁平应该,没有听到吧?
随即,只见她像是没清醒,搂着黎落安,脑袋亲昵地往前拱了拱,“困……”
昨晚好像弄了很久,落安怎么醒这么早啊,“唔,什么时辰了……”
黎落安放轻声音,“快午时了。”
“啊……”苏沁平长吟一声,“这么晚了吗。”
“嗯,”黎落安喉头一滚,看到她半醒未醒的软糯样子,忍不住心头软软的,“要不再睡会儿?”
苏沁平深呼吸了一下,摇摇头,“不了,差不多该起了。不过还好昨晚我就跟小希和黎桐吩咐了该准备的事,这会儿虽起得有些晚,倒也不会耽误。”
黎落安:“那我们吃过饭就动身吗?”
“嗯,”苏沁平发现黎落安对她的睡相似乎没意见,便得寸进尺地抬腿将他搂抱得更紧了些,“小希和黎桐跟我们一起走,苏离留下管家。其他随行成员我安排的是苏颜和黎梧各领一小队护卫。带的东西,除了食物武器丹药等必需品、拜访三族的备礼,还准备了云风大婚的贺礼。”
说到最后一句时,苏沁平下意识将黎落安搂得更紧密了些,小心抬头看了眼他的神色。
落安昨晚到底算是吃醋还是占有欲作祟啊?苏沁平没想明白。不过他此刻看着并无异样,心下微微松了口气。
黎落安只是在想,昨晚苏沁平回房晚原来是因为先去忙正事了,可他却……
苏沁平:“饭后我们再收拾些衣物便能出发了,安排上落安可还有需要调整的?”
“不用了,这样就可以。”
“行,那我们起来吧。”苏沁平收回扒拉在黎落安身上的手脚,坐起身。
黎落安却忽地拉住了她,导致她一下子倒进他怀里。
“苏沁平……”黎落安抿唇,欲言又止。
“嗯?”苏沁平看出他有话想说,“怎么啦,落安你说吧,我听着。”
黎落安垂眸,“我……我个性不好,对不起。”
苏沁平睁大双眼,抬手捧住黎落安的脸,“怎么突然这么说,我可没觉得你不好。”
黎落安眼角微湿,“可我老跟你闹脾气!”
苏沁平歪头,“但我觉得,那代表着你也在意我。”
黎落安微愣。
苏沁平笑了笑,“傻落安,在我心里你从没有哪里不好,而且我喜欢你这样啊,特别鲜活。况且我也与你说过,希望你有任何不开心都不要憋在心里,现在你已经渐渐愿意与我说心事了,有不舒服的地方也会告诉我,我很高兴啊。若是因此怪你,那我之前说的那些话,不就成诓你的了?”
她伸手轻轻刮了一下黎落安的鼻尖,“傻落安,我若真这么小心眼,绝非你良配。夫妻之间闹别扭太正常了,堵不如疏,问题说出来才能解决呀,要不然误会越积越多,日后爆发起来反而更难挽回。所以现在我们不是好好的?”
边说着她又亲了亲黎落安的眼尾。
苏沁平真的很好。黎落安想,她总能说出这样的话哄他、戳他的心。从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就算与她成婚的不是黎落安,想必她也会这般对待对方吧。
还好如今成为她夫君的,是他,是黎落安。
黎落安抬手抱住苏沁平的腰,额头抵在她的肩上,他的心忽地就安定下来了。
真好。
苏沁平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对喜欢的人好,理所当然的嘛。
“沁平。”
苏沁平的手一顿,“嗯?”
黎落安拥着她,闷闷开口,“我只是不太好意思,不是不想亲昵一些唤你。”
苏沁平笑了,“我知道,我家夫君就是容易害羞,尤其是脸红红的样子,还有边亲我边哭的样子,还有抱着我不肯松手的样子,还有非要在我身上留印记的样子,还有……”
“苏沁平!你故意的!”她真的很坏!
“哈哈哈哈哈哈好了好了,不逗你。”
片刻后,黎落安抿紧双唇,直勾勾地看向她,眼神里隐隐透露出些微埋怨,“苏沁平,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忘了什么?”苏沁平下意识开口,随即一顿。莫非落安指的是——早安吻?
哎呀,那确实是她的疏忽,怎么能忘记这一茬呢!睡前、醒来都要有亲亲才对嘛!
她仰起脖子朝黎落安两颊各亲了一口,“好啦!”
黎落安愣了一瞬,随后道:“不……不对。”
嗯?难道是这样不够?
苏沁平干脆捧起他的脸,正想亲上嘴唇时又堪堪停住,“不行,我还没漱口。”
黎落安没想到她误解了自己的意思,但他揪着苏沁平的衣摆小声喏喏道:“我又不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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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苏沁平身上确实没有不好闻的味道,再说了,他们睡前才洗漱过。
苏沁平咽了咽口水,撅起嘴对着黎落安的唇蜻蜓点水地亲了一下,“落安真好,都不嫌弃我。待我漱过口咱们再继续亲亲。”
说完她就急着起身想去刷牙洗脸。
但是黎落安又拉住了她,并伸出手指轻轻按压苏沁平的唇。
苏沁平一脸疑惑,“是还不够吗?”
“不对不对,我没想说这个……也没有不想要。我是想说,你昨日是不是忘涂唇膏了?嘴唇又干了,有点起皮,现在会不会有点痛?”
苏沁平歪头想了一下,“好像是哎,”她伸出舌头舔了舔唇,“不痛,就是你一提醒,我突然感觉好像有一点点痒。”
黎落安皱眉,“放任嘴唇干下去,又得干裂出血了,长此以往会成炎症的。我一日不提醒你,你就不记得是不是?”
苏沁平吐舌一笑,“我错啦,今日肯定记得涂!”
黎落安噘嘴轻哼一声,“去洗漱吧,以后每日早晚都我给你涂。等你这嘴唇老是干到起皮的情况好转了,再减少次数,别想偷懒!”
苏沁平笑道:“好啊!”
她没忍住又在黎落安脸颊“啵”了一口,“我的夫君真好~”随后跳下床往浴房跑去了。
留在床上的黎落安摸了摸微烫的脸,轻笑了声。
“少主,我们都收拾好啦。”
一切收拾妥当后,众妖兽在院外集合。苏小希和黎桐已经候在一旁。
苏离站在门口,“少主与少姑爷放心,家中有我看顾。祝你们一路顺利,平安归来。”
“安少主!”黎梧带着一队孔雀族护卫立于一侧,原本故作沉稳,一见着黎落安就立刻活跃起来,几步走上前,“少主你身体如何了?病好全没?可有不适?苏沁……苏少主,苏少主身体也好着吧,哈哈。”他原本下意识要吐槽苏沁平,随即反应过来,连忙改口,干笑两声。
一旁的黎桐默默捂脸。
刚好赶来的苏颜闻言轻嗤一声,黎梧听到后转过头,“喂!”随即一愣,他认出了苏颜,当时抓到那群暗袭者后,她拉了一把还没反应过来的黎梧,算是救过他。
黎落安:“黎梧。”
黎梧立马站直,“少主,我在!”
苏颜带着白虎族小队上前,恭恭敬敬道:“少主,少姑爷。苏颜小队已整装完毕,随时可以出发。”在正经场合,苏颜非常熟练地改口苏老大为苏少主。
但是,作为自家少主和少姑爷这对恩爱夫妻的头号支持者,苏颜平等地对所有妄图破坏他们感情的兽抱有“敌意”。
黎梧和苏颜之间似乎莫名有些摩擦,这是苏沁平没料到的。她拍了拍苏颜的左肩,又拍了拍黎梧的右肩,“咱们出门是干大事的,需同心协力,可不许闹矛盾哦。”
黎落安看了眼黎梧,“黎梧,你若是……”
黎梧立马会意,忙认真道:“保证听令行事!”
苏颜:“我听少主和少姑爷的。”
苏沁平和黎落安对视一眼,点点头,同时牵起对方的手,“行,那我们出发吧。”
40. 花
出了椿溪山,若直接往北走朝云豹族赶去,三日出头便能到达。但离云风大婚还有七日,便不急于一时,苏沁平一行先往东北方向而去,先行拜访距离上更近的金鲤族。
入夜前,他们寻了一处近水的林间草地停下休整。
原地落下一大一小两座楼阁,小的那座由苏沁平和黎落安单独住下,大的那座则分配给随行的其余妖兽。
楼阁由巴掌大的法器化成,没有出过远门亦未用过此物的一众孔雀当下一阵惊叹。
黎梧都做好了他们晚上都要化为原形直接睡草地的准备了,大不了起来后再去旁边的河水里搓洗干净,毕竟这对自小喜欢到处打滚、随处就能趴下睡觉的白虎族来说习以为常。虽然有点嫌弃没有舒服的窝,但特殊时期,他也能接受。
结果,当他进到楼阁内,看到一应俱全的家具,下意识感叹,“原来咱们离了家还能住这么好啊。”
大的是苏沁平的,小的那座则是黎落安的,黎梧还想跟进去看,被眼疾手快的苏颜拉住了,后者瞪着他,“你有没有点边界感?少主和少姑爷的屋怎能随便进。”
“不是,我跟安少主可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安少主都没说不准我进呢,你拉我作甚?”
黎落安:“黎梧,你去隔壁。”
黎梧没话说了,“好吧。不过黎哥,你之前在族里怎么从不曾把这法器拿出来玩呀?我可太新奇了。”
黎落安摇摇头,“派不上用场,自然无需拿出来。”
“给咱们长长眼也好哇。”黎梧遗憾道,若是少主没成亲之前,他们肯定也能进去瞅一瞅、躺一躺了。
他没再坚持,到一旁与苏颜几个商量轮换守夜的事了。
直到走进小楼内,关上了门,苏沁平才没继续忍下去,直接笑了出来,“哈哈哈哈哈哈,原来落安也能这么一本正经地说谎呀。”
黎落安扭头轻哼,“不能破坏我的形象。”他可不想让他们知道,自家少主以前就偷偷拿出来此物和苏沁平一起玩过好几回,更不想给他们看到里面有的房间墙上还画满了涂鸦,堆了乱七八糟的卵石和干花。
好在楼阁法器内部并不会落尘,多年未用,里面的一应物什皆如崭新模样。
制造这法器的是椿溪山中一牛妖,名刘大锤。最喜锻造炼制各种法器,甭管有没有大用,每接了几个正经活后,就会奖励自己炼制些稀奇古怪的法器。随身楼阁便是他自己想出来要炼制的,即便那对于妖兽来说实在可有可无。
黎落安的娘觉得看上去小巧精美,想到落安长大后可能会有出行需求,就买来备着,就算以后用不到,也可以当作他的玩具。
苏沁平则是跑去玩的时候觉得新奇,得了刘大锤的准许后一直把玩,刘大锤见她喜欢,便送她了。
大部分时候黎落安都用不上此物,上一次进来,还是十岁以前。
苏沁平经常给他送各种叫得出名或叫不出名的花,他一开始不以为意,后来有些舍不得花枯萎得太快,便用灵力制成了永不褪色的干花存在此处。
如今,那些红的、白的、粉的、蓝的、紫的、青的、黄的……各色各样的干花铺洒在桌面、地上,远远望去,如一条条柔软美丽的绒羽毯,随意铺开装点着屋子。
苏沁平蹲下来,双手捧起一把干花,“真漂亮啊,我都忘了,你那时竟制了这么多干花。”
“因为,都是你送的。”黎落安蹲在她身侧,伸手轻触那片干花丛,低声道。
苏沁平心中一动,转过头倾身在黎落安脸颊亲了一下。
黎落安摸着微烫的脸,没看她,只盯着自己面前的五颜六色,“你怎么又突然亲我……”
“看着眼前此景,想到我们幼时的交好,如今的亲密,总觉得挺浪漫的。”苏沁平突然起了玩心,将一大捧干花洒向黎落安。
黎落安仍在品味“浪漫”一词,猝不及防被花落了满身,下意识紧张闭眼。虽说是干花,但因是由灵力制成而非由日光晒制成,所以花瓣保留了清香与柔软,划过白皙的脸庞,有不少落在了锁骨、双肩、衣服上,还有零星几瓣顺着黎落安后缩的动作滑入衣领。
美丽的花雨之下是更美的一张脸,似是受了些惊吓,眉头微蹙。黎落安睁眼后,噘嘴瞪向苏沁平,随手抓起一把干花也朝着苏沁平洒去,“好哇,你偷袭我!”
顿时被花淋了一身的苏沁平却眯起眼,大大地扬起嘴角。
黎落安看呆了。
随即就被苏沁平扯了过去,两人重心失衡,双双倒在干花丛中,黎落安惊呼:“会压坏……”
苏沁平仰头堵住了他。
黎落安的喉头滚动,只愣了一瞬便闭上眼回吻,一手搂着苏沁平的脑袋,一手抚着苏沁平的腰。
一刻钟后,黎落安迷蒙的眼中氤氲着水汽,苏沁平情动地吻了吻他的眼尾。
黎落安咬唇,红着脸犹豫道:“天还没全黑,我们不出去的话,他们会猜到的。”
“猜到什么?”
“我们……我们……”黎落安羞恼地瞪了一眼苏沁平。
苏沁平笑说,“哼,随他们羡慕去,我就是忍不住想亲你。”
闻言,虽然黎落安一想到他们没有回房间就这样,羞得脸色鲜红欲滴,但如果苏沁平现在想的话,他也是很愿意的。
“我可以……”
黎落安话未说完,苏沁平已经坐起身,“我们出……嗯?落安你想说什么?”
黎落安:“这种时候你准备出去了?!”
苏沁平歪头抠了抠眉尾,“是啊,我好饿哦,想吃饭了。”
“哼!随你。”黎落安也坐起来,背过身去不想理她。
“怎么啦?”苏沁平戳了戳他的肩,“落安?夫君?小雀雀?安安?落落?”
“哎呀!”黎落安绷不住了,转头道,“你、你怎么又乱叫我。”
苏沁平伸手碰了碰黎落安撅起的嘴,“别动。”
吻住唇角,伸出舌头轻舔了一下才退开,“唔,是甜的。”
黎落安瞧着那粉色花瓣逐渐消失在苏沁平嚼动的口中,后知后觉意识到刚刚有花瓣粘在自己的唇上了,可是苏沁平!她她她她!啊,她怎么这样啊!
黎落安垂头捂脸,耳根发烫。
他又被苏沁平撩拨到了,都忘了自己片刻前在生什么闷气,哦对,好像是因为苏沁平撩完不负责。可恶,结果马上又被撩得心脏乱跳,他不想出去了,现在肯定没脸见人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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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安,我们今晚可不可以……”啊,是谁在他耳边低语……栽了栽了。
楼阁外——
清澈的河水中有不少鱼,没有灵智可猎捕而食。苏小希指挥一众妖兽抓鱼、生火,苏桐嘱咐需在外间守夜的妖兽一些注意事项。
稍稍忙了一阵后,苏颜蹲坐在远一些的河边石头上,手执长杆,杆子另一头系着细线和土里挖方蚯蚓,正在尝试钓鱼。
黎梧闲了下来,就跑来她这边看她钓鱼。
“方才大家已经入河里抓了许多鱼了,你怎么还钓鱼呢?”
苏颜:“好玩啊。”
“哦,不过看你的样子,不像是熟手,而且太阳都落山了,你还能钓上来?”
真扫兴,苏颜不想理他,“走开走开,别把我的鱼给吓跑了。”
黎梧抬起手臂抱于胸前,“我不!我就爱看乐子,我看你什么时候能钓上鱼来。若是今晚一直钓不到鱼,正好一整晚都可以由你守夜了,其他人也能休息。”
苏颜好想抬脚踹他,“你不如学学你哥,别吵吵嚷嚷的,让我也好休息休息。”
让黎梧学学黎桐,他倒是没意见,但是说他吵……黎桐反应了一下,“喂喂喂,你是说我害你累着了?吵到你耳朵了?烦到你了?”
一连串追问让苏颜更烦闷了,“哎呀快走远点吧你,就没见过你这么烦的。”
“我烦?!”黎梧指了指自己,“我哪里烦了!我这不是主动跟你来友好交流的么,你都不夸我热情,还嫌我吵嫌我烦?!”
苏颜觉得,他可能对“友好”、“热情”有点误解。
结果黎梧还是在一边喋喋不休,“我这是好心,怕你在这钓半天一场空,你怎么还说上我了。”不用苏颜理他,他自己就能念叨半天。
片刻后,黎梧消停了。“哼,看在你救过我的份上,不与你计较。”
苏颜眉头一皱,“什么救过你?”
黎梧讶异,“你不记得?”他又道,“不对,你该不会都没认出我吧?!”
“我知道你是黎梧啊。孔雀族的嘛。”
黎梧抿唇,“我没说这个,”他蹲坐到苏颜一旁,仿佛不可置信,“不是,就那天,抓到暗袭者那天啊,他们不是被腐蚀化水了么,多亏你提前把我拉起来了,要不然我肯定会遭殃。”
“哦……”苏颜长吟一声,点点头,“原来你也在啊。”
“什么叫我也在啊!”黎梧起身一跺脚,“我也带了救援一起过去帮忙的!”
“当时人那么多,我哪注意你们谁是谁。”
黎梧被气到了,“你们白虎族真是!”
苏颜脸一沉,“怎么?”
“算了,”黎梧本来下意识想对骂几句,一想到自家少主和白虎族少主如今的关系,还有此行的目的,以及少主与哥哥的叮嘱,他瘪瘪嘴,“懒得与你计较。”心道,哼,粗鲁的杂毛虎。
“啧,在心里头骂我呢?”
黎梧瞪大双眼。
苏颜:“哈哈哈哈,诈你一下你就现行了。”
黎梧:“喂喂喂喂!你很不给面子哎!我都给你台阶了你还不下去。”
苏颜忽然发现,把黎梧气到也算是她在路上的一大乐子了。
41. 金鲤族
营地里生了火,烤鱼以及鱼汤的香气已经传了开来,毫无收获的苏颜终于放弃了钓鱼这项娱乐活动。
“我就说……”扫兴的黎梧抱胸站在一旁小声嘟囔。
就在这时,苏颜的手上忽地感受到明显的拉力,刚准备放下的鱼竿瞬间就被她再次握紧,作势往上抬。
黎梧目瞪口呆,“不是吧。”
苏颜咬牙,“愣着做什么?快来帮忙!”估计是条大鱼,她竟然拉不动!
黎梧没再多话,几步上前站在苏颜身侧一同握上鱼竿。
黎梧一边使劲一边龇牙咧嘴,“鱼竿会不会断掉啊。”
苏颜刚想说他别乌鸦嘴,身边蓦地闪来一阵风。手上的力顿时空了,眼睛一眨,那条给他们带来了强劲拉力的“大鱼”就被甩到了岸上。
“鱼妖?”苏沁平皱眉。方才她隐约感受到一丝陌生的妖力波动,因为太模糊且短暂,几乎要以为是错觉,但关注到苏颜这边的动静时,动作便先一步做出。
地上躺着的哪是什么没有灵智可食用的大鱼,分明是人身鱼尾的妖兽。
暗金色的微卷长发披散开,粘黏在脸庞以其他外露的肌肤上,发尾则呈现了渐变的青绿色。夜色中,这一头长发显得极其黯淡,营地搭起的火堆中,木柴噼里啪啦地烧着,明明灭灭的黄红色火光远远映照过来,暗金色的头发本该有些反光,但或许是长发的主人此刻过于虚弱,连发丝都透露出明显的憔悴。
那人身鱼尾的妖双眼紧闭,些许逸散的妖力波动证明了他尚存生命气息。
至于为什么能确定是“他”,则是因为,在水中行进的妖会使用自己最舒适、方便的方式,这种时候,他们便不会穿着外衣。
“苏颜、黎梧,把他搬去小楼。”
跟来的黎落安闻言大惊,“沁平!”
苏沁平一手牵上他,用手指挠了挠掌心表示安抚,低声道:“他有点像金鲤族的。”
黎落安睁大双眼,余光瞥见营地里有些护卫正好奇地朝此处张望,但碍于规矩,并不会冒冒失失地跑过来打扰。
他点点头,没再说什么,手上回握的力道却下意识收紧了。往回走时,比苏沁平快了半步,一到小楼内关上门,苏颜与黎梧守在一侧,黎落安则站在苏沁平前侧位置。
苏沁平微微一笑,对此没说什么。
“黎梧,你先出去吧,守在门外。”苏沁平转头道。
黎梧想拒绝,急道:“为何让我出去呀,这家伙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底细,万一伤到我家安少主怎么办?”
苏颜出声,“你在有什么用,刚才是你把他拉上来的吗?”
黎梧一噎,“那换你守门呗,我与你半斤八两。”
“好了,”黎落安打断他们,“苏颜至少不会一直问为什么。”
黎梧再次噎住。
苏沁平:“若是我们出来得晚,也要麻烦你去安抚其他人,以及,”她顿了顿,笑道,“给我们留口热乎的。”
正事上黎梧不会含糊,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让他去处理这些事自然是合适的。况且,就他那脾性,横起来少有能克住他的。
并非其他护卫信不过,只是涉及族中大事甚至有关妖域安危,有些事情还是越少成员知道越好。且此鱼妖的安全性也未可知,苏沁平能轻而易举制住他并不代表其他人也可以。
黎梧只得领命先行出去。
苏沁平上前一步,黎落安也跟着往前站一步。
苏沁平笑,“落安,放心。”
黎落安抿唇挪开,但依然紧紧盯着地上那不知死活的鱼妖,提防他忽然偷袭。
苏沁平蹲下身,一手作防御状,一手撩开他的头发观察。
她蹙眉思索片刻,给他喂下一粒回元丹,抬眼对苏颜道:“苏颜,去将苏参唤来。”原亦疏需留在椿溪山,苏参是出自白虎族的医师,也是此行的随行医师。
一会儿后,苏参皱眉道:“他的伤有些奇怪,”他转向苏沁平指着一些伤处示意,“从皮肉来看,明显受过雷击以及从高处摔落的伤,但再仔细查看,他的血液里透着一种不太对劲的气息。我学艺不精不好确认是什么问题,只是依我看,这情况应当是存在一段时间了,换句话说,即是类似于长期中毒的状态。”
苏沁平捕捉到关键信息,“血液有异常?”
黎落安也和她想到了一处。
“嗯,”苏参沉吟,随即轻叹口气,“若是师父在此,应该能弄清楚。”
苏沁平:“我大致有数了。参叔,还好有你帮忙,否则我定然会忽略这些重要细节。”
苏参摇摇头,知晓她是安慰自己,“都是我应该做的。不过,我预估他最晚半个时辰内会醒。”
“好,”苏沁平点头,“我明白了。”
苏颜与苏参出去后,苏沁平在原地落下禁制圈,困住尚未苏醒的鱼妖。
“沁平,”黎落安担忧道,“会不会与当时那件事有关联?”
苏沁平:“不排除这个可能。”
“原叔曾说过,有一种污染血脉的东西——秽,但他所了解到的秽应当是除了污染传承血脉外没有副作用,就如落安你这般。即是说,这个鱼妖也不该呈现出一种类似血液中毒的状态。”
“不……”黎落安想到,“或许有没有可能,对于普通妖兽来说,秽的作用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因为那点微乎其微的远古血脉本就难以觉醒。但若是秽本身就是针对真龙精血的呢?”
苏沁平一顿。
世上仅有多少妖兽传承了真龙亦或是其他神兽的精血?因为没有参考案例,他们便下意识以为秽的作用仅此而已。
但若秽本就是专克神兽精血的呢?!
苏沁平猛地转头,盯住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鱼妖。
他是金鲤族少主?!
