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乌龙》
1. 第一章 假装失忆
玉京子清醒过来之后没有立即睁开眼睛,还保持着昏迷时的呼吸频率。
环境空荡、气息杂乱,是丹曦山的大殿。
分辨了好一会儿,她确认社君和三个长老都在自己身边,才抽动了一下手指,紧接着皱起眉头。
“赤龙,你醒了!”
是社君的声音。
闻声睁眼,入眼是社君担忧的眼神,她想说点什么,却突然发现自己身边还围着三个着装怪异的人。
刚想起身,她就感觉浑身酸痛,心里暗骂社君不贴心,也不知道给这石台上铺层软垫。
等她真正坐起来,发现石台下面人满为患,底下众人见她苏醒,议论的声音也热闹起来。
她表情迷茫地环视一周,最后将视线落在社君身上,迟疑着开口,“社君,这是哪啊,我怎么在这,他们…都是谁啊?”
她的声音很小,差点被底下的议论声盖过去,但是台上几人却听得一清二楚。
底下人声嘈杂,玉京子身前这片空间却安静得落针可闻。
“赤龙…你怎么了?”社君脸上充满难以置信。
空气凝固间,一个身着褐色长袍作书生打扮的男子沉沉地看了玉京子一眼,然后转身面向下边。
“诸位!”
他话音刚落,台下众人就安静下来。
“赤龙大人已经醒了,大家尽可以放心了。”
他观察着台下众人的反应,缓了一下又说道。
“但是赤龙大人还需要静养一段时间,还请大家各回各位、各司其职,赤龙大人会分批召见大家的。”
玉京子的视线被那书生挡着,看不见下面的情况,但听着窸窸窣窣的声音,她知道下面已经有人离开了。
人群渐散,但玉京子不敢松懈,反而紧张起来,因为她知道重头戏马上就要开始了。
不消片刻,下面的声音已经完全消失,那书生也转过身看向玉京子。
一和他对上视线,玉京子就怯怯地低下头,颤抖着声音又问了一遍,“你们是谁啊,我怎么在这啊?”
看着玉京子紧张的样子,社君上前握住她的手,声音关切,“赤龙,你不认识他们了吗?他们是丹曦山的长老啊。”
“赤龙?”玉京子抬起头,眼神疑惑地看向社君,“谁是赤龙?”
不等社君回答,三人中那个虎背熊腰的男人快步走到她身侧,一把拉开社君,声音急切,“你就是赤龙啊,你是我们妖族的首领啊,你怎么把自己是谁都忘了!”
说完,他好像突然意识到什么,倒吸一口气,转头看向书生,“赤龙大人…不会是伤到脑袋,失忆了吧!”
“这咋办啊!要是让魔族知道赤龙大人失忆了,那不……”
“好了。”
那书生一开口,大殿内又陷入一片安静。
“大人,既然你不是赤龙,那你能否告诉我,你是谁?”
玉京子抬头,和弯下腰的书生四目相对,书生眼神温和,但她知道这是一双会骗人的眼睛。
她神情依旧迷茫,“我…我是玉京子,是一条…蛇…”
“啥!!!”那壮汉一嗓子险些让玉京子绷不住表情。
壮汉喊完也意识到自己没控制住音量,抿住嘴唇,心虚地看了书生一眼。
空气又安静下来,感受到几人的目光又聚在自己身上,玉京子眼神低垂,面露惊慌,身体也微微蜷缩起来,只能在被社君握住的手上暗暗使力。
社君接收到暗示,立马开口。
“赤龙可能是在与魔族缠斗中伤了脑袋,所以一时记不起这段时间的事了……”
“那咋办啊!”壮汉脸上满是紧张。
“要不…我带着她回她之前生活的地方找找记忆?”
没人应声,社君只得继续开口,“回到熟悉的地方,精神一放松,说不定就都想起来了呢…“只是声音越来越小。
书生审视的眼神落在社君身上,又看向一直不抬头的玉京子,忍不住勾了下嘴角。
“可以啊。”
此话一出,在场的几人全都愣在原地,尤其是玉京子,她没想到玄介卿会如此轻易地同意自己离开丹曦山,她还以为让他相信自己失忆得经过九九八十一重考验呢。
“但是!”玄介卿紧接着说,“但是赤龙作为妖王,她的安危关系着妖族的未来,离开丹曦山,她的安全由谁来保证呢?”
社君见他紧紧盯着自己,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伸出一根食指指向自己,“我啊?”
“好,既然有社君做保,那我就放心很多。”
玄介卿从内兜里取出一颗药丸,递到社君眼前,“这是我新制的丹药,社君尝尝。”
“嗯?”社君感觉自己的思维有些跟不上玄介卿的话,“什么丹药啊,我就尝尝?”
玉京子此时也抬起头,不明所以地看着笑容和善的玄介卿。
社君迟疑着拿起那粒丹药,闻了闻,味道很奇怪,草木的清香还混着点别的…似乎是血腥味,抬眼看了看玄介卿,他觉得这人至少不会害自己。
“等一下!”在玉京子出声制止的同时,社君已经将丹药吞了下去。
转头看到玉京子脸色紧绷,社君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抚。
玄介卿见他吃下那药,缓缓开口,“此药服下之后,会在体内潜伏三十日,三十日之后,若不及时服下解药,便会肠穿肚烂,痛苦而死。”
话音未落,玉京子便突然暴起,血线直冲玄介卿命门而去,壮汉和那位一直未出声的女长老在她出手的瞬间就挡在玄介卿身前,将她牵制住。
玄介卿只淡笑着看向她,“忘了我们,但是没忘了我们教你的招式?”
玉京子见他依旧从容,牙关紧咬,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玉京子愤愤不平的表情让玄介卿嘴角挂上一个浅淡的笑容,他拨开挡在身前的二人,“你现在还不是我的对手。一个月,一个月足够你回忆起一切了,我在丹曦山等着你以赤龙的身份回来。”
说完,他就转身往殿外走去,壮汉临走时还想说点什么,但最终没有出声。
玉京子双手紧握成拳,死死盯着三人背影,直到几人气息全部消失,才松懈下来,急促地喘了几口气,低着头喃喃道,“对不起,我没想到…”
社君情绪倒是没有玉京子这样激动,因为丹药入腹之后,他并没感觉到身体有任何异样,最重要的是,他不信玄介卿会真的要他死。
看着玉京子一副铸成大错追悔莫及的样子,他轻笑一声,“干嘛这副样子,又不是没有解药,他只是想让咱们尽快回来而已。”
“可是你…”玉京子侧头看他,面上担忧不减。
“放心,我不会有事的,你信不信,要是到日子咱们没回来,他还得巴巴地把解药给咱送过去。”社君的笑里透着狡黠。
玉京子闻言,思索片刻,表情依旧没有放松下来,“如果他不送呢?”
“不送的话…”社君认真思考了一下,“他不送,咱就回来呗,吃了解药再走也不迟。”
玉京子很欣赏社君的好心态,“…好主意…那就一切按计划行事,先给云身传信吧。”
社君点点头,跟在玉京子身后往殿外走去。
一出大殿,玉京子发现社君和她走了两个方向,“诶,你干嘛去啊!”
“传信就交给你了,老王八敢给我下药,我不得去他那偷点东西回敬一下……”
“诶……”看着社君远去的背影,玉京子满脸的不明所以,摇了摇头,还是转身往河边走去。
这边水云身一收到丹曦山的传信,就立马去找自己师父。
他一进门就发现师父嘴角带笑地在书案上写字。
“师父今日心情很好啊,是有什么好事发生吗?”
李劲松听到徒弟的话,放下笔,声音满含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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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有一桩好事,赤龙醒了。”
水云身心猛地一紧,他不敢相信云霄宫会这么快掌握丹曦山的情况。赤龙大人在今天苏醒这件事自己也是刚刚得知,那师父又是从何得知这件事的…
来不及细想,他赶紧调整表情,“原来是赤龙醒了呀,也算不得什么好事吧…”
“怎么不算?赤龙昏迷的这段日子,魔族对妖族骚扰不断,现下赤龙已醒,魔族也能安分一段日子了。”
李劲松见自己徒弟表情有些不自然,便问道,“你来找为师是有什么事啊?”
水云身思绪回笼,想起自己的任务,“哦,我是听别人说雁灵城那边好像有魔物伤人,所以来问问师父,是不是要让大师兄去看看?”
“雁灵城?”李劲松回忆着雁灵城的具体位置,半晌说道,“既有魔物伤人,我们云霄宫岂有坐视不管之理。你收拾一下,和你大师兄一起去看看吧。”
“我?”水云身不敢置信,他来云霄宫这么久了,还从未被安排过除魔任务。
“对啊,你也到年纪下山历练了,怎么,不敢去?”
“不是不是不是,我敢去!”水云身双手在身前晃得飞快。
管不了那么多了,能和赤龙大人和大师兄在一起,他是一百个愿意的。
李劲松看着自己徒弟呆愣愣的样子,有些不放心,“记住,遇事不要冲动,要听你师兄的话,有什么事就传信回来,一定不要受伤,知道了吗!”
“知道了知道了!我现在就去找师兄!”水云身已经兴奋得忘乎所以,一边应声一边往外跑,他得把自己下山这个好消息赶紧告诉赤龙大人。
他跑到河边,观察了一下四周,才把叠成小鱼形状的传音符放入溪水中。
那小纸鱼眨眼间竟变成一条游动的活鱼,顺着水流游走了。
确认小鱼游走了,他才站起身,朝大师兄的住处走去。
路上他想起那日赤龙大人问他的话。
“云霄宫中谁最心善?”
他不解。
这云霄宫遍地都是心善之人,否则他也不会如此轻易就瞒住自己半人半妖的身份拜入师门。
赤龙大人听到他的答案欲言又止,踌躇了好一会才又问道,“那有谁能对我善心大发呢?”
“对您?那……应该是大师兄吧。”
“谁?你说谁?凌清秋?”
看到赤龙大人惊诧的样子,他也对自己脱口而出的话有点惊讶。
他思索了片刻。虽然不知道赤龙大人为什么会这样问,但他还是觉得大师兄不会伤害赤龙大人。
“嗯…其实…我在大师兄的屋子里看见过您的画像,而且应该是师兄自己画的…”
赤龙大人惊诧不已,满脸的不可置信。
他赶紧又解释道,“我不确定是不是您!只是我看到那幅画像第一个就想起来您了,而且…”
他又认真地看了看赤龙大人。
“而且如果画中人是您的话,画的还是很传神的…我也说不好,反正挺像的。”
赤龙大人听到这番解释之后,面色反而平静下来,沉默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喝完之后,又深呼了一口气。
“云身啊,按照现在的形势,三族开战只是时间问题,一旦开战,那对妖族就是灭顶之灾,所以我只能另想他法…”
水云身一直呆在云霄宫打探消息,自然知道以妖族现在的实力,如果没有人族的帮助,那对上魔族就是以卵击石。
“大人,您对我和梭花恩重如山我无以为报,不管您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您,云身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赤龙大人抬了抬手,打断了他表忠心的话。
“还没到那个地步,三足鼎立的局势应该还能维持一段时间,我只是想早做打算。”
“那您的意思是……”
“我会向人族投诚,但不是以赤龙的身份…”
2. 第二章 二人初见
玉京子和社君第二天早上一进入雁灵城的地界,就直奔城里的裁缝铺。
“掌柜的,帮我拿一身这样的白色纱裙,再给我弟弟找一套青色的衣服。”
玉京子掏出一幅画递给掌柜。
“还有这个发型…你们可以帮我梳一下吗。”
掌柜接过那幅画,发现上面的人衣着打扮有点熟悉,“姑娘,画中的这位不会是……”
“正是!”
玉京子终于在雁灵城里找到了能理解她画中意境的知音。
等二人收拾妥当走出裁缝铺,社君才终于得空提出自己的疑问。
“你还给我们每人设计了一套衣服?”
“不是我设计的,算是我借鉴的。”玉京子笑得讳莫如深。
“你定好见面的地点了吗?”
“只约了雁灵城,至于具体地点…不用说,只要他们来了就会来找我们。”
社君自认为还算了解玉京子,他觉得这人现在的笑有点邪恶。
没过一会儿,他就确认他是真的很了解玉京子。
他早就知道玉京子的脑袋是想不出什么好主意的!
这边凌清秋二人也过了城门。
还没到城中心就听人群在议论雁灵湖那好像有两个人在演什么戏。
水云身心里涌现一点不好的预感,还不等他细想,凌清秋就先来了兴致。
“云身,现在吃饭还为时尚早,不如我们也去凑凑热闹。”
“啊…好啊。”
在去雁灵湖的路上水云身一直在心里默默祈祷,千万不要是二位大人。
直到到了雁灵湖的残桥边,看到湖边一青一白两个身影,他的心才是彻底的凉了。
玉京子一直四处张望,那二人一出现她就注意到了,赶紧拉着社君穿过人群。
社君低着头,恨不得把脑袋藏进衣服里。
玉京子径直走到二人身前,一开口就是,
“天有不测风云,不知可否借一下公子的伞…”
水云身抬头,晴空万里。
他闭了闭眼,偷偷捏诀,霎时间天空传来一声闷雷。
“要下雨了,快回家吧……”
人群顷刻间就散了大半。
水云身等了半天,看自己师兄不为所动,刚想开口打个圆场,就听见师兄磁性且富有笑意的声音。
“好呀,正好我带了伞。”
然后他就看到师兄满脸笑意地转过身,从自己背后的箱笼里把伞抽走,递给了赤龙大人。
动作行云流水,水云身只感觉箱笼一轻,根本来不及做别的反应。
赤龙大人接过伞也是满脸羞涩。
“呀,多谢公子的伞,小女子无以为报,不如请公子共进午饭吧!”
“能与姑娘一同用饭是在下的荣幸。”
然后两个人就这样有说有笑地并肩往前走了。
社君和水云身全都呆住了,跟在二人身后走了半天,社君才突然出声,
“传奇果然是传奇,都是祖宗的智慧,前人的经验啊。”
看着二人在前面相谈甚欢,水云身感觉事情进行的有点诡异的顺利。
但是他也更加确认了,师兄房间里的画就是赤龙大人!
“福运楼!好名字,我们就在这里吃吧。”
玉京子刚要抬腿往里走,就被社君拽了一下袖子。
社君在玉京子耳边咬着牙低声道,“这里一看就很贵!!!”
玉京子就跟没听见似的,直直地走了进去。
凌清秋也紧随其后。
水云身刚想跟着进去,就被社君拽住了。
“你们下山,云霄宫应该给了不少钱吧。”
他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不知道啊,我们修行之人对身外之物不甚在意的。”
看到三个人都走进去,社君突然释然地笑了。
原来这一出一出的,全是冲着自己来的。
早上那玉娘子传奇衣服发饰的钱是自己出的,中午这顿饭的钱还得自己出,晚上还有客栈的钱……
他整理了半天心情才走进去落座,结果发现菜已经点完了!
刚要拍桌子,玉京子就握住了他的手,“都是你爱吃的。”
说完还眨了眨眼睛。
社君气消了,为玉京子花钱,自己又有什么怨言呢。
等菜一上桌,社君就知道自己又上当了,但是他实在没劲了。
作为一只鼠,被蛇玩弄是他的命运,他懂。
“我看公子仪表不凡,不知来这雁灵城所谓何事呀?”
“在下凌清秋,是云霄宫的大弟子,听闻这雁灵城最近受魔物侵扰,所以来看看。”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水云身心里警铃大作。
云霄宫对外一般称自己为修行之人,是不会随便提起什么魔物不魔物的。
还有这大师兄,怎么一张嘴就把自己名字说出来了。
“呀!魔物,好恐怖哦~”
玉京子双掌并拢放在脸侧,做出一副紧张害怕的样子。
戏太过了,社君有心提醒她一下,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就见凌清秋放下筷子,坐得更直了。
“姑娘别怕,有我在,是不会让任何人受伤的。”
……这段太倒胃口了,社君不想付钱,因为自己根本吃不下去。
“是呀,有凌大哥在,我就放心了~”
玉京子夹着嗓子说完,坐得离凌清秋更近了一点。
“凌大哥,你看我的打扮,就知道我是很喜欢看话本的,尤其是这种志怪的,反正我们姐弟俩也不知道该去往何处,要不你带着我们一起去除魔吧。”
见凌清秋没反应,玉京子更是伸手扯住了他的袖口,
“好不好嘛~凌大哥~”
凌清秋的脸都红透了,斩钉截铁地回答,“好!”
玉京子喜出望外,立马收回手,回到原位坐好,
“凌大哥你真好,快吃饭吧。”
说完就自顾自地吃起来。
其余三人一动未动。
凌清秋还沉浸在刚刚玉京子那几句‘凌大哥’里;社君生气玉京子服低做小来讨好这个人族小子;水云身作为唯一一位对桌子上所有人都有了解的人,很难清楚地分析出现在的局势。
总的来说,局势一片大好,但是细细想来…局势怎么可能在半个时辰内就好到这种地步啊!
“凌大哥,你们住在哪里呀。”
“我们今天上午才刚到雁灵城,还没来得及找住的地方。”
“呀,那太好了,我和我弟弟也是今天到的,也还没有落脚的地方,我们可以住在一起。”
“好呀,住得近些互相也有个照应。”
说到这,凌清秋才突然想起来,“对了,还没来得及问姑娘的名讳。”
“我叫玉京子,我弟弟叫社君,这位少侠呢?”
水云身一抬头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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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京子的眼神,刚想回答,就被凌清秋抢先。
“他叫水云身,是我的师弟。”
水云身心里暗自腹诽,白娘子和许仙身边还得有个小青插话呢,玉娘子和凌仙倒是视他人于无物啊。
这顿饭几人吃得各怀鬼胎,但是面上还算和谐,直到到了客栈。
“社君弟弟这么大了,难道还要和姐姐住在一起吗,实在是不妥。”凌清秋皱眉。
“如你所言,这雁灵城有魔物,我怎么能让我姐姐一人独住?”
社君早就看这个道貌岸然的人族修士不爽了。
“既是魔物,自然不是凡夫俗子可以对抗,你和你姐姐住在一起,就能保护住她了?”
“哦~那我是不是应该安排我姐姐和你住一间呀?”
“你……”
“停!”
玉京子受不了两个大男人因为这点小事弄得剑拔弩张的。
她上前一步,站在社君身前,对凌清秋说,“凌大哥,我知道你是关心我,但是我和弟弟自小相依为命,这么多年漂泊四海也都是住在一起,所以这次我还是和他一个屋子吧。”
说罢,她没再理凌清秋,转头和掌柜说,“要两间挨在一起的屋子,都要两张床的。”
社君乖乖掏钱,玉京子接过钥匙,把其中一把递给凌清秋。
“那凌大哥,我们晚点见。”
说完她没再看那二人一眼,就带着社君上楼了。
一关上屋门,社君赶紧布下结界,然后就再也忍不住了。
“你和那个凌清秋怎么回事!”
玉京子也收起了笑脸,走到桌前倒了两杯茶,慢悠悠地喝完其中一杯才开口。
“他可能一直喜欢我!”
“什么!!!”
“你小点声!大白天地鼠叫,要吓死谁啊!”
“他认识你吗,他就喜欢你!”社君看玉京子坐下,赶紧坐到她身边。
“之前云身和我说,凌清秋的房间里有我的画像,我一开始还有点疑虑,但是我看今日种种,我觉得说不定这小子真是对我情根深种呢。”
社君眉头紧锁,“他见过你?他知道你的身份?”
“嘶…这个问题我也一直在想,但是我确定我记忆里没有他这个人,所以他应该是偶然见过我一次,然后一见钟情、情难自禁。”
社君看不得玉京子这副自恋的样子,忍不住泼冷水,“……可能那画中只是一位与你相像的女子吧…如果只是偶然见过就能情根深种、如此殷勤,那也太离谱了。”
“无论出于什么原因,他愿意带我们同行就好,反正他也打不过我,你还怕制不住他吗?”
玉京子不愿再过多思考,已经走到床铺前准备躺下休息了。
“但是玉儿,他今天太奇怪了,完全不是我知道的那个凌清秋,而且你看水云身的样子,他肯定也觉得凌清秋很反常。”
“无所谓啦,他心里在想什么是他的事,就算他真的另有图谋,只要不耽误我们的事,我就愿意陪他演下去,”
玉京子已经在床上躺下了,说着说着还打了个哈欠。
“而且他今天不说是要除魔,也算是我们的盟友了。”
“对了,你一说我才想起来,我怎么不知道雁灵城还有魔物啊?”
“原来有没有我不知道,但是只要有我在,还怕这雁灵城没有魔物吗?”
社君闻言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你要往城里引魔物!”
3. 第三章 怪事频发
“你疯了!”
社君不敢相信这是玉京子能说出来的话。
“诶呀,你瞎想什么呢!”玉京子不想多说,敷衍道,“你赶紧睡吧,我心里有数。”
“你这样说我怎么能睡得着啊!这城里到底是什么魔物啊,你告诉我,我好有个准备!”
玉京子受不住社君的刨根问底,不耐烦地从床上坐起身。
“难道今天我是闲得慌才大张旗鼓地演了这一出戏吗?”
“第一,如果这城里有魔物,看到我出现了,那他们肯定要逃啊,不逃也得想办法给三十三天报信吧,这雁灵城四周都有我的线,只要有魔物异动都逃不出我的掌控。
要是这城里有魔,那正好,要是没有…那也挺好,我去找点小魔,一进城就抓住,也算凌清秋没白跑一趟。”
“第二,这雁灵城离丹曦山那么近,凡是在这活动的小妖都应该认识我的脸,今天我排场这么大,就是想让凌清秋也露个脸,这样他们就能安分一点,别自己往枪口上撞。”
“搞了半天,这雁灵城的情况你其实也一无所知嘛…”
社君突然反应过来,“所以你选中雁灵城就是因为它有湖有断桥!”