金鲤族人身独有的金色长卷发,现在却呈现暗金色,且发尾还有青绿渐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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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合各种外伤内伤,若这些是因跃龙门失败而留下的,那就说得通了。包括血液的异常,若是被秽污染,只有觉醒远古血脉才能成功焕新血液,而金鲤族若成功跃龙门便能觉醒为真龙……
但这些目前只是猜测,一切都要等他醒来再确认。
苏沁平沉沉吐出一口气,“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
她伸出手,黎落安下意识牵上去。结果苏沁平微微歪头。
黎落安上前半步,一把将苏沁平拉进自己怀里。
虽然那一下没扯动。
但慢了半拍的苏沁平非常配合地主动靠了过去。
黎落安:“……”
他认真道:“沁平,我会陪着你的。无论你去哪,无论你将要做什么,我们都一起面对。”
苏沁平埋在他怀里深吸一口气,收紧了腰间的手,笑着应道:“嗯。”
“不过,”苏沁平仰头眯眼,“落安,我手上沾到了他的血,本来想问你借一下帕子来着。但是现在,蹭你衣服上了。”她吐了吐舌。
苏沁平:“我不是故意哒。”
闻言,黎落安用额头去轻轻撞了下她的额头,“那要罚你。”
苏沁平笑,“落安要怎么罚我?”
黎落安咬了咬嘴唇,两坨绯红逐渐攀上他的脸颊,声音极轻,“罚你要再多喜欢我一点点……”
“那这是奖励才对,”苏沁平吻上他的唇,“我本来就喜欢你,每天都会多喜欢你很多很多点。”
不管是甜言蜜语还是花言巧语,只要是苏沁平说这种话,黎落安都爱听。他闭上眼回应这柔情一吻。
“虽……不太好……但……是否也不太……”含糊的声音响起。
苏沁平的唇退开一些,直接道:“咱们夫妻之间亲亲有什么不好的嘛。”
黎落安握住苏沁平的肩,和她对调了位置,视线转向斜下方,蹙眉道:“不是我。”
苏沁平这才回神,“你醒啦。”
她拍了拍黎落安,随即蹲在那鱼妖面前,而后者还在咳血。
他的眼睫微颤,抬眼看向近前的苏沁平,苦笑一声,“还是没逃过吗……”随着话音落下,眼角的一滴水珠也滑了下来。
黎落安心中莫名警铃大作,蹲到苏沁平一旁,展示自己极强的存在感。
“说说看吧,发生了什么?”
那鱼妖半撑着身子,垂头轻咬嘴唇,浑身开始发颤,似乎下一瞬就要倒在苏沁平怀里。
但黎落安眼疾手快地拦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子。
即便鱼妖掩饰得很好,眼中一瞬闪过的精光还是被苏沁平捕捉到了。
苏沁平眼神发冷,五指成爪扣在那鱼妖的侧颈,“别搞小动作。我本无意伤你,但若你对我们心怀不轨,我也不会对你客气。”
“金鲤族少主。”鱼妖猛地抬头。
“呵,”诈出来了,苏沁平冷笑,“你的演技不怎么好。”
42. 锦潇渝
“咳咳,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鱼妖当前的身体很虚弱,止不住地咳嗽,“我的确来自金鲤族,可我怎会是族中少主呢?”
苏沁平只看着他,并不说话。
鱼妖闭了闭眼,仰起头,露出脆弱的脖颈,“我不过贱命一条,落到如今这地步,或许真是天意如此吧。要杀要剐,随你。”
“若要杀你,何须救你?”苏沁平语气古怪道。
鱼妖状若视死如归,“我又怎知你们是如何想的?要从我身上得到什么,亦或毁去什么。”
“重伤之际特意隐匿气息,可不像是无所谓生死的样子。”
“那你待如何?”鱼妖睁着雾蒙蒙的水眸望进苏沁平的眼中。随着他的轻咳,眼角泛起水花,赤裸的胸膛起伏,鱼尾轻轻甩动,最终无力地落到地面。
黎落安有一瞬的怀疑,他在向苏沁平示弱,或者,是勾引?
苏沁平:“我只想知道,你身上发生了什么?金鲤族,或者说琉璃洲,可是出事了?”
鱼妖抿唇,警惕地盯着她,不愿开口。
苏沁平冷笑,觉得与此妖沟通着实费劲,“身为王之护卫,白虎族与其他三族一向交好。我与你虽未曾见过,可我本以为大家可以好好交流,若一方有难,其他族自当会尽力支援。看来是我想错了。”
鱼妖眼皮微动。
苏沁平起身,不再看他。
“落安,我们去吃饭吧。”
“嗯,”黎落安不爽地瞪了一记半躺在地面的鱼妖,握上苏沁平的手转身道,“我也饿了。”
他们好像真的不管地上那家伙了。
那鱼妖动了动唇,可直到苏沁平与黎落安离开,他也未再说出半个字。
身上的伤口被处理过了,血迹已经干涸。
然而此刻没有谁能告诉他,他还能信谁,也没有谁能教他,他究竟该怎么做……
“金鲤族生活在琉璃洲,而被我们捞上来的这位却出现在浅河,这本就不合常理,更遑论他的那些伤,以及他面对我们时的微妙态度。”苏沁平转动着手中叉了烤鱼的木棍,与苏颜一行围坐在一起。
“真是多余救他!”黎梧愤愤,“不识好心,给他打包甩回金鲤族去得了。”
苏颜:“他出现在此处,究竟是巧合还是蓄谋?可我蹲了许久,之前分明没有感应到属于其他妖兽的气息。”
“不好说,”苏沁平往火堆里添了把木柴,火势摇曳着变大了,驱散了几分夜间的凉意,“他许是隐匿了自己的气息,若不是同为真龙精血的传承者,血脉之中存在一缕联系,或许我也不会感应到那丝异常。至于隐匿是为了逃命,还是为了偶遇……”
苏沁平皱了皱眉,“我更倾向于前者。”
黎桐点点头,“既如此,这些时日我们会安排好看守,除了加强队伍的防御,预防其他异动,也会保证他的安危。”
苏小希虽然对于刚出门就遇上怪人怪事不太高兴,总觉得寓意不好。但她还是提了一句,“要给那鱼妖送口吃的吗?”
黎落安双手捧着一碗鱼汤,透过飘散的热气看向身旁的苏沁平,有些出神。
他只是没想到,不过刚出门,他们就遇上了不寻常之事,那之后的路,是否也总会充满危机?他需要变得更强,锻体诀与风生诀也需要抓紧修炼才行。
“嗯,小希和黎桐一起去吧。”边说着,苏沁平将剔好鱼刺并撒上了调味料的烤鱼递给了身侧的黎落安。
黎落安接过那盘鱼肉,愣了愣。
“我也……”黎梧刚开口,苏颜就扯住了他,“你拉我作甚?”
苏颜:“少主又没喊你,你去作甚?”
黎梧:“他不是什么都不肯说么,我去骂他两句啊,说不定把他气着了就能透露点什么出来。”
黎桐扶额,默默地和苏小希起身离开了。
苏沁平笑笑,“之后或许可以一试,不过你若现在就去气他,可能没等他说点有用的就先咳血身亡了。”
“好吧,”黎梧听劝,没再坚持,他又看向端着烤鱼发呆的黎落安,“哎黎哥,你怎么不吃呀?是不好吃吗?我就说吃烤鱼还是得叉着吃整条更好,剔成碎肉就……”
苏颜踩了黎梧一脚,未等他炸毛就捂住了他的嘴,把“唔唔唔”的黎梧扒拉起来,“老大、少姑爷,我吃饱了,我和黎梧去周围溜达,巡逻一圈。”
“落安,是不是不爱吃这鱼?”待此地只余她俩,苏沁平凑过去,将下巴搁到黎落安的肩上。
黎落安摇摇头,“没想到你还记得,我不吃鱼只是不想剔鱼刺。”
苏沁平笑了,“嗯,而且你还不肯让旁人知道,对着香喷喷的鱼肉流口水却不动筷,非说是自己不想吃。”
黎落安也想起来了,有些羞窘,“然后……然后你……”
苏沁平倾身咬了一口黎落安盘中的烤鱼,然后抬眼看向黎落安,口中缓慢咀嚼。
黎落安吞咽了下口水。
是了,幼时的黎落安娇气又好面子。刚化人形时被鱼刺卡过一次后就再也没吃过鱼,只说是不爱吃,后来家中便不怎么备此类餐食了。
某次,苏沁平见黎落安对她带来的炸鱼干无动于衷,便坐在一旁甩着小短腿,一手抓一个,左啃啃右啃啃,肉嘟嘟的脸上吃得满嘴油香。
但,她也没错过身旁那点口水吞咽的细微声音。
待小苏沁平转过头,小黎落安早已看向别处。
苏沁平歪头想了想,抓起巴掌大的炸鱼干掰开,费力地去挑开里面酥脆的鱼刺,但这样做实在不太方便。于是她干脆放到嘴里,把鱼刺嚼出来,随后拉过黎落安,捧着他的脸就嘴对嘴凑上去。
黎落安被吓了一跳,愣愣地没敢动作,待反应过来,酥脆油香的炸鱼肉就已经被送到了他口中,并下意识咀嚼吞咽了下去。
“我们白虎族吃鱼不用挑鱼刺的,不过还是去了鱼刺更好吃。我知道,很多不吃鱼但又馋鱼的小孩儿肯定是被鱼刺烦扰,以前我娘也是这样给我去鱼刺,然后喂我吃的,”区别就是并没有嘴对嘴,但这里也没有多余的碗嘛,苏沁平一本正经地说道,“现在我也会去鱼刺了,想吃鱼就跟我说,我照顾你呀。”
八岁的黎落安脸色涨红,惊声尖叫起来,“啊啊啊啊啊苏沁平——”
“怎么了,是不好吃吗?明明很香的呀。”小苏沁平歪头,眨巴着琥珀色的大眼睛。
后来她才知道,嘴对嘴喂食一般是亲代育幼或配偶间的行为,尤在鸟类中多见。
“落安落安,别生气了嘛,长大后我娶你呀!”
……
此刻,稚嫩的面庞已长大成熟,那明亮的眼眸中透露着狡黠。
鬼使神差的,黎落安不由自主地启唇,靠近了那瓣柔软。温湿的舌几乎没有受到阻碍,穿过贝齿,缠上了另一片温暖,带起细微的水啧声。
苏沁平轻轻擦拭黎落安的嘴角,“现在我已经学会剔鱼刺的技巧了,怎么还来我嘴里找吃的?”
后者脸上的红晕尚未褪去,闻言幽怨地嗔她一眼,“哼,我才没有。”
苏沁平笑说:“那落安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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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在做什么?”
黎落安咬唇,“苏沁平,你就是故意的。”
苏沁平靠着他仰头道:“对,我是故意的,我就是喜欢这样亲近你,尤其喜欢你对我主动。我今天也有更喜欢落安很多点,那你呢?”
黎落安呼吸一滞。
苏沁平柔声追问,“有多喜欢我一点点吗?”
火苗噼里啪啦地响着,红色的火光映照在他们的脸上,黎落安辨不清苏沁平的神情。此刻她究竟是习惯性地说着哄他的话,还是真的想要他的喜欢?
可是他已经快要忍不住了。他只想将自己的心意不管不顾地告诉苏沁平,包括那些患得患失。
他现在已经相信了,苏沁平不会放开他的手的。她一定会珍视他的心意,就像她一直以来那样,总会把他的小事放心上。
“其实我……”
“不好了!”苏小希忽然跑过来,“少主,那个金鲤族的鱼妖,挟持了黎桐,吵着要见你。”
“什么!”苏沁平与黎落安一同起身。
一个重伤者,如何能在两个地级高手同时存在的情况下挟持了其中一位?
“你真是白虎族的苏沁平?”沾血的鳞片正贴着黎桐的脖颈。而他绷带下的多处伤处再次溢血,暗金色的长发显得更加灰败,惨白的面上毫无血色,嘴唇上有着不均匀的干裂。显然,为了能多一分谈判的底气,他自己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我是锦潇渝,你猜的没错,我便是金鲤族少主。”他选择自报家门,同时不受控制地咳了几声,“护送我回琉璃洲,待我平安返家,你想知道的、我能说的,皆会悉数告知。”
“呵,”苏沁平冷笑,目光透着寒意,再无半分初时的怜悯与不忍,“愚蠢。”
对于会威胁到自家人安危的东西,她从不会给好脸色。
“你若动手,我只会比你更快。”锦潇渝并无害人之心,但他必须确保自己有退路,现在他谁也不能信,谁也不敢信。
从前便是自己太天真,轻信了多年好友、轻信了可怜的妖兽,才会害得自己陷入这般境况。
他已失踪多时,不知道追杀他的那群妖兽什么时候会突然出现。只盼族中还未出事,希望一切还有挽回的余地,若琉璃洲陷落了,他也就没有了坚持的意义,再去拼死争取那一丝生机又有何用?
此刻,并不熟练于挟持人质的锦潇渝紧紧抓握着锋利的鳞片,那鳞片已在黎桐的颈侧留下血线。锦潇渝顾不得会不会得罪苏沁平了,至少对于现在的他来说,与其把希望寄托在陌生人身上,不如求己。
然下一瞬,锦潇渝全身顿僵,因惊吓而产生的冷意直钻入四肢百骸。
他动不了了!
那白虎少主的威压怎么会……难道她的修为已近天级?!
一片轻飘飘的碧色翎羽乍现,落在手腕上,忽地炸开,避开了黎桐,如细密的针刺扎在了锦潇渝的手、肩、腿以及身上各处。
黎桐得以脱身,迅速来到苏沁平与黎落安跟前。
黎落安命他后退,自己则紧贴在苏沁平身侧戒备。
苏沁平上前一步,手上还残留着绿色光晕,那是黎落安刚刚给她的翎羽留下的痕迹,他最珍爱的漂亮羽毛。
气死了,就为了这个蠢货。
她朝着地上那血人似的锦潇渝冷笑道:“所以我说你,愚蠢。”
分不清好赖,看不明局势,辨不来实力,听不懂人话。却想用那伤害救命恩人一方的手段,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既如此,她还与他客气什么?
43. 你很重要
锦潇渝跌坐在地,目露绝望。
“你威胁不了我的。既信不过我们,又不愿意交流,我也不逼你,那你就继续自怜自艾着吧。”苏沁平将锦潇渝捆了起来,强硬地扳开他的嘴,喂进去一粒丹药。
她扭头对几人说道:“这两天就把他扔这别管了,也不用再送吃的。”
锦潇渝本以为她是下毒,拼命要吐出来,但那丹药一入口便化了开来。当丝丝缕缕的灵气开始修复伤口,锦潇渝才意识到,“你……你不杀我?”
苏沁平用看傻子的目光看了他一眼,只侧头对着身边的人说话,“两天而已,饿不死。到了琉璃洲,总有办法知晓状况,他若要找死也先把他扔回去。”
“你愿意送我回去?”锦潇渝不可置信地抬头。
苏沁平沉默半晌,表情一言难尽,终于对着他开口,“但凡你能正常交流几句,别自作聪明呢?我们本就是要前往琉璃洲拜访金鲤族的。”
锦潇渝怔愣住。
“但现在看来……是拜访还是别的什么,就不好说了。”苏沁平瘪瘪嘴,一把拽起捆住他的绳子,将他带进最近的一处房间,作势就要扔到榻上。
但她低头看了眼,有点嫌弃,于是只将他扔在了床边的地上。
锦潇渝闷哼一声。
苏沁平转头就走出房间,刚带上一半的门,里头就传来了某鱼的惊呼,“你等等!”
苏沁平挑眉。
锦潇渝:“我可能还在被追杀,所以你们……”
苏沁平自然是早就猜到了,但这家伙现在才提醒,她更生气了,“啪”的一声将门合上,干脆利落地落上禁制,没再搭理他半句。
“喂!”
……
另一个房间,苏小希帮黎桐上了药。
“还好伤口不深,但也没那么快愈合,”苏小希皱眉,“这伤处不同寻常,分明只是细小的一道,疗伤之后将将要愈合就会再次复原,用凝血丹止了血没多久又会溢出一点。”
黎桐摸了摸侧颈,犹豫道:“其实我觉得,他对我并没有恶意。这个伤口,是他手抖划到的。”当锦潇渝发现自己不小心将黎桐划出了血,还将鳞片抓握得远了些。
苏沁平点头,“看出来了。”
黎落安叹气,“可他若真的失手,你此刻便不能安然地坐在这里了。锦潇渝的修为应当在你与小希之下,最多也只是玄级,却突然暴涨到地级中阶,定是用了自燃寿元或其他涉及到本源之力的相关禁术,而伤了你的那块鳞片,还带有他的灵息。”
黎桐置于侧颈的指尖上,缠绕了些许几近消散的暗金光晕。
这也是伤口无法快速愈合的原因。
苏沁平的手肘搁在桌面,撑着一边的脸说道:“我父亲与金鲤族族长常有书信往来,亦碰过几面。听他说起过,金鲤族少主很是天真烂漫,因为贪玩常悄摸溜出家,琉璃洲一带的妖兽们皆与他相熟,几乎都捡到过迷路的、亦或是因为缺水而搁浅在陆地的小少主。今日一见,与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她顿了顿,继续道:“虽然长得漂亮,但确实不大聪明,一副很好骗的样子,却故作心思深沉。”
额前的刘海顺着她歪头的动作,向右滑去,几缕发丝遮到了右侧的眉眼,有些痒。苏沁平边说着,撅起唇向上吹了吹,但它们只趁着风胡乱摇摆了几下,又四散着落了回去。
黎桐心生同情,“应是与他近日的经历有关。”
苏沁平吹了几下就懒得继续了,“嗯,而且金鲤族的特长在于祝福之力,也因此总能绝处逢生。但他们的攻击能力太弱,鳞片之下的肉身也很脆,他们的存在威胁不到其他族群的生存,反而是要争相交好的对象,所以平日里他们面对的也多是善意。”
“至少表面上是这样。”苏沁平补充道。
这也能解释那金鲤族少主为什么会养成一副天真单纯的性子了,现在大概是经受了大打击,所以戒心极强。
“一般金鲤族下一任族长跃龙门该是在继任族长之位的不久前,他们族长与我和沁平的爹娘年岁相当,应该还能在任许久,”身侧的一只手伸了过来,替苏沁平撩了两下,那发丝便乖巧地呆在了左耳后,“此行去金鲤族,我们也须提高警惕。”
苏沁平朝着黎落安绽开大大的笑容,后者不禁弯起嘴角,收回手后搓了搓指尖,没再看她。
“少主啊,我怎么想都觉得心中不安,”苏小希忆起苏沁平之前的几次遇险,“椿溪山因有我们族长坐镇,日常巡逻与防卫严谨,山中与周边各妖兽又团结,目前未有大问题,可金鲤族这边少主却差点……琉璃洲会不会已经陷落了?”
苏沁平沉思片刻,“琉璃洲若是出了事,外族不可能一丝消息也没有,前些时日我爹还与金鲤族族长通过信。而且若是金鲤族突然出现了大变动,背后谋者也太张扬了,就差没明明白白告诉妖域重妖兽,有心怀不轨者在针对王之护卫、针对神印之力,甚至是妖域安危。既然背后谋者所求不小,至少在局面倾倒前,还不会轻易有大动作。”
“所以啊,”她对着眉头深锁的几人道,“你们也别太担心,做好目前能做的便是。而且,比起锦潇渝莫名其妙死在外面,金鲤族失去传承。现在他在我们这里反而更安全,说不定还能引蛇出洞,也算是天眷我们。”
“嗯,也是,总归少主在哪我就在哪。”
苏沁平笑笑,伸手捏了捏苏小希的脸,“好啦,你们也去休息吧。”
黎落安瞄了几眼苏沁平的手。
待到洗漱完,黎落安给苏沁平涂了梅子味唇膏,放下膏盘后,黎落安说道:“你先歇下吧。”
苏沁平拉住他的手,“怎么了落安,你不与我一起?”
“我还不困,今日尚未锻体,我再修炼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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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沁平理解黎落安的想法,便没有劝说,只浅笑道:“那我陪你。”
“不用,”黎落安摆手,“你已经很辛苦了,何需浪费时间陪我。”
“黎落安。”
黎落安顿住。
“你在怕麻烦我?”
黎落安抿唇不语。
苏沁平手上微微使劲,将他拉过来与自己同坐一凳,而后双手捧住他的脸凑近,眼睛直直地看着他,“你说要一直陪着我的,你说无论发生什么都会和我一起面对,这亦是我的想法。有任何事你都不许只想着自己扛,我永远喜欢被你麻烦。”
黎落安的表情忽地有些受伤,“你也觉得我是麻烦吗?”
“冤枉啊!”苏沁平拢住黎落安的脸,他的唇都被挤成了圆形。
苏沁平歪头,“好像这么说不太对。更准确点说,我就是想黏着你,我喜欢我们之间没有秘密、没有顾虑。我明白你的担忧,但也不能时时都猜得准确,”她的拇指轻轻揉按黎落安的脸颊,“所以都告诉我吧。”
黎落安低声开口,“我很弱,”他说,“就像那个金鲤族少主一样。事实上,若是我遇到与他同样的境况,亦或是你……我似乎也什么都做不了。”
“苏沁平,我迫切地想要变得更强。”
苏沁平贴上了他的额头,“你很重要,不是什么也做不了。黎落安,我的身边不能没有你的。”
黎落安微蹙的眉头终于舒展开,眼中有了笑意,“那你陪我吧。”
他环住苏沁平的腰,微微脸红,“我想让你陪我。”
“好,锻体结束再泡个药浴,然后我给你按摩放松一下躯体,这几日应该就能度过第二阶段,”苏沁平扳着手指头数了数,“预计离开云豹族地时会至锻体诀三重,很快就可以开始修炼风生诀了。”
黎落安噘嘴,不太高兴听到苏沁平提起云风相关,“你别提他了。”
苏沁平笑,“我又没说别的人,只是在算时间。”
“那我也不喜欢,”他小声嗫喏,同时瞅了瞅苏沁平的神色,“你可不许说我小气,我本来就心眼儿小。”
反正是苏沁平让黎落安有啥说啥的,他想了想继续道:“你也不许夸别的雄性漂亮,有我还不够吗?我才是最好看的。”
“你是在吃醋吗?”苏沁平问。
黎落安微愣,随即快速转移话题,“我要开始修炼了。”
苏沁平:“不是在吃醋吗?”
黎落安:“啊锻体好累啊。”
苏沁平:“肯定是吃醋吧?”
黎落安:“胳膊抬不动了。”
苏沁平:“之前也是吃醋?”
黎落安:“哎哟腿好疼呐。”
苏沁平:“你喜欢我。”
黎落安:“……我想吃饺子。”
苏沁平:“吃完饺子要睡觉吗?”
44. 心口难受
黎落安拽着被角捂脸上,还有一只横亘胸前的手压着他,那只手的主人则呼吸平稳,睡得香甜。
一双腿不出意料地将他箍得很紧,像是怕他醒来跑了似的。
他转眼去看那熟悉的面容。
黎落安是真想不明白,苏沁平怎么会有那么好的体力,奔波一天了晚上还能和他……夜里她的眼眸亮亮的,跨坐在他身上,锲而不舍地问黎落安乱七八糟的问题,黎落安除了喘气根本什么都说不出口,只能不断用手挡住自己的脸。
然后苏沁平就会去扒拉他,非说,“啊,不要挡着,落安我想看着你。”
苏沁平一下下地啄吻他,“落安好美,好可爱呀……”
黎落安感觉自己要晕死过去了,可是他无法拒绝苏沁平,拒绝不了,无论是身、心,都……同样地渴望着她。
他咬着唇拽住苏沁平翻了个身,然后拼命去捂她的嘴,“你别说了你别说了!”