他等了半天,只等到玉京子均匀的呼吸声,无奈地叹了口气。
其实他也困了,这几天劳心劳神的事太多,说不累是假的,他又布了一道结界,才放心入睡。
确认社君已经陷入沉睡,玉京子才睁开眼睛起身下床,翻窗离开之前又加固了一下社君的结界。
……
黄苍今天整个世界观都被重塑了!
他发现赤龙大人居然和那个人族大弟子搅和在一起!
他不识字,没看过什么话本,但是他听围观的人说,那把伞是定情信物,还了伞两个人就要成亲的!
他回了铁匠铺想了半天,终于得出一个结论。
那根本不是赤龙大人,只是长得像而已,那女子身上没有一点妖气,应该只是个普通人。
这样想着,他心里才稍稍安定一点。
但是凌清秋来雁灵城了,他还是关了铁匠铺,准备回家躲几天。
他刚打开家门,就看见那位长得和赤龙大人一模一样的女子正坐在他家的桌案旁。
见到他进门,笑吟吟地开口,
“好久不见呀,小黄。”
黄苍确认了,这就是他的赤龙大人!
他一下子扑到玉京子脚边,抱着玉京子的小腿一个劲儿地蹭,激动地差点哭出来。
玉京子摸了摸黄苍的脑袋,“好了好了,都长成大狗了还这样腻歪。”
“赤龙大人,您不是说每个月都会来看我的吗…呜呜…这都两个月零二十七天了…呜呜…”
黄苍还是没忍住哭了出来。
“诶呦…可怜的小黄,我错了哈,这次我多陪陪你,好不好呀…”
黄苍哭得说不出话,只得一边抽泣一边点头。
玉京子拍了拍黄苍的肩,“好了,现在先起来,我有事要找你帮忙呢。”
黄苍一听到自己能为赤龙大人效力,顿时什么委屈都忘了,只想快点干活。
“妖族现在是存亡绝续的关键时刻,我此次出来,只有你与社君知道,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黄苍猛点头,嘴角都要咧到耳根了,他才知道原来赤龙大人是如此地信任他。
“妖族早已视魔族为死敌,所以我必须取得人族信任,与其合力铲除魔族…人族不会信任是妖族首领的赤龙,但是也许会接受一个没有妖气,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族女子。”
玉京子声音停了一下,又摸了摸黄苍的脑袋,脸上是温柔的笑。
“所以从今晚开始,你就真的要变成我的小黄了,可以吗。”
黄苍二话没说就现出原身来表明态度。
玉京子忍不住笑出声,“不是现在呀,你还得去打点一下你的铺子呢…”
……
夜幕降临,客栈旁的街市也热闹起来。
社君被敲门声惊醒,一起身就看到玉京子还在睡。
他听到门外凌清秋的声音,一边应着,一边走到玉京子床前。
他喊了两声,见人没反应,就伸手去捏玉京子的鼻子。
手刚碰到,玉京子的眼睛就立马睁开了。
他对上玉京子的竖瞳,嘿嘿一笑,“凌清秋在门外呢,找咱们吃晚饭。”
玉京子推开社君,起身穿鞋。
“诶,你的发型呢?”
“睡觉不舒服,卸掉了。”
社君小声嘟囔,“花钱做的呢,就这样卸掉了。”
玉京子走到门前,提前含着一颗掩息丹,然后才挥手冲散了社君的结界,调整笑容打开房门。
听到门声,栏杆旁的水云身和凌清秋转过身来。
“凌大哥,水大哥,我们吃什么呀。”
水云身很努力地压制自己的笑意,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会和赤龙大人以兄妹相称。
不仅是因为身份地位,更是因为赤龙大人的年龄应该比他大很多才对。
“雁灵城的夜晚很热闹,我们出去逛逛,看看有什么你喜欢吃的。”
凌清秋还没完全摸透玉京子饮食上的喜好,从午饭来看,他只知道玉京子是喜欢吃肉的。
“好呀!”
玉京子正想找借口去找黄苍呢,凌清秋就提出逛街,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递枕头。
逛街市的这一路上,玉京子没少吃也没少买,只要是她多看一眼的东西,社君和凌清秋就抢着付钱。
玉京子知道社君是因为看不惯凌清秋,但她挺好奇凌清秋是为什么这么大方。
不过不管凌清秋是因为什么,只要他肯为自己花钱,就是好孩子。
逛得玉京子都吃饱了,她才终于看见趴在巷子口的黄苍。
“呀~是一只小狗~”
玉京子快步走到黄苍身边,蹲下身去摸黄苍狗头。
“好可爱的小狗啊~你有主人吗?”
黄苍迫不及待地摇头。
“…它…它是摇头了吗?”水云身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应该是没有主人吧,一只狗孤零零地躺在这,好可怜呀。”
玉京子自顾自地演下去。
“它应该有主人吧,这么干净还这么胖…”
水云身第一次知道赤龙大人喜欢小狗。
“啧…”玉京子觉得水云身简直是在跟自己作对!
“要不我们把它带在身边吧!”玉京子回过头看向凌清秋。
那双眼睛亮晶晶的,让凌清秋一瞬间有些怔愣,分不清是眸光还是月光。
他只觉得心如鼓擂,连巷子里吹过的风都带着暖意,他知道自己的脸一定很红,这一刻他感谢夜色帮他掩饰了失态。
“好啊。”他不假思索也无心思考。
玉京子开心地转过头去,“那你就叫小黄吧,以后我就是你的主人了!”
看着一人一狗欢快的样子,凌清秋脸上的笑容也多了宠溺的意味。
不似水云身那状况外的样子,社君看着凌清秋若有所思。
他现在很确定凌清秋对玉京子的感情不一般,那画像中的人也极有可能是玉京子。
但是这二人到底什么时候见过呢,只是见过却不知道玉京子的身份吗……
还没等他把一切想明白,人群就骚乱起来。
水云身拽住一位行色匆匆的路人问道,“前面发生什么事了?”
“是知府大人的夫人怀着身孕逛街,不知怎么的,突然就要生了,你们赶紧走吧,留在这是要摊上事的…”
还不等水云身再问,那人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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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匆匆地走了。
“她生孩子,和其他人有什么关系啊…怎么大家都这么紧张啊?”水云深不解。
“妇人生产,我们还是避一避吧。”凌清秋说完眼神看向玉京子。
“正巧刚路过一家皮具铺子,我们去给小黄做个项圈吧。”
几人还未动,黄苍已经顺着玉京子手指的方向往铺子里跑了。
水云身看着小狗已经在皮具铺门口站定,不由得感叹,“这小土狗还挺有灵性…”
玉京子已经想好项圈的样式,一进门就把要求交代给了掌柜。
几人又在皮具铺待了好一会才等到项圈做完。
“姑娘,您看看这项圈可还满意?”
掌柜拿着已经做好的项圈来到玉京子身边。
是一只红蓝相间的蛇纹项圈,内里还刻了一个‘黄’字。
“真好看!”
玉京子接过来,蹲下身给黄苍带上。
“真威风!你喜欢吗?”
黄苍开心地直转圈,听见玉京子问他,汪汪地叫了两声。
凌清秋立马付钱,社君一动没动。
他已经想开了,有人替自己花钱,还不是好事一桩。
几人刚要走出店门,就看到许多官兵小跑着过去。
“官兵这么晚出动…不会是因为知府夫人生孩子吧?”水云身疑惑。
“赵大人的夫人要生了?”皮具铺的伙计在旁问道。
凌清秋看见伙计震惊慌乱的样子,眉头轻蹙,
“这位夫人有什么特别吗?”
“不是人特别,是…”
“陈二!”
伙计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店铺掌柜厉声打断了。
他吼完又笑盈盈地对着几人做出送客的姿势。
“几位慢走…”
凌清秋看掌柜这个架势便没有多问。
四人一狗出了皮具店,又回到了刚刚骚乱的地方。
官兵已经戒严,围观的百姓也不少。
水云身在人群外侧向里面张望半天,发现什么也看不见。
于是转身问身边的一位老妇,“大娘,这知府夫人生子,排场也太大了些,怎么来这么多官兵呀?”
“哎呀,几位有所不知,这雁灵城最近可不太平,尤其是怀孕的女子,得是千小心万小心啊。”
“大娘,不太平是什么意思啊?”水云身语气里充满疑惑。
老妇人左右看了一下,才低声说道,“就从这个月的月初开始吧,城里都丢了三个孩子了,赵大人家的孩子就是第三个。”
水云身闻言忍不住侧头看了玉京子一眼,他还以为赤龙大人说雁灵城有魔物,只是为了和大师兄见面而找的借口呢。
“孩子丢了?怎么丢的?”凌清秋的声音也染上了几分凝重。
“谁知道呢,前两个孩子丢的时候,都只有孕妇和产婆们在,也说不清是怎么丢的,但是今天赵大人家的孩子可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老妇人说话慢悠悠的,弄得水云身忍不住发问。
“那赵夫人在大街上就发动了,赵大人征用了旁边的铺子,下人、产婆呼啦啦的一群人呢,连赵大人也在铺子里,侍卫就守在门口,铺子外面围观的人也不少,结果呢,孩子还是不见了。”
“光天化日之下,丢了一个小孩,没人看见?”水云身觉得不可思议。
“是啊,说的就是这个,这么多人都看不住一个孩子!”
老妇人说到这里又四下观察了一下,用手掩着嘴,把声音压得更低了。
“大家都猜啊,这些孩子是被妖魔抓走了……”
凌清秋表情严肃,如果是妖魔做的,那自己刚刚离这里不远,不应该一点没有察觉。
可若不是妖魔——
那就只能是人。
4. 玉娘子传奇前传
我在打定主意投诚云霄宫之前,恶补了一下话本。
总结下来发现,能被名门正派人士收留在身边的女子大体上分为两种:
一种是穿白衣服的,要么弱柳扶风,要么卖身葬父;
一种是穿破衣烂衫的,要么沿街乞讨,要么被人欺凌。
本来我是想装作失忆走第二个路线的,但是那天水云身的话让我改变了主意。
刚听到他说凌清秋有我的画像,我还以为是凌清秋恨妖族至深,所以画了我的画像放在屋子里日夜翻看卧薪尝胆。
但是想想又觉得不可能,对妖族而言我都算横空出世,何况是对人族呢。
他就算是画个靶子,也应该是玄介卿的脸啊,怎么能是我呢。
在我的记忆里我们二人从未见过面,可以说是无仇无怨,怀恨至此应该不至于,但是要像云身说的那样,他对我…别有用心,那就更吓人了!
我对他的了解不多,他长什么样子我还是通过云身传回来的画像才知道的。
那时他刚当上云霄宫的大弟子。
我还以为他会和他师父李劲松得道的年纪差不多,是个小老头呢。
画像一传过来,我吓了一跳,甚至以为是水云身传错了——他居然这样年轻。
人族修士众多,但弱冠之年就能得道的人屈指可数。
他是天才,可惜不是妖族的天才。
但是也好,起码没入魔。
这些年时局动荡,天灾人祸不断,民不聊生,入魔的人很多,妖也不少。
听说三十三天和下饺子一样,简直是魔山魔海。
这种形势下人妖合作是理所应当。
可惜妖族上位首领烛夜在与人族结盟后,没有按照约定在人魔大战中派妖支援,导致人族遭受重创。
连云霄宫的掌门也在大战中为救门下弟子惨死,从那时起人族就算是恨妖入骨了。
李劲松带着云霄宫的几位高手蹲守了好久,才抓住烛夜落单的机会,将其斩杀。
李劲松也因此成为云霄宫的新任掌门。
其实我不觉得他有什么错,只是如此一来,妖族对人族的愧疚之心是一点没有了,反而增添了几份恨意。
因为烛夜作为首领是真正做到了爱妖如子。
妖族失去了烛夜,本应是玄介卿那个老王八继任首领。
但是不知是从哪传出的消息,非说妖族有一条通体赤红的龙。
众妖都等着赤龙现世,尤其是玄介卿,还放话说这妖王之位应由赤龙居之。
我躲了好久,一直等着我爹主动认下赤龙这个名字。
可是等啊等,只等到了魔族因为群妖无首,大肆杀妖、掠夺妖丹的消息。
我没熬过我爹,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在丹曦山上现出了真身。
于是我成了赤龙。
赤龙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那雨给我淋的,根本睁不开眼睛。
还有那雷声也太大了,本来作假我就心虚,我真怕老天长眼一个雷劈在我身上。
但是赤龙也是很好当的。
所有妖都对我恭敬有加,除了那老王八。
第一眼看见我就眉头紧锁,不就是抢了他的首领之位吗,他以为我想当啊!
我都想好了,只要他敢为难我,我就卷铺盖走人,把位置还给他。
谁知道他对我还挺好的,天天给我吃一大堆丹药。
我听小妖们说,炼丹是很费心血的事。
我不知道怎么报答他,只能努力修炼。
好在我还挺争气的,进步很快。
终于有一天,我知道我很强了,因为那老王八突然对我笑了。
吓死我了,我以为他终于忍不住要对我动手了呢。
他很少让我见外妖,我就是被他一掌劈死,也得等变成蛇干才会被妖发现。
结果那天他说要带我认认妖。
我见到了仙羽和熊壮,一只鹰和一只老虎。
见到仙羽的那一刻,我呆住了,把仙羽姐姐叫成了仙女姐姐。
不为别的,她长得太好看了,眼睛和我娘的一样是单眼皮。像那种话本里武功高强,会劫富济贫的女侠。
但是她最好别再穿她那条棕色羽毛裙子了,好丑。
那个熊壮我都不想说,一只老虎居然姓熊,那让熊怎么办?
还有,不管你是谁,上半身能不能穿点什么啊!
我还是个小女妖啊!
玄介卿让我完全信任他们,我一下子就接受了。
一看见仙羽的脸,我眼睛里就俩字‘信任’;
熊壮就更不用说了,三个我摞起来站在他身后,别人都发现不了,那一身腱子肉配上那两只大手,感觉一巴掌能给我扇到三十三天大门口。
至于玄介卿……
我不信他就不会吃他的丹药,他要是想害我,我三七都过去半年了。
就这样,我走马上任,正式在众妖面前亮相,成为妖族的首领、丹曦山的山大王。
但是话又说回来,一朝妖王一朝臣,新王上任三把火,王要妖死妖不得不死……
总之,社君是我的至交好友,我们俩亲如姐妹,必须给他个长老之位。
主要还是因为他知道我根本不是什么赤龙,却一直没有告诉任何妖,我觉得他简直是当代小妖之典范!
老王八很生气,说这叫弹冠相庆。
我突然想起来,我都当上妖王了,别说王冠了,连新衣服都没给我做一身!
说到这个问题,玄介卿闭嘴了。
妖族很穷,我知道,就算有点家底也被玄介卿花掉给我炼丹了。
我其实根本没想要什么新衣服,提起这个只是想让他闭嘴。
而且他现在还不了解社君,这小子最能钻营了,他要是当上长老,那银子就像流水一样来的,兄弟。
不过我没说出来,我想给他个惊喜。
可惜这老王八发挥乌龟精神,咬死不松口。
他说三个长老分管水陆空,没有第四个位置了。
我很生气,下定决心不再搭理他。
直到几天后的一个早上,我一打开屋门,就看到地上有一个黑盒子。
我一脚踢开,别是谁要暗算我。
这一踢,里面的东西就掉出来了。
是一条裙子,红蓝相间的,阳光照在上面,波光粼粼的。
换上裙子我本来想去找玄介卿的,没走几步,我就看见了背着包袱的社君。
我一下子扑到他身上,没有一点寒暄,他第一句话就是说我发达了,连这么贵的料子都穿上了。
社君就这样没名没份地跟在我身边。
我慢慢地开始穿金戴银了…
仙羽的羽毛裙也变得五颜六色了…
玄介卿炼的丹也越来越多了…
就连熊壮也穿上上衣了…
现在社君虽然没当上长老,但是走到哪,小妖们也都得叫一声社君大人。
丹曦山真是一片欣欣向荣啊!
可惜我受了重伤。
中秋佳节,人族的城镇提前好几天就热闹起来。
我想去,老王八没同意,所以我是一个人偷偷去的。
烛夜的死给了魔族启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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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我却没吸取教训。
我提着刚买的花灯,正想去猜灯谜,就感觉到了魔气。
我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魔物,有人有妖。
我应该在城里躲起来的,街上人这么多,我又服了掩息丹,他们一时半刻发现不了我。
但是我不能,不能置全城百姓于不顾。
入了魔就失了心智,被欲望控制,他们什么都做得出来。
我几乎是瞬间飞身,向城外奔去。
没过两条街,我的肩膀就被击穿,我不敢还击,不敢停留,我只能快点,再快点,还好清瑶城四面环水,城镇本身不算大。
终于看到了清瑶河,我已经感受到了魔气入体,控制不住的想咬点什么。
我突然意识到像云霄宫掌门这种级别的修士,也许魔君不会想直接杀掉。
来不及多想,魔物已经把我团团围住。
有点想笑,魔君太看得起我了,派来的魔物比这河里的水还多。
我张开双手,血线从指尖流出,我淬满毒液,多得几乎要从线上滴落。
不知道打了多久,不知道杀了多少魔物,体内的魔气越来越多,眼睛也控制不住地变回了竖瞳。
我下定决心,无论如何绝不能入魔。
就在这个时候,玄介卿到了。
他一出手,我确定社君没那个本事做长老了,这老王八遇见水还真是无敌啊。
我对上他的眼神,刚想说话,丹药就被塞了满嘴,不用死了,魔气被压制住了。
玄介卿没恋战,带我水遁了。
我心虚,偷跑出来差点死了不说,衣服还破了。
我不敢再看他,只能装晕。
你还别说,眼睛一闭,困意就上来了,快睡着的时候,我听见他说。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废话,我杀了那么多魔物。
睡了不知道多久,我刚想睁开眼,就听到熊壮的声音,
“社君,你说这龙有毒吗,我听说那些魔物都身中剧毒,死状很惨呢……”
我赶紧给自己催眠,最好睡到屋内空无一妖。
“你管那魔物怎么死的呢,我只知道死了这么多,魔族能老实一段时间了,龙就是龙,这实力真是非同小可,我听玄大人说,要不是他拦着,大人是要打到三十三天的……”
赶紧睡吧玉京子,一会就要笑出声了。
再醒过来,我感受了半天,确定没妖才敢睁开眼睛。
天已经黑了,屋内只点了一根蜡烛。
夜深人静时最适合思考。
我知道玄介卿那样说是为了鼓舞人心,妖族太需要一个实力强大的妖王了。
但是我现在还不是,还不是一个合格的妖王。
我居然丢下整个妖族,自己一个人出去玩。
烛夜要是泉下有知,都得想办法复活来给我啄死。
除了对妖族的愧疚,我更多的是对魔族的实力感到心惊。
原来魔气入体就能成魔,那只要魔君想,整个天下所有生物不都能变成魔物吗…
我马上又否定了这个想法,肯定不能,如果这样行得通,魔君早就这样做了,还能等到现在?
但是不管如何,我都得想办法和人族合作,光靠现在的妖族就想战胜魔族,简直是痴心妄想……
社君推门进来了,吓死我了,幸亏是他。
思考得太认真,一点脚步声没听见。
“你醒了!我……”
“嘘!!!!!!”
这一口气,差点给我整缺氧了。
“社君,你得陪我办件事……”
5. 第四章 并非魔物
玉京子心里也升起一丝古怪。
她今天下午已经从黄苍口中得知了雁灵城最近的怪事,也大概确认是魔物所为,但是今晚发生的事,又让她改变了想法…
“凌大哥,你怎么想?”
“现在还没什么想法…”凌清秋苦笑了一下,“先问问知府大人和他夫人吧,也许会有点线索。”
凌清秋打定主意就带着几人从人群中穿过,走到守卫身前,亮出云霄宫的腰牌。
“在下云霄宫凌清秋,有几句话想问赵大人,麻烦帮我通传一声。”
“云霄宫?”其中一位守卫闻声看向几人,上下打量一下凌清秋,接过腰牌,转身走进了店铺。
没过一会,他就走了出来,把腰牌还给凌清秋,态度也恭敬了许多,“赵大人请几位进去。”
玉京子跟在凌清秋后面还没进门,就见一华服男子迎上来。
“下官赵祈安,是这雁灵城的知府,不知云霄宫的几位修士驾临,实在是失礼…”
玉京子挑了挑眉,她没想到云霄宫的地位这么高,连知府这种级别的朝廷官员在云霄宫面前都毕恭毕敬。
凌清秋微微拱手,“我等此次只是途经雁灵城,本无意叨扰,但是正巧赶上今日发生这怪事…贸然前来,还请赵大人不要怪罪。”
“哎呀,凌修士哪里的话,雁灵城近日怪事频发,是我这个做知府的无能,如今幸得几位修士前来相助,下官真是感激不尽…”
玉京子实在受不了这些文邹邹的场面话了,随即出声打断。
“我们能去见见您夫人吗?”
“自然可以,只是内人产后虚弱又丢了孩子,现下是昏迷不醒啊…”
“那产婆呢?”
“产婆……产婆在后面院子里,几位跟我来…”赵祈安犹豫了一下,还是带着几人往后院走去。
还没靠近院子,玉京子就皱起眉头,血腥味,很重的血腥味。
又走了几步,女人细碎的哭声就传入众人耳朵里。
铺子后门也站了两个守卫,见到赵大人带人过来迅速打开院门。
一走进院子,眼前的景象让几人都愣了一下。
院子里简直人满为患。
院子中间跪着很多仆妇下人,四周围了一圈官兵;墙角,一个满身鞭痕的妇人被吊在架子上,一旁的官兵拿着盆水正要泼上去;靠近柴火堆的地上直挺挺的躺着两个浑身血污不知是死是活的人…
见几人停住脚步,赵祈安解释道,“几位别怪我手段狠,孩子凭空消失,在场的人都有责任,都得一一接受审问。而且这事不是第一次了,如果不细细责问,捉住凶手,那将后患无穷啊。”
玉京子活了快二百年,人类的残忍她见识过不少,但是凌清秋何曾见过这架势。
他面色不善地看向赵祈年,“在场的人都要被如此审问吗,赵大人也未曾离开过这铺子半步,那您又由谁来审问呢!”
赵祈安一噎,嗫嚅了半天,什么也没说出来。
玉京子又仔细感受了一下这院子里的气息,没有魔气也没有妖气,她现在确定孩子是被人偷走的。
“那这一番审问下来,赵大人可有什么发现吗?”
赵祈安听见玉京子的问话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赶紧招呼负责审问的官兵过来。
“可问出什么了?”
那人听到赵祈安的话,想说点什么,又看向凌清秋几人,表情犹豫起来。
“这几位都是云霄宫的修士,是我们雁灵城的贵客,有什么话就赶紧说!”
那人又张了张嘴,才终于下定决心似的,“接触过小少爷的是两位接生的产婆和夫人的一位婢女,剩下的人都在远处伺候,没有瞧见夫人生产的具体情景。其中一位产婆只说她记得夫人恶露不止,剩下的事就昏昏沉沉的想不起来了。另一个产婆和那婢女也说,今日夫人发动的措手不及,她们手忙脚乱,具体孩子是怎么丢的,谁…谁也说不清。”
“一派胡言!一个活生生的孩子就这么丢了,居然还敢拿这些浑话搪塞我!继续给我审…另外,给我全城搜,务必给我把孩子找回来!”
凌清秋皱眉,刚想张口说什么,就被玉京子拽了下袖子。
“赵大人,我知夫人现下身体不适,但是事关令郎,有些话我还是想当面问问夫人。”
赵祈安看了看玉京子,又看向另外几人。
玉京子看出赵祈安顾虑,转头对凌清秋他们说,“你们就在这等我吧,我去去就回。”
说罢,她又看向赵祈安。
“…内人在二楼休息,修士跟我来吧。”
玉京子跟着赵祈安进了铺子二楼的一个房间,屋子里除了赵夫人再无旁人。
赵夫人躺在床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天花,听到有人进来才侧过头,“孩子找到了吗?”
“…还没…”赵祈安声音有些颤抖。
她又把头转了回去,赵祈安见状叹了一口气,“嫣儿,这位是云霄宫的修士,是来帮咱们找孩子的,你有什么话就和她说吧…”
赵祈安说完没有在屋里逗留,和玉京子示意了一下,就转身出去了。
玉京子观察了一下这个屋子,很小,机关暗道之类的应该没有。
只有一个小窗户被支开一道缝隙,这也是屋子里没什么血腥味的原因。
玉京子走到窗边,想把窗户完全打开,一用力却发现窗户在外边被卡死了。
她收回手,转身走到赵夫人床前,“现在还不是夫人伤心绝望的时候,尽快找到孩子才是要紧事。”
“赵慕颜,是她偷了我的孩子。”赵夫人空洞的眼神变得凶狠起来。
“赵慕颜?夫人为何如此肯定啊?”
“一定是她,除了她没人会对我的孩子下手!”赵夫人偏过头,眼神落在玉京子身上。
面对面看见赵夫人的脸,玉京子才发觉这位赵夫人竟然如此年轻。
“据我所知,近日城中丢了不少孩子,也许夫人的孩子在这贼人眼里也没什么不同啊。”
赵夫人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不管你们信不信,一定是她!”
“夫人在生产过程中可有什么异样吗?”
“屋里除了我,就只有那三个贱人,她们都被赵慕颜买通了,一起偷了我的孩子…”
不愿多听赵夫人的咒骂,玉京子出声打断,“夫人刚刚有没有意识不清、头晕恍惚的感觉呢?”
“意识不清…”赵夫人回忆起刚刚经历过的一切。
“我不知道,太疼了,我一直在用力,越用力越疼,疼得我头晕眼花,浑身无力…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晕过去的,我还没来得及看我的孩子一眼,他就不见了,我甚至都没听到他的哭声…”
没听到孩子的声音?玉京子心生疑惑。
“一定是赵慕颜,是她偷了我的孩子,一定是她……”
玉京子对赵夫人执着于赵慕颜感到无奈,见赵夫人这问不出什么,屋子里也没什么异样,她便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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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多问。
“夫人先好好休养吧,我们会尽力帮夫人找孩子的。”玉京子说完就离开了屋子。
社君第一个看见玉京子下来,“怎么样?”
玉京子摇了摇头,又看向赵祈安,“赵大人家中可还有其他人?”
“下官的发妻去年离世了,家里现在除了嫣儿就只有一个女儿。”
“敢问令爱芳名…”
赵祈安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只是那笑容里有几分苦涩,“嫣儿和你说什么了吧。小女名唤慕颜…其实慕颜与嫣儿之前也是金兰之交,但自从嫣儿嫁入赵家,二人关系就没有那么亲密了…”
玉京子撇了撇嘴,好一个‘没有那么亲密了’,赵夫人简直是视对方为仇人啊。
“那我们方不方便拜访一下慕颜小姐呢?”
“这…此事应与慕颜无关,你们去见她,我怕她多想……”
玉京子没说话,转头看向凌清秋。
“我等代表云霄宫特来雁灵城拜会赵大人,,赵大人邀我们入府一叙也是情理之中。”
玉京子现在看凌清秋是越看越满意,这凌清秋浑身就两个字——懂事!
赵祈安听见凌清秋的话,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好吧…慕颜如果能结识云霄宫的修士,也算是一段机缘…”
“那就明日吧,明日我便邀各位修士入府一叙。”
“大人相邀,我等恭敬不如从命。”凌清秋微微拱手,“那我们今日就先告辞了,明日再登门拜访。”
几人刚要离开院子,凌清秋又想起什么,“赵大人,重刑之下或有冤情,还请适可而止。”
说完,他没在看院子里的人,就带着几人离开了。
几人一走出来,社君第一个忍不住,“怎么回事,你搞明白没有?”
玉京子没有回答,转身往铺子后面的那条街道走去。
走到铺子后院的墙根底下,她抬头看去,正是那扇留了缝隙的小窗户。
只是那窗户外面被两条木板钉死了。
“凌大哥,你帮我看看,那窗户上的木板是新钉上的还是一直就有的。”
凌清秋刚想飞身上墙,又被玉京子拦住了,“算了,明日再来,我们先回去。”
凌清秋一句也没多问,只是点了点头。
玉京子走在前面,小黄和凌清秋分别走在她身侧,社君和水云身跟在后面。
水云身看着自己师兄和那条小土狗若有所思,感觉他俩好像没什么区别。
都听话,也都能听懂人话。
但是相比之下,还是自己师兄更有优势,师兄还能说人话。
这一路上玉京子都一言不发,她一直在想赵夫人待的那间小屋子,屋内只有四个人,赵夫人不会对孩子动手,那就只剩三个人…
虽然屋内只有这几人,可是屋外伺候的人的也不少,就算这三人中有人动了歪心思,那孩子去哪了呢…
玉京子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又觉得这事是人做的,与魔物无关,索性不再去想。
看她神色轻松下来,凌清秋才出声询问,“有什么想法吗?”
玉京子迎上凌清秋期待的眼神,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嘴,“嗯…没什么想法,但是我感觉明天见过赵慕颜之后,我可能会有点想法…”
玉京子自己说完也觉得没什么信服力,于是举起右手的三根手指,信誓旦旦道,“我保证,明天一定有想法!”
凌清秋看她这个样子,忍不住笑了。
6. 第五章 初探赵府
翌日一早,几人决定在客栈吃过早饭再出发去赵府。
饭桌上玉京子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凌大哥,你说这贼人为什么要偷刚出生孩子呢,而且还不止偷了一个?”
“确实,刚出生的孩子最难将养,人牙子不会去偷这么小的孩子。”水云身也面露疑惑。
凌清秋思考了一会,“那不然我们兵分两路吧,我和玉姑娘去赵府,云身带着社君去问问之前丢孩子的两户人家,看看有什么线索。”
“不行!”社君第一个站出来反对,“就算分头行动,也应该是我和姐姐在一起。”
“我觉得凌大哥安排的很合理啊,我们俩武功不佳,有云霄宫的修士保护不是很好吗?”玉京子一边说着,一边对社君使了个眼色。
“你带着小黄,小狗鼻子灵,也许能发现什么呢。”
社君顺着玉京子的眼神看向趴在地上的小黄。
他昨晚已经知道小黄的身份了,现在玉京子让他和小黄在一起,应该是怀疑另外两个孩子的事有蹊跷。
思及此,虽然他心里还是不放心玉京子和凌清秋二人独处,但他也没再出言反对。
几人随便凑活了一下早饭就分头出发了。
玉京子和凌清秋刚到赵府门口就有一中年男子带着小厮迎了上来。
“二位是云霄宫的修士吗?”
凌清秋微微颔首,“在下云霄宫凌清秋,特来拜会赵大人。”
“小人是这赵府的管家,我家老爷得知云霄宫的修士要驾临赵府,特意命我在此恭候,老爷在书房等着两位修士呢,二位请随我来……”
玉京子一进到赵府,眼睛刷一下就睁大了。
这简直是一个缩小版的雁灵城啊。
一进门左手边是一大片池塘,水面上荷叶片片,荷花亭亭而立,往里一瞧,清澈如镜的水里还有鱼儿在游动;右手边是几座巧夺天工形态各异的假山,假山上各处被铁线蕨覆盖,旁边还栽种着几棵罗汉松…
沿着青石板路穿过连廊,又见另一番天地。
院中金黄与深碧交织,是桂花开得正盛。步入院中,似有风吹过,桂香扑鼻,树叶沙沙作响,与小女儿的娇笑一并传入耳中…
几人循声望去,一个小厮拿着根长棍在打桂花,一个穿着粉色衣裙的少女在树下去接飘落的花瓣,丫鬟们在旁伺候,有风吹过,花瓣四散,激起少女娇笑…
“那位便是我们小姐。”管家介绍道。
“小姐!贵客到了!”
听见管家的声音,那边几人都停了动作,往这边望过来。
赵小姐第一个动作,往这边跑过来,在离几人两步远的地方站定,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福身礼。
“小女赵慕颜,见过二位修士。”
凌清秋拱手回礼,“在下凌清秋,这位是我师妹玉京子,我与师妹二人代表云霄宫特来拜会赵大人。”
“我听父亲说了,你们是来帮他找那些丢了的孩子的,我替我父亲和全城的百姓谢谢你们。”赵慕颜说着便又要行礼。
凌清秋伸手打断了她的动作,“解百姓之忧,行为民之举是我们云霄宫的分内之事,何谈感谢呢。”
两个人说话间,玉京子一直在观察赵慕颜,她觉得这个赵慕颜举止端庄、眼神灵动,不像坏人。
寒暄过后,一行人往赵祈安的书房走去,凌清秋见刚刚玉京子一直盯着赵慕颜看,便刻意落后几步,在她耳边低声问道,“看出什么了?’
玉京子思考片刻,同样低声在凌清秋耳边回道,“是个美女。”
“……”
到了书房门口,管家刚要开门,就听见玉京子说,“赵小姐,找孩子的事就让我师兄和赵大人谈吧,我第一次来雁灵城,感觉这城里热闹得很,不如你带我去逛一逛吧。”
“啊?”
赵慕颜从见面开始就被这女修士一直盯着,现在还被要求和她逛街…幸亏这人是女子,否则自己是要多心的。
凌清秋的眼神在二人身上转了半天,最后和玉京子的眼神对上。
“……那你们早点回来。”他对着玉京子说不出拒绝的话。
赵慕颜也知道自己无法拒绝,索性应了下来。
“倒是我招待不周了,玉修士初来雁灵城,我理应带着你到处逛逛的。”
赵慕颜转头对管家说,“赵伯,你和我爹说一声,午饭我和玉姑娘不回来用了,让他别等我们了。”
“玉修士,我先去换身衣服,你……”
“赵府雕梁画栋真是让人大开眼界,不知道赵小姐那里又是什么景致啊?”
玉京子直白的语言让赵慕颜忍不住笑了,“那玉修士请随我来吧。”
赵慕颜对着凌清秋微微福身后,带着玉京子往自己的院子去了。
玉京子一路上左顾右盼,对赵府的环境表现出极大的兴致。
“你们赵府是谁在侍弄花草啊,这么多奇珍异草都养护的这样好,真厉害。”
赵慕颜脚步顿了一下,看向院子。
她眸光里的情绪玉京子看不真切,只闻到她身上有一种悲伤的味道。
“养护得好吗……”赵慕颜嘴角微勾,但脸上却没有半分笑意,“我娘喜侍花草,如今她不在了,便由我来接管了。”
“赵夫人一定是个善良美丽,热爱生活的女子……赵小姐也是。”
赵慕颜闻言怔了一下,侧头看向玉京子,语气真诚,“谢谢你。”
玉京子看到她这样正式地表示感谢,有点不明所以,“我说的不是客套话,我是真心的,我也很喜欢花草,可是没有赵夫人这样的本事,能做的这么好……”
赵慕颜抿着嘴笑了,“正因为你是真心的,我才要谢谢你…其实…其实很久没人称呼我娘赵夫人了。”
玉京子看着走在自己身前,年龄比自己小了很多很多的女孩。
“我听赵大人说,你和现在的赵夫人原先是很好的朋友?”
“玉修士其实在怀疑我,是吗?”
赵慕颜彻底停下了脚步,转身面向玉京子。
玉京子轻轻摇了下头,“有点心疼你吧……”
“娘亲过世,父亲另娶自己好友,丧期未过,新夫人就已怀孕产子…没人能接受这样的事…”
玉京子觉得赵慕颜的眼睛亮亮的,好像还有点湿意。
“事情已成定局,又有什么接不接受呢?”她说完又看向院子里的桂花树。
玉京子有心安慰,又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这时候她想起凌清秋,要是他在肯定能说出好多漂亮话来。
好在赵慕颜的情绪散得很快,没一会儿又笑盈盈地看向玉京子,“走吧玉修士。”
“别叫我修士了,就叫我名字吧,或者叫我玉儿。”玉京子受不了她一口一个修士的,本来做人就心虚,被人叫修士更是紧张得很。
“…敢问玉儿姑娘芳龄几何呀?”
“呃……十七?”她问的太突然,玉京子一点准备也没有。
“我去年刚及笄,如此,我应叫你一声玉儿姐姐。”
“那我叫你慕颜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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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京子很喜欢人类之间的这种称呼方式,好像两个陌生人之间一下子有了情感链接。而且她有点喜欢赵慕颜,长得好看、端庄识礼,还喜欢花草,简直就是她的亲妹妹!
赵慕颜带着玉京子又拐了一个弯,便进了自己的小院子。
“玉儿姐姐便在这里等我吧,我很快就出来。”
玉京子笑着点头,直到赵慕颜把房门关上,她才收敛笑意。
她打量着赵慕颜自己的小院子,又回想起赵慕颜今天的所有表现,她觉得这个人给她一种很割裂的感觉。
就像赵府和这个小院子,赵府郁郁葱葱,被绿色填满了;但是这个小院子是被青石板铺满的,有凉亭、有秋千、有棋桌、有摇椅…就是没有树,只有院墙边摆了几盆花草。
也许赵小姐不是一个喜爱花草的人,也许赵小姐不似表面看起来这样纯真坦率…
“玉儿姐姐,我收拾好了。”
玉京子转过身便看到赵慕颜身着白绿相间的交领齐腰襦裙,头发上也簪了一支绿色的簪子。
见她看着自己,赵慕颜走到她身前,提起裙摆转了个圈,“我穿绿色好看吗?”
玉京子笑得很温柔,“好看,很适合你,像一株小吊兰。”
赵慕颜听到这个形容笑出了声,“那我今天要为姐姐挑一条黄色的裙子,把姐姐打扮得像桂花一样!”
两个人就这样像一对相识已久的小姐妹,有说有笑地挽着手出门了。
赵祈安陪凌清秋用过午饭之后就出门忙公务去了,只留管家在凌清秋身边侍候。
刚开始凌清秋还有心聊聊赵府的内宅之事,到日落黄昏之时,凌清秋已经如坐针毡,只盼着玉京子能早点回来。
如今听见门房说两个小丫头声势浩大的回来了,他赶紧去正门相迎。
这对小姐妹出门时是开开心心两手空空的,回来时却是精疲力尽浩浩荡荡的。
“你们…买了这么多东西呀!”
凌清秋不敢相信这二人不到四个时辰就能买这么多东西。
“就你们两个人,怎么拿回来的呀?”
“慕颜妹妹租了马车,连人带物一路就回来了。”玉京子走了一天依旧活力满满。
赵慕颜在旁边笑盈盈地看着玉京子,“玉儿姐姐体力真好,我是真走不动了,只能租马车回来了。”
她弯下身,开始收拾地上的东西,玉京子见此也跟着一起收拾。
转眼间,地上的东西就分别堆成了两座小山。
凌清秋看着堆在玉京子身前的那座小山,突然想到自己忘记在出门前给她银子了!
玉京子仰头看着凌清秋表情的变化,嘿嘿一笑,“放心吧,社君给我钱了。”
凌清秋心里更难受了,社君都能想到的问题,他居然没想到!
“走啊,玉儿姐姐,进屋吃饭了!”赵慕颜现在很喜欢和玉京子呆在一起。
玉京子还蹲在原地,闻言摆了摆手,“不了不了,客栈那边还有人等着我们呢。明天,明天我再来找你。”
赵慕颜闻言有些失望,但是转念想到明天还能见面又高兴起来,“那你说好了,明天一定要来找我啊!用过早饭就来!”
“好好好,放心吧!”玉京子双手撑着膝盖站起身,“你赶紧进去吃饭吧,我这就走了。”
听到玉京子要走,凌清秋懂事的拎起地上的东西,很沉,带子勒得他手指都泛起白色。
于是玉京子满身轻松地走出了赵府,凌清秋步伐沉重地跟在后面。
7. 第六章 客栈汇总
玉京子听见身后凌清秋沉重的呼吸声,忍不住想笑。
其实刚刚回到赵府门口的时候,赵慕颜问过她,回去的时候要不要坐马车。
她说不用,这点东西她和凌清秋两个人就能拿,只是她没想到凌清秋根本不用她,自己一个人就全拿了。
玉京子不知道究竟要做些什么才算喜欢一个人,但是看凌清秋愿意为自己花钱,愿意给自己干活,还愿意听自己话…
她想凌清秋这样应该算是喜欢自己吧,但是他究竟为什么会喜欢自己呢,真的只是见色起意吗……
还没到客栈,半路上就遇到了社君和水云身。
水云身见自己师兄拿了这么多东西赶紧过去帮忙。
社君看了眼两手空空、闲庭信步的玉京子,表情也有点奇怪,“你把人家当驴使啊?”
玉京子的表情有点委屈,回头看了一眼凌清秋。
“不是的,是我自己要拿的,没有很沉。”
听到凌清秋的话,玉京子的表情又得意起来,看向社君的目光也多了点挑衅。
社君嘴角抽了抽,发出一声冷笑,“真是什么王八配什么壳。”
“你说谁王八呢!”
社君赶紧后退两步,生怕玉京子的食指戳到自己眼睛。
眼看自己一招没有伤到社君,玉京子抬脚便要踹,社君赶紧往客栈方向跑,玉京子在后边追着,小黄吠叫两声,也跟在后面……
没一会儿,两人一狗就先到了客栈。
社君找了最角落的位置坐下,抬起右手叫停了这场闹剧。
“怎么样?”玉京子也正了脸色,伸手给社君倒了杯茶。
“那两个孩子不一样,应该是被魔物偷的,产妇和产婆都见过了,在分娩过程中被迷了心智,丢了一段记忆。”
社君喝了一口茶水,神情严肃,“这雁灵城还真有魔物!”
“我的线没动,不知道那魔物还在不在城里?”比起魔物还在,玉京子更担心那魔物已经先她一步逃走了。
“魔物在哪现在还不清楚……对了,你今天去赵府怎么样?”
“赵府那个孩子,我心里隐约有一点猜测,现在还没法下定论。”
“那现在怎么办,先找哪个孩子?”
玉京子没有回答,也没法回答。
她说到底还是一个妖,心里更关注魔物的动向,但是无依无靠的赵慕颜也让她放心不下,她不知道该不该插手人类的事……
二人沉默间,凌清秋二人也回了客栈。
玉京子一看见二人,脸上瞬间绽开笑容,“辛苦凌大哥和水大哥了!今天晚饭我请!”
社君希望今天玉京子能用自己的钱请。
哦,他忘了,玉京子口袋里的钱也都是他给的!
“等等,他们拎的东西都是你的吗?”社君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
玉京子点了点头。
“你自己买的??”
玉京子依旧点头。
“拿你钱袋里的钱买的???”
“对啊,不是你给的钱吗!”玉京子点头都点累了。
社君觉得自己好累,养一条蛇好累。
凌清秋听见二人对话,又看到社君生无可恋的样子,浅笑了一下。
“今日是我考虑不周了,”凌清秋说着就把自己的钱袋放在桌子上,又从腰间小袋里掏出一枚白红相间的玉佩递给玉京子。
“这是我的家传玉佩,拿着这玉佩去凌氏钱行,银子便可随意取用。”
社君先玉京子一步拿走那玉佩,翻来覆去看了半天才抬头问道,“你也姓凌,你和凌云志什么关系?”
“凌云志正是家父。”凌清秋没想到社君居然认识他父亲。
社君又看了凌清秋半晌,突然笑了,笑得很开心,也笑得其他三人莫名其妙。
他知道了,知道凌清秋为什么会有玉京子的画像,知道他为什么面对玉京子时表现得如此反常,他全明白了!
玉儿和水云身这俩傻帽还说什么一见钟情,情根深种,扯淡!