但是苏沁平就会笑得特别开心,逗他似的,仰着脖子乐得身子歪来倒去,“你明明就爱听。”
“才没有!”黎落安的肌肤都漫着红色,他伏低身子去啃咬苏沁平的唇,但那含着羞恼的轻柔力度跟挠痒痒似的,不疼却麻麻的。
苏沁平忽地冒出一句,“我觉得这才是最管用的唇膏。”
黎落安没反应过来,只来得及发出一句“什么”的疑问,就被苏沁平搂着脖颈、摁着后脑勺吻得更深了。
外间下起了雨,而房间内开了窗,黎落安偶尔迷糊时总怕窗外会有其他妖兽经过,就会变得过分紧张,转瞬意识到没事又会稍微放松些。
因为小楼落下的禁制,外头其实看不见也听不到里间的声音,但外面的声音与依稀的月光却能透进来。
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枝叶上,又扑簌簌地落下去,渗进泥土里,湿润了那些植物的根系。底下的根感受到水的气息,也在努力伸展自己去触碰、去汲取,渴求着更多的浇灌。被风吹雨打后摇摇晃晃,碰撞在一起的声音像是它们发出的满足的喟叹,但若雨泽只是一时半刻又怎么会够,它们还需要更多、更多……
黎落安有时候也会忍不住想,若是没有感情,也会渴望与对方的亲密接触吗?至少他做不到。
缺少情感的纯粹的身体欢愉,只是能尝到身体本能带来的刺激而已,或者说,只是一种生物的野性被满足而已。只有带着情感,带着对对方从心底而生的亲密渴求,才能获得身体与灵魂的双重愉悦,然后颤抖着拥抱彼此、密不可分,好像世界上再没有任何人能介入他们之间。
苏沁平近日总把喜欢黎落安挂在嘴上,黎落安其实一开始是不信的。
他知道是自己太贪心了,所以固执地认为苏沁平只是在哄他,亦或者只是看上了他的外表而已。
只有在做这样亲密无比的夫妻之事时,黎落安才会有苏沁平也同样在渴求他的实感,她的心也会与他贴得极近,他会有种对方其实也特别喜欢他的错觉。
苏沁平好像是挺喜欢他的身子的。唔……也许,苏沁平其实是真的有点喜欢黎落安的呢?黎落安揪着被角脸红红地想着,他这算不算是以色诱虎啊?
正想着,黎落安不由自主地盯向那片红唇。因为他的坚持,每天涂唇膏果然有效,现在那上面都没有明显的起皮与干裂了,他忍不住想起了那柔软与湿润的触感。
他咽了咽口水。
想亲。
还想亲。
黎落安一点一点地往苏沁平的方向挪动脑袋,努力放轻咽口水的声音,他克制不住地嘴唇轻颤,生怕吵醒了她。
待到终于与她贴近,她的呼吸也轻柔地喷洒在他的面上,他嘟起唇,眼睛微眯,扬着下巴凑了上去。
只是轻轻一触,黎落安的心里就炸开了花,双唇离开些许,嘴角弯起,心满意足地垂眸回味。
无意间再抬眼,却对上了一双含笑的眸。
她什么醒的?!
黎落安呼吸一滞,半晌说不出话来。苏沁平也只是笑看着他,一时间谁也没出声,而他一口气堵在嗓子眼,莫名其妙不敢吐出来,憋得脖子都红了。
还是苏沁平先打破了沉默,呵呵地笑出声,她抬手卷起黎落安的一缕发丝,眨眨眼故作无知,“落安,你在做什么呀?”
黎落安胡说道:“我看你还没醒,想叫你起床。”
“哦——”苏沁平意味深长地应了一声,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唇,歪头思索,“原来落安唤我起床的方式是这样的啊。”
黎落安一噎,转头不想看她,但耳朵尖尖的颜色却暴露了他的心绪。
苏沁平忍不住笑,伸手摸了摸,黎落安下意识缩起肩膀。
“学到了,以后落安没醒的时候,我也这样喊你。”
黎落安用后脑勺对着她嗡声:“这样是哪样?”
苏沁平靠过去伏在他的肩上,“落安又装傻。”说完,她就侧头在黎落安的脸颊上啵了一口。
黎落安动了动唇,终于回过头去看她,犹豫半天后模糊不清地咕哝出一句:“这样不算的……”嘴唇抿紧撅起,抬眼似怨似怪地看她一眼,随后又懊恼似的垂下视线。
救命啊,苏沁平捂上心口,她真是要被这只孔雀萌晕了。
黎落安注意到她的动作,立马慌了神,抓住她的手急道:“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苏沁平干脆顺杆儿爬,脑袋歪倒靠着他,皱眉道:“哎哟,我心口难受,哎哟喂——心脏要跳出来了。”
黎落安吓得脸色惨白。
什么时候?!怎么会突然这样,为什么他竟没有察觉!
他急急将她抱起,正欲下床去找医师。
“哎哟哎哟,要落安亲亲才会好。”
?
黎落安顿住。
苏沁平嘟起嘴。
黎落安低头看了看她的心口处,又看向她的眼睛,愣愣开口:“那你……”
苏沁平眨巴着眼,琥珀色的眸子甚是明亮,哪有半分病弱的样子。但她口里还在喊着,“疼疼疼。”
黎落安气笑了,眼角溢出来的湿润都被他抬起嘴角的动作收了回去,碧色眼眸因为蓄了水,在光线之下闪了闪。
他哼笑一声,胸膛剧烈起伏,气恼地将苏沁平推开,“苏沁平!”
“哎哟。”苏沁平倒在床上,因为有被子垫着,倒是没有摔疼,但她也意识到黎落安生气了。
“你下次再这样,我就不理你了!”黎落安都不知道要怎么表达自己的气愤才足够,“你怎么可以用这种事吓我!”
苏沁平心里咯噔一下,她也没想到黎落安会反应这样大。
“我只是想逗你一下,好落安别气我好不好?”
“好玩吗?你要气死我是不是!”
苏沁平软声道:“我错了我错了,下次不会了,”她试探着上前去握黎落安的手,但后者还在气头上,气呼呼地看着她,将自己的手背到了后面。
“好落安,我没想气你,”苏沁平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哄他才好,只能先真诚认错,“我不该用这种借口的,害你担心了。我没有不舒服,以后也不会这样说了,落安你可别不理我呀。”
黎落安见她能意识到这点,忽地哽咽起来,“你知不知道我会害怕啊……”
苏沁平也被他的反应吓坏了,忙将他拉入自己怀里,也不管他要不要躲着她的触碰了。
她边给他擦眼泪边急道:“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以后不这样玩儿了。”
黎落安挣扎了几下没挣开,他本来也就没用多少力,眼泪扑簌簌地掉,捶她肩膀,“你说你心口不舒服,歪倒在我身上时,我真的要吓死了。我想不出来你是什么时候、被什么人、什么事给伤着了,而我明明一直在你身边,却无知无觉。我好怕你出事。”
“苏沁平,我胆子小,你真的不要这样吓我了。”
其实自离开椿溪山后,黎落安的弦一直是绷着的。苏沁平的安慰与陪伴是有给他一些安心,让他肯稍微放松一点,可一旦苏沁平身上发生什么意外,他就会立马应激,心思全被担忧和惊惶占满,根本察觉不到她是开玩笑还是在说真的。
苏沁平这才意识到,黎落安心里的不安或许比她想得还要大。所以才会反应这么强烈。
但这也代表着,他很在乎她。
苏沁平紧了紧环着他的手,轻声道:“对不起啊落安,我没想这么多,之后我会注意的。是我考虑不周不该开这样的玩笑,若是换成你,我也会紧张害怕的。”
黎落安微愣。
苏沁平:“咱们都好好的,谁也不许再开这种与自身安危相关的玩笑。”是她太冒失了,都吓坏落安了,该反省。
苏沁平这么郑重,黎落安反而有些别扭起来,后知后觉自己刚才的反应有点过激了。
他这么大一个人,窝在苏沁平怀里没再动弹,小心地抬眼观察她的神色,再一回想不久前的暧昧气氛,有些心虚起来。
苏沁平认怂很快,黎落安的气也消得快。
他忍不住想,坏了,他是不是有点太无理取闹了。
要是苏沁平烦他了怎么办?苏沁平好像原本是想亲他来着,他怎么就乱发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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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了,虽然事出有因……但是、但是,谁会因为这种小事生那么大气啊。
可是,这对他来说又不是小事,他就是紧张害怕嘛……一下子慌了神,就什么也顾不上了。
黎落安觉得,苏沁平此行就是活靶子,可暗处的是谁他们都不知道,他真怕苏沁平什么时候被暗算了他都没发现。
黎落安越想越慌,手指不自觉地揪住苏沁平的衣服。
苏沁平感觉到他的不安,用手一下下地顺着他的背。她有一瞬的后悔,或许不该带落安一起出来的,也许将他留在椿溪山会更安全。黎落安本就没出过远门,定然会有不适应之处,而且,原本说是要与他游玩,结果全被正事所扰,还让他担惊受怕。
唉。这样不行,她得想办法让落安放轻松些。
苏沁平看向窗外,天色刚明,应该还早,不过再过一会儿也是该起床准备动身了。
他们虽然没有紧赶着地去往目的地,但前进速度不算慢。
“还需再行一日,晚上大概会在琉璃洲边界扎营,预计明早到金鲤族。”
苏沁平笑了笑,“落安,你应当没有见过湖泊连绵、群鸟掠水、水天一色、粼粼金光映日月的景象吧?”
苏沁平转移了话题,黎落安闻言点点头。
椿溪山当然有小河流水,最受山中妖兽们欢迎的便是位于白虎族与孔雀族之间的霖莠潭。说是潭,但面积很大,依山的瀑布飞流直下,汇入潭水,溅起清凉的水花,天气晴好时还能看到彩虹。但峰峦叠嶂的椿溪山,与四周环水的琉璃洲景象自然不同。
“琉璃洲既指地界,也指琉璃洲中心最大的那片水域。我们现在去那,应该能看到一片绿意盎然的景象,鸟儿低飞,鱼儿不时跃出水面,除了生存在水中的,也有许多陆地上的妖兽。大家基本都是依水而生,周围又没有群山,远远看去一望无际,又都是妖兽们生存的痕迹,应该会很热闹。”
“不过我觉得,最好看的时候应该是秋季。大片大片的芦苇荡尚未枯黄,枝上的白絮就像一簇簇堆积的雪花,再被风吹散,如秋日飘雪,却充满生机。”
椿溪山冬日会下雪,但雪总是落得很少,飘得如毛毛细雨,也难以堆积起来。
黎落安听着,心中升起期待,不过他忽地想起某鱼妖,“不是说,那个锦什么鱼,经常迷路么?又没有什么复杂的地势还找不着回家的路?”他没记住那个名字。
苏沁平笑笑,“说是锦潇渝有点路痴来着,琉璃洲太大,各处又长得太像,他就容易辨不清方向和位置。再加上他喜欢往更远处跑,若是跑出多水的地域,去到琉璃洲边界,进入山林一带,他更找不着路了。当年我还是随我爹去的琉璃洲,只见到了金鲤族族长而未见到他家少主,便是正好他偷溜出去却没能自己回来。”
黎落安“啧”了一声,“这不就是又菜又瘾大。”
“是啊。”苏沁平轻叹一声,思绪不自觉飘远。听闻金鲤族与火羽族曾有意结亲,一水一火本难以相融,如今却没了消息,不知只是一时的谣传,还是有其他原因。金鲤族发生了何事,估计得明日才能知晓了,也不知道其他两族是不是也……
黎落安不太想她在这个时候去想其他的,遂扯了扯她的手,苏沁平回神,垂眸看他,“嗯?”
黎落安提议,“沁平,待此间事了,我们秋日也来好好玩一回?”
苏沁平轻笑出声,额头贴上他的额头,黏黏糊糊地回应他,“嗯,好啊。往后只要有时间,我们便可以出来,反正我爹娘还精神得很,族里的事忙得过来,我和夫君趁着年轻多多游山玩水也是很不错。”
黎落安伸手轻推苏沁平的脸,扭捏道:“谁要整天跟你游山玩水了……”
苏沁平噘嘴,“不跟我一起,你还想跟谁玩?”
黎落安不看她,“我一个人也可以玩儿。”
苏沁平挨紧他,“那你不要我啦?”
黎落安一噎,“我……我也没那么说。”
“那我就非要粘着你不可!”苏沁平拿脑袋拱黎落安的脖子。
黎落安笑得不行,忙伸手推她,“别闹了别闹了。”
苏沁平:“你不理我,我就要闹你。”
“我才没有不理你。”
“那你亲亲我,我才信你。”
黎落安心里猛地一跳,嘴里嘟囔道:“不就是亲亲么……”
他抬手抱住苏沁平的脑袋,熟门熟路地对着她的唇凑过去,状似镇定自若,然而他的指尖却微微颤抖。
两瓣温润之物相贴,黎落安感觉自己的身子都有点发软。
45. 胡言乱语
“咚咚——”小楼外传来敲门声。
黎落安惊得慌忙退开了些,下意识望向窗口,生怕被看到似的。
苏沁平笑趴在床上。
黎落安羞恼,“你又笑我。”
“没、没……哈哈哈哈,咳咳……”她笑岔了气。
黎落安暗道可恶,上手去挠苏沁平的痒痒肉,“好哇,你还说没笑我,你就是喜欢看我尴尬看我出丑。”
“没没没,怎么会呢!”苏沁平边笑着边按住黎落安的两只作乱的手,努力平复笑意,“就是落安刚刚一副——”她沉吟了一下,憋笑道,“好似偷情的模样,所以我才……”
“啊啊啊啊啊——”黎落安更气了,“我没有!都怪你,怪你不关窗,我就是害怕被乱七八糟的人看到而已!”
他的手抽不出来,急得倾身压住苏沁平,涨红了脸,“不许你胡说!我们才不是那样的,我们分明是光明正大的关系。”
“咳咳,好好好,”苏沁平好不容易止住笑意,弯着眉眼道,“不过你再不起来,我们可能就会被传是白日宣淫的夫妻了。”
黎落安闻言发出尖锐爆鸣,“苏沁平!你快闭嘴吧!”
苏沁平只得求饶,“没人看到的,放心吧。”
黎落安咬唇,“清清白白的也被你描得乌漆嘛黑。”
苏沁平轻咳一声,不怕死道:“就算被看到了,他们也不敢瞎议论咱俩房中之事啊。”
黎落安瞪大双眼,“你还想被看到?!”
“没有没有,天地良心!我才没有那样想!”苏沁平忙撇清关系,吐了吐舌,“我就是那么随口一说。”
黎落安气呼呼地起身,“那你快起来,不早了。”他可不想真的被误会什么啊,什么娇夫痴缠从此猛妻不晨起,啊不对不对,他真是被黎桐那些话本子荼毒了。
明明他们早上什么都没做。就算是昨晚确实做了……但那、那也是人之常情,嗯,兽之常情。
“好嘛好嘛。”苏沁平懒洋洋地坐起身,抓了几下被自己睡乱的头发。
黎落安瞥见,心底一软,“你起来,洗漱完我给你梳发。”
苏沁平眼睛亮亮的,猛地把身侧的被褥一甩,双手一撑就跳下来床,“我很快就好!”
黎落安忍俊不禁,嘴里嗔怪道:“现在知道急了?刚刚琢磨什么去了,磨磨蹭蹭的。”
身着白色里衣的苏沁平转身歪头,“琢磨着怎么亲你呢,你不是知道的嘛。”
黎落安结巴起来,“你你你……”
但苏沁平跑得飞快,转瞬就跑浴房里去了,黎落安“你”了半天也没凑出个完整的句子。
最后只红着脸憋出一句,“坏苏沁平,坏死了……”
收拾完后,苏沁平与黎落安皆穿了一身青色衣裳。走出小楼,黎落安抑制不住上扬的嘴角,挺着脖子,下巴无意识微微抬起,像个高傲的孔雀闲庭信步。哦不对,他本来就是只孔雀。
衣服是黎落安选的。方才在卧房内,苏沁平换上衣物后就对镜坐好,等着心灵手巧的黎落安给她梳发。
黎落安捧着乌黑亮丽的长发理顺后,用木梳轻轻从头梳到尾。心念一动,他盘了部分头发,分成左右两半,各自挽成丸子发髻,鬓边留了两缕短翘的发丝,再在耳后编了几缕小辫子,用碧色发带系上。
尤嫌不够,想起妆奁里收着几副首饰。他拉开抽屉,果然见到一对有几分眼熟的耳坠。
苏沁平也看到了,“咦,这不是小时候收集到的宝贝嘛。”
造型简约的孔雀石耳坠,其上还连着一颗小小的琥珀石。那是幼时在孔雀族玩时,不记得是哪里寻得的,因为觉得很像苏沁平和黎落安眼睛的颜色,两个小孩儿就撒娇卖乖讨了来,作为友谊的象征和珍藏的“宝贝”,收了起来。
但是小孩儿总是极易产生好奇心又常会把不久前的珍藏忘却,继续去收集新的事物。即便曾经信誓旦旦要把各种宝物收藏好,也可能最后就把它们忘在角落,蒙了尘。
没想到未来的某一天,他们真的还会有机会拿出来。
此刻,那“宝贝”再次躺在黎落安温热的掌心中。因为小楼本身就是法器,储存在内的物件也都不会落灰、变旧,依然崭洁。
“嗯,戴这个吧。”
苏沁平眉眼弯弯,“真好,把属于咱俩的眸色串起来,我们就会像这耳坠一样一直在一起。”
黎落安被这话直击心扉,手不受控制地一抖。
苏沁平晃了晃脑袋,迫不及待,“落安落安,快帮我戴上。”
黎落安笑,“就你着急。”
他稳住手,小心地对着苏沁平的耳洞,轻轻将耳坠的钩子轻轻推进去,“疼不疼?”
“不疼,没有什么感觉。”
黎落安轻呼一口气,“那就好。”
苏沁平兴奋地甩了甩,黎落安忙按住她的肩,“哎呀你别乱晃,再给甩掉了。”
“不会的啦,没有那么容易掉出来。”
黎落安不依,“那你也小心点,别毛毛躁躁的。”
苏沁平吐舌,“好嘛,我会小心的。”她对着镜子左看右看、上摸下摸,感叹道:“落安手真巧,给我收拾得这么好看,我都有些不太习惯了。”
黎落安轻哼一声,“那你看看,知道要好好珍惜我了吧。”不过苏沁平一直都好看啊,他想,他就是稍微骄傲一下。
苏沁平大笑起来,转身抱住黎落安的腰,仰头乐道:“当然,我的夫君最好了!我最喜欢你了!”
黎落安一下子羞了起来,眼睫乱颤,“谁……谁让你说这些了。”
苏沁平依恋地用脑袋拱了拱黎落安,叹道:“还好你在我身边,我可真不想和你分开。”
黎落安的肚子被她蹭得痒痒的,而且这个姿势太奇怪了,他已经分不出心神去想苏沁平在说什么,小腹起了变化,手忙脚乱地去推她,“你别闹,你现在又不是大白虎,还这么喜欢乱蹭。”
苏沁平不肯收手,故作叹息,“哎,落安都不让我贴贴了,落安果然不爱我了。”
黎落安手上忙着,脑袋的某根弦突然被拨弄了下,啪的一声崩断了,“你……你乱说什么呢。”
“那你爱不爱我?”
黎落安顿住。啊啊啊这是什么问题啊,他能回答吗?他该回答吗?他要怎么回答?!
苏沁平也是一愣。从前她撞见几次爹娘吵架,大概是爹惹娘生气了,然后娘亲就会喊什么你到底爱不爱我?!然后爹就会抱着她喊爱你啊我一直爱着你啊!
那时候的苏沁平觉得腻歪肉麻死了,捂着耳朵压根不敢凑上去。
结果现在玩闹时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她自己也觉得怪怪的。
坏了,好像真是怪肉麻的。要是落安真回应了,那她就感觉更怪了,她现在只想赶紧越过这一茬。
奈何黎落安当真了,红着脸急道:“你你你、你怎么整天对着我胡言乱语,晚上那时候也就算了,白天也这样,你是不是存心欺负我,就想看我出丑!”明明苏沁平又没有很喜欢他,为什么要问他这种问题?!
苏沁平咽了咽口水,也莫名结巴起来,“什什么、胡言乱语,我一直……一直这样啊。你不说就算了,我也没、没要你回应来着。”比如那种时候,黎落安只要哭一哭,苏沁平就觉得已经算是回应了。
啊不行,想偏了。
眼神下意识乱飘,结果一不小心看到下方某个异样,“呃,落安你……”
黎落安要羞死了,不如让他晕过去算了,他随手抓起旁边不知道什么衣服,直接往苏沁平头上一盖,自己转身急匆匆跑开了。
“哎呀,发型会乱的!”苏沁平胡乱扒拉下蒙住自己视线的那身衣服,垂眸一瞅,哟,这不是落安准备换上的衣物嘛。
她再一抬眼,环顾四周,呃,人呢?
……
“少主!”苏小希最先蹦过来,“刚刚去敲了门,希望没打扰你们的清梦。”
苏沁平对她笑道:“自然没有,那时本就醒了。”
“哦哦,那你咋不应我呀,”苏小希随口一问,也没想要苏沁平回答,接着就道,“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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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煮了鲜菇鱼片粥,清淡鲜香,我刚盛出来两份,你们正好坐下来趁热吃。”
黎落安因苏小希的话下意识记忆回溯,一口气没喘匀被自己呛到,“咳咳咳……”
“呀,少姑爷这是怎么了?可是受凉了感冒了?怎么脸都咳红了?”
黎落安忙摆手。
结果这时黎梧也跑了过来,“怎么了?!安少主生病了?夜里没睡好吗?”
黎桐:“莫非是第一回出远门不太习惯?”
苏颜:“少姑爷病了?少主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毕竟他们睡在一起,说不定会传染呢。
后方不知情的护卫皆捧着碗着急地凑过来。
“少姑爷病倒了?”
“安少主受伤了?”
“少主不习惯和少姑爷一起睡所以不舒服了?”
?!越传越离谱了。
黎落安越急咳得越厉害,苏参挤开一群人,刚一瞧见的就是满脸通红咳得说不出话的少姑爷,“哎呦我去,我来看看我来看看。”
苏沁平挥退人群,“做自己的事儿去,少姑爷没病都要被你们急出病来了。”
黎落安很是尴尬,“我没……咳咳,没事。”可恶啊,怎么还好不了了。
苏沁平拍着他的背给他顺气,转头道:“这才几步路就开始瞎传,落安是刚出来喝了口水不小心呛到了,你们快让让,把新鲜空气都给挤没了。”
一群人呼散开。
苏参也发现了黎落安没什么事,给了他一粒润喉的丹药,“可以止咳。”
黎落安闭眼,他觉得自己一语成戢。从早上开始,就一路在“出丑”。
苏沁平扶着他到一边坐下,轻拍着他安慰道:“没事哒没事哒,大家就是太关心你了。”
黎落安有些委屈地瘪瘪嘴,小声道:“那也太尴尬了……”而且,在他的预想中,大家看到苏沁平和黎落安应该眼前一亮,然后狠狠夸一波他俩是如何如何般配,接着就问苏沁平的发是谁梳的、衣服谁选的,哦,还有那对吸睛的耳坠。
结果全破灭了。
苏沁平轻轻笑了声,黎落安转头瞪她,从鼻子里哼气,她连忙止住,“他们也联想不到那么多的,你看,大家现在不都在热热闹闹地聊着天、吃着粥么?”
“那他们……他们刚刚说的什么话呀,什么你不习惯与我睡,这种话怎么能乱说。”
苏沁平点点头,“确实,一派胡言!我明明与你睡得特别舒服!”
黎落安连忙去捂她的嘴,“你还乱说!”边捂着边小心看了眼周围,见四周确实无人注意,无人听到他们在说什么,他才放心一些。
“我发现你真是说话越来越没顾忌了。”
苏沁平舔舔唇,“可能是因为……”
黎落安:“因为什么?”
苏沁平看向他,弯起嘴角,“因为我知道你不会真的生我的气,我就越来越得寸进尺了。”其实她一直是这个性格,在不需要顾忌的亲近之人面前,说话直球,偶尔有点冒失。
黎落安像是被踩中了尾羽,炸毛道:“谁说我不会生你的气!你要是惹我不高兴了,我就真不理你了!”他们不是还吵过好几次?
不过好像,每次都很快就和好了?呃,怎么和好的来着。哎等一下,他们好像也没有冷战过?唔,有吗?没有吗?不对,苏沁平应该没跟他吵过,每次都是苏沁平道歉来着。
咦,为什么是苏沁平道歉呢?
嘶……坏了坏了,是不是他太闹腾了,苏沁平都习惯性哄他了。啊不对,好像每回都是他在无理取闹?!
黎落安又开始钻牛角尖了。
苏沁平给他递了碗热粥,“好香啊!”
黎落安心不在焉地接过,苏沁平疑惑道:“怎么啦?”
他摇摇头,“嗯,我突然想起来找黎桐有点事,你先慢慢吃,我过去一下。”
“哎,这么着急么?不陪我吃完再走?”
“我……我一会儿就回来。”黎落安心里着急啊,他得赶紧去找个军师来协助一下。
46. 美男计?
黎落安急匆匆走出几步后又放慢步伐,轻咳一声,面上一派正经模样。
“黎桐,过来一下,我有事安排与你。”
黎桐跟着黎落安走远后,黎落安不放心地回头看了眼,往树后走去,然后扯了一把黎桐。
黎桐心疑莫非是有什么机密大事,也谨慎了起来。
黎落安一脸严肃,黎桐屏气凝神。
黎落安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黎桐更紧张了,“少主,发生了何事?有用得着我的地方还请直言!”
黎落安点点头,认真道:“是个大事。你看过的那些话本子里有没有说,当一个不喜欢……啊,可能只有一点点喜欢你的异性突然问你爱不爱她,是何情况?代表什么?比如说,对方是在暗示心意?还是说,对方只是在逗你?呃,亦或许是别的什么。”
黎桐顿了一下,他神色古怪地看向自家少主,摸不清他这问题到底是何意。
黎落安皱眉拍了他一下,“愣着做什么,快给我想想啊!”急死他了,他还要回去陪苏沁平用饭呢。
黎桐表情纠结了一瞬,犹豫道:“少主,你是不是惹苏少主生气了啊?”
黎落安一僵,“没有啊,分明是她惹了我生气……”
黎桐煞有其事地分析道:“一般这种情况,多出自于吵架的夫妻之间,一方做的事惹了另一方生气,另一方就怀疑对方根本不在意自己,然后就会歇斯底里地询问对方到底爱不爱自己、如果爱又为何要这样、这样做肯定就是不爱,接着二者就会陷入我爱你啊、不你不爱我、我一直爱你啊、不你就是在骗我、我真的很爱你呀、不除非你……否则你就是骗我……”他顿了顿,“就是这种循环里。”
黎落安不受控制地闪回了很多片段,比如他老是问苏沁平喜不喜欢他、为什么不喜欢他,然后苏沁平又一遍遍地说好喜欢他,他又一遍遍说不相信,再然后他们就亲到一块儿去了……
黎桐见自家少主僵在一旁,脸色可疑地红一阵白一阵,只得装作没看见,斟酌了一下语言,继续道:“但这种问题,应该是出于对另一方的在乎才会询问出口。”
黎落安下意识摇摇头,“可我觉得,我们情况应该不太一样,刚刚苏沁平她好像就是在逗我啊。”
黎桐眼睛猛地一闭,这这这、这是他能听的吗?
黎桐还欲说些什么,结果黎落安摆摆手,“哎呀算了算了,先别管这个,还有更重要的事。”
黎桐打起精神,果然还有正事。
“你说……就是,那个,呃,要是夫妻之间,总是吵闹,会不会生出嫌隙?”黎落安扭捏道。
黎桐很想说,他自己都没成亲,只会纸上谈兵啊!
唉。但是给少主做军师,也是他的职责所在。
黎桐想了想,犹豫道:“少主,你说的是你与苏少主之间吗?”
黎落安抿了抿唇很想否认,“算是吧。”
“可我实在觉得你们不像是那种会常吵架的夫妻,苏少主每次看着你的时候,眼神里都带着笑意,从未有不耐亦或动怒的时候。若你有不适,她也比谁都着急。”至少在他们这些外人看来是这样。
黎落安当然知道苏沁平待他好,除了偶尔很强势,大部分时候都是依着他的。
“那如果爱闹性子的是我呢?”
黎桐:“比如?频率如何,一般是为哪些事?”
黎落安思索一番,有些急了,“好像每天都会吵。”
黎桐惊讶张嘴。
“就是我时常会有些情绪冒上来,大部分时候都没有吵,少数时候会有点……唔,无理取闹,或者是小题大做之类的,”他越想越慌,“哎呀怎么办呀,我平时也想不到这么多,就是忍不住情绪上来了就那样了,苏沁平还说让我不用顾忌,可我若再这样下去,她迟早得生厌了。”
黎桐磕巴了一下,他想着,安少主平日也不是爱与他们闹脾气的性子啊,“那、那苏少主她,与你吵得厉害吗?”
“问题就在这里,她根本没与我吵过。”
“哈?”黎桐看不明白了,他喃喃道:“那这怎么办呀?”
“所以我才来问你啊!”
黎落安:“她其实没什么问题,我却总因为小事跟她急,包括暗自吃醋、怪她不爱惜身体、怪她不够亲近我亦或是别的事,哪怕就是个小玩笑我可能也会和她闹。但每次都是她哄着我、与我道歉,然后我们一会儿就又好了。”
听到这黎桐稍微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还好不是另一种情况。他看到过有种关系是,夫妻中的一方歇斯底里而另一方只安静地看对方发疯,不沟通、不安慰、不在意,那才是最可怕的。
黎落安应该是有点当局者迷了,所以才这么着急,黎桐安慰道:“少主你先莫慌,这应该不是大事。”
黎落安瞪眼,“这还不大?!”
黎桐:“不不不,我的意思是,我觉得这件事对于你们来说应该不算是大问题。有没有可能,苏少主是真的没觉得这样不好?你也说了,她希望你对她不要有顾忌,而你跟她急的时候,她是会主动面对问题且愿意退步的。或许在她那里,你的感受很重要,所以她总是第一时间安抚你的情绪。”
黎落安有些糊涂,“是……是这样吗?”
黎桐:“嗯。我想,苏少主有多在意你,你应当能感受得出来。”
黎落安垂眸,轻叹一口气,“我知道。可她同样也在意很多很多人。”
黎桐感觉黎落安有些钻牛角尖了,“但旁人与你自然是不同的,只有你才是她的夫君呀。你们的相处定然也与其他人不一样,就拿苏少主对小希、对苏大三兄弟、对苏颜对我,和对你相比,”他忍不住笑起来,“我们可不会随意与苏少主置气,她也不会用哄你的法子来与我们相处,更不会时时把目光放在我们身上。”
黎落安几乎要被说动了。“那万一,她厌烦了又不与我说……”他咬了咬唇,“我性子就是这样,改不好了,只能尽量克制一些。”
黎桐笑道:“少主啊,你莫不是忘了,你与苏少主可是打小就相识了,她能不知道你的脾性?”
黎落安微愣。是这个理。
就像他嘴上吐槽她强势,但又忍不住因她的温柔体贴而动容,为她的耀眼强大而骄傲,她又何尝不知道他的拧巴矫情?偏还总爱夸他心细手巧什么的,他的不安也总能及时被她察觉到并被她安抚。
那……那她还愿意……
“我知道了!”黎落安双眼一亮。
会不会苏沁平也是与他一样的?!
她说的那些喜欢,不是哄他,而是与他一样,是心甘情愿的,是忍不住胆怯又克制不住想靠近。所以她对他的在意也与旁人不同,她乐意哄他、乐意惯着他的性子,甚至会说喜欢与他待在一起不分开。
只要想到这种可能性,黎落安的心都激动得快要跳出来!
“我要去找她,我要跟她说明白!”他要明明白白告诉她,他有多喜欢她!
是他自己之前想太多了,怕这怕那的,分明他们都已是这么亲密的关系了,分明苏沁平这么喜欢亲近他,那还纠结什么?
黎落安笑了起来,等不及跟黎桐再说些什么就着急跑开了。
黎桐见安少主一副想通了什么的样子,甚感欣慰。果然,多掌握些知识还是很有用的,这个军师当得非常名副其实,他回去后还有许多新收的话本要看呢。
可黎落安回到原先的位置,却没见着苏沁平,他疑惑地嘟囔着:“怎么回事,没等我回来就走了?”
不远处的苏小希见他茫然四顾的样子,猜是在找苏沁平,上前道:“少姑爷在找少主吗?她刚刚离开,去见金鲤族少主了。”
黎落安脑子里某根弦瞬间绷紧,蹙眉道:“去找他作甚?不是说要晾着两天么。”边说着边朝小楼的方向快步离去。
某个房间内——
锦潇渝坐在地上,背靠床沿,双手被捆住动弹不得,缺水的鱼尾无力地摆动了两下,微微扬起脖颈,仰视面前的苏沁平,“我要渴死了,好歹给点水喝吧?”
苏沁平离他一步远,站着俯视他,“说了要晾你两天,放心,渴不死。”
锦潇渝舔了舔干裂的唇。
这让苏沁平想起了黎落安每天都要监督她涂唇膏,她无意识也重复了一下这个动作。
锦潇渝注意到后一顿。试探地柔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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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觉得我好看吗?”
苏沁平无语地哼笑了一声,“打什么鬼主意呢?”
锦潇渝想过了,现在的他可能除了这身美貌暂时没有其他的可利用之处,但他以及金鲤族,急需外援。
眼前这位白虎族少主自身就有不容小觑的实力,背后更是代表了白虎族,尽管她说过愿意对他族伸出援手,可自某事以后,锦潇渝很难再轻易相信他人,他更相信利益交换。
如果苏沁平对他有想法,他……不介意以此为交换,来获取可能更为可靠的助力,而不至于被轻易背叛。虽然他心中更倾向于苏沁平或许是比较正直的,他会被捆着扔在这里的更大原因是出自苏沁平对于自己手下的护短而对他的报复。虽说不给吃喝,可她还是来给他浇了水。
但他赌不起啊。
锦潇渝很少接触阴谋论,所以此刻也有些笨拙地使着美男计,哪怕他心中隐约清楚,这个办法未必有多可靠,总归多一分保障不是么。
锦潇渝努力提起自认为极完美的微笑,“即便只是当做观赏,我也算是赏心悦目的,你就没有一点想法?”
苏沁平的眼神略冷了些,她很不喜欢别人对她使计,偏偏这个锦潇渝又使得如此笨拙生硬。她能猜到他的大致想法,实在忍不住心中吐槽一番。
不过,“何必呢?你我可以好好谈谈,现下金鲤族,或者说整个琉璃洲内都不知境况如何,你若将自己知道的、经历的悉数告知,我们还能做更万全的准备。”
锦潇渝心下一沉,脸上的笑几乎挂不住。
她说的,自然有道理。
可是,可是……
“我生得不比你夫君差,我也不会与他争风吃醋。我与他皆是身娇体弱之辈,你若是喜欢那种风格的,也可以留下我。况且,我觉得我的脾气应当会比他好多了。”
可你不知道你很蠢吗!
苏沁平气得又骂了句脏话,“别拿我夫君跟你比!”这跟明指黎落安除了美色一无是处有什么区别,她也不想与他客气了,“我家落安的好你根本不明白,也不需要你明白。你管我们夫妻如何,来插足旁人的婚姻贱不贱啊。”
“我……我……”锦潇渝也尴尬起来,羞愧得红了脸,却继续道,“那你可以试试不同种族的啊,比如交……交、配,感觉上肯定会不一样。”
苏沁平本想骂他,结果忍不住笑了出来,因为她瞧见,他说这种话的时候分明身子都在抖。
她俯身平视锦潇渝,不想再与他瞎掰扯,无奈道:“唉,我真是服了,跟你说不通,你这个死脑筋怎么回事啊?谁要你以身相许了?就算你要使美男计,若我真是个无情无义的,收了你可不影响我对金鲤族下黑手,你也是真不怕被始乱终弃。”
锦潇渝双眼瞪大,明显慌了。
“你要么嘴巴一直闭着,别搞些乱主意惹我烦;要么好好说话,莫把我当假想敌。你现在没有其他选择。”
锦潇渝动了动唇,纠结半晌,与其一直被动,命运不由己,不如破釜沉舟试一试,怎样也不会更坏了。况且,他作为金鲤族一向很灵验的第六感一直在告诉他,他可以相信眼前人。
只是他不太死心,“我……我可以选择暂时相信你,但你,真的不考虑与我金鲤族结亲?你帮了我,日后我也愿全力祝你,金鲤族的祝福之力甚是玄妙,对白虎族一定会是极大的助力,你若是诚信守诺者,结两族之好,关系不是更牢固可靠?”锦潇渝其实对色诱苏沁平不抱太大希望了,甚至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
他说这话主要是试图利诱苏沁平,让她看重与金鲤族交好的益处,而不要倾向于互相伤害。
正在他说这话的时候,黎落安已经站在了门口。
小楼内本就不会有外人进入,所以苏沁平进来后并未关上房间的门。
黎落安当然是什么都听到了。
更何况,此刻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苏沁平弯着腰的背影,和被她挡住了的锦潇渝。他看不到他们的表情,但他瞬间由这样的动作脑补出了他平日与苏沁平亲密时的样子。
黎落安惊叫一声闯进来,“啊啊啊——你滚啊!离我妻子远点!”
苏沁平眼皮一跳,感觉不妙。
47. 坏掉
黎落安上前一把扯开了锦潇渝,锦潇渝失去重心倒在地上。
随后黎落安转头盯向苏沁平,一脸怨念,绷着唇微微颤抖,满腹的话在口中转了一圈吐不出来,最后憋得自己眼眶泛红,几乎要委屈得落下泪来。
黎落安此刻只想不管不顾地喊些什么,想拉着苏沁平要她解释清楚,想质问她是不是真的看上了这条骚包鱼,可是残存的理智扯住了他。
他的理智告诉自己,不是这样的,苏沁平才不会背叛他们的婚姻。
苏沁平是在乎黎落安的,她怎么会背着他去亲近别的雄性?
然而心中的火越烧越旺,他觉得这样的自己可能有点疯,这很不对劲。
“落安,”苏沁平朝着黎落安伸手,下意识解释道,“你别听他的胡说八道,我刚刚还骂他了。”
她在说完后隐隐察觉到黎落安的异常。
苏沁平能理解落安的生气,可他此刻的反应像极了一种野兽被侵犯领地后的过度应激,不同于平日里的小吵小闹,他看上去似乎要喘不上气了。
“啪——”黎落安拍开了朝他伸来的那只手。
那只他牵了数次,在白日里摩挲、在夜间亲吻,一次又一次轻轻抚过他的,那只熟悉的手上,落了一片红。
苏沁平愣住了。
黎落安也呆住了。
角落里的锦潇渝屏息装死。
黎落安心里的火忽然就灭了,溅落的火星子在五脏六腑乱窜,他感觉那些莫名其妙的火点也灼伤了苏沁平。
“我……对不起,我不是……”黎落安扶额后退两步,“对不起,我、我先走了。”
他慌不择路,抬脚还被锦潇渝的鱼尾绊得踉跄了一下。可他也顾不得了。
匆匆出现,又急急离开。
锦潇渝憋着一声闷哼没敢反应。
“落安!”苏沁平追上他。
房门被猛地关上,震得地上的锦潇渝抖了一抖。他也没想拆散这对夫妻啊,怎么这么可怕啊呜呜呜……
“落安,你等等我!”苏沁平拦住黎落安,“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还是遇到了什么事?你告诉我,别吓我啊落安。”
黎落安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了,他被自己的妒火和过激反应吓到了,他都不敢告诉苏沁平,那一刻他心底升起了多么可怕的念头——他想把苏沁平绑在身边,寸步不离。
这太奇怪太可怕了。
黎落安额上冒着冷汗,苏沁平靠近他,拉着他的手以防他再跑开,用衣袖给他擦额头的汗。
“落安,莫慌,我在这里,有什么事我们一起解决。”
黎落安转眼看到苏沁平手背上的那一片红,他竟不知自己何时有了这么大的力,瞬间就绷不住了。
“对不起,苏沁平,我不是故意的,”黎落安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对不起对不起,我刚刚是不是吓到你了……”
苏沁平一怔,忙将他拉入怀中,手心贴着他的背,一下一下地顺着他的背脊轻轻拍着,“没有没有,是我不好,我让你不安了。你会生气是应该的,换做是我定然也会有脾气的。”
“才不是、才不是这样……”黎落安伏在苏沁平的肩头哽咽,“我还打了你的手。”
苏沁平抚了抚他的后脑勺,“哪有?你就是急了才不小心拍到了我。”
“不对不对,”黎落安急道,“我方才可凶了,我自己也感觉到了,我就算不高兴也该是对着那鱼妖发脾气,但是我竟然对着你生怨。”
黎落安知道自己心眼儿小,爱与苏沁平闹别扭,可那些小吵闹基本都算不得什么。况且这回还是那鱼妖主动勾着苏沁平,苏沁平都没应他,黎落安就跟疯了似的扑过去,不分青红皂白地和苏沁平置气。
他越想越害怕,身子忍不住发抖。连他自己都受不了,苏沁平如何忍得了他这般?
苏沁平将他搂得更紧了些,“没有你说的这么夸张。你是不是担心我心生芥蒂啊?”怎么颤得这么厉害?
“苏沁平……”黎落安的泪止也止不住,他直起身看向她,“我好像坏掉了。”
苏沁平呼吸一滞。
“我刚刚脑子里还想要欺负你。这很不对劲,我真的坏掉了。我原本只是担心你受不了我那些无厘头的情绪和时不时的无理取闹,可是现在我好害怕会伤到你。”
苏沁平:“不会的,落安永远都不会伤害我。”她抬手去抹黎落安的眼泪,可那两行珠子跟断了线似的,落得又急又密。
苏沁平的信任让黎落安更内疚了,他组织不清楚语言,愣愣地张着嘴任凭脸上被湿咸的水糊成一团。
过了许久,黎落安好不容易冷静下来。
苏沁平与他额头抵着额头,眼睛对着眼睛。
黎落安握着苏沁平的手,轻轻抚过她的手背,呢喃道:“疼不疼?”
苏沁平轻笑,“傻落安,你那点力道能留下什么?”
黎落安抿着唇不置可否。
苏沁平微微正色,抚着他的头发,“落安,我们去找苏参再看一下,仔细给你瞧瞧。”
黎落安一顿,“你是猜测……我的身子可能有什么问题?”
苏沁平刚刚突然想到一种可能性,她心里有些慌。若不是黎落安坚持自己很不对劲还不断后怕地颤抖,她可能都会忽略那点不对劲,只归因于气急之类的。
但若真是黎落安身上出现异样,她最先想到的便是那个几乎被他们一直忽略的隐患——秽。
锦潇渝的出现推翻了一部分他们对于秽的认知,或许之前做出的没有副作用的判断也是有误的呢?
苏沁平定了定心神,她不能自乱阵脚,否则落安也会更慌乱,她的脸颊贴着黎落安的脸安抚地蹭了蹭,“没事的,有我在。”
黎落安的眼眶仍是红红的,他轻轻“嗯”了一声,手心包裹住苏沁平的手背。
*
启程的时间延后,黎梧有些烦躁。
他自晨间看见自家兄长脖子上那圈白布时,便恨不得立马去给锦潇渝也划一刀,但克制着忍下了。
结果现在两个少主又唤了苏参过去,不知是不是出了事,他什么都不知道,还得装着面上镇定,安排护卫们如常加强防范、随时待命。
见到苏颜,他总算憋不住了,“哎你说到底什么情况啊?是不是那金鲤族的家伙的阴谋啊?怎么他一来就这么多事儿?我这心里都七上八下的。”
苏颜有点嫌他聒噪,奈何这时更需要与他紧密配合,“先别想那么多,等少主们安排。以及,我与你也有不安的同感,怕是今日这一程会有些危险。”
黎梧瞬间站起身,“不瞒你说,我总觉得周围……”
苏颜蹙眉示意,他瞬间意会闭了嘴,未说完的话顺着喉间吞咽了回去。
“周围都转悠遍了也没什么好看的,我在这地儿都待厌了,现在就想赶紧到琉璃洲,去他们金鲤族歇歇脚。把他们家半死不活的少主都给救了,还带了回去,总要好生招待咱们吧。”黎梧神色自然地说着。
苏颜扯了扯嘴角,“是啊,你就这点盼头。”
黎梧似有不服,朝她走近,“哎哟,那不然我们就白做好事了?”他翻了个白眼,“锦潇渝伤了我哥,我多大度啊,还没跟他算账呢。”
话落,苏颜眼睛一眨,二人同时发出号令,并默契地朝着不同方向放出术法攻击。
茂密的树丛后果然有异动,隐藏在暗中者见已暴露,索性现出身形,以极快的速度攻来。
听令戒备着的护卫们也反应迅速,接收到领队号令的一瞬就手持武器朝着发出异响的位置攻去,同时做好防御姿态。
敌方人数与几方差不多,身着统一的黑衣并蒙着面。苏颜与黎梧却皆是双眼放大,那群人的装扮竟与半月前在椿溪山出现的暗袭者一模一样!
对上那样不怕死的敌手,他们绝不敢掉以轻心。
“靠!”黎梧忍不住大喊一声,一脚踢开一个靠近的黑衣人,跳开距离,搭起长弓,幻出翎羽,朝着袭击者射箭。
可那群袭击者显然身手敏捷,大多都躲开了迅捷而来的箭,亦或是避开了致命伤。箭尾的部分有碧色光晕,被击中后灵力会冲撞着进入伤者体内,搅乱气息,溢向四肢,可使中箭者几乎失去战力。
其他孔雀族护卫也退到不同方位,持着弓箭朝各处猛攻。
白虎族护卫则近身肉搏。
苏颜化作白虎原型,“吼”地一声冲上去,将那些黑衣人的阵型拍散打乱,虎爪与虎牙便是最坚硬的武器,猛地挥去,瞬间直击胸口,撕开皮肉。
那群袭击者不知出于什么考虑,面对强壮庞大的虎躯仍以人身对抗,而非幻作妖兽原型,在白虎们的冲撞猛攻下,他们略显狼狈。
且还要注意躲避时不时射来的箭雨。
白虎猛地咬住一人的脖子,用力撕扯,结果那人却诡异地“桀桀桀”笑了,苏颜暗道不好,幻出翅膀的黎梧从空中的视角捕捉到异常,忙喊道:“小心!退!”
“吼——”
苏颜条件反射跳开,“远离黑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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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息之间,处于劣势的黑衣人化为脓水,落在地面上成幽绿的一团。
苏颜恶心坏了。
幸好大家都及时退开,未被波及重伤,但也有一名白虎护卫因缠斗而慢了一步,被腐蚀了一条腿。
袭击者未被全部解决,苏小希与黎桐护卫在小楼前。
他们身为在场除苏沁平外修为最高的二者,面对的也是这队袭击者中修为最高的。
但对面显然至少高出一阶,他们应对得有些吃力。可少主和少姑爷现在抽不开身,楼内之事很是关键,绝不能被打断。
苏小希咬牙,“小楼的结界防不住地级高手硬闯,我们必须守住!”