他看着对面一直给自己提供错误信息的水云身,本来想说点什么,但是一转头看到玉京子瞪着圆圆的眼睛,一脸茫然地看着自己,他又把话咽了下去。
人类的感情是如此复杂,跟这蠢得冒泡的蛇和鱼没什么好说的!
他倒要看看这二位是到猴年马月才能知道,人类之间情爱是最浅薄的感情。
他是真的很期待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天,玉儿得知自己自作多情之后那种尴尬的表情。
想到这,社君舔了舔嘴唇,收敛了笑意,把玉佩放在了桌子上,和钱袋一起推到凌清秋身前。
“玉佩和钱都拿回去吧,不管我姐姐想买什么,我这个做弟弟的都负担得起。”
?
玉京子想伸手摸摸社君的额头,看看他有没有生病,她感觉社君应该是头脑不太清醒,居然拒绝了一张长期银票!
她眼瞧着社君侧过身子,左手叉腰,右手肘支在桌子上,右手握成拳撑着脑袋,左脚脚腕搭在右腿上,右腿还一直在抖。
她又看向社君的脸,一边嘴角勾起,四目相对间,他还得意的挑了挑眉……
“你…你是让什么东西上身了吗?”玉京子迟疑着开口。
“啧…”社君没理她,转头招呼客栈伙计,“小二!点菜!”
他说完又姿态很高地扫视了一下桌上的三个人,“今儿我高兴,你们放开了点菜,今晚我请!”
玉京子觉得社君应该是真的生病了!
社君嘴上说着让他们敞开点,结果五个菜全是自己点的!
但是点的都是玉京子爱吃的就是了。
饭桌上凌清秋问起今日的收获,水云身率先开口。
“我探过气息了,那两个孩子是魔物所为,而且应该是同一魔物,偷孩子的手段是一样的。在产妇分娩过程中,所有人瞬间失了神志,等再回过神孩子就不见了,所有人的记忆里根本没有孩子和那魔物。”
凌清秋听完又看向玉京子,“赵慕颜今日有什么异常吗?”
“她…她的异常可能与孩子无关。”
玉京子回忆起今日和赵慕颜相处的点滴。
“她娘的离世给了她很大打击,她报复赵夫人是情理之中的。只是我觉得,对孩子下手这种事,她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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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做的。”
凌清秋点了点头,“今日我与管家聊过,不管是赵小姐还是之前的赵夫人都很受府内众人拥护,反倒是现在这个赵夫人,自从嫁进赵府之后没少挫磨赵小姐和府中下人。”
玉京子突然想起来今日分别之时交给社君的任务,“你去看了那个窗户没有?”
社君点点头放下筷子,“看了,那钉子和木板都有年头了。我们也问过店家了,是早年间家里养过小猫,怕翻窗逃跑,就把窗户钉死了。”
玉京子余光注意到小黄突然挺胸抬头地站在自己脚边。
社君见此赶紧给小黄邀功,“今天最大的收获是小黄贡献的!”
小黄尾巴摇得更欢了。
“小黄发现那屋子里有一个手绢,上面有迷-药和糖水混合物的残留。我们也问过店家了,那手绢不是他们的,应该是赵府那些人遗落的。”
“哇哦!世界上居然有如此神通广大的小狗!居然还是我的小狗!”
小黄听见她夸奖的话,兴奋地原地乱刨。
玉京子侧过身,让小黄把前爪搭在自己的膝盖上,白衣服上顿时留下好几个爪印。
她没管这些,扶起小黄的狗头就是一阵揉搓,好半天才安抚住小黄的兴奋劲儿。
安抚好小黄,她拿过社君放在桌上的手绢,收到了自己怀里。
她抿了抿嘴,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开口。
“…凌大哥,赵家那孩子既然与魔物无关,那……”
凌清秋自然地接过话茬,“那就麻烦玉姑娘了。”
玉京子愣住了,她没想到凌清秋能如此轻易地探查到她的心意。
“魔物的事已叫我分身乏术,赵府既与魔物无关,那就劳烦玉姑娘去探查真相,给赵府一个交代了。”
玉京子看着凌清秋的眼睛,觉得其实他什么都知道。
凌清秋把自己云霄宫的腰牌递给玉京子,“如果遇到什么阻碍,可以出示这个腰牌。”
玉京子没有接,她知道这个腰牌的重要性。
那是修士的保命符,危难之际摔碎腰牌,所有云霄宫的修士都会有所感应,不管身在何处都会前来相助。
“凌大哥…”
凌清秋见玉京子没有接,便直接站起身,将腰牌放在她面前。
而后又坐回原位,神色如常地继续吃饭,好像那腰牌并不是什么珍贵之物。
玉京子将腰牌握在手里,慢慢收紧。
虽然心里仍有疑虑,但这一刻,她下定决心。
不管将来如何,她都会因着这枚腰牌做一次凌清秋的保命符。
水云身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他没经历过情爱,从前他并不知道到底怎样才算喜欢一个人。
今天在自己师兄身上,他好像知道了一点。
喜欢就是将自己的所拥有的一切都献给那个人。
社君也有点怔住了,他觉得凌清秋肯将自己的全部身家给玉京子就已经算是知恩图报了,往后不管他再给玉儿什么,自己都不会感到惊讶。
但是偏偏给的是这腰牌……
也对,救命之恩当然是要用命来还的。
8. 第七章 助孕药方
玉京子见社君从早起就一直盯着自己,忍不住开口问道,“干嘛一直看我?”
“这不是没见你穿过黄色嘛。”
玉京子闻言,学着赵慕颜的样子提起裙摆转了个圈,“好看吗?”
“好看啊,黄色特别衬你,像成熟的小麦。”社君一脸真诚。
玉京子好像知道昨日赵慕颜为什么笑了。
“…乖,下楼吧,去见见小麦的孩子们。”
社君带着小黄一到楼下,就看到桌子上摆着三碗素面和一碗牛肉面。
“…让我猜猜这碗独一无二的牛肉面是给谁准备的呢?不会是给我的吧…”社君双臂环胸笑盈盈地问道。
“啊?不是给你的,是给赤…玉姑娘的。”水云身呆呆地回答。
如此明确的回答把社君噎了一下,“哈哈,只有她一个人有肉吃吗,难道这是店里最后一碗牛肉面被你们抢到了?哈哈,真厉害!”
还没等水云身解释,小黄已经看到桌腿旁摆着的一大碗牛肉了,他知道那是给自己准备的,二话没说就吃上了。
水云身有点尴尬。
“我以为你会喜欢吃素的…”
他没敢说出来,其实他早上要了四碗素面,师兄说赤龙大人爱吃肉,他才改要了一碗牛肉面的。
气氛尴尬间,玉京子姗姗来迟,直接坐到了摆着牛肉面的位置上。
她刚想动筷子就发现社君在那站着不动。
“干嘛,在为小麦默哀吗?”
“没事,再点一碗牛肉面就好了。”凌清秋说着就要抬手招呼伙计。
“怎么又点?”
“社君也想吃牛肉面。”凌清秋停了动作,选择先回答玉京子的问题。
“开什么玩笑,他吃牛肉面?”玉京子看向社君,眼睛里分明写着‘你又作什么妖’。
社君白了凌清秋一眼,坐在玉京子旁边的位置上,拿起筷子把面挑开。
“人家只是讨厌区别对待嘛。”
“快吃吧,别理他。”玉京子对社君时不时的小性子已经免疫了。
水云身见社君吃上了,松了一口气,开始享受自己的素面。
凌清秋也跟着动了筷子,但却有点食不下咽。
他不知玉京子与社君是何时相识的,但是看见二人之间亲昵的相处方式,他知道他们的感情一定很好,心里没由来地升起一股羡慕的情绪。
这顿饭吃得太安静,水云身很不适应。
“今天怎么安排?”他决定自己开启一个话题。
“还是分头行动呗,你俩去找魔物,我俩去赵府。”社君对自己的安排很满意。
凌清秋没说话,他知道社君安排的很合理。
他今日必须去找魔物,玉京子留在城里,身边还有人守着,他应该满意的。但是不知怎的,心里竟泛起一丝酸意。
他压下心底的情绪,刚想出声表示同意,玉京子就先开口了。
“赵府那边我一个人去就好了,你带着小黄跟凌大哥一起吧。”
社君想拒绝,可惜玉京子没给他开口的机会。
“我今日去见赵夫人和赵小姐,都是女眷,你是男子不方便进去,只能在外面等着,还不如跟着凌大哥去见识一下如何除魔呢。”
“可是……”可是社君不想和凌清秋呆在一起。
“可是什么啊,凌大哥的腰牌在我这呢,不用担心我的。”
玉京子拿出帕子擦了擦嘴,站起身拍了拍社君的肩膀。
“我吃好了,你们慢慢吃吧,我先出发了。”
她留下这句话就头也不回地走出客栈,只留下三个男人和一桌沉默。
玉京子出了客栈之后没有立即去赵府,而是去了昨日她和赵慕颜去过的那家成衣铺。
一进店,掌柜就认出了玉京子,“小姐穿上这黄色的衣裙果然明艳动人啊!”
玉京子笑着接下这句夸奖,然后又做出一副苦恼的表情。
她掏出昨日小黄找到的手帕,递给掌柜。
“掌柜的,这是我一位好友的手帕,我不小心把它弄脏了,应该是洗不干净了,您看看有没有和它一样的手帕,我再买一个一模一样的还给她。”
掌柜接过手帕,“呀,这是染了色呀,即使洗干净了也会留下印子的。”
他摸了摸那手帕的料子,又仔细看了看手帕上的纹样,“这料子我倒是有,但是这花…应该是手帕主人自己绣的,绣得不错,但是也没好到能拿出来售卖的地步。”
“你的意思是,这手帕是独一无二的?”
“以我开这铺子快二十年的经验看,应该是的。”掌柜把帕子递还给了玉京子。
玉京子把帕子收回自己衣兜,面上满是难过。
“既如此,那我只能尽力洗干净再还给人家了。”
掌柜笑着安慰,“这不是什么名贵的料子,绣的也不是很复杂的纹样,您的朋友应该不会太计较的。”
“希望如此吧。”玉京子和掌柜道了谢就离开了。
离开成衣铺后,她又就近去了一家药铺。
刚一进门,她脸上就换上一副喜气洋洋的表情,跟抓药的伙计要了几副安胎药。
趁那伙计抓药的功夫,她又和旁边的人闲聊起来。
“小哥,你知道这雁灵城最好的看胎郎中是谁吗?”
伙计面上有些为难,“这…雁灵城能看胎的郎中不少呢,要说谁是最好的,我一时还真说不出来……”
玉京子没有立即追问,而是自顾自地说道,“我哥哥是家里的三代单传,但是和嫂子成婚也有好几年了,嫂子的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前段时间嫂子身子不适,找郎中一看,竟是有喜了!”
她说着还激动地拍了一下手,“诶呀,我们全家人都高兴得很啊,这不,我赶紧过来抓几副安胎药。但是这郎中是万万不能将就的,我必须得给我嫂子找个最好的!”
说到这,她好像突然想起来什么,“诶,知府赵大人的夫人前段时间不是有孕吗,她的胎是谁看的呀,这知府能相中的郎中肯定是最好的了。”
“好像还真不是。”这时候给玉京子抓药的伙计也加入了话题。
“什么不是?”玉京子追问。
“给赵夫人看胎的是民安堂的孙郎中,他不是很擅长看胎。就是这赵府里的人有点头疼脑热都找他,这么多年下来,他也算赵府的半个府医了。”
“你要是想给你家嫂子寻个看胎好的郎中,可以去广仁堂找周郎中,他算是这雁灵城数一数二的看胎圣手了。”
闻言,玉京子不由得站直了身体,“那赵夫人怀孕的这些时日就没看过别的医生?像你说的周郎中是圣手,她就没想着让周郎中瞧瞧?”
“哎呦,你可别提了,赵小姐得知赵夫人有孕的第二天,就亲自去请了周郎中,谁知道那赵夫人一听是赵小姐找的人,就死活不见啊,非说人家要害她,给周郎中气坏了……”
“这我可知道,赵小姐百般道歉都没留住周郎中啊,那周郎中还放话不再踏足赵府一步!”旁边的人附和着。
“赵小姐真是善良大度啊,还给她找郎中,要是赵府那些事放到我身上我看都不会多看这赵夫人一眼……”
玉京子听到几人议论,没有多停留,付过钱拎着药走出了药铺,站在街口回想着刚刚药铺伙计的话。
陈嫣儿极其看重自己这一胎,她知道赵慕颜会因为赵夫人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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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上她,所以她不敢相信任何外面的郎中,整个怀孕过程都是由孙郎中一人经手……
玉京子理了理思绪,循着刚刚药铺伙计给的地址,往民安堂走去。
到了民安堂门口,玉京子发现这地方离赵府很近,只隔着一条街。
她随手把刚买的安胎药扔到墙角,然后走了进去。
“孙郎中在吗?”
“在的在的,小姐这边请。”医馆的小伙计引着玉京子往内屋走去。
那伙计将她带到内屋门口,就离开了。
玉京子掀开帘子走了进去,里面诊桌旁坐着一位男子,约莫已过知非之年。
“您可是孙郎中?”
“在下孙济仁,小姐请坐。”
面容和蔼慈善,声音中气十足。
“我不是来找您看诊的,是赵慕颜让我来的。”
“赵小姐可是身有不适?”孙济仁没有了刚才的从容,声音也透着几分担忧。
“慕颜好得很,是陈嫣儿,她到现在仍是腹痛难忍,所以慕颜让我来问问,那药会不会让人落下什么病根?”
“药?什么药?在下不知道小姐在说什么。”孙济仁的背紧紧地靠在椅背上,眼神里的审视几乎要溢出来。
四目相对,两人各不相让。
半晌,玉京子轻笑了一声,“孙郎中,我和您实话说了吧。慕颜现在被陈嫣儿盯得很紧,她没办法了才让我来找你的。你知道的,她只是想给陈嫣儿一个教训,不是真的要害她性命。但是陈嫣儿现在身体状况很不好,慕颜有点害怕,才这么着急让我来问问你。”
孙济仁听了这话,又看了玉京子一会,“你是何人?”
“我娘是慕颜娘亲的表姐,算起来,慕颜也得管我叫一声表姐呢。”
“表姐?我怎的从未听说赵夫人有什么表姐?”
“我娘和姨母是真真的姐妹情深啊,赵大人官越做越大,我娘也实在不敢和姨母有太多联系,省地让别人以为是去打秋风的,到时也让姨母难做。”
说到这玉京子叹了一口气,声音沉痛,“唉…我这姨母和表妹都是苦命人,姨母去世我们都没收到消息,还是我娘见太久没有音讯,主动去信,才知道这噩耗。新夫人怀孕,慕颜在府中的日子不好过,我赶紧来陪陪她,没想到慕颜倒是个有主意的。”
她说完见孙济仁面色有所缓和,便又加了一句,“但是看到慕颜能护好自己,我也就放心了,再陪她两天,我也该回家了,和我娘讲讲慕颜的近况,让她也安心。”
孙济仁看玉京子脸上的悲痛不似做假,长舒一口气,眼神垂到桌面上,肩膀也松懈下来。
“是药三分毒,何况那本来也不是什么良药……这两日我会入府再为二夫人诊脉,我会尽力缓解她的不适,你让慕颜小姐放宽心吧。”
“那这次的药,会不会影响之后陈嫣儿受孕?”
孙济仁听到玉京子的问话,瞬间把头抬了起来,眼神里满是疑惑。
“二夫人受孕?赵大人不是早就喝下绝育的药了吗,二夫人如何受孕?”
玉京子的心猛跳了一下,面色如常地回答道,“陈嫣儿也只比慕颜年长一点,慕颜可能也不想让她一直被困在赵府后宅,也许……谁知道慕颜怎么想呢。”
孙济仁点了点头,声音也低沉了下来,“慕颜小姐心善,又是个有主意的,这样也好,她想通了就好……”
屋子里安静下来。
“慕颜交代我的话我都问完了。但是我个人也想在孙郎中这求一副药。”
“小姐请讲。”
玉京子直直地盯着孙济仁的眼睛。
“我要一副陈嫣儿用过的一模一样的假孕药。”
9. 第八章 二探赵府
“小姐…你要这药有何用处啊?”
“谁家内宅里没点秘辛啊…孙郎中就不要多问了。”玉京子狡黠地眨了下眼睛。
“这……”孙济仁显得有些为难。
“你放心吧,我不会乱用的,您要是不方便,我就向慕颜讨要了。”
孙济仁没再多说,弯腰在诊桌左下方的一个带锁的柜子里拿出一张药方,又另拿了一张纸把那药方誊抄下来。
他将誊抄好的药方递给玉京子,“这药方要配合调理脾胃驱寒补血的方子一起,才能达到小腹鼓胀,状若孕妇的效果。此药需每日一次,不可间断亦不可多食。待到预产期前,便可停药,停药后三日之内,用药之人必会如孕妇发动一般腹痛难忍。”
玉京子接过药方,“发动之时,用药之人会如何?”
“失气泄泻。”
玉京子走出民安堂的时候已经想通了所有,她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去见赵夫人的必要。
将云霄宫的腰牌亮在赵府小厮面前,她便一路畅通无阻地走到了赵慕颜的院子。
她在院口驻足良久,不知何时院内的屋门吱呀一声响,赵慕颜走了出来。
玉京子站在原地,面色沉静地看着赵慕颜。
二人对视了一会,募地,赵慕颜笑了,是一种如释重负的、解脱般的笑。
她坐到院子里的秋千上,对着玉京子勾了勾手,“玉儿姐姐过来坐呀。”
玉京子走过去,坐到赵慕颜身边。
“你都知道了吧。”
玉京子没有回答。
见她没说话,赵慕颜侧头看向她,“你讨厌我了吗?”
感受到赵慕颜的视线,玉京子轻轻地摇了摇头。
她也侧过头看向赵慕颜,“你们之间的恩怨有来有往,说不清谁对谁错,我没有理由讨厌你。”
赵慕颜听见玉京子的话,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哈哈哈哈…有来有往?说不清谁对谁错?”
笑了一会儿,赵慕颜好像突然泄了气,整个人软倒在秋千上。
她靠在秋千上,仰头看向天空。
晌午时分,日头正足。
她睁着眼睛看了一会,阳光刺得她眼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她叹了一口气,闭上双眼,眼泪又在眼尾汇聚,滑进她的头发里。
“姐姐,你知道吗,这秋千原来是在正院的那两棵桂花树下,太阳照不到,雨淋不到……可是现在呢,它只能孤零零地呆在这个院子里,风吹日晒,没有半点遮挡。”
赵慕颜的手摩挲着秋千,脸上也有了点笑意。
“这秋千是我爹亲手做给我的,那时我爹刚刚来这雁灵城转任推官,那时赵府还没有这么大。”
赵慕颜虽然面上是笑着的,但是眼神空荡荡地不知道落在何处。
“小小的院子,高大的桂花树,我娘搂着我坐在秋千上,我爹就站在后面推,越推越高,像是要飞起来,我高兴也害怕,紧紧抓着我娘的手……”
赵慕颜的声音轻飘飘的,好像要被风吹散。
赵慕颜吸了一下鼻子,眨了眨眼睛,眼神里多了点温度。
“我还记得有一次我爹带着我娘和我去划船,说是船,其实就是一个带篷的小舟,应该只能坐两个人的,但是那时候我太小了,所以勉强挤下…去的时候天气晴朗,水面好像都泛着热气,波光粼粼的,晃得我都睁不开眼。划着划着,天一下子阴沉起来,那水突然就变成深绿色了,像要把我们的小舟吞掉一样……”
“我害怕,我大声的哭,我爹把我放在他的腿上,紧紧地抱着我。我说我害怕,我想回家,他抱着我,又揽过我娘,他说别害怕,最重要的人都在身边,有什么可害怕的。他说只要我们三个人在一起,在哪,哪就是家……”
“我把头靠在我爹的胸膛上,他用手捂住我的耳朵,他的心跳比雷声还大。我和我爹娘紧紧贴在一起,小船被水晃的乱转,但是我一点都不害怕了,我就感觉那只是我爹在推着我和我娘荡秋千。”
赵慕颜回忆着过去的幸福,脸上是满足的笑容。
玉京子看着她脸上尚未干涸的泪痕,想去抱住她,但是又不忍心打断她的回忆。
“但是一切都过去了。”赵慕颜的笑容消失了,眼神又变得空洞起来。
玉京子伸手覆住赵慕颜搭在秋千上的手,赵慕颜深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呼了出去。
只一个呼吸,她就已经收拾好心情,她手掌翻转,将玉京子的手紧紧握住。
玉京子垂头看着交握的两只手,“你恨你爹背弃了从前的幸福,所以才给他喝了绝育的药。”
赵慕颜笑了,笑得整个人颤抖起来,笑了好一会才停下来。
她轻轻晃动着秋千,目光落在自己膝盖上。
“你连这个都知道了啊……没错,我最恨的就是他,比起陈嫣儿,我更恨他!他才是那个最该死的人!”
玉京子看不清赵慕颜脸上的表情,但是从这恶狠狠的语气里,她已经知道赵祈安究竟给赵慕颜带来了怎样的痛苦。
“只是绝育而已,我应该杀了他的,我太心软了,我忘不了小时候他抱着我,哄着我的样子,我对不起我娘……”
赵慕颜声音哽咽起来,眼泪砸在裙子上,好像溅起了水花,像石子投湖,让玉京子的心里泛起了涟漪。
玉京子松开交握的手,将赵慕颜揽在怀里。
赵慕颜的眼泪落在她的肩膀上,似有千斤。
“我本来没想害陈嫣儿的,真的,给我爹下了药之后,我就没那么恨了。”
赵慕颜的情绪平复了一点,“我是有婚约的,本来我及笄之后就会离开赵府了,但是她用我娘的孝期把我留了下来,好,为我娘守孝一生,我也是愿意的。”
“可是你知道吗,她为了留住我爹,无所不用其极,甚至将我娘精心养护的花草都摘下来,撒了满地,踩着它们跳舞,我怎能不恨!”