黎桐拉不开距离,一旦退开就可能漏出破绽,令苏小希四面是敌。此刻,他最擅长的弓箭自然使不出来,以羽扇化刃,艰难地防守着,苏小希则以肉躯缠斗,身上多了几处血痕。
“小希,背后!”黎桐顾不得身侧的破绽,抬手就要去帮一对三的苏小希,而左边的攻击也随之而至,眼见就要击中结界。
“砰——”结界被击出裂缝。
两名黑衣人趁势蓄力,继续朝结界猛攻,然下一瞬,羽箭穿心而过,一人吐血没了生息,另一人则被拍成了肉饼。
“哥!”
“小希!”
因苏颜一行本就离小楼有些距离,再加上为避免小楼结界被战斗波及,他们方才打斗间刻意拉远了距离。幸好及时解决前头的一波,赶上了这边的支援。
己方顷刻占据人数优势,且对黑衣人的暗手有了防备。几名黑衣人对视一眼,不甘心地极速退开了。
黎梧正欲带队去追。
“别追了!小心落入圈套,他们的修为在我们之上。”
黎梧:“可是我们人多啊!”
苏颜皱眉,“他们的身手与奔逃速度比我们白虎族还快,追不上的,而且,就方才那不畏死的操作,定然还有不少后备人手。”
黎梧不爽地一拳锤向墙面,结果自己被疼得龇牙,松开手忍着条件反射的颤抖,低声问道:“少主他们怎么样了?”
发生这样的突袭他们都未露面,黎梧深知小楼内定是有更重大的事。
黎桐抬手摸了摸脖颈,蹙眉道,“等等吧。”
苏颜眼尖,瞬间意识到或许还与金鲤族少主有关。她没有多言,转身命一众护卫安顿疗伤,顺便扯走了黎梧。
黎梧:“哎呀你拽我干嘛?”
苏颜:“没看大家都受伤了么?你全须全尾的,来帮忙。”
黎梧还想喊些什么,抬眼看到苏颜扯着他的那只手臂正在往外渗血,他下意识一颤,“你快别使劲儿,流血了流血了!”
苏颜捂耳朵,“你别吵!”
苏小希趴在一边,低低“吼”了一声,黎桐拿出疗伤的丹药,她张开嘴用舌头卷了进去。
“你还好吗?”
苏小希有气无力,“还好,没死,累了,不想动。”
“小希!”大门忽地从内打开,苏沁平一眼看到了趴在门口一身血痕的苏小希,忙奔到她身边。
苏小希眼前一亮,瞬间蹦起来化回人身,“少主少主!”
黎桐看她还有这般活力,心下顿时松了一口气,转眼看向门侧,走了过去,不放心地问道:“安少主,可还好?”
然而,黎落安像是没听到他说话、也没看到他一样。只定定地盯着苏沁平的背影,身侧的手摩挲着掌心残存的温度,碧色的眼眸暗沉,一言不发……
苏沁平似有所感,转头看来。
黎落安瞬间眉眼弯弯,笑得温和无害,只有嘴巴微噘,似在埋怨对方就这么把他丢在门口了。
苏沁平回以放心的一笑,俯身抱起苏小希,“伤得这么重还傻乐呢?便是让他们破开结界进来,我也有法子应对,别不把自己安危当回事。”
苏沁平将苏小希带进去找苏参,黎落安在她转身之际脸色又落了下来。
看到了完整一幕的黎桐心里突突的。
到底是少主受他的理论影响所以剑走偏锋,还是少主憋成心理变态了?
莫非同性的醋也吃吗?
正想着,黎落安冰冷的视线对上了他,黎桐一怔。
不、不对……安少主,不是这样的。
碧色的眼珠上隐隐缠了一丝黑气,几不可见。
偏偏黎桐就是看见了。
看得很清晰。
黎落安忽地弯唇一笑,抬指轻抵自己的唇,“嘘,不要说出来哦。”
48. 邪气侵蚀
在苏沁平告知苏参自己的担忧时,后者也严肃了起来。
苏参眉头紧锁,“我仔细检查过,就身体情况来说,少姑爷并没有异常。但若我们将对秽的初始认知推翻,推测它不仅存在污染血脉的作用,也存在某种侵蚀或影响,导致中招者不知不觉中产生不寻常的变化,也不无可能。”
“少姑爷,你是从何时开始感觉不对劲的?”
黎落安扶着额,埋头思索,中了“秽”差不多是半月前的事,可这段时间以来,他也一直安然无恙,再怎么闹别扭也从未冒出过激的想法。
若说异常……
“好像,是从遇见锦潇渝开始。”
苏沁平心中骤紧。
他闭眼沉思:“仔细想来,从见到他第一面时,我的心里就极为不安,但我以为只是我想太多,所以克制了下来。”
苏沁平见他一副头疼的模样,自己也难受得紧,站在黎落安身侧,沉默地伸手轻轻揉按他的太阳穴。
黎落安微愣,从有些混乱的思绪中脱离了出来,放松身体靠向苏沁平。
苏沁平猜测,“莫非是那锦潇渝体内也有秽,所以落安靠近后就被影响了?”
苏参点头,“不排除这个可能。”
苏沁平对锦潇渝的印象更差了,她抚了一下黎落安的发顶,压制着心中的怒气,柔声道:“落安等我一下,我去将他带来。”
黎落安拉住她,“你别走!”
苏沁平安抚道:“我很快就回来,就隔了几个房间……”
她忽然顿住。
黎落安的手抓得很紧,几不可查的颤抖。
苏沁平的心也揪了一下,落安究竟是有多不安,才会紧张成这样。
“罢了,我们直接过去,”她主动与黎落安十指交握,转头对苏参道,“参叔,我们去与金鲤族少主当面问清楚。”
他们很快就来到了锦潇渝面前。
锦潇渝下意识看向苏沁平和黎落安交握的手。抬眼间撞进黎落安混着平静的怨念的眼中,他确实对自己之前的馊主意感到后悔了。
未待他出言找补,苏沁平开门见山道:“你身上的秽是怎么回事?”
锦潇渝瞬间警铃大作,“你怎会知道?!”
苏沁平长舒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别太气急,“你莫不是忘了是谁救的你?我又如何不能知道?你只需明明白白地告诉我。”
锦潇渝还是有些犹豫,毕竟那关系到金鲤族的安危,还有神印之事……
苏沁平见他又陷入纠结模样,不想忍了,“你以为若金鲤族出事,其他三族能独善其身?!你真以为你说出那些屁事后难道还会有比现今更差的结果?!你什么都看不清却在这犹犹豫豫、自怜自艾,秽可不是只用来针对你们一族的,蠢货!”
锦潇渝被她骂愣了。
苏沁平索性坐在地上,“半月前,我在白虎族领地外遇袭,落安替我挡了伤,中了秽。”
锦潇渝瞪大眼睛看向黎落安。
苏沁平蹙眉,“在遇到你之前,落安没有过异样,我们都认为秽只是污染血脉,但落安……不是传承了真龙精血的四族之一,应当是没有影响的。”虽有一半的真龙精血,但因孔雀族并非真龙当年选中的四大护卫,所以只存在于体内却并不融于自身血液。
“你的意思是,他现在出了状况?”锦潇渝反应过来问道,又摇摇头,“不对,秽可不只是污染血脉。对于身负神兽精血的妖兽来说,自然是会被污染,导致精血不纯,难以维系神印之力,进而影响妖域结界的安定以及天生邪物的封印。”
对此他没有隐瞒,“但若中秽者并非神兽精血传承者,则会被……”他看向黎落安,犹豫道,“你们可知,秽是如何制成的?”
苏沁平:“不知,你别绕弯子了。”
苏参却瞳孔圆睁,他忽然想起曾在族中的旧医书中看过某条记录,极其简短且无更多解释——邪中生秽物,幸得真龙封印。
锦潇渝:“这也是我在中了秽之后才知道的。秽中混有天生邪气,邪气既能影响神兽精血,又会被神兽精血压制。所以由它而制成的秽会污染血脉,但因被精血压制,除此之外不会有其他副作用;反之,则会被秽中的邪气侵蚀。”
苏沁平倒吸一口凉气,握着黎落安的手猛地收紧。
苏沁平:“可为何落安之前没有异样,现在却突然?!”
锦潇渝敛眸,歉疚道:“抱歉,应是他之前所中的秽份量小,所以影响不大,但我身上……日积月累的量,其中盘亘的邪气会扩散影响到其他的中秽者,进而……”
苏参急道:“这……这可有解决之法?被邪气侵蚀者,目前可从未有以药清除成功的先例。”
锦潇渝:“不论是被污染还是侵蚀,若要完全净化皆需觉醒远古血脉。这也是我急于跃龙门的原因,然而……”他垂头,“我失败了。”
净化……净化……
苏沁平的手越收越紧,黎落安都感觉到疼了,但他一直没有出声。
被邪气侵蚀者,会不断放大内心的欲望转为更深的恶念,再逐渐地被邪气掌控,失去自我。
苏沁平慌了神,她怎能让落安出事,还不如当时……
“沁平。”落安唤了一声。
苏沁平回头。
黎落安咬了咬唇,他本该是最担心害怕的,却在这时轻笑着安抚道:“会没事的,你在我身边就好。”
苏沁平的心被击中了一下,她难得地有些无措,“落安,我……我要怎么办……”
锦潇渝见对面两人一副要生离死别的模样,自己的悲伤都被冲淡了几分,嘴巴张了又闭,闭了又张,纠结片刻后再次开口,“呃,就是,他的情况,我可能会有一点点延缓的办法,但终归是治标不治本。”
苏沁平:“你快说!”
锦潇渝一噎,“哎,你也态度稍微好点吧。”
苏沁平:“抱歉,我确实着急,若你觉得被冒犯到,事后怎么补偿你都行。”
锦潇渝讶异,突然这么……好说话?
“我们金鲤族虽战斗能力不行,但在辅助性的术法上无他族能及,尤其是降下的祝福愿力,能极大地增强某些方面的助力,比如限时的修为提升、防御力加强、某事的成功率变大,甚至是绝处逢生。虽然也有诅咒之力,但我们一般不碰那类术法。”
苏沁平:“所以,你能减轻落安的症状?”
锦潇渝点点头,“是的,我能使用祝福之力,减缓他被邪气侵蚀的速度,让他在更多时间里能保持自我。”
黎落安警惕道:“你有什么条件?”
“呃,”锦潇渝心虚不太敢看他,“毕竟也跟我脱不开关系,我本就应该帮这个忙的。若要说有什么条件,我希望你能承诺我,金鲤族有难时需尽力相助,而不落井下石。”
苏沁平当下就立了心魔誓。
锦潇渝见此心下稍安,“只是,我如今实力不及全盛时期的十分之一……”
苏沁平闻言,如冷水浇头。
锦潇渝也很无奈,叹气道:“我应当能确保他在三十日内维持现状,而那之后,邪气依然会在他体内扩散,不断加速侵蚀,直至……”后面的话他没再说下去。
即便做了心理准备,苏沁平与黎落安也未料到,时效竟这么短暂,但……聊胜于无。
说不定还会找到其他办法。
苏沁平:“现在就开始吧,该如何做?”
锦潇渝沉吟一声,“先,给我松绑?”
黎落安抢在苏沁平前头动作,他不喜欢苏沁平靠此鱼太近,“行了。”
锦潇渝甩了甩僵硬的胳膊,说道:“还需一媒介,就是拥有神兽精血者的血液,”他补充道,“必须是纯净的。”
在场只有苏沁平符合,也幸好至少还有她是符合的。
“然后呢?”
“我还需要几味灵药。”
苏参依言记下,“这些我都有备,待我去寻,即刻便回。”他匆匆离去了。
苏沁平也趁这个时间去吩咐了苏小希与黎梧,守好小楼,她与落安可能有很长时间不会出来。若状况实在紧急可进来寻她。
而为了让锦潇渝能专心施术,最大程度地保证效果,小楼隔绝了外界的声音。
锦潇渝运功片刻,调整好了自身状态。
苏沁平看到他愈发暗沉的发色,蹙眉道:“你现在这样,能正常进行吗?”
锦潇渝:“再怎么休息也不能更好了,之后只会更有心无力。”
“行。”
苏沁平眼也不眨地割了一碗血,黎落安看得心颤,却只能忍耐着端坐一旁。
苏参在一旁护法。
锦潇渝与黎落安相对而坐,灵药在他掌中化作一团灵气,碗中的血液一点点将这灵气浸润,这一团光晕的颜色由剔透的绿色转变为艳红后,再逐渐变得透亮,最终混着点点金光化为纯净的无色灵气。
他口中念念有词,奇怪的音节凑成旁人听不懂的话语,却无端有种身心舒畅之感。
黎落安双眼紧闭眉头深锁,两侧的手无意识揪着掌心的衣料发颤,额头、脸颊、脖颈不断冒出汗珠,鬓边的发丝渐湿,沾在唇角、下颌。
好痛……
比锻体的时候、泡药浴的时候还痛。
血液流经之处像有细密的针刺一样不断地扎着他,还有其他说不清的小东西在其间乱窜,几乎要撞破他的身体蹦出来,让他转瞬变成浑身血淋淋的人。
而当那外来的灵气越来越多地钻进黎落安的身体,他也在自己的识海看到了一团模糊的黑气。
原本显得狂躁的黑气似乎被无形的枷锁捆缚而困于一角。分明只是一团气而已,却像是有模样有情绪,胡乱地撕裂身躯去冲撞四周,然后被迫合为一体,那一团黑气再次暴怒往四面八方狠狠压去,循环往复后依然只能停留原地。
黎落安心中一跳。那就是侵蚀了他的邪气吗?
忽然,有一缕极细微的黑气冲破了束缚,钻出那禁锢之地,倏忽间直直地冲了出来。
!!
黎落安瞬间往后倒去。
“落安!”苏沁平扶住了他,“你感觉怎么样?有半个时辰了,你一直没醒,我很担心你。”
半个时辰?黎落安明明感觉只过了一会儿而已啊。
他茫然地睁开眼,入目的是苏沁平焦急的脸,“沁平……”他无意识地呢喃着。
苏沁平努力抬了抬嘴角,握住他的手,“我在。”
他又转眼看向别处。
苏参站在一侧满脸担忧,而锦潇渝在不远处调息,嘴角似乎有没擦干净的血迹。见他醒来,锦潇渝也凑了过来,紧张兮兮地问道:“你感觉如何?我的术法应当是成功了的。”
黎落安抬手捂住自己的左眼。
锦潇渝一僵,“怎……怎么了?有什么异常?”
黎落安感觉,方才那一瞬,那几不可见的黑气是真的直直朝他冲了过来,明明它是存在于识海中。
他仰头看向苏沁平,慌道:“我的眼睛,好像……是不是有东西?”
苏沁平捧住他的脸,凑近了仔细去观察,除了澄澈的碧色瞳孔和眼白,什么也没有。
“没有吗?我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冲进去了。”
苏沁平双唇紧抿,指尖克制不住地颤抖,声音发颤,“落安,我看不到……”
黎落安微愣,抬手握住苏沁平的手,“没事没事,别紧张,可能只是我的错觉。”
他从未见过苏沁平这样。
苏沁平却不放心,转头道:“你们来看一下。”
然而锦潇渝和苏参得出的结果与苏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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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一致。
“参叔,帮我将那桌上的镜子拿来。”
苏沁平捧着镜子,“落安,你能看到什么吗?”
黎落安对镜细看了许久,在他也细查无果后心中稍微松了口气,“我也没……”
他忽地顿住。
一缕细小的、似乎被风一吹就会散掉的黑气,从左侧的眼珠后钻了出来。像是挑衅,绕着瞳孔转了一圈彰显了下自己的存在,随即又撤了回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看到了……那黑气。”
苏沁平:“锦潇渝!你可知晓这是何情况?”
锦潇渝吞了吞口水,有点害怕,“我……我可能低估了这邪气,他他他……他大概,最多只能清醒十日了。”
苏沁平一阵眩晕,撑靠在黎落安肩上。
锦潇渝对着黎落安道:“我也没想到你体内的邪气才被激发出来,就将你侵蚀得这样快,我没能将其完全困住,但好在只漏了一丝出来。”
“我的建议是,你从现在起最好能和相熟者一直待在一块儿,这样至少有人能及时发现你的异常,甚至是制止不太好的事情发生。”
锦潇渝见苏沁平一副站不稳的样子,试着安慰道:“当然,我只是说他可能会在十日后愈发不清醒,也没说他肯定会死,你们倒也不用……”太担心。
他被黎落安一瞬间刺过来的眼神吓得闭紧了嘴巴。可他记得黎落安一开始也没这么吓人啊,这变化也太大了。
然而,当黎落安看向苏沁平时,那眼神就软了下去,“怎么办?只能让你一直看着我了。”
眼神变得朦胧黏腻,覆了一层水雾。唔,在锦潇渝看来是这样的。
锦潇渝又嗫喏着开口,“我这不是怕你们太……”
“好了我明白了。”苏沁平知道他是想安慰他们,但是她现在不太想听这些。
她定了定心神。
“辛苦你了,此事我先谢过,”苏沁平转头对着苏参道,“参叔,你再帮锦潇渝看看吧,他刚刚吐了血,身体本就没有大好,怕是又伤了元气。”
锦潇渝见她态度比之前好上太多,感觉之前大半日的针锋相对都是自找罪受,分明可以早些说清楚的,还害得这对小夫妻生了回矛盾,难免自责起来。
“你再休整一下,我们晚些就动身继续前往琉璃洲。方才我感受到了小楼结界的波动,恐怕外间也出了事,我现在去看看。”
*
一行人整顿完毕,因为有伤员,他们暂时放慢了行进速度。待之后恢复得差不多了,才会以妖兽形态赶路。
黎梧在最前方开路,几名孔雀族护卫化出羽翼,在半空中探查四周。苏小希与黎桐处于中心,便于更快速地支援前后,而白虎族护卫分散在前中后的位置,锦潇渝则被一名白虎护卫驮在背上。苏颜原本守在后方,但因她受了些伤,苏沁平命她去中间位置,由苏沁平守在队尾。
苏颜:“少主,只是轻伤,不打紧的。”
苏沁平:“少操心了,这里有我,你正好可以照顾下小希。”
苏颜被说动了,往前而去。
苏沁平和黎落安走在后头,离队伍有一些距离。
虽双手交握,但黎落安稍落后一步。
他望着眼前的背影,轻声道:“沁平。”
苏沁平脚步一顿。
黎落安克制着想要搂紧她,想要贴着她、亲近她的念头,“你是不是在害怕?”
苏沁平没说话,肩膀却微微颤抖。她尽可能地不去想最坏的结果,而是用许多事情去占满脑子,包括乐观的希望。
白虎、金鲤、火羽、玄龟,肯定都各有状况。神印之力减弱,结界可能会破开,天生邪物也许会诞生,妖域生乱几乎是可预见的。她在想,现在最紧要的是确认各族现状,后结合四族之力,应对暗处势力,并想办法恢复神印。
毕竟他们身负真龙精血,若是最后妖域真的乱起来了,无论是面对妖兽内部相残、人修大肆猎捕,亦或是邪物侵蚀狂虐。他们是最有希望活下去并有一战之力的,哪怕……哪怕最后只能保护少数。
苏沁平并不觉得单靠自己就能做什么很大的事,也没有认定只要联合四族便可力挽狂澜。但她总不能什么也不做,就这么干等着最坏的情况发生。
若没有真龙现世,或许五百年前妖域就已经遭受巨大灾祸,谁知道此界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妖域既已和平了五百年,现在没有什么神兽会忽然降世来拯救他们,他们当然该自救。
苏沁平不懂那群背地的家伙是怎么想的,促使天生邪物诞生,谁也讨不着好!
还伤了落安!
觉醒血脉,谈何容易。别说百年,千年万年里都没听说过有哪个妖兽觉醒了远古神兽血脉,从此界飞升的。据说五百年前现世的真龙也是由别的生灵界飞升时误入此界,而后降下恩泽。
苏沁平抱着一丝几乎可以说是不切实际的想法。
万一呢?孔雀族的血液里流有一分远古朱雀血脉,说不定关键时刻黎落安也能涅槃。或者,锦潇渝成功跃上龙门化为真龙,岂不是能直接赐下精血,至少让落安能抵御邪气侵蚀。
她现在只能用这样细微的希望安慰自己。
再不济,她就一直守着黎落安。无论他变成什么样……他若会做错事,她就约束着他;他若失去神智,她就将他绑在身边;他若不再记得她,那她就让他天天只看着她。
反正妖兽的寿命不过百年,便是这样也算是相守一生了。
唉,苏沁平叹了口气。
“沁平……”一双手从腰后伸出来圈住了她,无知无觉中忽然靠近的气息喷洒在耳边,热度透过衣领传入锁骨之下。
“你怎么不与我说话了?你是害怕我了,还是不喜欢我了?”
苏沁平猛地一个激灵。
49. 有点奇怪
苏沁平是什么时候松开了黎落安的手,她都没发现。
而且,落安好像突然变得很黏她。
她不确定这是他被放大的欲望,还是邪气影响了他的神智,导致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黎落安在苏沁平的背后,像渴求亲近的小兽,学着苏沁平之前的样子,用脸颊去贴蹭她的脸颊。
他的体温有些凉,分明内心在烧着火,贴上苏沁平后,那一寸肌肤开始灼烧,烫得他有些莫名激动。他忍不住将她圈得更紧,唇瓣贴住她的脖颈模糊不清地咕哝:“沁平,你怎么不理我?”
苏沁平直觉这样的黎落安很不对劲,她回头去盯着他的眼睛看。却依然什么也看不到。
碧色的眼眸不知怎的有些沉醉迷离之色,脸颊泛红,嘴唇嘟起,因为她忽然的动作导致湿润的唇与温软的肌肤分开,黎落安咬住嘴唇,眼睛蒙上了一层水雾,发出了疑惑的“嗯?”
苏沁平看愣了,随即磕巴道:“落……落安。”她忽然咬到了舌头,“嘶”了一声。
黎落安的神情立马变了,捧住她的脸凑近道:“张嘴,我看看。”
她下意识张嘴,舌头因短促的疼痛还在轻颤。
黎落安皱着眉,一手轻捏她的下巴,另一手伸出食指与拇指探进来,毫无阻碍地触到了泛疼的温软之物。
苏沁平瞪大双眼,呆呆地忘了动作。
不是,落安以前也没这样啊?!啊,她并没有不喜欢,可是,好奇怪。
碧色的光点闪烁,属于黎落安的灵力缠绕在他指尖,那本就不算严重的咬疼很快便化作了细密的麻痒。
苏沁平想收回去,黎落安却没有收手。她因张着嘴的动作,一时间都难以吞咽口水,只能将舌尖抬起抵住上颚,喉头滚动,发出极其明显的“咕咚”一声。
黎落安眼眸微垂,两指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在苏沁平的舌尖轻轻摩挲,低声道:“还疼吗?”
苏沁平小幅度地摇摇头,心虚地转动眼珠瞥了下侧前方的仍在行进的队伍尾巴。很好,没有兽在看他们。
黎落安却因她的走神而不满,嘴角下撇,报复似的微微加重了两指的力道想要夺回她的注意力。果然,苏沁平不可置信地睁圆了眸子,他却弯起眉眼轻笑出声,“说好了要一直看着我的。”
未等苏沁平出声——她现在除了“嗯啊”也发不了其他声音。
黎落安收回了手,随后在她嘴角亲了一下,仍不满足,唇瓣直接从唇角的位置紧挨着磨蹭滑动,将苏沁平的疑问全部包裹起来。
唇舌纠缠。
明明是黎落安主动,他的喉间却溢出呜咽,像是被苏沁平强吻了似的。
苏沁平差点就沉沦了。
不行不行,这是外面!
她伸手抵在黎落安胸前,后者却咬着唇用很受伤的眼神望向她。
苏沁平抬手盖了一下自己的眼。心道冷静啊!这样的落安不对啊!
“落安……”她嗓音微哑,出声时自己也惊了一下,咳了一声后继续回答他之前的问题,“我没有不理你,我只是在想事情。不会不喜欢你,更不会害怕你。”
她握上黎落安的手,“你好像并没有说过喜欢我之类的话。但是没关系,我也不会放开你的手了。”
黎落安却眉心微动,反常道:“我喜欢你的啊。沁平,我一直很喜欢你啊。”
“啊?”苏沁平心中咚的一下。
邪气连他的喜好都改变了吗?
“你看不出来吗?”他边说着话边贴紧她,视线落在她的唇上,“我好想……好想把你绑起来,让你一直看着我,一直亲我、抱我、抚摸我、贴近我。我如此渴望你,喜欢你……”
嘴唇又贴上了她的脸,如饥渴的小兽寻求水源一样……
苏沁平忘了言语,心脏漏了几跳。
这种话,就算是到了晚上某些失控的时刻,他都不会说的。
结果黎落安转瞬又放开了她,跳后一步,“你不相信我?”他急得跺了跺脚,“你竟然不信我?!”
这一瞬的黎落安才像苏沁平记忆里的黎落安。
“没有没有,”她下意识安抚道,“我只是太惊喜了。”
“你这才不是惊喜的表情!”他气呼呼地抱胸。
苏沁平却笑了出来,伸手戳了戳他的脸,“哎呀,怪我表现不好,你再说一回吧,这次我定然好好展现一下我是多么惊喜多么开心。”
黎落安撇嘴瞪她,哼了一声,“我不说了!你就后悔去吧,我才不要喜欢你呢。”耳根却悄悄染上了红色。
苏沁平笑得更开怀了,嘴上却道:“完了完了,落安不喜欢我了,方才甚至还说要绑着我的,也不知道该难过还是该高兴。唉,但我终归还是喜欢与落安待在一块儿的,只能我厚点脸皮粘着你了。实在不行就将你绑起来,不让你离开。”
黎落安闻言,臊得脸红了一阵。他之前都说了些什么啊……连、连告白都这么突然又莫名其妙的,根本就毫无准备啊,苏沁平到底听没听进去啊。
随即他又抿了抿唇,抬眼看她,苦恼地揪着衣摆,蹙眉道:“苏沁平,我刚刚……是不是很奇怪?”
还说了特别奇怪的话。
“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忽然就,控制不住,不知道自己在干嘛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也不是,我好像还是有点意识的,就是脑子里有点混乱,迷迷糊糊的。”又好像都被苏沁平占满了。
但他应该大部分时间都是清醒的,只要苏沁平看着他,一直看着他……
不对不对,他用力甩了甩脑袋,他真的有点坏掉了。
“是有点奇怪。”
苏沁平摸了摸他的脸,望进他的眼里,“有感觉不舒服吗?”
他摇摇头,只不由自主地问道:“你会不会不喜欢我那样?”
苏沁平:“没有不喜欢,”甚至可以说,她还怪心动的,“我只是怕……”怕那不是你。
黎落安急急打断她,抬起她的手慌乱地贴在自己脸边,“你别怕我!我不可能伤害你的,苏沁平。”
“我知道,”苏沁平柔声说,“我信你。”
黎落安被这三个字抚平了。体内乱窜的火星也熄了下去。
他低头拨弄苏沁平的手指,轻声道:“那我们继续走吧。”
“嗯。”苏沁平没动。
“怎么了?”
苏沁平:“累吗?”
黎落安摇头,“还没走多久呢,我哪有那么虚。”
苏沁平:“我们离队伍有点远了,我带你追上去吧。”
黎落安:“好啊。”
然后苏沁平弯腰单手穿过他的后背同时勾住他的腿弯,一把将黎落安横抱起,作势就要起跑。
黎落安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啊啊啊你放我下来!”
苏沁平以为他是害怕,“放心吧落安,我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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稳的。”
“不是不是……”黎落安蹬了两下腿又担心踢到她,“你……你这般,我还要不要面子了啊!”他有些羞恼,他也没想到苏沁平说的带他是这样带啊!
苏沁平:“有什么关系?反正他们也看不到,我早点将你放下就行了。”
黎落安咬牙,涨红了脸,“我不要!”
苏沁平:“好吧。”她只得将他放下。
黎落安松开了搂住她脖颈的手,“你怎么还一脸可惜的样子?”
苏沁平:“你怎么还这么害羞?”
黎落安瞪她,“苏沁平!”
苏沁平:“那我背你吧。”
黎落安噘嘴,“你就不能拉着我的手么?”
苏沁平笑,“可我要用上灵力加速,你会跟不上我的呀。”
达成共识后,黎落安扭捏着趴到她背上,双臂穿过她的脖颈交叉放在她身前,“我这么大一只……”
苏沁平一个起身双手朝后箍住他的大腿,“还好我也不矮。”
“重不重啊?”
“又不是没背过你。”
黎落安贴着苏沁平的脸边嘟囔道:“你的兽形和人形哪能一样?”他抬手擦了擦苏沁平额上压根不存在的汗。他们之间的距离近到黎落安能看清她脸上的绒毛,随着他的呼吸轻轻晃动。
苏沁平用力拍了拍,“出发咯!”
黎落安:“你拍哪儿呢!”
不过几息就追上了队伍,黎落安忙拍苏沁平的肩,“可以了可以了,快放我下来。”
结果苏沁平没停。
黎落安一慌,“喂你该不会……”
苏沁平猛地朝前一跃,黎落安紧紧搂住她,嘴里着急喊道:“苏沁平——”
让大家看到他们这副样子,黎落安真要羞得没脸见兽了!
下一瞬,白色身影一闪而过,高大的虎躯稳稳落到地面,下落的力道扬起了风,落叶被震散开。众人只听见一声不清晰的大喊和此刻苏沁平“吼嗬吼嗬”的笑声。
黎落安埋头在一团柔软的白色虎毛间不肯起身,张嘴就想咬她一下,结果也只塞了满嘴的毛。
苏沁平领在队首,其余人见了,纷纷幻作妖兽原形,驮起几个伤员,仰头或吼或鸣叫几声,跟着她跃然奔跑起来。
至次日早晨,他们终于抵达琉璃洲。
进入琉璃洲地界后,苏沁平一行时刻注意周身,以防有异。
然,到了视野开阔之地,一派热闹祥和。
伏在一白虎背上的锦潇渝愣愣地看着眼前如常的景象,心里悬着的大石终于落了地,又隐有些微不安。
琉璃洲的守卫看到他们,手持武器戒备着上前,但在看到锦潇渝时惊喜道:“少主?!你可回来了!”
他似乎想说些什么,忍了忍只是道,“又去哪儿玩了,也没给我们留个信。”
其他妖兽也围了过来。
“怎么白虎、孔雀也来了,他们是做什么的?”
“您怎么受伤了!”
“锦少主被谁所伤?”
众妖兽七嘴八舌,锦潇渝简单带过,让他们莫担心。同时叮嘱道:“若有陌生的他族面孔,注意防范,尤其是遇到黑衣蒙面者,切忌不可大意。”
他命自家守卫开路,并对着苏沁平道:“我们再快点。”
琉璃洲没乱,金鲤族应当也没事,可守卫欲言又止的眼神让他不敢放心,他现在急着回到族中确认平安。
50. 金鲤族长
“少主,族长一直在暗中寻觅你的下落。”那位引路的守卫说道。
眼前便是金鲤族地。
金鲤族的驻地位于琉璃洲中部位置,建在水下。苏沁平等生存在陆地的妖兽吃了飞水丸,方能在水下呼吸自如,一路畅行。
锦潇渝从白虎背上下来,咳了几声,“锦夏,我的爹娘可好?”
锦夏忙要上前扶他,“少主!”
锦潇渝摆摆手,“先回去。”
锦夏看了眼他的身后一群陌生妖兽,欲言又止。
“苏沁平是白虎族少主,她救了我,这些都是她和她夫君带来的族兽,可信。你负责招待好他们。”
他嘱咐了几句,转头对苏沁平道:“我先去见我爹娘,你们正好歇下休整,一会儿我来找你们。”
锦夏拱了拱手,“诸位请随我来。”他将他们引到一处水晶院,并唤来两名随从在此侍奉。
“此处空房多,平日皆有收拾打扫,可随意挑选住下。院后有汤池,厨房也备有热水,可先洗去疲乏,稍后我会吩咐送来新鲜吃食。若有其他需求还请尽管吩咐。”
苏沁平:“麻烦了。”
锦夏:“您帮助了我家少主,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我先回去与族长和少主复命。”
苏沁平点点头,没再客气。吩咐幻回人身的众妖兽去歇息,而后和黎落安入住了主屋。
“落安,可要先洗漱一番?”
黎落安:“不了,一会儿锦潇渝就该来了。”
苏沁平:“好,我晚上和你一起。”
她随口一说,黎落安却一瞬喉咙发紧了。下意识以为她是要共浴什么的……定然是他想岔了。
未待他们歇下多久,锦夏便回来了,请她与黎落安二人前去,与族长商谈要事。
金鲤族长锦沥青:“多谢两位小友救了我家潇渝,否则,我真不敢想,他会不会……”
苏沁平:“是锦潇渝身负气运,即便未遇上我们,想来也能逢凶化吉。”
锦沥青摇摇头不置可否。锦潇渝生性单纯,此次又是被信任的友人所害,方才单只是听他语言描述自己如何带伤逃过追杀,锦沥青就吓得心肝颤,后又袭击他们,幸得苏沁平一行击退了。
锦潇渝虽有满身福运却并无足以自保的实力,在他失踪的这段时日,锦沥青一边为族中神印发愁,一边又提着心,生怕听到他遭遇不测的消息。
幸好,幸好啊……
“苏小友,黎小友,快先坐下,别与我客气。”
锦沥青对苏沁平多注意了几眼,言辞中不禁亲切几分,“苏小友,我与你父亲也是故交,常有书信往来,幼时你也来过一回金鲤族,可还记得?”
苏沁平笑道:“自然记得。琉璃洲与椿溪山景象大不相同,尤其金鲤族又生活在水下,我自来过一回便印象深刻。锦叔锦姨待我也亲切,那时我还说呢,日后有机会还要来叨扰您们,您和锦姨就说,小平什么时候来都欢迎。今日也是来得突然,希望没太麻烦到您。”
锦沥青见她说话间没有生疏客套,脸上的笑容也更真诚了,“没想到小平还记得这些,你帮了吾儿又念着我们这的好,锦叔怎会觉得你过来是麻烦?”
苏沁平随即不太好意思地笑了笑,“不过我与锦潇渝初见时生过一些矛盾,在这里给您致歉,还望得您原谅。”
锦沥青连连摆手,“我都听他说了,主要还是是犬子不懂事,你教训得都对,不必放心上。”
锦潇渝立在一旁,默默降低存在感。
“前些时日听闻你大婚,这位便是你夫君吧。你父亲在信中还夸你们如何相配,我原还不信,这下见了也不由觉得果真郎才女貌,一看便是一对儿。”
黎落安坐在苏沁平身侧,本只是安静地听他们交流,这会儿提到他,他原想客气地回应一下便好,结果锦沥青此话说得他心花怒放。
面上不显,眼中却盛满了笑意,“多谢锦叔。我与沁平虽自幼相识,然新婚燕尔尚有需磨合之处,站在她身边时,我心中甚至会担心自己不够配她,常年体弱,不能在大小事上帮衬她。幸而沁平很是温柔,待我体贴入微又总包容迁就我,是她给我的安心让我觉得我俩甚是相配。”
苏沁平被他说得耳根微烫。哎哟落安说的这还是她吗,她是什么很温柔体贴的虎吗?刚成亲那会儿,他在苏宁姨面前可矜持了,也没说这么多话呀。
哎哟真是怪让虎不好意思的。
锦潇渝则听出了其他意思。自己竟然在这种时候长了点脑子。那黎落安一番话说得,一说他与苏沁平是如何亲密的一对新夫妻,二说苏沁平多么认定他、偏爱他,外人是怎么也摇摆不了苏沁平的心意的,三说他与苏沁平之间属实相配,别人插不进来。
啧,锦潇渝要是在其他事上也能看得这么透彻就谢天谢地了。
锦沥青闻言哈哈大笑,拍了拍苏沁平的肩,“不错不错,这就叫天作之合呀,哈哈哈……哈咳咳……咳咳咳。”他忽地咳嗽起来,且越咳越厉害。
“爹!”锦潇渝忙给他顺背,“您……”
锦沥青摆手,“无事无事,咳咳……”
一口血被咳了出来,即便他用手挡了,却依然有醒目的红色溅在地面上。
苏沁平也上手扶他,“锦叔!您若不介意,我让我族的随行医师来给您瞧瞧。”
锦沥青接过锦潇渝递来的帕子擦了擦,忍不住唉声叹了口气,“小平有心了,不过我的身子我心里有数,便不麻烦了,”他看了眼湿了眸子的锦潇渝,转头继续对苏沁平道,“我也……不瞒你们,其实……”
他沉痛地闭上了眼,“金鲤族神印在五日前被盗。”
“什么?!”
锦沥青:“我在加固神印之力的过程中被偷盗者暗伤,而我妻子,因替我挡了致命伤而损了根基,所以现在才没能来见你们。”
锦潇渝:“爹!你方才怎么都不与我说?!这么大的事,还有我娘她……”
“与你说,除了让你方寸大乱干着急,还有什么用!”
“爹……”锦潇渝哽咽起来。
“好了好了,你……”锦沥青按住他,面露憔悴道,“唉,风雨欲来,我也没料到金鲤族会被暗算至此。如今至少你能平安归来,我与你娘心里才落下一块大石头啊。”
“小平啊,我也不怕被你们看了笑话。”
苏沁平忙摇头,“不,锦叔别这么说。别说是金鲤族若有需要帮助的地方,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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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然愿意相助。更何况涉及到神印,便是关乎整个妖域安危之事,我白虎族也不可能独善其身。”
锦沥青:“我们四族族长都反应了各族神印皆有异动,三日前与你父亲通信时,我还不敢言明全貌,怕被旁的妖兽探得消息传了出去,再惹出乱子。”
“如今你来此,我猜想大概率也是与神印一事有关。虽说真龙现世之前妖域便一直算不上和平,但多年来,现在这样是真比各族混战、弱肉强食、无视规则的日子好太多。或许有些族群能一直偏安一隅,有些族群盼着回到嗜血争斗的生活,然我真心希望如今的和平局面不要被打破。”
苏沁平点头,“我们亦是如此想的。尤其是作为被真龙选中的四大护卫,更是承担着这份守护之责。我欲亲自拜访其他三族,便是想当面弄清那些不便信上说的时,了解各族现状并联合大家的力量,看是否能重新恢复神印之力。”
“目前看来,至少有一股势力在暗中筹谋搞,他们针对神印以及相关族群做出破坏,甚至不惧天生邪物诞生的隐患。我离开族地前,椿溪山中就发生过两起妖兽遭遇了邪气侵袭之事。”
天生邪气的封印之地在妖域,而本源,就在白虎族领地范围内,在椿溪山地底深处。若是邪物出事,最先遭殃的,便是椿溪山的一众妖兽啊。到那时,整个妖域乃至妖域之外的人域、与他们互不干涉的魔域,此界面的所有生物皆不能幸免。
锦沥青手一抖,不可置信道:“邪……邪气,已有外泄了?”
苏沁平眉心拧起,抿唇点点头。
锦沥青仿佛一瞬被抽了力气,有些站不稳,锦潇渝和苏沁平一人扶着一边,让他坐下。
“这可如何是好,我们……这,谁也逃不过……”他恨恨地捶了记琉璃座椅的扶手,“那群东西究竟在想什么?!他们要干嘛,不想活了?!”
锦潇渝真怕他又急火攻心,脑子里一片混乱,只能想着先安慰他,可又想不出能如何令他安心些。
苏沁平:“您先别急,事情还未发展到最糟的状况,或许还有其他办法。”
“四族族长多年守护神印,体内精血之力已不够精纯,而四族少主是四族的未来,皆传承了真龙精血,我想,若是集结各族少主之力,同时对神印加固力量,是不是能更大程度发挥精血的作用,令神印恢复全盛状态,亦或是八九成,至少足以令妖域安定,解决不久后可能面临的危机。”
她原是这样想的。金鲤族便是她第一个试验之处,然而……
锦沥青想了想,“或许,可以一试,只不过我族神印已失,且……”他看向锦潇渝,欲言又止。
锦潇渝暗了眸色,“我身上的精血被秽污染,已无法对神印起作用。”
他说到这句话时,一直没有出声的黎落安几不可查地一颤。
因苏沁平在他几步外,且沉浸于埋头思索对策,并未关注到他的细微变化。
黎落安咬牙忍下了差点脱口而出的闷哼。他不想在这个时候让苏沁平分心。
可是……好痛啊。
又开始痛了。
有什么东西在冲撞着他的经络,流动着的滚烫血液好像要从体内爆出来。为什么,锦潇渝不是说至少十日内会无事吗?
51. 沨
锦沥青:“我儿的事……”他看向身侧的锦潇渝,又转向苏沁平继续道,“让他自己说吧。”
锦潇渝叹了口气,将自己如何遇袭、如何逃脱之事与苏沁平和黎落安娓娓道来。
而那个害他中了秽,又逼得他落单奔逃的,便是他的挚友——火羽族少主焚麟。
“火羽族?!”苏沁平惊诧。
锦潇渝点点头,似是不太想多谈。
焚麟是他结识了多年的挚友。
最初他因为贪玩,化成人形后跑出琉璃洲太远,结果搁浅在广袤无垠的陆地上,附近连片水域都没有。补不了水,又赶不回家,还迷了路,他撑了足足一日后虚脱地倒在地上。
恰好他出行的方位是朝着炎瑶山的方向,而火羽族便是炎瑶山一带的领主。
焚麟巡视炎瑶山周围地界时,感应到稍远些的地方有真龙精血的气息,便寻了过来。
瞧见的便是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人鱼锦潇渝。
而后焚麟便将他带了回去。
锦潇渝与焚麟出乎意料地相处得很好。
他惊叹于炎瑶山截然不同的景象与气候,焚麟亦对过于单纯的锦潇渝以及琉璃洲很是好奇。焚麟便常化作鸟身,载着锦潇渝逛遍炎瑶山,而后送他回了琉璃洲,同时留下做客几日。
一水一火就这么结成了挚友。多年来常常来往,去年,两族更是有了意图结亲的迹象。
神印守卫亲上加亲,听起来应是件极好的事。
只是,同为两族传承者,他们的未来必然是常年守在族地,而不能长时间居住他族。
锦潇渝抿了抿唇,表情纠结,终是继续讲述道:“数月前,焚麟来找过我一回,只是那次我们聊得实在不愉快,便互相冷淡了许久。”
“那时她突然与我说,妖域不久后或起纷争,劝我带着金鲤族与她火羽族一同投靠沨,方能保住族群。”
锦潇渝说着就来气,“什么狗屁的沨,哪里冒出来的东西,凭什么让我们去投靠?难道我们还能放下整个琉璃洲不管了,只顾自家安危?我们身上流着的真龙精血,又不是方便我们做那等偷生之辈的!”
“金鲤族主祝福愿力,更应给妖域带来生机。”
苏沁平难得赞赏地看了他一眼。
不过,“沨?”
有什么念头一闪而过,却快得没来得及抓住。
锦沥青点点头,“那个势力是……”
黎落安却在听到这个字时按捺不住了,脑子空白,身体自发行动,一步上前抓握住了苏沁平的手,“为何要提起云风?”
一丝黑气萦绕在黎落安眼周,他的掌心出了汗,眼睛却只定定地望着苏沁平。
几人都因他突然的举动和话语愣了一下。
苏沁平最先反应过来,反握住黎落安,并倾身凑近,蹙眉观察他的眼珠是否有异。
干干净净的碧色明眸,从外表来看,似乎没有分毫异常。如果苏沁平不了解黎落安的话。
然,黎落安的瞳孔骤然紧缩了两下,又瞬间睁大,或许连他自己都没发觉。本是纯净如玉石般的眼珠,却像是背后藏着个黑黝黝的漩涡,暗中蛰伏,静待时机将盯着此处的人吸进去。
苏沁平突然感觉眼前一阵轻微刺痛,她猛地闭紧双眼,脑袋后仰。
“沁平!”
黎落安猛然回神,揽住了后倒的苏沁平。
苏沁平扶额晃晃脑袋,好在不适感只有几息,很快就没了。
再次睁眼时,她对上了两双凑在近前的忧心眼神,视线一转,锦潇渝在黎落安与锦沥青的缝隙后蹦跶,见她看向他,他拍了拍自己胸脯,“你醒啦,吓我们一跳,差点以为你也出事了。”
黎落安转头瞪他一眼,他立马闭了嘴。
“沁平,”黎落安的心口闷闷的,压制着那些乱涌的情绪,方才身上泛起的疼痛也在苏沁平闭眼时消了下去,“你怎么样?”
苏沁平回忆着那片刻的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试探着想要闯进她的神识,她反应够快,及时抵挡了入侵。
即便她未及时防备,神识也不是什么东西就能轻易闯入的,不过可能会令自己受点伤。
而那东西……让她想起在椿溪山那山顶深处,被黑气拉入密闭空间后碰见的没有形态的、蠢蠢欲动的黑气。
苏沁平抚上黎落安的眼角,“落安,你刚刚是不是又难受了?”
黎落安一僵,想否认,却被苏沁平的视线锁住,看着那双始终会温柔看向他的琥珀色眸子,那话就说不出来了。
愧疚如潮水淹没了他,双手落回自己身侧,有些无措,“抱歉,我好像又犯病了,是不是因为我……”
苏沁平摇摇头,没让他的手成功远离,“不是你的问题,是躲在你眼里的邪气。”
“锦潇渝,辛苦你再帮落安看下。”
锦潇渝咽了咽口水,虽然他前头说得义正愤慨,可面对这棘手的邪气问题,他还是有点发怵。
他走向黎落安,“我看看吧,但我可能保证不了效果,他这般频繁异动的情况,我也想不到该怎么办了。”
“什么情况?什么邪气?”一旁的锦沥青开口问道。
“啊对了,爹你还不知道,黎落安中了秽,秽中的邪气又被激发了出来,所以他现在被侵蚀了一部分。孩儿只能将他体内的邪气锁住,但好像,还是有一丝遗漏。”
锦潇渝眼前一亮,毕竟父亲比起自己来说肯定更有能耐和办法,“爹,要不您帮他看看!”
苏沁平:“锦叔,拜托了。”
黎落安抬眼,锦沥青摆手让他别急着道谢,“且让我看看先。”
片刻后,锦沥青沉吟,“小安呐,你体内的邪气确实大部分都被潇渝封锁在了一处,但那处一直蠢蠢欲动,怕是冲破封锁后会加速侵蚀。极有可能令你失去理智。”
黎落安点头,“可有办法延缓?”
锦沥青眉头紧锁,“容老夫想想……”
“对了!印象中,我族藏书里有极少部分关于邪气的记载,或许能从其间寻得些法子。”
若说神兽能压制邪气,那么自古以来能带来祝福之力的金鲤鱼,便该是天生克邪气的存在。只因实力不足,若是邪物出世,也仅限于保得本族自身不受弥漫的邪气侵扰。
所以金鲤族也在多年的传承中寻求对邪气的应对法。
传下来的族书中自然会有相关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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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很少。
“潇渝,你招待好客人。”随后锦沥青便先行离开去寻记忆里的族书了。
锦潇渝:“要不,送你俩回住处?”
黎落安没看他,仰头望着苏沁平,“沁平,我没事的,你应该有未完成的事吧?你们继续,我在这里陪你就可以。”
他又补了一句,“下回,我但凡感到有一丝不适,定会立马告知你,不会再忍着了。”
苏沁平不放心,“现在已经没有不舒服了吗?”
黎落安笑了笑,捏着她的掌心,“嗯。只要你不嫌我麻烦。”
锦潇渝看着他们,眼睛眨也不眨,苏沁平感受到身侧的目光,汗毛竖起,“你什么眼神?”