赵慕颜呼吸急促起来,玉京子的手轻拍在她的胳膊上,无声地安慰着。
“一开始我没想到假孕,是她自己蠢,以为自己怀孕了,都没找郎中确认呢,就来了我的院子…”
“我还记得那天,她穿着一身红来我的院子,脸上的得意都藏不住了,她问我,让我守孝,她却有孕,我会不会怪她?”
赵慕颜说到这低低地笑了两声,那笑声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一样。
“我怎么会因为这个怪她呢,早在她摘花的时候,我就恨不能早点杀了她。”
“我知道我爹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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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生育,还以为是她红杏出墙了呢,问了她身边的丫鬟才知道,她是喝了调理身体的中药之后,误以为自己怀孕了…无所谓,她既然想怀,那我就给她一个机会,让她体会一次怀孕生子,再体会一次失子之痛。”
“其实我没想到真的能瞒她到生产,这也怪她自己,身边这么多人,居然没一个人肯对她说真话。”
赵慕颜又在玉京子的肩上躺了一会才直起身子,“你要去告诉他们真相吗?”
玉京子抬起头,太阳已经被云层遮住,微风吹过,空气里带了一丝凉意。
“我是来找孩子的,赵府没丢孩子,我不会插手。”
玉京子说完,从内兜里把手帕拿出来,递给赵慕颜,“这个你收着吧,在陈嫣儿生产的屋子里找到的,这花是自己绣的……”
玉京子没有把话说完,赵慕颜把那帕子接过来,仔细看了看那纹样。
“是卯花的帕子,这上面绣的是一朵溲疏花,我娘觉得溲疏不适合女孩子叫,就让她叫卯花了。她一直跟在我爹身边伺候,陈嫣儿嫁进来,我爹就把她给陈嫣儿了。”
说到这,赵慕颜突然转身看向玉京子,嘴角含笑。
“姐姐知道溲疏花代表着什么吗?”
看见玉京子摇头,她说出答案。
“忠诚。”
“溲疏是我爹取的名字,意味着他对我娘忠诚,对朝廷忠诚,他把人送去陈嫣儿身边的时候,不知道有没有想起溲疏这个名字……但是这不重要了,忠诚的一直都是卯花,不是他。”
玉京子的目光落在赵慕颜握着帕子的手上,她很用力,用力到整个手都在颤抖。
“就算我不主动去说,你爹和陈嫣儿也会不遗余力地去找孩子,去找真相。”
“我敢做就敢认,我从没想过要瞒着谁,只是他们太蠢,蠢到尽失人心却不自知。”
赵慕颜说的很坚定,那最后几个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玉京子看着这个脸庞还稍显稚嫩的人类小孩,又想到刚刚自己怀里瘦削的肩膀,最终还是开了口。
“慕颜,你才十六岁,你知道你未来的人生有多长吗……长到有一天,你想起我时,甚至记不清我的脸。”
“如果你的一生都被恨意裹挟着,那不是亲者痛仇者快吗?如果你娘九泉之下知道因为自己的死让你变成被仇恨操控的木偶,那她能闭上眼睛吗?”
赵慕颜的脑子嗡嗡作响,她想起她娘咽气的那一幕,眼中含泪,双眼瞪得很大。
难道不是怨恨吗,怨恨夫君的背叛,怨恨生命的短暂。
赵慕颜眼神凝固,只有眼泪成串的掉下来。
她想起来了,她娘直到咽气还紧紧握着她的手,是放不下,放不下自己年幼的女儿。
赵慕颜像是从梦魇中惊醒,急促的喘息着,将脸埋进自己的双手,终于失声痛哭起来。
玉京子用手顺着赵慕颜的背,感受着她身体的震动。
她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对不对,如果是凌清秋在这,他会怎么做呢?
他会戳破一切,让真相大白吗?
也许吧,但是玉京子只是一只小妖,她能做的只有帮眼前人解开心结。
至于其他的……人类的事应该由人类自己解决才对。
10. 第九章 真正贼人
离开赵府,玉京子的心情并没有真相大白的释然,反而感觉胸口像是堵着一口气。
她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逛着,最终还是走进一家医馆,把方子交给郎中。
郎中仔细看了半晌才得出结论,虽不是什么治病救人的良方,但也绝不是伤人性命的毒药。
压在身上的巨石顷刻间化作一团棉花,她将药方收起来,一身轻松地出了医馆,向客栈方向走去。
走到半路,她脚步骤停,线动了,自己放在雁灵城外的线动了。
她不敢耽误,随便找了个背人的小巷,掏出一粒掩息丹含在嘴里,立马运功去寻自己的线。
一来到红线跟前,那线就像有感应似的,全都奔她而来。
她伸出食指,红线争先恐后地从指尖进入她的身体。
收回红线,她用拇指轻捻指尖,感受着里面的气息。
没有魔气?
玉京子眉毛皱了起来,意识到刚刚碰到线的不是魔物,而是一只小妖。
想到自己刚刚着急忙慌的样子,不免有些好笑。
她重新布置好血线后往客栈方向走去,刚过城门一段距离,突然发现街上的人一小撮一小撮的聚在一起,不知道在讨论什么。
于是她假装不经意地来到一个摊子面前,准备打探一下消息。
谁知她刚走近,就听见摊主说,“可不是嘛,这贼是越来越张狂了,前天刚偷了知府的孩子,今天还敢动手。”
“你说什么!”玉京子一嗓子吓了那几个聊天的人一跳。
她顾不得许多,声音小了点,又问一遍,“你刚刚说,今天又丢了一个孩子?”
“对啊,就是大概一炷香之前,刚丢的,还是之前那伙人,诶呀,你不知道……”
难道偷孩子根本不是什么魔物?而是刚刚自己感知到的那个小妖?
她希望自己的怀疑是错误的,“丢孩子的人家在哪?”
玉京子顺着那摊主的指引走到了一个巷口,还没拐进去就听见里面的哭喊声。
她垂在身侧的手微微颤抖起来,如果犯下如此大错的真是妖,那她作为妖族首领应该如何处置呢?
她紧握了一下拳头,下定决心,拐进小巷,刚走两步就碰上了凌清秋一行人。
“你怎么在这?”社君看见迎面走来的玉京子愣了一下,出声询问。
“我听说又有孩子被偷,所以来看看,怎么样,孩子……”玉京子不知道该怎么去问。
凌清秋幅度很小地点了点头,“孩子丢了,和前两个一样。”
“那…是魔物偷的吗?”
见对面三个人都沉默不语,玉京子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气氛压抑间,社君欲言又止的样子被她发现。
玉京子心领神会,“我们分头去找吧,孩子刚丢,那贼人肯定跑不远的!”
凌清秋点了下头,一言不发地从玉京子身边走过。水云身看了她一眼,快走了几步跟在他师兄身后。
等二人都离开巷子,玉京子才出声询问,“怎么回事?”
还没等社君说话,小黄叫了一声,转身便朝巷子另一端跑去,玉京子和社君紧紧跟在他身后。
迎着风跑,社君说不出话。等小黄终于停下,他才咽了下口水,大喘着气说,“呼…是妖做的,小黄认识……”
玉京子皱着眉头打量眼前这间不起眼的民房,听见社君的话,她上前一步,一脚把门踹开。
门板很脆,一下子就碎裂开来。倒在地上,激起大片灰尘。
穿过院子,走进堂屋,桌子上也覆盖着一层薄灰。屋内很简陋,几乎没有什么生活用品。
“这是能住妖的地方吗?”社君环顾四周,又低下头问小黄,“小黄,你确定那妖住在这?”
不等小黄回答社君的问题,玉京子就问道,“那日我让你传消息,你是在这见到他的?”
见小黄摇头,玉京子直接下命令,“带我去找他。”
小黄听到指令马上往外面跑去。见这一人一狗像阵风似的离开屋子,社君忍不住抱怨,“怎么全是体力活啊!”
话虽如此,他还是马不停蹄地跟了上去。
小黄一路狂奔,最后在一个巷子口立住不动了。
玉京子在原地站了一会,社君才气喘吁吁地追上来,把手搭在她肩膀上,慢慢平稳呼吸。
见玉京子好半天一动不动,社君便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就见那院子门口立着一块硕大的木板,上面是一个醒目的红色大字——镖
“镖局??!!”
没管社君的的惊呼,玉京子低头问小黄,“那妖法力如何?”
听到小黄喉咙里低沉的声音,玉京子发出一声冷哼,随即大摇大摆地向镖局大门走去。
二人一狗一进镖局大门,就有一个壮汉迎上来,打量了一下二人,然后把视线落在玉京子身上,“小姐来镖局可是有生意要做?”
玉京子站在院子中间,没有着急答话。
小黄一进院子就开始四处嗅闻,突然冲着门廊后面叫了一声,玉京子抬脚就要过去。
壮汉伸手拦住,玉京子不等他说话就伸手劈在他脖子上,那人一下子就软倒在地。
玉京子头都没低一下就从壮汉身上跨了过去,社君二话不说就伸手把壮汉拖到一边,二人配合默契,甚为熟练。
小黄见二人跟上,便一路穿过门廊,绕过校场,直奔膳堂后面的柴房。
临近柴房,玉京子知道,就是这里了,妖气混着血腥气。
于是她给了社君一个眼神,社君便悄无声息地向柴房后面移动。
还没等二人形成包围之势,柴房的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了。
是一个身着灰色束腰劲装的女子。
场面一时有些凝滞。
那女子先是愣了一下,等她看清变回原身的黄苍,双眼一下变得猩红,原地起跳直冲玉京子而来。
淬了毒的血线从玉京子十根指尖展出,射向那人。似是毫无畏惧,她竟迎线而上。
快到近处,玉京子突然发现那女子前胸处鼓鼓囊囊,身后也背着个大包裹。
是孩子!
她赶紧收回线,这一下给了女人可乘之机,一脚踢在玉京子身上,玉京子后退两步,刚想反击,却发现女人毫不恋战,一刻不停地往城外飞去。
玉京子飞身跟在后面,但是那女子速度太快了,等她追到郊外的林子里,哪里还有女人的踪影呢?
还好她在城外的线没动,这说明女人就在这林子里,甚至可能就离她不远。
她皱了皱眉,悄无声息地将线收紧,缩小包围圈,一旦那线碰到那小妖,她就能立马感知。
还没等她用此法找到那妖,社君就已经带着小黄追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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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怎么回事,孩子是不是在她身上?”社君上气不接下气。
“小黄,去找。”玉京子找到了比用线更好的办法。
看着小黄远去的背影,她缓缓开口,“身上只有一个孩子,是个小兔妖,应该……不会伤害孩子。”
她想了一下,又说,“你去把云身他们找来,就用这小兔妖探探凌清秋的虚实吧。”
“凌清秋?他会杀了这小妖的!”社君抬头看向玉京子,面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玉京子闻言低头看向蹲在地上的社君,“如果真的被杀,那也是她应得的!孩子这么小就被她偷走,她想过孩子,想过孩子的家人吗?她现在和魔物有什么区别!难道真的要我亲手杀了她吗!”
看到玉京子如此激动,社君有些意外,踌躇一下,还是开口,“可是你不是说她没伤害孩子吗…”
“社君!”玉京子大声喝止了社君的话。
意识到自己过于激动,玉京子深呼一口气,强迫自己将语气缓和下去。
“社君,刚出生的孩子是很脆弱的,更何况还是人类的小孩,他们的亲娘仔细照顾都不一定能把孩子健康地留下,现在他们被一个妖掳走,去过风餐露宿的日子,孩子有没有一口奶喝都说不定呢!”
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玉京子咬紧了牙,整个人都紧绷起来。
小黄的叫声把她惊醒,“去找凌清秋。”
留下这句话,她就向小黄的方向飞去。
兔妖正和小黄对峙,见到玉京子来,她冷笑着开口,“你就是新妖王?”
她看着玉京子刺人的眼神,有点不自在,“怎么,妖王大人是要为几个人类小孩就杀了我吗?”
没等到玉京子的回答,她眼珠一转,又看向小黄,“黄苍,你不愧是条狗啊,为了个上任没两天的妖王,就出卖我?”
黄苍听到那兔妖的话,身体绷直,嘴唇皱起来,盯着兔妖一动不动。
“孩子呢?”玉京子看向兔妖身后的兔子洞,不是很大,肯定藏不下两个孩子。
那兔妖闻言微微侧头,把身后的包袱解开抱在怀里,脸上是无辜的表情,“不是在这嘛?”
来不及反应,兔妖的右肩已经被玉京子的线洞穿,那线又在她松开包袱的瞬间把孩子卷走了。
兔妖吃痛后退几步捂住伤口,一脸愤怒地看向玉京子。
“孩子呢?”玉京子站在原地,把孩子抱在怀里,冷沉着脸。
“死了!”
玉京子眼睛变成竖瞳,下一秒,兔妖的双脚被线缠在一起,整个人被倒吊起来。
“最后一次机会,孩子呢?”
兔妖血液倒流,脸色涨红起来,“真死了!人类的孩子根本养不活!”
玉京子身体有些僵硬,她收回线,兔妖掉在地上。
“尸体呢?”她问得艰难,好像听到了自己牙齿碰撞的声音。
“不见了。”兔妖还软在地上,“是真的不见了,我找了,但是没找到…”
玉京子闭上眼睛,咬了咬牙才看向怀里的孩子。孩子心跳微弱,双眼紧闭,看上去像是睡着了,但是她知道,新生的孩子不是这样的。
“这孩子怎么了?”
“中了…中了我的摄魂术,一会就好了…”
“为什么偷孩子?”
“我不是偷!”兔妖嗓音尖利。
11. 第十章 魔物逃脱
“我只是…我只是在找我自己的孩子…”兔妖说着还紧盯着玉京子手里的小婴儿。
“什么意思?”玉京子看到兔妖的眼神,将怀里的孩子抱得更紧了一点。
“我也有孩子的!只是我的孩子一生出来不见了,他告诉我,孩子没离开我,就在我身边,只是我得自己去找…”兔妖的声音越来越小,头也渐渐低垂下去。
突然间,她又猛地抬起头,“…我只是想找到我自己的孩子而已,我没想害人的…”
“没想害人?那死掉的两个孩子是怎么回事!”
“他们的死不是我的错!”兔妖声音凄厉。
“第一个刚带走还没出城就没气了,第二个…第二个我发现不是,本想送回去的,但是他说,已经快死了,送回去也活不成了,还不如死在外面,他娘还能吊着口气好好活……”兔妖说着,眼眶再也禁不住泪水。
“是谁,他是谁?”玉京子语气里充满急切。
“他是谁…他是谁…”兔妖抬起头,表情茫然,眼神无法聚焦,好像是在记忆里苦苦搜寻。
“他…他是…”她的视线突然定在远处,眼神也不再暗淡。
“玉京子!”社君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打断了兔妖的话。
玉京子眉头蹙起来,还是紧紧盯着她,语气发狠,“快说!”
兔妖又张了张嘴,声音刚要发出来,就像受到极大惊吓一样,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地后退,连踩到自己衣角都未曾发觉。
玉京子见状,立马转过身去看,却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突然,一股寒意从玉京子脚下升起,直窜头顶。
她缓缓回过身体,只见那兔妖周身黑气缭绕,原本猩红似血的眼睛也慢慢被黑色填满。
兔妖入魔了!
玉京子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她不敢相信这兔妖就在自己眼前几步远的地方,一瞬间入魔了。
时间在此刻被定格,一魔一妖就这样无声对峙着。
小黄感受到魔气,不安地吠叫起来。表面的平静终于被打破,兔妖原地暴起,玉京子赶紧侧身躲过。
兔妖一下没伤到玉京子,周身的黑气更盛了,立马就要再次发难。
这次玉京子没躲,因为她已经感受到了,凌清秋来了。
果然,下一秒,一柄剑破空而来,直直地插在玉京子身前的地面上,挡住了兔妖的攻击。
兔妖被突如其来的剑气惊得慌忙后退,转头看向那剑袭来的方向。
凌清秋已经站在玉京子身侧几步远的地方,右手一抬,银剑似有所感,震动一下,飞回他手中。
凌清秋握紧剑柄,脚尖轻点,飞身而起,箭尖直指兔妖。
兔妖刚想接招,突然停住了,向左偏头,望向远方。
就在凌清秋到她身前的瞬间,她便向眼见的方向奔去,即使转身间被划破右臂,她也丝毫没有理会。
凌清秋脚步一转就跟了上去。水云身见师兄去追,便要飞身跟上。
“水大哥!”玉京子将水云身的动作喊停。
他回头看去,玉京子却没有继续言语,而是望向凌清秋离开的方向。
待水云身也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她才开口,“他追不上的,很快就回来了。”
水云身面露疑惑,“回来?师兄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魔物的。”
玉京子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那兔妖要去的是三十三天,凌清秋要是不傻,就不会一个人贸然前往。”
怀里的孩子开始舒展四肢,似是要结束这一场噩梦。
玉京子低头去看,伸出食指戳了戳孩子的脸。
“你去把孩子送回去吧。”她没抬头,眼神还落在怀里的孩子身上。
水云身走到她身边,伸手把孩子接过来,又紧了紧包着孩子的的布单,才开口问道“另外那两个孩子呢?”
玉京子的眼神一直跟着孩子转,直到听见水云身的话,才收回视线,抿了抿唇,“……死了。”
声音很轻,却把水云身砸得僵在原地,连玉京子离开也没动一下。
社君路过他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小黄的步子也没之前轻快了,尾巴耷拉着。
玉京子是去收自己的线的,那线是她的血,她必须收回来。
社君带着小黄站在她身后,见她把线收回来之后还在原地不动,“玉儿……”
“她是被迷了心智的,偷孩子是,入魔也是,她只是特别蠢,不是特别坏……”
空气又安静下来,社君好像听见了玉京子吸鼻子的声音,又好像不是。
“好好一个妖,就在我眼前入魔了,我却什么都不知道,甚至不知道怎么救她…我是妖王啊……”
这回社君听清了,是玉京子在吸鼻子。
“玉儿……”他心疼玉京子,他知道玉京子是真的想做一个好妖王的。
玉京子又在原地站了一会才转过身面向他,“说来也巧,就在她要说出幕后真凶的时候,你们到了。”
社君闻言,眼里闪过错愕,“我还想和你说呢,云身他们不是我找过来的,而是我半路碰到的,遇到的时候他们正往林子这里来,说是刚刚有人在林子附近听见孩子的哭声了。”
“什么!”玉京子表情骤变,“前两个死了,第三个又被摄了魂,哪来的哭声?”
话一说完她立刻反应过来了,根本没有什么哭声,这只是个幌子,是把凌清秋引来的幌子。
“社君啊,我好像被人戏弄了。”她扯了扯嘴角,想挤出一个笑容,但是脸上的表情更多是无奈。
玉京子说不出来自己此时的感受,她意识到自己可能根本不是魔族的对手,甚至魔族可能根本没把她当做对手……
社君敏锐地感知到了玉京子的情绪,他走到玉京子的身前,声音温和,“玉儿,魔族肯定是很强大的对手,不然早就被我们和人族消灭了。”
他看玉京子还在放空状态,又鼓励道,“一切才刚刚开始,不能现在就泄气啊。消灭魔族是我们的使命,无论如何,我们都得走下去。”
玉京子终于回过视线,和他眼神交汇,社君见状,嘴角弯起,“也许他们不是想戏弄你,而是不敢和你正面对上,毕竟全天下都知道,你很强。”
听到这样的解释,玉京子也勾了勾嘴角,“是好话吗,听起来好像是说我头脑简单四肢发达。”
社君失笑,“玉儿,如果魔族真的无可匹敌,那魔君早就征服世界了,他们之所以总在暗地里耍手段,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他们不够强。”
他伸手将玉京子颊边的碎发归拢到她耳后,“别气馁,别害怕。烛夜他们不是也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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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败魔君吗,你失败了不会有人怪你,但是如果你成功了呢,那你就是这天下所有妖和人的英雄。到时候你做你的天下第一大英雄,我就借着你的名号做天下第一大商人,怎么样!”
玉京子轻笑出声,又突然收起笑容,“不借。”说完就越过社君往林子外面走去。
“啧”社君闭上眼睛,挑了挑眉,转身追上去,“你这死丫头……”
小黄跟在打打闹闹的二人身后,尾巴竖地老高,脚步又轻快起来……
……
水云身将孩子送回去,面对孩子家人的千恩万谢,他实在无力承受。尤其是孩子母亲,在看到孩子失而复得的时候,直接跪倒在地给他磕头。
他紧紧咬住牙齿,忍住眼底的泪意,眼前众人的喜极而泣让他无法不去想另外两个孩子。
他何尝不知道每个孩子身上都系着全家人的命,这个是找到了,可是另外两个呢,他要怎么去面对那两个家庭。
强撑着自己走出巷子,他再也无法支撑身体,靠在墙边缓缓蹲下身。
不知道过了多久,眼前的光被挡个彻底,他抬起眼,是凌清秋回来了,“师兄……”
“那两个孩子呢?”
“孩子……”水云身嘴唇颤抖,‘死’这个字似有千斤,压在他舌尖上,让他无法发声。
“你回去休息吧,剩下那两家,我去。”
水云身撑着膝盖站起身,终于看清了自己师兄的神色,挫败又平静。
他了解自己师兄更甚于了解师父,他知道在师兄心里百姓高于自己,大义永远为先。他知道对于那两个孩子的离世,师兄的心痛不会比孩子家人少。
“……都是魔物的错,不怪你的,孩子……”
“云身。”凌清秋的声音很平静。
“没追上她是我技不如人了,没更快找到孩子也是我学艺不精。”
比起痛苦被安慰后的释然,他更希望此时此刻的感受能够带着倒刺永远扎在自己心里。
“师兄……”
凌清秋没再理会水云身,转身向丢失的第一个孩子家走去。
水云身看着师兄的背影,想了想,还是跟上去。
他一直跟在凌清秋身后几步远的地方,看着师兄走进第一户人家,他没跟进去,而是靠在大门外面。他听见里面茶杯的碎裂声,听见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号,听见男人的破口大骂……
不知过了多久,里面的吵闹终于停歇,凌清秋出来了,白色的衣袍染上脏污,左边脸颊上的掌印清晰可见,嘴角还隐约有未擦干净的血痕。
他眼神黯淡,一言不发,绕过挡在自己身前的水云身,向第二家走去。
水云身还是不远不近地跟着,看着自己师兄走进去,重复上一家的故事。
他低下头,眼泪砸在鞋面上,这一刻他痛恨自己是个永远躲在别人身后的胆小鬼。
凌清秋出来就看见水云身在墙角缩成一团,脑袋深深地埋在膝盖里面。他走过去,蹲在自己师弟旁边,撑着脑袋抬头看天。
“对不起…师兄…对不起…”
听见自己师弟哽咽的声音,凌清秋闭上眼睛,喉结滚动了一下。
再睁开眼时,他眼神清明,嘴角又勾起往常的弧度,他伸手摸了摸水云身的脑袋,“走吧,他们也回客栈了吧。”
12. 第十一章 另有其人
玉京子坐在客堂,看着从门外进来的二人惊了一下。
凌清秋现在的样子可以用狼狈来形容,他走到玉京子身前,还是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我去换身衣服。”说完不等玉京子反应,就快步往二楼走去。
玉京子看着他红肿的脸颊出神,等人都走过去了,才呆呆地点点头。
水云身倒是不用换衣服,魂不守舍地在桌旁坐下。
玉京子与社君对视了一眼,又看向水云身,“你这眼睛是哭的,还是要现原形啊?”
水云身双眼红肿,本来听见玉京子的话,他想用眼神表达自己的不满,但是一抬眼睛才发现,眼睛干涩,眼皮肿得连完全睁开都费劲。
他更难过了,深深地吸了一下鼻子,眼眶又积蓄起了泪水,大颗大颗地掉在桌子上。
“诶呀,呀呀呀……”玉京子看见他这个架势,变得有些慌乱,向社君投去求助的眼神。
社君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浅棕色的药丸,一下子塞进水云身嘴里。
药丸入口即化,水云身来不及反应,就咽了下去。
他刚想问问是什么东西,就感觉眼前一黑,随后失去了意识。
玉京子看着倒在桌子上的水云身,瞪大了双眼,“你给他吃的什么!”
“没什么,就是在玄介卿那拿的,让人能好好休息的药…”说完,社君还摆了摆手,“放心吧,就是让他睡一觉而已。”
玉京子眼神从震惊变成无语,“说那么多,不就是蒙汗药嘛?”
“嗯…也可以这么说。”社君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
玉京子盯着水云身看了一会,还是没忍住伸出食指戳了戳他的眼皮,软软的,热热的,确实是哭肿了。
“玄介卿这药也太好用了,见效快,劲还大。”玉京子点了点头,对此药深感满意。
“那当然了,这里面都是好东西,一点副作用没有,这一粒可贵着呢。”社君的语气有些得意。
玉京子闻言看向社君,表情疑惑,“不就是蒙汗药嘛,弄这么好的做什么?”
“因为……”社君的话戛然而止,眼珠转了转,“因为我有钱,知道吗,银子大把的有,蒙汗药我也得用最贵的,懂吗!”
玉京子原本因为好奇而前倾的身体向后倒去,她上下打量了一下社君,“你有没有钱我不知道,但你肯定有病。”
“切,懒得理你。”见玉京子没有追问,社君也松了一口气。
两人就在楼下等呀等,等到外头从金黄变到橙红。
“不是,我俩不会点菜吗?为什么要等他啊?我今天一整天就吃了早上的一碗面!”社君饿得想去咬水云身一口。
玉京子不满地咋舌,“啧,你懂不懂礼数啊,再有,我也没想到他这么慢啊,这么久都等了,还差这一会嘛!”
“你……”社君刚要开口,就见凌清秋一袭白衣从楼梯上下来,“这臭小子可算来了。”
听见社君咬牙切齿的话,玉京子刚想转头去看,就发现凌清秋已经站到了她的对面,“抱歉,我来晚了。”
玉京子下意识地看向他的左脸,却发现脸颊上的红痕已经消了大半,虽然还能看到指痕,但是早已不像之前那样可怖。
正想着呢,她就听见社君意味不明的声音,“哟,不愧是修士啊,受伤了都比咱凡人好的快。”
没理会社君的阴阳怪气,凌清秋轻轻推了自己师弟一下,发现人没动,嘴角温和的笑滞住了。
“哦,水大哥啊,他那什么,哭累了,就睡着了。”对上凌清秋担心又怀疑的眼神,玉京子回答地有点心虚。
凌清秋探了探自己师弟的鼻息,又把了下他的脉,才放下心来。“那你们先点菜,我把他送上去睡。”
玉京子笑着点头。那笑容直到二人上了楼梯才收回,她往社君身边靠了靠,小声发问,“我还没问呢,这药效有多久啊?”
“嗯?…这个嘛…现在还不知道…”社君的眼神开始飘忽不定。
玉京子一脸懵,“所以…这药还没妖吃过?第一口就给云身了?!”
“是这样的…”眼见玉京子右手高高扬起,社君赶紧补充道,“但是!我没骗你,这药真的很贵,我哪舍得给别人吃啊!”他语气里充满诚恳。
“那你怎么知道没有副作用的!”玉京子愤怒地压低声音,但是那巴掌终究还是没落下。
“我…玄介卿说的啊,用的都是最好的药,没什么副作用的……”社君自己也反应过来了,说话开始变得支支吾吾。
“怎么还没点菜啊?”
社君第一次觉得凌清秋的声音是如此的悦耳。
他讪笑,“这不是等你呢嘛。”
“那赶紧点吧,别说咱们了,小黄都饿了吧。”凌清秋注意到今天小黄蔫蔫的,对吃饭也没有往日的热情了。
他招呼小二,除了小黄的牛肉,另点了几个上得快的菜。
伙计离开,桌上又陷入了安静。
玉京子现在面对人类,尤其是面对凌清秋,心里还是有些愧疚的。
所以她率先打破僵局,“凌大哥,你还好吧…”
凌清秋对玉京子的问题并不诧异,“我没事,只是有些事情我一直没想明白,不知道二位能否助我解惑…”
“什么事?”玉京子现在很乐意为凌清秋做点什么。
“云身去调查前两个孩子时,感受到了魔气,所以我们一直都认为那偷孩子的贼人是魔物,可是今天孩子被偷之后,那屋子里没有丝毫的魔气…”
“我原以为是今日又出了个新贼人,但是细细探查下来发现,那人偷孩子的手法和偷前两个是一模一样的。”
凌清秋说到这停住了,眼睛在面前沉默的二人身上转了几个来回才又说道,“我没想到,最终见到的那贼人竟真是一个魔物,如此说来,她除了能迷人心智,还能在施法时掩盖住自己的魔气,真是让人不敢小觑啊。”
社君敏锐地察觉到了凌清秋话中的深意,他抬眼去看,却发现凌清秋正直直地盯着自己。
?
他下意识看向玉京子,发现玉京子正皱眉思索,根本没注意到凌清秋的异常。
他收回眼神,发现凌清秋还在看着自己,“你瞅我干啥?”
玉京子的思绪被社君的话打断,抬眼去看凌清秋。
凌清秋没想到社君会这样直白地问出来,“啊…我是想问问你的意见…”
“不是吧,我感觉你是在怀疑我。”社君对凌清秋慌乱的眼神很受用。
因着社君的话,玉京子看向凌清秋的眼神里闪过怀疑。
感受到玉京子的视线,凌清秋表情更加不自然了,他赶紧尬笑两声,解释道,“哈哈,怎么会呢,虽然和社君弟弟相识不久,但我对你是一见如故,相见恨晚,怎么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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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疑你呢…哈哈……”
“是嘛~”社君挑了挑眉,对凌清秋的胡诌不置可否。
玉京子已经坐直了身体,盯着凌清秋的眼神绝对算不上友善。
她是想和凌清秋打好关系从而与人族产生合作,但前提是这段关系,甚至是人妖合作都得有她主导。如果凌清秋在这个过程中产生异心,不管他有没有具体动作,那他都将成为妖魔大战的第一个祭品。
察觉到玉京子情绪的转变,又欣赏了凌清秋惊慌失措的表演,社君见好就收,“我开玩笑的,我当然知道凌修士明察秋毫,魔物的事怎么会怀疑到我这个凡人身上呢。”
“哈哈哈哈,社君弟弟真是幽默。”
玉京子有点懵,偏头去看社君,随后接收到一个安抚的眼神,有点不明所以,但是她不在意。如果社君想对凌清秋动手,刚刚直接告诉她就好了,现在社君说没事,就说明他刚刚真的只是想开个玩笑而已。
社君看着被敲打完老实许多的凌清秋,感觉胃口都好了很多。
他当然知道凌清秋是真的对他有所怀疑,但是他也要凌清秋知道,他与玉京子本为一体,如果想和玉京子和睦相处,那就要做到让自己满意,否则别说报恩了,有没有命活都是个问题。
“对于什么魔物,我不甚了解,我只知道今天那贼人刚开始是无意伤害孩子的,否则孩子也不会出现在我怀里。但是就在你们快到的时候,她突然性情大变,身上也开始出现黑雾,眼睛也变成了黑色…”玉京子想了想,还是把那兔妖是瞬间入魔的事告诉了凌清秋。
“你是说,她本身不是魔物,是在你眼前突然变成魔物的?”凌清秋也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
玉京子点点头,“不仅如此她还是受人指使的,她说是别人让她去偷孩子的,在她想将孩子送回去的时候,也是那个人阻止了她,我想她口中的那个人可能就是你所说的魔物。”
凌清秋若有所思,“如果说一直在偷孩子的是一只被魔物操控的妖,那魔气时有时无也是情理之中…”
思考中的凌清秋突然眼睛一亮,期待地问玉京子,“如你所言,那妖是在你眼前入魔的,你可发现那幕后魔物了?可发现她是如何入魔的了?”
玉京子摇了摇头,“这也是我今日最大的困惑,她是瞬间入魔的,我听见你们来,就回头去找,等我回过头时,她就已经入魔了。”
她说完见凌清秋不语,试探着问道,“凌大哥,你可知人妖如何入魔啊?”
听到玉京子的问题,凌清秋表情有些苦恼,“这也是困扰我,甚至是困扰云霄宫多年的问题,魔气入体是会造成一些影响,但是不至于入魔,想要人妖彻底沦为魔物可能还需要一点其他的东西,至于到底是什么……现在还不得而知。”
“诶?”社君灵光一闪,“你们说,这魔物偷孩子会不会与入魔有关?”
“你是说新生儿是入魔的引子?”凌清秋思考了一下,摇了摇头“那现在魔物这么多得需要多少孩子啊,而且除了这雁灵城,我没听说哪里有连续丢失的孩子啊。”
玉京子却没有这么着急否定社君的想法,反而是抬手抵住鼻子,目光低垂,陷入沉思之中。
她的沉默吸引了桌上二人的目光,“你是想到什么了吗?”
闻言抬头,玉京子眉头紧锁,“如果说孩子可能是入魔的引子,那我想我们有必要去一个地方…”
13. 第十二章 告知真相
“遗禘?”凌清秋似有不解,“很靠南那个遗禘城吗?”
玉京子挑了下眉,“你知道?”
“听说过,好像是前些年发生过什么事,云霄宫还派了不少人过去,但是具体是什么事我就不清楚了,那时候我还不是内门弟子…”凌清秋说到这,声音里带着一丝赧然。
玉京子点了点头,“是,荒年的时候那发生过动乱。”
“所以呢,那和孩子有什么关系啊?”社君不解。
玉京子面色有些凝重,“遗禘这个名字本身就代表了他们的传统,又赶上荒年,所以自然而然…”
“诶!”社君突然大叫一声打断了玉京子的话,随后有些尴尬地瞥了一眼凌清秋。
社君的声音很大,即使他们坐的位置在角落里,也有不少人抬头往这边看。
察觉到周围人的视线,又看到二人不明所以的表情,社君知道自己的脸肯定是红了,“哈哈…我是想说,伙计来上菜了,先不聊这个了。”
玉京子侧过头,果然看到伙计端着菜往他们这边来。
等伙计将菜上齐,社君便率先开口,“先吃饭先吃饭,我要饿死了。”
玉京子没再追问,将小黄的肉摆在桌腿旁后,也拿起了筷子,开始吃饭。
三人饿了一天,吃得很快也很安静。
吃饱喝足,玉京子长舒一口气,刚想张嘴说点什么,社君便抢先开口,“那个…既然遗禘城和魔物有关,我们下一步就往那去吧。”
“好,遗禘路远,明日一早我便去租马车,我们尽早出发?”凌清秋带着询问的语气看向玉京子。
“尽早出发是应该的,只是赵府那边…要不要交代一下,告个别什么的?”
见凌清秋没回答还是看着自己,玉京子咬了下嘴唇,“实话说吧,其实赵夫人根本没怀孕,只是中药吃得太多,以为自己有孕了,赵慕颜将计就计,将这假孕的戏演到了足月,所以这赵府根本没孩子,又何来丢孩子一说呢?”
“那你今日去赵府没有将真相说与赵知府和赵夫人听吗?”
凌清秋的问题让玉京子一时语塞,“这…我不知道怎么说啊,本来赵慕颜现在在赵府的身份就有些尴尬,要是让赵祈安和赵夫人知道这事有她的参与,那不是给了他们继续搓磨赵慕颜的借口吗?”
凌清秋听后了然一笑,“你想帮她掩盖真相?”
“诶?不能这么说啊!”玉京子瞪大了眼睛,立马反驳道,“什么叫掩盖真相啊?我只是没说出真相。况且假孕是赵夫人自己误会,又不是赵慕颜故意使坏,她…”
突然想起那副假孕的药方,又想起带着迷-药的手帕,还有赵祈安喝过的绝育药,玉京子有些心虚地止住声音,抿了抿嘴唇。
一时之间,空气有些安静,社君的视线在凌清秋和玉京子身上转了两圈,“怎么不说了?”
凌清秋没回应社君,目光还是静静地停留在玉京子身上,声音和缓,“玉姑娘有什么想法不妨直说,有什么是不能说给我和社君听的呢?”
社君闻言表情变得有点奇怪,他对凌清秋把他们二人相提并论的说法很不满意,但是玉京子显然没意识到话里的玄机。
“不是不能说,是我不知道怎么说,她是做了错事,但要是把真相公之于众,那她今后的日子怎么过啊…”
说话间,玉京子一直低垂着头,无意识地扣着手指。
注意到她的小动作,社君伸手将她的手拉过,又拍了拍,“既然没丢孩子,那就是赵府的家事,操心那些做什么。”
“可是…”
“玉姑娘,”不等玉京子说完,凌清秋就开口打断,“你能为赵小姐着想,说明你把她当作朋友,如果她也把你当朋友的话,是不会让你为难的。”
玉京子似懂非懂,“你的意思是…她会自己去说真相?”
凌清秋的嘴角噙着温和的笑意,“就以明日为期,明日离开雁灵城之前,我们一起去赵府辞行,去看看赵小姐是不是一个敢作敢当,值得深交的朋友。”
二人对视了一会,玉京子眼里也有了星星点点的笑意,“那如果她没说呢?”
“自然会有我圆了玉姑娘的善意,不至于让赵小姐难过。”
玉京子怔了一瞬,眨了眨眼睛,随即笑开了,抬手抱了抱拳,“好,那我就代自己也代慕颜,谢过凌修士了。”
凌清秋嘴角笑意扩大,也抱拳回礼,“是我该谢谢玉姑娘给我这个机会。”
社君见二人旁若无人,撇了撇嘴角,站起身,“你俩就在这对拜吧,我先回房了。”说罢就转身往楼梯处走去。
玉京子见社君离开,和凌清秋简单告别之后,也带着小黄跟了上去。
等玉京子关好房门,一回身,就看见社君坐在桌旁,双手抱胸,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
“怎么了?怎么这样看我?”玉京子带着疑惑坐到他身边。
“你挺信任他啊,是不是觉得他说的话比我说的有道理啊?”社君下巴微抬,斜睨着玉京子。
玉京子听到是这个事情,松了一口气,“哎呀,这事啊,我还以为是什么呢,吓我一跳。”
这回轮到社君疑惑了,“你以为是什么事啊?”
“不是去遗禘吗,道挺远哈。”
社君微微点了点头,用眼神示意她继续说。
玉京子眸光闪烁,借着倒茶的动作掩饰自己的不自然,“那个啥…玄介卿不是给你下药了嘛,转眼都过去四天了。”
注意到社君的脸色慢慢沉了下来,玉京子又补充,“我当然是想让你一直陪在我身边的,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
社君没说话,还是抱着胳膊看她,玉京子迅速抬眼看了社君一眼,又假装无事发生,站起来,假装打了一个哈欠,“诶呀,累了一天了,好困啊,我先睡了,你自己想想哈。”
而后几乎是一个猛子扎到床边,脱鞋躺倒盖被一气呵成,没给社君留一点气口。
听到身后安静下来,社君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嘴角,起身检查了一下门窗,布了一道结节,又吹灭了蜡烛,才走向自己床边。
一夜好梦,玉京子被客栈外巷子里的叫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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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吵醒时,发现社君已不在屋内。
她起身洗漱穿衣,收拾妥当后便出了房间,向楼下客堂走去,寻了一圈也没见社君身影,又上了二楼去敲凌清秋的房门。
见到开门的是社君,玉京子才缓过神,发现自己额头竟已蒙上一层薄汗。
“你怎么在这?”玉京子一走进屋子就忍不住发问。
“凌清秋一早就去租马车了,我见他离开,想着来看看云身,你睡得安稳,我就没叫你。”社君一边关上屋门,一边答话。
社君话落,房间内又安静下来,谁也没再提昨晚说到一半的话题。
玉京子用余光瞟着社君,又在屋里仔细打量一圈,最后走到水云身床前,见他依旧呼吸平稳,伸手戳了戳他的脸,“这得睡到什么时候啊?”
水云身没回答,一直站在窗前,看着下面的街道,没看一会,就撤回脑袋,“凌清秋回来了。”
凌清秋一走进客栈就看到玉京子和社君二人坐在靠近楼梯的桌子边。
一见到他的身影,玉京子就冲他挥了挥手,“凌大哥,吃早饭了没啊?”
“还没,你们呢?”凌清秋坐到玉京子对面。
“没呢,我刚起来不久,想着找你和水大哥一起用早饭,敲了敲门,没人应,就下来等着了。”玉京子绝口不提刚刚在凌清秋屋子里游览过一圈的事。
“云身还没醒吗?”凌清秋有些惊讶。
“多睡一会还不好吗,何况我也是刚醒,水大哥这两天也累了,就让他多休息一会吧。”玉京子一副善解人意的做派。
社君一边招呼小二点菜,一边随口说道,“一会吃完他要是还没醒,我就留在客栈守着他,顺便也收拾收拾东西,赵府那边还是你们两个去吧。”
凌清秋犹豫了一下才应下来,本来他也没打算带着所有人一起去赵府,但是师弟明明身体无碍,却一直昏睡不醒,让自己实在是有点放心不下。
观察到他眼神里一闪而过的担忧,社君想了想,还是出声安慰道,“没事,你们回来之前肯定就醒了,到时你们一回来,我们就直接出发。”
听到社君的话,凌清秋也点了点头,“行,那社君就留在客栈,等我和玉姑娘回来就直接出发,要是云身到时候还没醒…那我真得寻个郎中给他瞧瞧了。”
几人吃完早饭,凌清秋和玉京子就慢慢悠悠地往赵府走去,赵祈安一听到他们二人来了,急忙往赵府正门方向迎过去。
几人在赵府正院迎面碰上,赵祈安神色难掩激动,“二位修士今日登府,可是孩子有消息了?”
凌清秋和玉京子对视一眼,转头说道,“我们确实是因为孩子的事来的,但是此处人多口杂…”
“哦哦好,那我们去书房说。”赵祈安说着就引着二人快步向书房走去。
一进书房,赵祈安就摒退左右,只留下自己和他们二人。
书房门一关,赵祈安便又焦急询问,“现在凌修士可以告诉我孩子的下落了吗?”
“关于孩子的下落…”
“老爷,小姐来了。”
14. 第十三章 赵府剧终
门外管家的声音吸引了几人的注意力,凌清秋原是想说那孩子的下落不应由他来告知,现下连这个口都不用开了。
赵祈安重重地挥了一下袖子,表情是极不耐烦的,“不见不见,谁来也不见。”
“赵大人,还是见一下吧,想必赵小姐也是有要紧事的。”
“她有什么…”下意识的话刚出口,赵祈安就停住了。
他先是一愣,而后似乎是意识到什么,和凌清秋对上视线,见凌清秋毫不避讳,他的神情有些慌乱起来,片刻后,似是支撑不住身体,向后退了两步,重重地跌坐在椅子上。
“老爷…”管家的声音再次响起。
“让她进来。”赵祈安的声音也弱了下来。
管家闻言将门推开,赵慕颜只身一人站在院中,见屋门打开,便不疾不徐地走进屋里,在看到玉京子和凌清秋二人时微微颔首,姿态从容。
玉京子觉得今天的赵慕颜很不一样,明明距离上次见面只过去一晚,但是感觉那个又哭又笑的女孩已经距离现在很远了。
赵祈安低着头没看她,她自顾自地走到赵祈安身前,“父亲,云霄宫的修士昨日已将城中丢失的孩子找回了,您是这雁灵城的父母官,理应重谢。至于我们赵府的孩子…是家事,不必劳烦旁人了。”
赵祈安没说话也没抬头,只是膝盖上的手已紧握成拳。
赵慕颜见此,转身面向坐着的二人,低头敛目,双手轻握,微微屈膝,凌清秋赶紧起身回礼,玉京子见状也跟着起身。
“慕颜代家父也代城中所有百姓感谢二位修士,云霄宫的恩德雁灵城永世难忘,日后如有需要,赵府必将倾尽所有以报今日之恩。”
“赵小姐言重了,在下愧不敢当,没将孩子们都平安带回是在下无能,还望慕颜小姐日后能多多关照失去孩子的人家。”
“关照城中百姓本是我应尽之责,失了孩子的人家我会更加关照的。”
赵慕颜说完见玉京子只是在旁边呆呆地看着,脸上也带了点清浅的笑意,“玉儿姐姐是要离开雁灵城了吗?”