锦潇渝:“唔,学习一下学习一下,万一以后用得着。”
苏沁平一把推开他的脸,“保持点距离。”
锦潇渝:观察得太入迷,一不小心挨得太近了。
他刚想就近坐下,结果背后一寒。
黎落安沉默地盯着他。
锦潇渝“嘿嘿”一笑,朝旁边隔了两个座位再次坐下。
苏沁平确认黎落安现下无事,想了想便继续之前的话题,“刚才提到沨,你知道锦叔想说什么吗?”
锦潇渝点点头,“这个势力的头头就叫沨,三点水,风吹云散的风。”
黎落安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太多了,他听到那两个字就会不可避免地会想到……
黎落安:“是跟云风有关系吗?”
锦潇渝看向他,疑惑地“啊”了一声,“不不不,怎么可能。你不知道,沨的势力已经收服了几支实力力不低的族群,火羽族则是其中最显赫的,据说往北一带的地域有好些已然没落但实力依存的族群,也投靠了他,好像还有什么巨猿族。”
“云风不过是云豹族近年来才慢慢受到族中众视的少主,甚至曾差点死于族中内斗,云豹族在炎瑶山还归火羽族管呢。”锦潇渝不以为然。
苏沁平正色,“等等,你说巨猿族?!你从哪知道的这些消息?”
锦潇渝抿唇,声音几不可查地低落下来,带着不耐,“还能是谁啊,焚麟啊,但是她劝说我不成就……哎我不想提这个。”
苏沁平:“好吧,很抱歉提到你的伤心事,但我需要知道更多的细节。沨是如何收服他们的?包括火羽族在内,他们怎么接触上的以及开始接触的时间?为何要投靠沨?又怎么在数月前就预感妖域将有大乱?”
“说到巨猿族,我族一位医师也是巨猿族。”也就是告诉苏沁平“秽”的作用的原亦疏,但她不愿相信原叔与此事会有关联。
问题有点多,砸得锦潇渝都顾不上为逝去的友情伤怀,但他也意识到了细节的重要性不可忽视,“你容我捋一捋。”
不远处传来另一个微凉的声音,“沁平的沁,云风的风,如此巧合?”
锦潇渝:“什么巧合?”
苏沁平一愣,顺着落安的思路想一想,竟然真的能对上,但这也太……太牵强太奇怪了,她正想说应该只是想多了。
“真的是我想多了吗,沁平?”
掌心的手指又捏了捏她,走神的苏沁平莫名心虚了一下。
52. 主动的落安
未等苏沁平回应,黎落安自己就先笑了,“嗯,我知道,肯定不是。”
他不会无理取闹的。
苏沁平是在商谈正事,他该做的,应是尽自己全力辅助她,而不是添乱。
锦潇渝眼观鼻鼻观心保持沉默。
苏沁平:“落安你知道的,这种事即便是真的,定然与我的意愿无关。”她还是解释了一下。
黎落安垂眸,“当然。”
如果真是云风……
哈,云风犯贱,关他的沁平什么事?
胸腔起伏,混乱的情绪似乎又要涌上来。
“不过……”苏沁平沉思了一下,“现在毫无头绪,也可以保留这个可能性。”
黎落安抬头。
“云豹族与火羽族本就同处炎瑶山,据我了解,云豹族尚武,原本内斗严重。而在云风回到族内当上少主后,族内经过整顿,如今倒是比较齐心。”
“只是我不清楚,他们与火羽族关系如何?”
第一次在椿溪山遇袭时,那群暗袭者的身手让苏沁平对云豹族起疑,但那份怀疑很浅淡。
第二次碰到暗袭者时,她没有正面碰上。听其余兽说,他们的身手与上回交手时不尽相同,像是……有不同的种族一样,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外在穿着以及不畏死的行动。
其实这个时候,她就动摇了对云豹族的怀疑。
然,经过锦潇渝一说,还有落安不经意的一提……
苏沁平:“锦潇渝,刚才的问题,你继续。”
……
“酉时了。”
锦潇渝喝了口水,越聊越来劲,“不急不急,咱们继续。对了,说起玄龟族,我还是有过来往的,那时还是焚麟载我……”他愣了一下。
“哈哈,哎呀那时候宣易就躺在岸上晒太阳,一见着我,就立马缩壳子里,遁回北冥海了,哈哈哈哈……”
苏沁平叹口气,“好了可以了,沨的事谈的差不多了,现在你的话题已经越来越偏了。没其他事的话,我与落安就先回去休息了。”
黎落安闻言起身,牵着苏沁平就准备离开。
锦潇渝:“哎别急着走呀,咱们可以一起用晚膳。”
苏沁平揉了揉额角,“明日吧。若是锦叔方便,明日午时我们与你、锦叔一道用饭,然后就要动身前往云豹族。”
锦潇渝睁大眼睛,“你们非要去云豹族干嘛?参加云风婚礼啊?”
苏沁平眉头一挑,“你不是知道么。”
锦潇渝欲言又止,“可是咱们刚刚一通分析……”老实说,他都已经有点相信沨与云风有关了。
原本他就不喜那些表面对谁都笑呵呵,实际很是狡猾又极有野心的云豹族。焚麟从前还翻着白眼与他吐槽过,云豹族意图以下犯上,与火羽族争炎瑶山的统治权。
当时锦潇渝只觉得莫名其妙。炎瑶山说是以火羽族为首,实际上主要就是火羽族世代守护神印、庇护着炎瑶山,这云豹来凑什么热闹?他们有那个能耐么?
苏沁平:“若他是,我们总要对上的;若他不是,朋友大婚的邀请,我自然要去参与的。”
锦潇渝摇摇头,“还说我单纯呢,你这又何尝不是自负?”
苏沁平哼笑了一声,威压瞬间释放。
锦潇渝脸色微变,赶紧改口,“好好好是我说错了,快收收您的神威吧。”
苏沁平:“深入敌营,又何尝不是探求解法,难道明知有问题,光避着便行了?”
“更何况,”她伸出食指,随着脑袋一起晃了晃,“我的实力就是硬道理。跟你不是一个水平。”
锦潇渝捂胸口。糟糕,是实话。
黎落安看了看锦潇渝,又看了看苏沁平。苏沁平虽面上嫌弃,但眼中却带着没有攻击性的笑意,显然是把锦潇渝当自己人。
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
他松开手,“你们聊吧,我先走了。”
苏沁平眼疾手快揽住黎落安的肩,“害,再跟锦潇渝聊下去就都是废话了。落安,我们一起回去。”
锦潇渝不服,“喂,咱们好歹也算朋友了吧,你嘴上怎还这么不饶我呢?”
苏沁平摆摆手,没有回头,“明日见。”
锦潇渝还想说些什么,黎落安却回头看了他一眼,他刚张开的嘴巴便立马闭上了。
算了,疯起来的黎落安挺吓人的,他还是别凑上去了。
回到住处,黎落安将苏沁平按在软凳上。
苏沁平歪头,“嗯?”
黎落安站到她背后,手指轻轻按上两边眉梢向外延伸的位置,“沁平,是不是头疼?”
苏沁平感觉那揉按的力道还挺舒服的,便顺势闭上眼。
“还好,就是今日一下子获知太多消息,又思虑较多,脑袋有些涨。不过歇歇就好了,你莫担心。”
黎落安柔声道:“嗯,那你现在什么都不用想,只要像这样。闭上眼、靠着我,放缓呼吸,好好享受宁静的时刻。”
苏沁平卸下身上的力气,完全依靠着身后的人。
指腹的温度通过接触的肌肤传递,身后熟悉的气息令她安心,脑袋向后靠在落安的腰腹位置,此刻舒服放松得几乎要睡着。她下意识侧过头,靠着黎落安蹭了蹭。
黎落安的动作一顿,脸色微红,咬了咬唇,主动低下头,一只手抬起苏沁平的下巴,从上方吻下来。
轻轻一吻过后,苏沁平睁开眼。
眼前落下一片阴影。
而幽幽烛光映在黎落安脸侧,照出了那层薄红与眼中的粼粼波光。
苏沁平抬手抚上他的脸颊,他像是学了苏沁平的习惯,贴着她的掌心依恋般蹭了蹭。
苏沁平忽然觉得有些渴,“我想喝水。”
黎落安:“你坐着,我给你取来。”
今夜的黎落安温柔得令苏沁平甚至有些许不习惯,都不好意思得寸进尺一回了。
她坐在软凳上挪了挪屁股,在心里吐槽自己,非得要落安与她闹点小别扭才高兴是不是?然后强行推倒猛猛亲,看他害羞看他哭……
不是不是,她没有这么变态的。
“沁平。”
“嗯!我没有要那样!”苏沁平下意识拔高了声音,随即才意识到落安什么也没问。
黎落安不解,“你……想要哪样?”
苏沁平赶紧转移话题,接过他手里的茶杯,“吨吨吨”灌进嘴里,“谢谢落安,你真好。”
黎落安垂眸看了眼空了的杯子,轻颤的长睫遮盖了眼中一闪而过的情绪。
他抬眼看向苏沁平,笑了笑,“喝得这么急,怎么还像小时候那样,都滴出来了。”
他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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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从嘴角滑落至下巴的水珠,又从唇边亲到下颌再亲回湿软的唇瓣。
“这样就好了。”
苏沁平的心怦怦乱跳了几下,“落安,你今夜好主动。”
黎落安的眼神不闪不避地看着她,“你会不喜欢吗?”
苏沁平咽了咽口水,摇摇头,“喜欢的。”
闻言,黎落安离得更近了,呼吸洒在了苏沁平的颈间,他轻声道:“那我让你更舒服好不好?”
苏沁平尚未来得及回应,脖颈处便被轻咬了一口,随之而来的是一下下堪称温柔黏腻的啄吻。
湿热的吻细细密密地落下来。
她被亲得仰脖子哼唧了两声,舒服得眯起了眼,“嗯……”
在黎落安顺势要往下时,她阻止了他的动作。
忍下对眼前人的渴望,“还未洗漱,我们晚些再继续。”
黎落安却一反常态地没有停止,他剥开苏沁平的手,隔着衣裳在她的小腹位置落下一吻,“没关系,可以先让你舒服。”
话落,他抬眼对上苏沁平的视线,睁圆了湿漉漉的眸子,眼尾殷红,澄澈的碧玉眼眸似乎因摇曳的烛光而沾上了些许欲色。
他说:“好不好?”
苏沁平没法拒绝,也不可能拒绝得了。
她捏住黎落安红透了的耳根,果然,后者因她的动作而轻颤了下。
苏沁平笑了,“好。”
苏沁平真的觉得黎落安越来越黏她了。
比如像这样的事,平时更多是她主动,黎落安羞着脸半推半就。
但是现在……
“沁平,是这里吗?”
“沁平,我做得好不好?”
“沁平,会不喜欢吗?”
“沁平,我也好舒服……”
苏沁平总算是体会到之前黎落安非要捂着她让她住嘴的羞意了。
“够……够了,落安,别说了。”
但黎落安可不会听,因为他知道,她肯定是喜欢这样的,她的所有反应都在告诉她,她也与他一样——口、是、心、非。
“我不。”
他很高兴,心底的患得患失也因此刻与苏沁平的亲密,以及她给到他的回应,而被压了下去。
黎落安长发披散,没有克制自己的喘息,汗珠不断渗出,从额间、鬓角、下巴、脖颈、锁骨……有一滴不偏不倚垂落到了苏沁平的眼中,模糊了视线,也令她拧起眉心眨了数下。
在某一瞬,她似乎看到一缕黑色一闪而过。
脑中瞬间清明,“落安,你……”
黎落安却不喜欢她在这种状态下走神,直接吻下来,堵住了她的声音。
苏沁平双手按上黎落安的肩膀,抬腿勾住他的脚,随即一个翻身,位置对换。
“沁平?”黎落安微愣,眼神有些受伤,“怎么了?”
苏沁平的胸腔因缺氧还在起伏,她缓了缓,“落安,你先别动!让我看下你的眼睛。”
怎料黎落安却似是有些排斥,竟躲避了她的眼神。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自己竟有一瞬的慌乱。
在侧过头后身子一僵。
苏沁平瞪大双眼,瞳孔猛地一缩,不待他再做出其他反应,直接捧住他的脸对上那双眼眸。
“别!”
苏沁平眼前一黑,失去意识倒在黎落安身上。
53. 识海
无边的黑暗将苏沁平淹没。触手可及皆是虚无。
“落安?”
前一秒她还与黎落安在一起,然后忽然就是一阵天旋地转,她似乎有一瞬失去了意识。
苏沁平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却能感觉到有明显的恶意围绕在她周身,亟待最佳时机冲上来,将她撕扯、吞噬。
但她的潜意识告诉自己,突破这层黑暗后,迎接她的就是温暖,这里本应是会令她安心的地方。
苏沁平直接就地打坐,运转功法。
奇妙的是,体内的灵气运转速度竟比平日快了数倍。她忽地想到什么,眉心一跳。
而周身浓稠的墨黑此刻竟减淡了几分,那黑黝黝的东西似乎在后退、远离。
她见此举有效,便试探着使出灵力,朝周身挥去。也是在这时,她看清了眼前的东西。
黑雾?
不,是邪气!
密不透风地将苏沁平包裹在其中,边界处却又与她隔着一定距离。
她瞬间就想到了之前在山洞里那结界中的一幕。
方才只是与落安对视了一眼,自己就出现在了这里。
莫非是邪气将她拉了过来?那这儿也是一处小结界空间?
苏沁平不再犹豫,割破掌心,灵力裹着血珠径直攻向周身的黑雾。
黑雾猛地后退了几寸,颜色几近透明,随后又像是被激怒,转淡的灰雾霎时暴起变回浓重的黑,几欲滴出墨汁。向着苏沁平张开无形的獠牙,顺直撞了过来。
苏沁平双眼睁圆,却在黑雾离自己眼前仅剩一寸时冷笑一声,“等的就是现在。”
白金色灵气光芒暴涨,与黑雾瞬时冲撞在一起,如火入了水、暗入了明,更强势的一方主导天生克制地位。
苏沁平以妖丹本源燃烧体内的精血之力,爆发出比平时更甚数十倍的纯净灵力。
若说之前那回是驱散邪气,令其退避。
那么这一回,便是接近锦潇渝曾提起的净化。
对于邪气来说,净化——即毁灭。
黑沉沉的密不透风的邪气似乎也没预想到这般局面,没能将眼前的美味侵蚀吞吃,反倒轮到其被光芒吞噬。
在彻底消散前,也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极其不甘的、直刺耳膜的尖啸。
经历过前一次的危机,苏沁平怎会不做一点准备呢?她可不会坐以待毙,同样的招式,再次对上,她便不会被动。
只是……她的状态也好不到哪里去。
苏沁平力竭,撑跪在地。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数息内,耳朵听不到任何声音。
“滴答……滴答……”
有什么东西滴落下来。
苏沁平没有听到声音,却看到了。
她对着那滩痕迹愣了愣,捂住右耳,再伸出手,垂眸看了眼掌心。竟是流血了啊。
黑雾消散于金光中,被它遮盖的景象则渐渐展露在苏沁平的眼前。
放眼望去,一片舒心绿意。
碧水、蓝天,树木与花草,还有一间竹楼。
只有她近前这块地,皆是枯败的草叶、残花,失去生机的根茎四散零落。
苏沁平抚了上去。或许是夺取它们生机的邪气已散去,它们获得了自由,逐渐散成光点,消失在了苏沁平眼前。
像是魂归天地,而在许久许久以后,它们会以其他形式再次出现于天地间。至少,对于现在这片土地来说,它们以化为光点的方式再次净化了这方空间。
苏沁平笑了笑,张开双臂向后躺倒。
耳边渐渐出现了细微声响,大概是风在呼吸。
“沁平……苏沁平……”
有个声音在唤她,从模糊的呢喃到越来越清晰的呼喊。一刻不停。
“沁平……”
“落……安?”
在苏沁平开口后,那声音先是一顿,随后是更急切的、带着惊喜与担忧的询问,“你还好吗?我唤了你许久,好怕你出事。得不到你的回应,可我又能感应到你的生机并未流逝。”
“幸好……幸好。”
苏沁平似乎并不意外会听到他的声音,她抬起左手,朝着天空的方向伸直胳膊,长呼一口气,“落安,这里是你的识海吗?”
“嗯……”他不知该如何解释。
苏沁平却说:“太好了。”她猜对了。
黎落安一愣,他后知后觉意识到她是指什么,心间猛地揪紧,鼻头一酸。
苏沁平:“不过,我要怎么出来呀?”
话落,她就感觉自己眼前一晃,未来得及出声,便被一个身影紧紧拢住。
他心疼地碰了碰她沾了血迹的耳垂,抽了口气,“很痛吧。”
“已经没有感觉了。比起这个……”苏沁平摸了摸黎落安的后脑勺,“好啦,我这不是没事嘛?更何况,我还打败了你识海里那团邪气,我是不是很厉害?快夸我快夸我!”
黎落安埋头在她颈间,双臂收紧,吸了吸鼻子,“你最厉害了,你是全天下最厉害的虎!”
苏沁平笑了一声,“嗯哼,那么身为我的夫君,你该为我高兴,可不许再胡思乱想。”她的话将黎落安的自责之语堵了回去。
“让我看看你。”苏沁平弯着眉眼,捧起黎落安的脸。
可当她看到那双漂亮剔透的眸子被黑气缠绕时,嘴角的笑意瞬时僵住了。
黎落安注意到她的表情,下意识挡住自己,“怎么了?”
苏沁平说不出话。
怎会如此?!为何落安眼中的黑气比起之前更重了?!她分明已经清除躲藏在他识海深处的那大片邪气,莫非……
黎落安见她状态不对,心下慌张,立马转身下床,跌跌撞撞地跑向铜镜处。
而他,自然也看清了自己眼中那两团萦绕不散的黑气。
像是一种挑衅,不再躲藏,直白地暴露其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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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手去触碰自己的眼。眸子原本的碧玉色在黑气的缠绕下显得极其黯淡。
“落安,”苏沁平来到他身旁,“你现在感觉如何?我在你识海中做的那些,根本就毫无用处?”
“不,”黎落安摇摇头,“我觉得舒服了很多。真的。”
原本他是害怕的。可当他看着苏沁平的时候,心里突然就安定了下来。他用指腹抹开苏沁平眉心的褶皱,“真的。前几日我时常有意识模糊,情绪翻涌的感觉,越压抑越克制不住。有时候我甚至怕我会……伤害到你。”
事实证明,他确实也差点害苏沁平身处险境。
不,准确点说,若不是苏沁平有应对之法,或许……
黎落安心里一阵阵后怕,他无意识攥紧了眼前人的手,“方才也是,我只隐隐有不好的感觉,却未曾想到,躲藏在我眼中的邪气竟会将你拉入识海中那最危险之处。”
修炼者的识海是自身最重要的防线,并非任何人都能进入。
天底下就没几个能接纳旁人进入自己识海,或是放心让自己进入别人的识海的。
只有被全然信任、全心接纳者才会被其允许进入识海。
而进入他人识海者,自然也是以神识形态进入,若在其中受伤,自身便会受到重创。
于黎落安,苏沁平符合这个标准。
而邪气又有着将生物主动拉入自己的结界空间的能力。
在被邪气控制的一瞬,黎落安来不及阻止识海对苏沁平的接纳,反倒使其处于危险。
想到此,黎落安不敢再直视苏沁平,他甚至隐约感觉,眼里的那两团邪气又在蠢蠢欲动了。
他低声道:“或许是躲藏在眼中的邪气及时与识海隔开了结界,所以未能被消除,何况此处的邪气之前本就未被锦潇渝锁住,所受压制也更小。”
“但我想,识海内才是最关键的部分,而眼中这些对我身体的作用不及十分之一,我应该能坚持得比十日更久了。”
“只是……对于看到我眼睛的人来说,可能会变得危险……”他不禁有些无措。
苏沁平贴上他的额头,“一定会有办法的,刚才我也做到了不是吗?”
“我不会让你有事的,落安。”
黎落安忍不住想抬头看她,又在中途克制地止住了。
然,一双手不容拒绝地捧起他的脸,他看见了那双坚定的明亮眼眸。
她说:“落安,我要你一直看着我。”
一夜过去。
黎落安睁眼,他看向身侧仍在安睡的苏沁平,嘴角不自觉微微弯起。
随后,他小心翼翼地将搁在自己身上的胳膊和腿拿起,再轻轻放下,然后给苏沁平捻好被角,自己则起身下了床。
走到妆台边,他先是深呼吸了一下,才坐下来,抬眸看向镜中。
眸中黑气缭绕。
真丑啊。
黎落安猛地闭眼。
54. 遮眼
黎落安拿起桌上的发带,覆在眼上。
可眼前没有一丝光亮,令他更为不安。
“落安。”一只手轻轻点上他的眼角,一侧发带滑落,露出了他的眉眼。
左眼见了光,右眼依然处在发带遮盖的阴影下。
黎落安握住那只手,放在掌心摩挲,抬头看向她,“怎么醒了,是我吵到你了吗?”
苏沁平:“没有。可能是感觉到你不在身边,我睡不安稳。”
黎落安忍不住笑说:“那你从前一个人都怎么睡的?我记得你的睡眠状况一向很好。”
苏沁平歪头也笑了,“大概是现在习惯了有你在身旁,再让我一个人睡,反倒不适应了。”
黎落安一顿,另一侧的发带也滑了下来。他清晰地看清了站在他身前的人,是他的心上人。此刻正说着那样令他触动心弦的话。
黎落安的掌心无意识收紧,低声道:“我也是。”
随后忽然想起什么,他抬手就想捂住自己的眼睛,可却在中途被苏沁平拦下了。
她直直地望进他的眼中,“它不敢的。我却巴不得它对我出手。”这样她才有机会处理掉那东西。
黎落安:“别,万一它还有你不知道的阴招,我不想你涉险。”
苏沁平明白他的思虑,没再多说什么。她看向那条再平常不过的发带,沉吟片刻后掏出储物袋摸索了一阵。
“用这个!”
由千年冰蚕丝制成的一块丝帛,质地轻薄,入手寒凉,却有御体、安魂之效。视线透过冰蚕丝帛,眼前的景象变得朦胧,令人看不真切又不影响大体视物。
用作黎落安蒙眼的丝带最合适不过。
苏沁平对着黎落安的眼睛比划了下,“你瞧着感觉如何?”
丝帛另一面的身影显得隐隐绰绰。
他点头道:“可以。”
“好,”苏沁平拿过发带放在一旁,“我照着裁一下。”
却见她对着桌上那冰蚕丝左摆右摆,一副无从下手的样子,嘴唇紧抿,眉头深锁,像是在处理一件十分棘手的事。
黎落安挑眉一笑,朝苏沁平伸手,“我来吧。”
苏沁平闻言没有分毫犹豫,“行!我还真怕若是我动手了,这漂亮蚕丝就该变得破破烂烂的了。”
她确实干不来这样的细活。
待丝带裁好,苏沁平在其上落下一小型结界阵法,以压制黎落安眼中的邪气,而后为黎落安系上。
黎落安抚了抚覆在眼上的冰凉丝带,“此事解决之前,我便一直带着它吧。”
苏沁平确认他戴上并无不适后,伸手将丝带解了下来,随后看向他的眼睛,“嗯,不过在我面前不用。”
“好……”
苏沁平一行在院中收拾,锦潇渝倒是先找了过来。
他看到黎落安的装束先是一愣,随即想到什么便没出口询问,“苏沁平,你们要走了?”
苏沁平:“正准备先去寻你还有锦叔呢。对了,锦叔昨日说帮我查的东西,可有着落?”