“啊?对,一会就走了。”没想到话题就这么引到了自己身上,玉京子反应了一下才作出回答。
“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玉儿姐姐可否给我多多来信?”
赵慕颜面上的期待让玉京子说不出拒绝的话,“啊…好啊,我会来信的。”
听到玉京子的回答,赵慕颜唇角轻扬,只是眼角有些湿意。
她抿了抿唇,收住笑容,“赵府还有家事要处理,我就不留二位修士了。”
“好,那我们就先告辞了,赵小姐保重。”
凌清秋说罢,也不管赵祈安看没看到,对着他拱了拱手,就带着玉京子离开了,走出屋子,外面空无一人,他还贴心地将屋门关上。
等出了赵府,玉京子才想起来,“你不是说有法子让慕颜好过一点吗,你的法子呢?”
凌清秋轻笑出声,回头看了一眼恢弘气派的赵府大门,“以赵小姐的聪明才智在哪里都不会难过,赵府这小水塘也困不住她这条大鱼。”
“啊?”玉京子有点懵,“她不呆在赵府嘛!那我信往哪寄啊!”
凌清秋没想到她会想起这个问题,忍不住笑得胸腔都在震,“哈哈哈哈…没事的,我自会派人留意她的动向,你的信肯定会如约交到她手上的。”
玉京子这才放下心来,二人一路有说有笑地回了客栈,一进大门发现水云身和社君就在客堂里坐着。
“呀!你真醒了!”玉京子很惊讶,惊讶于这蒙汗药药效这么短。
接收到水云身颇具怨念的眼神,玉京子又看了看笑容里透着心虚的社君,没有再问下去。
凌清秋跟在玉京子后面,也来到了桌前,“师弟这一觉睡得真久啊,既然醒了,我们就准备出发吧。”
“我们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就差你的了,你快去收拾吧。”社君催促着凌清秋。
“那好,我先去收拾东西,你们在楼下等我吧。”凌清秋说完往楼上走。
见凌清秋进了屋子,玉京子才好奇出声,“你挺厉害啊,怎么给他弄醒的?”
“他拿针扎我!”不等社君回答,水云身已经忍不住委屈了,“他给我吃药,让我昏迷,又嫌我昏的时间长,给我扎醒!”
社君面上多了点歉意,“那我不想点办法,谁知道你什么时候醒啊。但是云身你放心,我扎的都是好穴位,我特意看书扎的。”
水云身喘了半天粗气,最后愤愤地说道,“反正我说不过你,你就欺负我吧。”
看见水云身气哼哼的样子,社君用手顺了顺他的后背,“诶呀,好云身,这事是哥哥做的不太地道,你会有你想吃点啥,买点啥,哥哥绝无二话!”
水云身见社君服软,到底也没再说什么,只是面上还有些委屈。
见水云身的情绪被安抚好,社君又转头关心起玉京子,“赵府那边怎么样?”
玉京子的眼里满是欣慰,“赵慕颜自己去说了,我没看错人。”
玉京子高兴,社君也高兴起来,“行,圆满解决就行。”
桌上安静了一瞬,玉京子想起昨晚说到一半的话,“你…你想好了?”
社君一下子就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事,“想好了啊,走到哪算哪呗,我会给自己留下保命的时间的。”
“你想好了就行。”玉京子得知社君的决定,自己心里也松了一口气。她知道,自己是离不开社君的,但是她又不想社君的性命受到一点威胁,如今社君自己做下决定,必是想好后路的。
放下心来,几人又闲聊一会,才见到凌清秋背着箱笼走下来。
“我们的东西都已经放上马车了,直接走就行。”想到自己刚刚见到的马车,社君意味不明地看了玉京子一眼。
“那就走吧。”凌清秋率先往后院走去。
“哇!!!”一到后院,玉京子就被院子正中间的马车震惊到了。
马车不算华丽,车身车架是颜色统一的乌木和铁架子,看起来坚固非常;马车上没有什么装饰,只有车门前挂着两盏雕花竹架灯笼;车身宽敞,像是一间移动的小厢房…当然,整个马车最令人瞩目的还是拉车的两匹高头大马,黑色骏马身形矫健,四肢修长且富有力量感,饶是玉京子这种不会骑马的也知道这马很贵。
“这是谁的马车啊?”玉京子震惊于这小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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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客栈竟有如此富贵之人。
凌清秋的笑容有点羞涩,“你的,上去看看吧。”
玉京子转头看向凌清秋,嘴巴因为惊愕张得老大,随后惊喜起来,迫不及待的上了马车,撩开金丝绣花的门帘,一股甜果香配着草木的味道飘进她的鼻子里,车厢尾部是一张摆着各式糕点的小桌子,车厢侧边的座位上也都铺上了绒垫…玉京子觉得这个马车是最适合她冬眠的好地方!
玉京子带着新鲜感兴奋地摆弄着身边的小物件,等社君也上了马车她才想起来,“我的东西呢,这两天新买的那些?”
社君拍了拍座位下面的箱子,“都在这呢,丢不了的。”
玉京子现在心情很好,对社君的打趣毫不在意。
等水云身一坐稳,马车就动了,社君一时有点惊讶,“谁…谁在赶车?”
“我师兄啊。”水云身说得理所应当,“我不会赶车啊,你会吗?”
社君想说点什么,又欲言又止,很多次他在丹曦山上看见水梭花的时候都会想起水云身,觉得水云身孤身一人呆在云霄宫有些心疼,但这几日的接触下来,他开始心疼水梭花。他感觉和水云身相比,水梭花过的才是苦日子!
“你学学呗,总不能从这到遗禘一直让他一个人赶吧。”社君最后还是忍不住说道。
“你咋不学?我师兄说不用我的。”水云身问得很真诚。
社君看了他半天,又转头看向把每个糕点都咬了一口的玉京子,最终叹了口气。
想了半天,社君半站起来,稳了稳身形,掀开帘子,坐到坐到车驾的另一侧。
凌清秋看见他出来表情有些意外,“怎么出来了?”
社君刚想脱口而出‘陪陪你’,又觉得对凌清秋说这个有些奇怪,“里面空气里都飘傻气。”
凌清秋听到这个,笑了两声,为自己师弟解释道,“云身他一直呆在云霄宫,不怎么接触外人,有时候说话直了些,但都不是有意的。如果他做错了什么,你直接告诉他就好,他知道是非,会感谢你的。”
社君心想,水云身只占了一半傻气,还有一半,你怎么不说呢。
但他到底没有多说,只是感叹道,“都是孩子嘛。”
“是啊,还是孩子呢。”说到这,凌清秋脸上漏出一点怀念的神色,声音也压低了一些,“云身也是个可怜孩子,刚来玉霄宫的时候瘦瘦小小的一个,连自己的年岁生辰都不知道…但是还好,他性格直率,练功勤勉,师门上下都很喜欢他。”
凌清秋的话,也让社君想起来第一次见到那对兄妹的时候。
那时他和玉京子也过着吃了上顿没下顿,朝不保夕的日子。玉京子可怜他们无家可归,但是社君自己知道,带着他们不但不会让孩子过上好日子,反而妖物聚集会被人盯上,活命都是个大问题。
玉京子说把孩子送去云霄宫,拜在李劲松门下,社君不肯,觉得即使是半人半妖也不会被人类接纳,还是该去丹曦山。二人争辩了好久,最后才决定把鸡蛋分在两个篮子里放,为此他和玉京子还各自在云霄宫和丹曦山远远陪了孩子一段时间……
还没追忆完,马车的急停和马儿的嘶吼就将他拉回现实。
15. 赵慕颜1
我叫赵慕颜。
我娘叫吴展颜,是莳花人的女儿。
我爹叫赵祈安,是雁灵城的知府。
但他认识我娘时还只是雁灵城周边一个小县的主簿,是一个九品小官。
那时他刚上任,分管户籍,走访到我祖父家里,对我娘一见钟情。
在我小时候,他很多次和我说起过那个场景。
他说我娘穿着粉色的麻衣站在五颜六色的花里,人比花娇。微风穿堂而过,吹乱了我娘额前的碎发,也吹乱了他的心。
我娘总会在这个时候笑着打断他,说他肉麻,让他别和孩子说这些。
我很幸福,爹娘恩爱,吃穿不愁。
我爹很上进,我娘也很支持,用卖花的钱供他科举,帮衬他的仕途。
我爹很争气,从主簿做到县丞又做到知县,如今甚至当上了雁灵城的知府。
我爹的俸禄越来越多,我们的房子越来越大,我娘侍弄的花草也越来越名贵。
娘亲不用为了生计每天在花房里忙碌了,我爹说他能赚很多银子,以后娘亲侍弄花草只是因为她喜欢,而不再是为了谋生。
娘亲听到我爹这样说,眼泪流了满脸,我爹抱住她,安慰她。
我不明白我娘为什么哭。
我娘说,‘傻孩子,这是幸福的眼泪。’
我娘很多次和我说,她很幸福也很幸运,遇见我爹,嫁给我爹,生下我。
我也很幸福,娘亲温柔贤惠,爹爹慈爱伟岸。
我爹官越做越大,人也越来越忙,但他总是有时间陪我们的。
带我们出门踏青,陪我们泛舟游湖,有时甚至会下厨做饭……
当然做这些主要都是为了我娘能开心,其次才是我。
我爹说我叫赵慕颜,是因为赵祈安倾慕吴展颜。
在家里,他叫的颜儿都是我娘,慕颜才是我。
我不高兴,这家里大多数的东西都是为我娘添置,都没人在乎我。
爹娘笑作一团。
第二天院子里就多了一个秋千,我娘说这是我爹特意给我做的,别人都没有呢!
我娘又寻了两棵高大的桂花树,移栽到院子里,把秋千放到两棵树的树冠下面。
真好,我不喜欢花草,我喜欢大树!
我很幸福,爹娘如此相爱,又都如此爱我。
我长大了一点,我爹说要送我去学堂,我娘很高兴,她说女孩子更应该要读书,要知事明理。
我不想去学堂,站在学堂门口哭得很惨,我爹娘都拿我没办法,只得带我回家。
我都已经被爹爹抱在怀里,准备回家了,又被一个小女孩叫住。
她说她第一天上学堂也哭,哭累了自己就走进去了,让我爹把我放下,等我哭累就好了。
我哭的更大声了,我爹无法,还是把我带回家了。
又过了两天,我爹带着同僚一起回家吃饭,还带着个小男孩。
我娘很喜欢那个小男孩,一直夸个不停,说他举手投足都很有教养,不像我,和猴子一样。
我不服,我只是没想好好做,我要是想,能比他做得好千百倍!
我爹我娘,甚至是那个同僚都说不信。
我太生气了,又想哭了。
我爹说可以给我一个机会证明自己,问我要不要。
我当然要!
原来这个小男孩也在那个学堂读书,我一定要在学堂年末的考试里超过他!
不对,我不只要超过他,我要超过所有人!
那个同僚说我这个样子很像我爹,有闯劲,不服输。
第二天我是自己走进学堂的,没回头看我爹娘一眼,我怕我忍不住眼泪。
我咬着牙走进去,刚进屋子,就碰见了那个小女孩,她问我怎么不哭了。
我深呼吸好几次才勉强憋住眼泪,刚准备反击。
就听见昨晚那个哥哥说‘颜儿是不会哭的,颜儿比所有人都坚强。’
他还摸了摸我的头。
我真的不想哭了,我很高兴,这是第一次有人叫我‘颜儿’。
讨厌的先生!
居然安排我和那个小女孩坐在一起!
我很不高兴,刚要拒绝,就看到哥哥回头看着我。
我看见他笑了,我也笑了。
这一笑,就再也没法拒绝了。
但是那个小女孩也不错,会在先生问我问题时偷偷提醒我,会在我上课打瞌睡时叫醒我,会在我跟不上进度时帮助我。
她叫陈嫣儿,虽然身形与我所差无几,但是年龄比我大三岁,我很喜欢她。
哥哥总来我家教我课业,后来嫣儿姐姐也会来我家一起学习。
日子就这样安稳,幸福,飞快的过去了。
年终测试我得了第五名,哥哥第一,嫣儿姐姐第二。
我有点伤心,起码要得第三名啊。
但是我爹娘很开心,在家中设宴。
来赴宴的人很多,他们都说我聪明,将来也许能当个女官呢。
只有哥哥看出我的不服气,安慰我,说他只是虚长我几岁才拿了第一名,他在我这个年纪还不如我呢。
我知道这不是实话,我爹说他的才学在学堂中一直都是第一。
我还在宴席上看见了嫣儿姐姐的爹娘,嫣儿姐姐跟在他们身后,好像不太开心的样子。
我去叫她,她的表情很惊慌,抬头看着她娘。
我拉过她的手,很冰。
她娘冷冷的看了她一眼,眼神转向我,突然就笑了,说我冰雪聪明,又让嫣儿姐姐好好陪我。
真奇怪,我只是第五名,嫣儿姐姐可是第二名啊。
月光皎洁,晚风轻柔,我们俩并排坐在秋千,手拉着手。
我问她是不是犯错误了,怎么她娘不太高兴的样子。
嫣儿姐姐没有了刚才的惊慌,表情很冷。
她说那女人不是她娘,她娘生下她就死了。
我被她话里的恨意吓了一跳。
但是她很快调整好了情绪,笑眯眯地恭喜我考了第五名。
然后她又贴在我耳边告诉我,我爹要升任通判了。
我不懂这些,问她什么是通判。
她的眼睛里闪过诧异,她告诉我通判是六品官,手底下管着很多人呢。
我有点失望,这说明我爹要更忙了,陪我和我娘的时间要更少了。
她听到我的话沉默了很久,久到我问她怎么了。
她说‘你真幸福’。
我知道的,我很幸福。
不出一年,我爹真的升任了通判。
学堂里有很多人想和我做朋友,给我带吃的,送我小玩意。
刚开始我很开心,我娘也很开心。
渐渐地,我发现我娘不总是笑了,我爹回家也越来越晚。
我去问嫣儿姐姐,她似乎早就知道我会问她,她告诉我,现在最要紧的事,是让我娘给我生个弟弟。
为什么是弟弟,我更喜欢妹妹。
嫣儿姐姐握住我的手,神色认真地告诉我,必须是弟弟。
好吧,弟弟也好。
我和娘亲说了要弟弟的事,娘亲很紧张,问我是谁和我说的。
我没提嫣儿姐姐,我说是怕我在学堂的时候娘亲孤单,有了弟弟,就有人陪娘亲了。
我娘笑了,笑着笑着就笑出了眼泪,我学着我爹的样子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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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我娘。
我问她,‘娘亲,这次也是幸福的眼泪吗?’
她说是的,是因为我懂事而流的欣慰的眼泪。
从那一天起,家里的药味盖过了花香。
在我十一岁那年,哥哥的父亲调任,要离开雁灵城。
在他离开的头一天晚上,他父亲带着他来到我家,说是要定亲。
他说我年岁还小,现在先定亲,等我及笄再到我家正式提亲。
我娘久违地露出了笑脸,问我愿不愿意。
我愿意。
我收下了他那对家传玉镯,他帮我带上时,我的眼泪砸在他手上。
娘亲,这是幸福的眼泪。
他走了,雁灵城里只留下了我和嫣儿姐姐。
在我十三岁那年,嫣儿姐姐搬进了我家。
那时我才知道,这些年她在陈家受了多少委屈。
陈家夫人不能生育,陈老爷就娶了好多女人。
她亲娘怀她的时候,郎中说是男孩,陈府上下喜气洋洋。
虽然结果让人大失所望,但她还是被记在了陈夫人名下,她亲娘也被一碗毒药害死了。
后来陈府终于有了男孩,但是那孩子的娘哭闹了几次,陈老爷心软了,就让她自己养着孩子。
于是陈嫣儿在府里的处境更加艰难起来,被陈夫人挫磨,被陈老爷忽视,过得连府里下人也不如。
嫣儿姐姐说是我救了她,因为我和她交好,她在府里才不愁吃穿。
只是她已及笄一年有余,陈老爷为了仕途要把她嫁给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
可笑陈府上下都觉得这是一桩好亲事。
我去求了我爹,求他救救嫣儿姐姐。
其实这些年我和我爹生疏了很多,但他还是帮了我们。
于是嫣儿姐姐就在我家里住下了。
我十四岁那年,我娘有喜了。
所有人都很高兴,我爹回家的次数也多了起来。
我很激动,我以为,只要我娘生下一个弟弟,我就还能回到从前的幸福里。
但是现实像一把巨斧劈碎了我所有自以为是的美好。
那天清晨,嫣儿姐姐是从我爹房间里走出来的。
我看见了,我娘看见了,府中的下人仆妇都看见了。
我娘流产了,我衣不解带地照顾她,我爹没来看过她一次。
陈嫣儿倒是来过一次,她说想和我解释。
好,我也想听她的解释。
好半天,她只说出一句对不起。
她说我爹快要当知府了,早晚会有人嫁进来,与其是别人,还不如是她。
她说她会给我爹生下一个儿子,甚至这个孩子可以记在我娘名下。
我看着她,看着这个让我完全陌生的女人,无话可说。
我爹说要给陈嫣儿名份,要明媒正娶。
随便吧。
我娘已经没力气起身了,我想尽办法留住她。
我把我娘的院子封起来,任凭外面吹拉弹唱,我和我娘在院子里依旧讲着我小时候的趣事。
讲着讲着,我娘留下了眼泪。
娘亲,我知道,这不是幸福的眼泪。
我娘终究没等到我及笄那天。
她走的时候拉着我的手,很用力,指甲几乎陷进我的肉里。
很疼,但还不够,不够压制住我的恨意。
她睁着眼睛,眼角含泪。
我抹去她的眼泪,覆住她的双眼。
娘,别看了,这人间没什么值得你留恋。
屋子里有很多人在哭,我没哭,我的泪早就流干了。
我甚至有点高兴,我娘解脱了,我也终将会解脱。
16. 赵慕颜2
我娘的丧事办得很隆重,人人都说赵知府对发妻情分很深。
说我娘只是个普通的乡野村妇,没生出儿子,我爹还是让她当了这么多年正妻,甚至是到最近才娶了第二房。
说我娘善妒,不能容人,我爹对她已经仁至义尽,她还是不满足,这才给自己气死了。
原来我娘的死因是这样,原来我娘不是因为小产后虚弱忧思才郁郁而终吗。
原来人人都能当郎中。
那我也要当一回。
我随便找了家药铺,买了一副药性最强的绝育药。
我没避着任何人,一身孝衣光明正大地走进了药铺,买药,付银子,又拎着药走了两条街才回了赵府。
我去厨房亲自把药煎成一小碗,那药很黑,味道很冲,正常人根本不会喝。
我去找了管家,说想和我爹吃顿饭,让他帮忙找个机会。
不知道他怎么和我爹说的,当天晚上,我爹当真回府来找我了。
吃到一半,我说想喝点酒,我爹虽然诧异但还是同意了。
不知道他是不是心中有愧,我没喝多少,他越喝越多,喝到泪流满面。
我无心他眼泪里的情绪,只是让管家去厨房端来了那碗药。
管家把药放在桌子上时欲言又止。
我不在乎他有没有察觉到异常,我告诉我爹那是解酒药,说罢就想硬灌进去。
管家拦住了我,他扶起我爹,从我手中把碗拿走,要亲自喂进去。
我爹喝了一点,就抗拒不喝,管家硬是哄着劝着把那药灌得一滴不剩。
他喝了药,神志更不清醒了,叫着不知是谁的名字,颜儿嫣儿我听不真切。
管家找来人把我爹扶回房休息了,又吩咐下人给我爹熬点安神的汤药喂进去。
直到屋门关上,屋子里只剩我和管家两个人,我还是那样呆呆地坐着。
他告诉我,药铺那里都打点好了,厨房里的药渣他也已经收拾了,事情到这里就结了,不会再有人知道了。
为什么,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帮我。
他告诉我,他是我爹刚刚当上县丞那年,躲饥荒倒在了我们家门口,是我娘救了他,把他留在家里,让他给我娘打下手。
我娘教他算账,教他养花,他也一直留在赵府,从下人做到管家。
他说我娘救了他,不只是给他一口饭吃,更是给了他生的希望。
他说我娘是个好人,府里所有人都知道。
我也知道,我娘是好人,只是死不瞑目而已。
他劝了我很多,让我别恨我爹。
他说那晚是我爹在宴席上喝了加了料的酒,强撑着回家,颜儿还是嫣儿我爹也没分辨清楚。
还说我马上就要及笄,到时候哥哥会来提亲,我就可以离开赵府这个伤心地了。
是啊,我还有哥哥,我还不是一个人。
那天之后,我担心过一段时间,怕我爹察觉出什么异常。
但是没有,日子风平浪静。
于是我买了很多红色的料子,我娘不在了,我要自己给自己做一身嫁衣。
就在我及笄的前几天,哥哥来了。
他说对不起我,是他来晚了。
我想说我不怪他,但是我忙着痛哭,什么也说不出来。
我还以为我的泪早就流干了,原来不是的。
我只是怕哭的时候没人给我擦眼泪罢了。
现在给我擦泪的人来了,我要痛痛快快地哭一场。
哥哥随我回了赵府,我爹很高兴。
我知道,他高兴是因为哥哥的父亲现在是京官,是皇帝近臣,是他登天的青云梯。
只是没过两天,城里就传出风言风语。
说我爹逼死发妻,只为迎娶二房,说我爹把我送进京城,是为了攀附权贵。
我爹很愁,他是升任知府的最佳人选,但不是唯一人选。
陈嫣儿为他献计,说把我娘的牌位移至寺庙,我爹经常去追思一下,再把我留在家中为我娘守孝三年,一切皆可迎刃而解。
好无耻又好有用的办法。
我娘的牌位在我及笄那天被移进了寺庙,放到了一个显眼的地方。
我爹最终也顺利升任知府。
他很高兴,大摆宴席,府里比他的婚宴还热闹。
他忘乎所以,忘记了新丧的发妻,忘记了女儿婚事延期,只记得陈嫣儿的善解人意。
哥哥离开雁灵城前,向我承诺,三年、十年、三十年,他都会等我。
‘无论我变成什么样子吗?’