锦潇渝:“我过来便是要找你说此事的。你快快随我走一趟,我爹在等你呢。”
苏沁平回头吩咐了几句,牵着因眼覆丝带而视物不便的黎落安一道朝锦潇渝走去。
后者却欲言又止,他迅速抬眼瞄了下黎落安,对着苏沁平低声道:“我爹特意嘱咐我,只你一人前去。”言下之意便是,不要带黎落安同往。
二人闻言神情微变。
黎落安:“我不放心。”
苏沁平:“落安与我夫妻一体,有何事只能告知我却不能让他知晓?”
锦潇渝表情纠结,他不断看向黎落安的眼睛,尽管被千年冰蚕丝以及结界阵法阻隔,他只要往那一瞧,便隐隐有不安感。
其实不止他如此。锦潇渝好歹传承了真龙精血,但别的妖兽对上那蠢蠢欲动的邪气便是浑身毛骨悚然,只能尽量避免对上黎落安的视线。
黎落安忽地想明白了其中关键,防的是他,但——并非现在的他。
黎落安对苏沁平道:“让苏颜陪你去吧,至少得有人护着你。”
锦潇渝听到这话有点来气,“喂喂喂,把我们金鲤族想成什么了,我还能害了苏沁平吗?”
黎落安瞥他一眼,嘲讽道:“不好说。同为神印守护者之一的火羽族、你口口声声的挚友,不也对你下手了么?更何况,金鲤族的神印也已遗失,沁平与你不过萍水相逢,即便是盟友,也没有可以全然放心信任的道理。”
锦潇渝一噎,转头道:“苏沁平你倒是说句话呀!”
苏沁平摆摆手,“怎会不信你呢?”
闻此,他刚气顺一些,“就是说嘛,还是你靠谱……”
苏沁平:“苏颜、黎梧!随我走一趟。”
锦潇渝:“?”
苏沁平回过头仍是一张笑脸,“我得让自家人别担心。”
随后她忽视锦潇渝脸上的不可置信,对着黎落安轻声道:“落安,你去歇着,我很快回来。”
跟着快步埋头走的锦潇渝,一刻钟后他们来到了一处大殿。
锦潇渝站在大殿外没好气道:“只许你进去,其他妖兽止步,包括我在内。”
苏沁平颔首,转头对苏颜、黎梧:“你们在此处等我便可。”
待苏沁平入了大殿,殿门关闭。
锦潇渝忍不住对着余下二者阴阳怪气:“我本以为我们两族是真心交好,共商大事、同面妖域之难、各族之劫,结果还这般防我。若不是真心结盟直说便是,今日之后便不用再过多来往。”
苏颜抱拳,“这位锦少主,我想先问一句,若你孤身前往白虎族,便是我族族长与金鲤族长交情再好,你父亲、你族族兽、琉璃洲的众妖兽,也能对你的安慰毫不担心么?”
对面的黎梧翻了个白眼,“都什么时候了,不知道你在矫情什么。还说什么不要来往,也不知当初是谁求助的谁。”
苏颜蹙眉拍了他一下,“注意态度。”
黎梧“啧”了一声,转过眼去看向别处没再发话。
苏颜继续道:“这份谨慎非是针对你,便是我家少主全然信任于金鲤族,我们这帮姐妹兄弟也是不放心的。何况,平时多一分警惕总归不是坏事,尤其我们对如今的背后谋者实在知之甚少,为防暗袭,再安全的环境也不可大意。”
苏颜解释得十分细致,锦潇渝反倒不好意思了,“是我想当然了,多谨慎些是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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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的,我该向你们学习才是。方才那话便当我一时的气话吧,别放心上。”
“唔,麻烦你们可别跟苏沁平和黎落安告状哈。”要不然苏沁平肯定会一边冷笑,一边让他知道什么叫世上没有后悔丹。而黎落安……哎哟,他可不想刺激那位邪气发作。
苏颜来此后已向锦夏还有住处的随侍打听过这位金鲤族少主的诸多事迹,对他的行事作风有些心理准备,自然坦然应下。
不过她还是会偷偷汇报给苏沁平的。
想了想,她开口补充道:“锦少主,此话我说得或许有些冒犯,你可听可不听。有些情况下莫凭情绪做事,你以为好的未必是好,你以为不好的也未必是不好,看实际影响、看结果。”
锦潇渝愣了愣,他不知苏沁平的这位属下为何突然对他说这番话,但他也没觉得被冒犯,点点头沉思道:“我会好好想想。”
苏颜在心底叹了口气,她可不想自家少主日后在关键时刻被这位拖累哇!
本以为苏沁平会快去快回,怎料从巳时等到了午时,足有一个时辰。
“安少主,先用饭吧?”黎桐劝道。
黎落安在院中空旷处锻体,汗液浸湿了衣衫,闻言只是道:“我等苏沁平回来。”
黎桐求助的看向苏小希,后者也劝道:“少姑爷,我家少主定是未想到会用时这么久,若她早知如此,定也会让你先用饭而不是饿着肚子等她的。况且你已经锻体许久,也该是时候歇一歇了,待少主回来见你累成这般还坚持等她,定会又心疼又自责。”
黎落安闻言微愣,他抿了抿唇。
黎桐见此话有效,朝着苏小希猛眨眼,让她再发发力。
苏小希绞尽脑汁,“少姑爷啊,你……”
“沁平!”黎落安忽地惊喜道。
黎桐、苏小希:太好了太好了!苏少主回来了!
黎落安快步朝院门口的苏沁平走去,因遮着丝带没注意看脚下的台阶,绊了一下朝前倒去。
苏沁平接住了他,闷闷的笑声响在他耳畔,“怎地这般着急?”
黎落安有些不好意思地也笑了,他咬着唇,靠在苏沁平耳边犹豫片刻,还是红着脸轻声道:“我……我想你了。”
虽分开的时间连半日都未到,还是会很想。
苏沁平扶着他的手瞬间收紧。
黎落安隐隐察觉到她的情绪不太对,“苏沁平,你怎么了?”
苏沁平扶正黎落安,尽管她知道或许此时落安看不清她的神情,依然抬了抬嘴角,“无事,我们先回屋吧。”
黎落安却不信那句“无事”,他“嗯”了一声,未再说什么。
而原本立在主屋近前的黎桐和苏小希见二人回来,便告退了。
只是一段时间后,他们想起午膳这件正事,去厨房吩咐了下,又来寻苏沁平和黎落安。
却听里间竟传来一阵争吵——
“你不打算带我走?!”
苏沁平:“落安,你先听我说。”
“你要抛下我?你不要我了?!你要去找云风,你不想让他看见我,还是你……”
“黎落安!”
“苏沁平!你第一次这样吼我!分明是你要离开我!”
55. 暂时分别
苏小希与黎桐皆是一惊,既惊两位少主头一次爆发争吵,也惊少主竟着急疏忽到忘记落下结界。
他俩对视一眼,快速在周围落下结界隔绝里间的声音传出,后肃着脸守在屋外。
屋内。
“我们都……冷静一下好吗?”苏沁平捏了捏眉心。
可她的动作落在黎落安眼里,却是明晃晃地告诉他——他令她困扰了。
黎落安呼吸一滞,一团气压在胸口吐不出来。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又将到嘴边的话语咽了回去。
黎落安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背过身,克制着喉间的颤抖,“好,我知道了,我会乖乖留在这里。”
“落安……”苏沁平上前一步想握住他的手,却被他躲开了。
“苏沁平,”黎落安扭过头并不看她,低声道,“我不想与你吵。”
“但你记得自己说过的话,我们……我们尚未和离,那些约定就都还作数。”
苏沁平的喉头哽住。
“落安,我只是觉得,你留在此处更安全,所以我才……”
黎落安打断了她,说出的话带着鼻音,“是啊,你只是不愿意让我与你一同面对罢了。你也根本没有过问我的意见,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又能说什么?即便将来……”他顿了顿,自嘲地笑了笑,“不用你明说,我也知道自己是个拖累。”
在苏沁平看不到的视野里,黎落安早就红了眼眶,泪珠一串串滚落,他最终还是放了一句狠话,“苏沁平,活着回来,别害我守寡。”
他说完就大步往门口走去,想离她远远的,省得让她为难。
“落安!”苏沁平的动作却比他更快,从背后抱住了他的腰。
黎落安的脚步顿住。
“你不是拖累!不要这样说。”
“云风与沨有没有关系我们尚不确定,火羽族对我们态度如何有待观察,但极大可能皆须对他们警惕防范。还有北溟海的玄龟族,我父亲甚至未接收到玄龟族的回应。再加上你身上的秽……邪气之事未解决,我很担心若我一时疏忽未顾及到你……”
她说的这些,黎落安都明白。
他急切地修炼也是为了能与苏沁平并肩作战。
苏沁平:“若只是我去面对,什么危险我都不会害怕。但我很怕你有事……”
黎落安转过身急道:“难道你以为我就能放心了吗?你以为我没有心吗?”
“苏沁平,我也担心你!”
“落安……”
苏沁平觉得,他们再这样下去,此事就没完没了了。而且,她会动摇。
权衡之下,目前只有留在此地,对黎落安来说才是安全性最高的选择。
如果可以,她更希望落安能立刻回到椿溪山,回到白虎族。
但路上危险未知……而且落安身上的邪气随时可能发作,至少在金鲤族,锦沥青还有应对之法。
苏沁平会在黎落安的住处布下防御结界,她的实力不逊于金鲤族族长,一般妖兽不会有机会突破结界暗袭他。黎桐与苏小希则留下护在他左右。若是真有连黎桐、苏小希都对付不了的高阶妖兽发起突袭,最差的结果就是黎落安被邪气控制然后反击。
到那时……锦沥青会使出族中禁术,将黎落安暂且困住,阻止他犯错。即便维持的时日不会太长,但应该也足够等到苏沁平归来了。
尽管这不是她想看到的结果。
最好便是此行能寻出解决之法,或是锦潇渝成功化龙,传下神兽精血,洗涤黎落安身上的邪气。
而这些却又不能详细与黎落安说明,否则,当他真被邪气掌控,这些记忆也会让失去自我意识的黎落安有所防范。
苏沁平:“此行锦潇渝会随我一起。”
“什么?他凭什么能和你一起走?难道是他之前说的要与你……”
苏沁平想起之前的误会,忙摆手解释道:“没有没有!锦潇渝缺少历练,跃龙门尚且困难,既然要探寻妖域之危的解法以及找回金鲤族神印,他也该同往,而不是单单留在族地什么都不做。而且锦叔将他放我身边,一是托我尽所能保护他,二是告诉我可以放心将你留在金鲤族,他也会尽全力护住你。”
黎落安理智上能理解,心里却很不是滋味,眼中缭绕的黑气也变得狂躁起来。
忽地,苏沁平摸向黎落安的手腕,熟悉的热意从那串虎牙手链上传递出来,烫得黎落安心里发酸。
“虎牙手链上有我的灵息,不论我们相隔多远,你都能时刻感知到我是否安全,只要对其使出你的灵力,它就会回应你,它的回应便是我的回应。另外,此物能在关键时刻为你挡住致命伤,当然我并不希望有这种危险发生。”
她顿了顿,又道,“若是相距百里内,你可以获知我的大体方位。”
前半句话令黎落安放心了些,可后半句又让他的心提了起来,他急道:“若只是百里,你就该往我身边来了。”
她说的是他能得知她的方位,什么情况下他才需要特意去获悉她的位置?前去炎瑶山、北溟海又何止百里?黎落安不太敢去想某种可能性。
苏沁平安慰道:“这么说只是想让你多安心些,莫自己吓自己。”
黎落安听她这么说也依然情绪不高。
一抹碧色忽地出现在眼前。
黎落安愣了愣。
“你……你一直将它带着?”
透着明亮的绿色光晕,带有他的灵息,是他最熟悉不过的那根翎羽。也是他送与苏沁平的结亲信物。
此物虽不像苏沁平的虎牙能抵御攻击,却能储存大量灵力,由携带者提取便可转化为可供其使用的力量,而不会有灵力排斥的情况出现。在灵气稀薄甚至是没有灵气的空间便可为苏沁平解燃眉之急。
黎落安自小就一点一点往其中攒自己的灵力,若真能对苏沁平有用,便也算是并肩作战了。
黎落安心中一动,眼神柔和了下来,“可为何这一路我都没感应到此翎羽。”
苏沁平:“因我一直将它放在储物袋中,而储物袋又有隔绝神识的阵法,所以你才没有感应到。不过现在开始,我会将它贴身安放。”
黎落安:“我以为你将它存放在家中……”以为没有很在意此物。
苏沁平微微一笑,“我是舍不得将它摆出来,生怕漂亮翎羽被我糟蹋坏了。但我也不想将它只一直存在妆奁中,带在身边就像有你伴着我,我会很安心。”
她的指腹裹着自己的一丝灵力,轻轻抚过翎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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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眼温柔,“这样,即便我们分开,我也能感应到你。”
闻言,黎落安心头一震。
他一把抱住苏沁平,因置气而升起的情绪已完全消散,埋头在她颈间闷闷出声,“苏沁平……你怎么这么好?总是这样……给我这样的惊喜,让我的心总因为你患得患失又因你而被抚慰到,让我感觉到其实你也很在意我。”
苏沁平:“我当然很在意你啊落安。”
黎落安的手臂收得更紧了。
苏沁平一点也不会觉得疼,因为她也恨不得将黎落安抱得更紧、更紧……
片刻后,黎落安反倒先笑出声,“咱俩搞得像生离死别似的,明明约好了,只是分开几日而已。”
他说:“你会好好地回到我身边的对吗?”
苏沁平承诺:“我会的。”
黎落安与她拉钩,“好,那我也会。”
“我会等你回来。”
“但凡我听闻到你有一丝不好的消息,我不会乖乖留在这里,你也不许怪我自作主张。”
苏沁平蹭了蹭他的鼻尖,轻声应道:“好。”
想了想,有个问题她还是选择在此刻问出口,“落安,其实你也是喜欢我的,对吗?”
黎落安呼吸一滞,半晌,他也轻轻蹭了蹭苏沁平的鼻尖以作回应,“待你回来见我,我会明明白白、完完整整地告知你,我的心意……”
他虽未明说,可也几乎是明示了。
苏沁平笑了,“好!”
*
分别说起来容易,可当苏沁平带着队走出金鲤族几里路,心里就已经开始烦躁。尤其是当离开琉璃洲地域,与黎落安之间的那份感应愈发微弱,她就更不爽了。
锦潇渝:“这才刚出门,你怎么一直臭着脸?”
苏沁平正烦着呢,“你没成过亲,你不懂。”
锦潇渝一噎。单身怎么了?单身的轻松懂不懂?!要有个另一半管着他,一会儿笑一会儿闹的,他还不乐意呢!
但他没敢怼回去,毕竟苏沁平护短,尤其护黎落安的短。
“好吧好吧,我是不懂。不过,你有想好去云豹族后要怎么办吗?我的安危可绑在你身上呢。”
苏沁平抚着下巴沉思片刻,扭头对他道:“其实我觉得你如果很闲的话,可以给我们多来点祝福之力,最好就是保佑大家皆能化险为夷。”
锦潇渝:“我半个时辰前才施过术!”
苏沁平摇摇头,“那你修炼还是不够勤快。”她家落安,若不是她严格规定了时间,他恨不得只要得了空就去锻体,就想早日修成风生诀。
唉,又想落安了。
锦潇渝:“光说我,你怎么不修炼?”
苏沁平对着他微笑不说话。
锦潇渝忽地想起她的天级修为还有那令兽胆颤的威压,他咽了咽口水,“知道了知道了。”
苏沁平见他吃瘪,心中的郁气也稍微消了些,正色道:“锦潇渝,你若想成功跃龙门,便只能比所有妖兽都付出更多,若此事上有我能助你的地方,你大可放心提。千年来金鲤族都未曾出过一位成功化龙的,若是和平时期,有没有自然无所谓,然而如今这境况……”
“于公于私,我真心希望你能成功。”
56. 炎瑶山
苏沁平:“晚些我们会加快行进速度,争取明日就到达炎瑶山。一路上你由我族白虎护卫护着,安心修炼即可,其余事暂不用你操心。”
锦潇渝张了张嘴,“好……好吧。”
苏沁平:“若是火羽族少主也出席云风大婚,你与她……”
锦潇渝:“我就跟着你!”
苏沁平:“她应当不至于当众与你为难。我们四族在妖域的支持者并不少,现在当面撕破脸对她火羽族来说没有好处。”
锦潇渝点点头,“你说得对。”
苏沁平:“但是暗地里会如何就不好说了。”
锦潇渝脸色一白,“哎要不然我还是回金鲤族吧,我准备准备,再去跃一次龙门,说不定你回来的时候我就已经……”
苏沁平:“你想得美!”
*
次日,炎瑶山地界。
锦潇渝的喉咙很干,不断地灌水。
赶了一日的路,到了与椿溪山气候截然不同之地,除了苏沁平还算适应良好,苏颜、黎梧等都不太习惯地时不时擦汗,行进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
入目皆是荒漠与山地。
苏沁平:“休整一下,注意探查四周,两刻钟后我们再出发前往云豹族。”
黎梧再次甩了甩因高温而显得不太精神的翎羽,“想不通,雪鹿族那位怎么受得住这儿的,嫁到此地生活,不会烫化吗?”他现在恨不得立马跳进个凉水潭里泡着。
锦潇渝又灌了一整壶的水,哑着嗓子道:“深入炎瑶山后便是潮湿丛林,比地界边缘一带好些。”
黎梧奇道:“你从前也常来此地,怎么看着比我们还不习惯?”
锦潇渝指了指天空无奈道:“我每回来此都是被载着在上面飞的。火羽族的体温本身就很高,但他们周身的灵力场能让别的妖兽靠近后,隔绝外界气候带来的不适,顶多是有更明显的温热之感,不至于难挨。”
苏颜是第一次同苏沁平出远门,到此地后也是啧啧称奇,同时对少主的适应良好表示崇拜。
苏沁平:“平心静气,调整体内灵力周天运转速度,吸收转化此地灵气,让妖丹在本源功法下运行,直至呼吸吐纳不再费力,身体会逐渐适应。”
在众人打坐调息之际,苏沁平往远处铺开神识,确认至少方圆二十里暂无异样或埋伏。
但……有一队快速行进的妖兽正朝着他们的方向奔来。
云豹族,领头的竟是——云风。
妖兽形态的云风似是感应到她的神识查探,远远地回应了一声短促的低吼,即便苏沁平听不到,也能感应到那直面她的主动招呼。
“少主,”苏颜警惕道,“我们可需要……”
苏沁平微微摇头,“如常戒备即可。”
苏颜明白了,与黎梧商议了几句,安排好后,一众白虎幻回妖兽原型,孔雀们则幻出翅膀,以待随时听令。
唯有苏沁平和锦潇渝端坐在原地。其余妖兽以苏颜和黎梧为首,两边呈八字排开。
锦潇渝见氛围忽然变得严肃,也有些紧张起来,自觉地没有出口打扰,只下意识朝苏沁平挨坐得更近了些,同时又硬逼着自己多了施一次祝福术法。
十几里路,不过半刻钟,一群云豹就行至跟前。
云风像是没瞧见这戒备的阵仗,沙石飞扬的瞬间就落地成人身。
与云豹原型带来的危险感截然不同。一袭白衣翩翩,面上挂着亲切的笑容,熟稔地朝苏沁平快步走来,语气中皆是惊喜欢欣。
“平妹!”
黎梧被这亲近称呼惊得差点一个踉跄。
苏沁平面色不变,起身微笑,“云风,好久不见。”
云风的脚步略一停顿,随后无奈道:“虽是许久不见,可怎还与我生疏了?”他的视线扫过苏沁平周身。
苏沁平眨眨眼,“我们停留此处,远远便瞧见你带队过来,我还当是看错了,生怕是赶上了妖匪作乱,以防不测便多警惕了些。直到这会儿真的见着你,也因知晓是你才算放下心来。”
云风摇头笑了笑,“平妹,我是想说,你如今都不唤我声云哥哥了。”
苏沁平:“幼时你我情同手足,常以兄妹相称,只是现在长大了再喊你哥哥,便总觉得不大合适了。”
云风轻叹一声,抬手去揉苏沁平的发顶,像个对叛逆妹妹表示无奈的兄长,“罢了,都依你。”
苏沁平没有躲。
苏颜则因他这宠溺的语气抽了抽眼角。少主和云风也算是青梅竹马,只是……难道真有一段不为兽知的过去?不不不,她还是相信她家少主心里只有一个黎落安。
在云风收回手时,苏沁平的视线假作不经意地从他手心处划过。
苏沁平:“对了,你怎会忽然出现在此?”
云风挑眉,“你来了,我能不专程迎接?”
苏沁平在心底叹了口气,她是真不希望云风与那些阴谋诡计有牵扯。
“着实有些受宠若惊,但我很高兴得故友如此挂念。只是没想到,刚进入炎瑶山地界不到半日,你就知晓我到了。”
云风自然道:“是啊。毕竟我于炎瑶山的熟悉度,就如你对椿溪山。但凡炎瑶山内外有任何变化,自会很快发现。”
这话落在苏沁平和锦潇渝耳中却有些怪异。
锦潇渝一时没想透。
苏沁平却是心中一凛。随时关注炎瑶山的风吹草动,可不在云豹族亦或是身为少主的云风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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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围内,更遑论要在地界内遍布眼线与守卫,云豹族应当没有这样的权利。
毕竟,炎瑶山,严格来说应是火羽族的领地,是由火羽族守护的。就如白虎族会守护椿溪山一带的生灵。
若云风能第一时间获悉领地内的异动,那么,火羽族呢?或者说,焚麟呢?他们是结成了什么紧密联系还是说,应了锦潇渝之前所言,云豹族意图夺取火羽族在炎瑶山的统治地位?更甚者说,火羽族投靠的那位沨或许就是……
云风并非无智莽撞者,他本可以用很多借口或是巧合来解释,却直白地透出了这一信息点。
苏沁平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立在荒漠中,云风一袭白衣洁净似雪,不染半点沙尘。
他的面上始终带着温润的笑意,若是不熟悉他的人,见到他或许都会下意识生出亲切与信任,连那难耐的酷热中都透了一丝清爽凉意。
锦潇渝对此却总是心下吐槽,这云风表面瞧着气质温润,实则心机深沉、极有野心,还要装出一副清风朗月的模样。
苏沁平沉默半晌,云风并不催她。
后排的苏颜与黎梧大眼瞪小眼。
云风在等一个表态。
空气只是安静了三息,随后苏沁平轻笑了一声,抬起嘴角,“自你离开白虎族,我本还担心你回到族中后举步维艰,初时想来看望你也想问问是否需要我的帮助。传信与你,你却劝我勿挂念,你有你的打算,能将族中事务处理得很好。”
“现在看来,你应当是做到了,且做到的可能比我想象得更多。”
风沙掀起苏沁平的长发,她眼也不眨地看着云风。
有一根发丝剐蹭到了云风的脸颊,他抬手勾住了,笑道:“的确如此。你该夸我的,不是吗?”
苏沁平不甚在意地晃晃脑袋,拨了拨自己的头发,看起来只是在整理弄乱的仪容。
也因她的动作,那一根被勾住的发丝轻易地断了,只余一截发梢缠在云风指尖,没了另一端的支撑,轻飘飘地垂下。
云风的笑意淡了。
苏沁平像是没有注意到此细节,只是揉了下眼睛后眯着眼说道:“这里的风沙真大啊,迷了多少妖兽的眼。”
随后似是才想起来云风方才的问题,笑着补充道:“哦对,确实该夸。你很厉害,这点我从不怀疑。”
云风弯着眉眼,手指微动,那根不起眼的发丝随风飘走,无一人注意。
“那与你夫君比起来呢?”
苏沁平笑不出来了,“你们并没有可比性。”
这话有歧义。
云风没有接。
其他妖兽都觉得氛围有些奇怪,可分明他们瞧着眼前二者相处十分熟稔、融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