‘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你都是我唯一的妻。’
我笑了,他以为我说的是容颜,其实不是的。
真心相爱又何惧容颜逝去。
但我没有说出来,我怕他犹豫,怕他撒谎。
男子的真心,我不再相信。
哥哥走了,雁灵城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很少出自己的院子,但是我每日都会去花房照看我娘留下的花。
我以为日子会就这样平静下去的,可惜事与愿违。
眼见着自己当上这府里的女主人,陈嫣儿变的得意起来。
只是她有点太得意了,居然敢动我娘留下的花草。
那天晚上我心慌得厉害,辗转难眠,索性到自己的小院里吹吹风。
坐在秋千上,凉风袭过依旧压不住我内心的烦躁。
我又出了院子想去看看那两棵桂花树,刚走两步,迎面撞上慌慌张张的卯花。
她一看到我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我连忙询问,她哽咽着说不完整,只让我快去正院看看。
我穿过回廊,跑到正院,只看到满地花瓣,陈嫣儿踩着它们翩然起舞。
那一刻我真希望一切只是一场噩梦,其实我已早早睡下,明日我还能去花房和我娘说说体己话。
我走进院子,在花瓣前停下,不肯再进一步。
我听到我爹问我,怎么穿成这样跑出来。
没理会他的话,我只是问陈嫣儿花是哪来的。
她看着我,又看着我爹,支支吾吾地说不出来,只说她是想让我爹高兴的。
我对那晚的记忆就到此为止了,我只记得当时自己脑子嗡嗡作响,随即眼前一片漆黑。
我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去我娘的牌位前哭诉,哭给我娘听,哭给寺庙的人听,哭给全城百姓听。
我还要多谢赵祈安和陈嫣儿给我娘挑的好位置。
赵祈安因此教训她,她居然记恨上了我,真是可笑。
那日地上的花瓣被下人们收集起来铺在两棵桂花树下。
剩下没被她糟践的花草被我从花房搬了出来,搬到正院里。
我要她日日都看见,日日都难受。
光是这样还不够,我去找了管家。
管家说,他视我为亲生女儿,愿意为我做任何事,只要我不后悔。
我早就后悔了,后悔认识陈嫣儿,后悔带她回家,后悔救了她。
但我还是对他说,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不后悔。
陈嫣儿是孑然一身来的我家,她现在的丫鬟都是我娘留下的,都不用我开口,丫鬟们开始自告奋勇。
事情进展的很顺利,陈嫣儿以为自己怀孕了,整个人都飘了起来。
她几乎隔几日就要去闹一次陈家,这倒没什么,也算陈家人罪有应得。
药的剂量越来越大,她的肚子也越来越大,药物的副作用渐渐显露出来。
我以为她会有所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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疑,结果她居然以为这是孕期正常反应。
也对,陈夫人不会告诉她,郎中不会,府里的所有人都不会。
药已经下了八个多月,正在我不知要给她安一个什么结局的时候,雁灵城出了个偷孩子的贼。
天助我也。
我翻看着日历,选了个大凶的日子,把药停了。
药停了,她的状态也好了一点,卯花趁机提出带她出去走走,她同意了。
事情和我计划的一样,她发动的突然,来不及找原定的产婆,只能就近寻找。
卯花在生产之前给两位产婆一人准备了一碗加了料的糖水,让她们头晕眼花,失去记忆。
我以为这样就不会拖更多的人下水,但是我没想到我爹会这么狠,居然动用私刑。
卯花被打得半死,抬回府中的时候就只剩一口气了。
她居然还安慰我,她说她没吐口,熬过去就好了,熬过去就再没人起疑心了。
我心如刀割,眼泪滴在她的伤口上,蜇得我浑身颤抖。
都是我的错,是我为了自己痛快害了卯花,那两位产婆更是无妄之灾。
但事已至此,我只能将错就错。
我更没想到这件事会惊动云霄宫。
管家提前和我通过气,我头天晚上就已想好如何应对他们。
但是当我见到那两位修士,尤其是那个叫玉京子的女修时,我知道,瞒不过去的。
我既知躲不过,何不坦然承认。
我问她是不是怀疑我,她居然说她心疼我。
理智的弦差点崩断,我想告诉她这一切都不是我的本意,我也是被逼无奈的,但我忍住了。
和她呆了一天,我很幸福,仿佛回到了从前那种无忧无虑的日子。
在成衣铺换好衣服掀开帘子,我看见她笑着在外面等我。
她笑得很温柔,眼睛亮亮的,我好像看见了我娘。
我扑上去抱住她,她也回抱住我,像我娘一样。
我的眼泪流进她的脖子里,她应该感觉到了,但是她什么也没说,还是紧紧地抱着我。
不知道哭了多久,我刚一松开手,她就立马转过身,什么也没问。
我知道她是怕我难堪。
我调整好情绪,拍了拍她。
她转过来,还是那样温和的笑,就好像刚刚什么也没发生过。
这一天我们谈天说地,谈理想讲见闻。
我很幸福,也很幸运,在内心最煎熬的时候遇见了她。
我知道我不善伪装,我也知道她在怀疑我。
所以我在回府的马车上忍不住开口问了她。
我问她,如果陈嫣儿的孩子真是我害的,她会怎么办。
她说,她觉得我不会做伤人性命的事。
她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我又问了一遍。
我现在还记得她当时的话
‘人活一世,但求无悔’
我想起管家也问过我后不后悔。
我不懂,为什么我去报复伤害我母亲的人,所有人都觉得我会后悔。
她还是那样温和的笑‘因为你是一个善良的好孩子,我想不管是谁,因为你而伤心难过,你都会自责后悔的。’
是的,我最后悔的就是我的善良。
害死我母亲的不是别的,正是我不谙世事的善良。
她又问我,是我做的吗。
我只能告诉她,我不会伤害无辜的人。
马车到了赵府,她率先跳下去,站稳了便伸手扶我。
夕阳的余晖模糊了她的面容,只留下一个金色的虚影。
那一瞬间,我看见很多扶过我下马车的人。
爹爹,娘亲,哥哥……
还有陈嫣儿。
17. 第十四章 股掌之间
马车的急停把车内的二人也吓了一跳,玉京子刚想问问怎么回事,就感受到杂乱的气息。
玉京子皱起眉头,不明白荒郊野外怎么会有这么多人聚集。她掀起马车侧帘,发现远处是一支送葬的队伍,身着白衣的人延伸至很远,如此庞大的规模,去世之人的身份应是极其贵重。可奇怪的是,这支队伍安静得可怕,不仅没有人唱挽歌,甚至众人连脚步声都放得很轻,仿佛怕惊扰到什么。招魂幡上也不是白色的布匹,而像是…一张巨大的符纸!
队伍行进的速度很快,转眼间已快到马车跟前,这时玉京子才发现,送葬队伍中并没有人撒纸钱。等队伍里走在前面的几人过去,玉京子才真正看见棺材的具体位置,很扎眼,因为只有抬棺的几人穿着一身黑,黑漆漆的棺椁也被符纸封得很紧…
疑惑间,玉京子眼神突然凌厉起来,直直地射向队伍中心的黑色棺椁。
有魔气!
此时凌清秋和社君也意识到这支送葬队伍的特别之处。
等棺椁路过马车时,玉京子确定,棺椁中的人就是魔气的来源。这支队伍送的就是一个魔物,更可怕的是队伍里的所有人应该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等队伍完全走过,社君才掀开车帘眼神询问地看向玉京子。见玉京子点头,社君立即跳下马车,不远不近地跟着队伍。
凌清秋对社君的突然行动有些措手不及,也掀开车帘想询问玉京子,不等他开口,玉京子就率先解释道,“这送葬队伍实在有些不对劲,藏匿行踪、探查消息是社君的专长,凌大哥放心吧。”
“那我们?”
“我们继续赶路,先到附近的城镇落脚吧。”
听到玉京子这样说,凌清秋便没有多问,放下车帘,马车也缓缓地行驶起来。
“怎么回事?”玉京子看到水云身有些不满的表情,刚想开口说清原委,就又听到他说,“探查消息不是我的专长吗?”
“……”玉京子语气满含关切,“云身啊,晕了那么久,一定累了,赶紧睡一会吧。”
说罢,她便不再多看水云身一眼,安心闭目养神。
不知马车又走了多远,速度渐渐放缓。
凌清秋掀开车帘,“云身,腰牌给我。”
玉京子也掀开侧帘,有些好奇地打量着外面。
马车和百姓在城门口分成两列,等着官兵检查入城。玉京子见官兵查看的是一本像话本一样的小册子,便好奇道,“这是在看什么?”
“是过所,就是一个可以去不同地方的凭证。”水云身解释道。
玉京子瞪大了眼睛,“我没有啊!不对,我也没用过啊!”
说话间,马车已经驶过城门,凌清秋也将水云身的腰牌从帘子侧面递还给他。
“不是每个城门都要,只有都城和陪都要。”水云身晃了晃手中的腰牌,“持着云霄宫的腰牌就算是皇宫也是可以进入的,何况是城门呢。”
这下玉京子连嘴巴都张大了,“那我这个……”
水云身见状,忍不住笑了,“所以您可要拿好了!”
玉京子靠着马车呆坐着,将这信息消化半天,又一个激灵,“那社君怎么办!”
“呃…”水云身沉吟片刻,低声问,“那位大人会走城门吗?”
玉京子没吱声,瞥了水云身一眼,摆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得更安稳了。
马车终于停稳,凌清秋掀开帘子招呼二人下车。水云身跳下马车之后,玉京子也扶着凌清秋的手臂稳稳落地。
待小黄跳下马车,客栈伙计将马车往后院引去,玉京子蹲下身,摸了摸小黄的脑袋,“去吧。”
看着小黄跑远,她才站起身,见凌清秋和水云身只盯着自己却不说话,她有些不解,“怎么了?不进去吗?”
凌清秋听见玉京子的声音才突然回过神,“啊?哦,进去进去。”
他一边带着二人走进客栈,一边询问玉京子,“赶路这么久,累了吗?”
“嗯?”玉京子有点懵,坐马车也会累吗?
见玉京子摇头,凌清秋笑着开口,“午饭时间已经过了,待会儿先回房间休整一下,等社君回来,我们直接去用晚饭吧。”
玉京子很满意凌清秋的安排,她已经在马车上吃了太多,现在是什么也吃不下了。
房间开好,玉京子便接过钥匙,和两人分开率先上楼。
瞧着她走进房间,关好房门,水云身才如梦初醒一般,“那狗…”
凌清秋看着自己师弟傻乎乎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土狗嘛,都是有灵性的。”
“我感觉这狗不是有灵性,它都有点通人性了。”水云身一脸严肃,他觉得这狗很可能是吸收了赤龙大人的法力,马上就要化作人形了。
见师弟还在思考,凌清秋有些不忍心,“别想了,它要是真通人性,自会开口说话的。”
水云身闻言深以为然,点了点头,“也是。”
“……”凌清秋不再言语,转身往楼上走去。
玉京子进房间之后便开始舒展在马车上坐得僵直的身体,等四肢都舒展开了,才走到床前搭边躺下。
半梦半醒之间,她突然睁开眼睛,坐起身。不消片刻,社君就带着小黄推门而入。
待社君将门关好,布下结界,玉京子才出声,“怎么回事?”
社君皱着眉头坐到玉京子对面的凳子上,深深地喘了好几口气,一边倒茶水一边开口。
“我跟着那队伍,到了林子里的一块被太阳直照的空地上,好多人一起很着急地挖了一个又深又大的坑,把棺材放进去之后又洒满了符纸。都弄好之后,他们还等了一会,等到日头最毒的时候,才将那棺材连带着符纸一把火烧了个透,那火烧得很旺,我感觉整个林子都被烧热了。那些人就围在火旁,直等火完全灭了才把土填回去。”
社君喝光了一杯茶水,才再次开口,“被烧的人我也打听到了,你猜他是做什么的?”
玉京子思索半天猜不出来,于是直接问道,“是什么人?”
“镖师。”
“什么!”玉京子惊得一下子从床上站起身来。
“我们现在在鹿韭城,是最靠北边的陪都,从此处往南出入各城是需要过所的,今日下葬的正是往来雁灵与鹿韭之间负责给两城镖局派送过所的镖师。”
社君又一口将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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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饮尽。
“此人平时不喜与人交往,空闲时间便爱侍弄花草,在这两城之间也算小有名号,据说半年多前赵府的奇珍异草出了问题,还是他出手救活了不少,也是因为这个他得了赵府小姐赏识,让他开始负责两城过所,他每次将过所送到雁灵城都会去赵府看看花草长势。而昨日便是他送过所的日子。”
一切都太巧了,巧得让玉京子想不明白,她又坐回床上,试图想明白这几人之间的联系。
“玉儿,我们自下山以来,所有的事情都太顺利了。你用魔物作引子把凌清秋引来雁灵城,雁灵城就真的有魔物出现;兔妖多次偷孩子,但是黄苍都没有察觉异样,偏偏等你来了,兔妖就暴露了;同是丢孩子的怪事,我们却被引向两个方向,可是两个凶手都是和你一人坦白…”
社君没说完,但是玉京子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一切都是冲着自己来的。
昨日兔妖入魔的时机太巧了,让她亲眼所见之后,又把凌清秋带过来不让自己深究…
玉京子长叹一口气,躺倒在床上,声音恹恹的,“社君,我想不明白。”
社君也沉默下来,一边皱眉思考,一边把玩着手里的空茶杯,突然灵光一闪,立马转身问道,“玉儿,你昨日为何会想起遗禘?”
玉京子坐起身,认真回忆起来,“因为孩子啊,不是说入魔与孩子有关吗?我曾在遗禘那边救过很多孩子,而且那边离三十三天那么近,我……”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是啊,她一直呆在北边的丹曦山,就算是想和人族合作,最远也只会去到云霄宫所处的中原地区。她没有往南边去的理由,但是现在有了。
社君站起身,走到玉京子身前,蹲下身平视玉京子,语气严肃,“玉儿,我们决不能任由他们牵着鼻子走,遗禘是万万不能去的!”
二人对视片刻,玉京子突然出声,“不是我们,是我,玄介卿给你下了药,你走不到遗禘的,他们只想让我一个人去。”
“既然这样,那我们更不能……”
“社君,”玉京子轻声打断他的话,“你、我,甚至整个丹曦山都被他们玩弄在股掌之中,我们没有选择的权利。”
“可是…”
敲门声响起,紧接着是凌清秋的声音,“玉姑娘,社君回来了吗?”
玉京子下巴微抬,社君认命地站起身,一挥手便撤了结界,走过去拉开房门,半靠在门框上,“我与凌兄弟真是有缘,我这前脚刚进门,后脚你就来敲门。”
凌清秋没在意社君语气里的不善,依旧好脾气地开口,“社君弟弟辛苦了,云身有些饿了,便让我过来问问,说到底还是云身与社君弟弟有缘。”
玉京子收拾了一下心情,也站起来,走到门口,将社君拉至自己身后,“相遇即是缘分,又何苦深究缘分在谁呢,既然人齐了,那就去吃饭吧。”
等凌清秋一离开视线,玉京子就转过身,看见社君满脸不高兴地抱着胳膊,原本想训斥的话又咽了下去,她轻笑一下,“行了,干嘛对人家乱发脾气啊。”
社君白了玉京子一眼,往楼下走去。等小黄也出了房门,玉京子才将门关好转身下楼。
18. 第十五章 渠略现身
在等待客栈伙计上菜的时候,水云身忍不住第一个提起话头,“今天林子里那些人是怎么回事啊?”
话落,桌上几人的视线都集中在社君身上,和玉京子对视过后,社君便开口将自己打探到的消息说给几人听。
“过世之人就是这鹿韭城的人,平日里负责给雁灵城送运镖所需的过所。昨日晌午他依例去雁灵城的镖局送过所,但是不知是何原因迟迟未到。镖局的人便去寻,这才发现人已经在郊外林子里爆体而亡了,据说死状可怖,尸体上黑气萦绕,无人敢靠近。”
“啊?只是个镖师,那这送葬仪式怎么办得如此盛大?”
玉京子见社君像茶楼说书人一样,将事情停在最关键的地方,忍不住开口询问。
“奇怪的就是这个,据说正在众人不知所措的时候,出现了一位身着黑袍的陌生男子,自称是先知,能沟通天地,通晓世事。是他用白布收敛了尸身,也是他安排了送葬的仪式。”
“一个陌生人信口胡诌的话,他们就这么相信了?”水云身觉得不可思议。
“诶,他可不算是信口胡诌的。据说,他是真的说出了在场几人的秘密,而后这些人又找到了鹿韭城镖局管事的人,和这先知见过面之后也都是深信不疑,这才有了这么隆重的送葬仪式。”
“先知?”凌清秋并没听说过这天下有谁是能被称为先知的人。
玉京子看着社君带着询问的眼神,沉思片刻,最终开口,“先知…我倒是听说过,一般着黑袍,奉乌鸦为圣物,能未卜先知、驱邪避祸,一般…”玉京子咬了咬嘴唇,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
“一般什么?”水云身傻傻地问。
玉京子看了一圈桌上三人,最终将视线停在凌清秋身上,“一般出现在丹曦山附近。”
她话一出口,水云身和社君的眼神也落在凌清秋身上。一时之间,凌清秋成为视线焦点。
凌清秋没理会那二人,只回视玉京子,“先知我不太了解,但是在中原地区能驱邪避祸断人吉凶的,一般被称为术士,这类人还是很常见的。”
玉京子沉默了一下,她不知道该怎么和凌清秋解释术士和先知是人与妖的区别。
“还是有不同的,先知代传神谕,是灵媒,而中原术士大多观星占卜,意图预测未来。”社君委婉地解释。
“那就是说先知说的话很可信,而术士说的都是自己猜的呗。”水云身拒绝了社君的委婉,并直白地点破了他话中的内涵。
社君面对水云身深感无奈,刚想说点什么,就看见两个伙计就端着菜走过来,他又把话咽了下去。
等伙计离开,玉京子刚要动筷子,就听见凌清秋带着笑意的声音,“社君说的我都有点好奇了,术士我曾见过一些,他们说的话也确实不可全信,但是先知我还从未见过。丹曦山我们不方便去,可是既然先知已经来了鹿韭城,那我们岂有不见之理啊?”
社君摇了摇头,“这位先知行踪不定,据说是安排好仪式就离开了,现在在哪,没人知道。”
“所以他来这鹿韭城一次就是为了给这个镖师下葬?”这下连玉京子都有些想不通了。
社君没有立即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又回忆了一遍下葬的细节,“落葬的过程我也细细的观察了,主要就是将棺材和符纸放入一个大坑里,在日头最盛的时候一把火烧彻底…其实也不必动用这么多人,或者说爆体而亡的人不用那么大的棺材?我说不好,总觉得没必要搞得这么复杂。”
除了水云身在认真吃饭,剩下三人都眉头紧锁,吃得安静。
凌清秋放下筷子,语气有些不确定,“镖师在郊外林子里爆体而亡,死后魔气不散…那他会不会是因为入魔而死呢?如玉姑娘昨日所言,兔妖也是在那林子里瞬间入魔,可能是二者同时入魔,而镖师凡人之躯无法承受魔气,所以爆体而亡。”
说罢,他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可这镖师好像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与孩子失窃也没什么联系,他是怎么入魔的呢?”
“有联系!”社君脱口而出后又自觉有些冲动,快速地看了一眼玉京子。
凌清秋也顺着社君的眼神看向玉京子。
玉京子也将筷子放下,“是有些联系,那兔妖平日也是以镖师的身份在雁灵城活动,两人一定认识,说不定是合谋的关系。”
凌清秋眼睛里是掩饰不住的激动,“如此便更能说明入魔与孩子之间必有联系!看来我们要尽快前往遗禘了!”
凌清秋坚定的声音让社君的心都提起来,他暗自思考如何才能让玉京子放弃去遗禘。
而玉京子依旧愁眉不展,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她总觉得有什么事被自己忽略了,但又想不出来。
一顿饭下来,玉京子和社君食不知味,凌清秋因为新线索而信心满满,只有水云身对鹿韭城的风土人情表现出极大的好奇。
“时间还早,我们出去逛逛呗。”
“好啊。”凌清秋应了水云身的话,又转向玉京子,“玉姑娘是第一次来鹿韭吧,这边靠海,有一些新奇的小玩意,玉姑娘可以逛逛看。”
玉京子知道心中疑惑不是一时半刻可以想通的,不如出去逛逛,换换脑子。
于是她索性也不再去想,“走啊,社君,一起。”
华灯初上,街巷不似下午空荡,行人三三两两。
几人牵着小黄,漫步街上。
平静的美好让几人倍感珍惜。
突然,社君脚步一顿,是小黄立在原地,项圈上的绳子拉住了他。
他扯了一下,但小黄身体挺立,不肯前进一步。
于是他直起身,想叫住玉京子,可他突然发现,街上不知何时已经人流如织。
熙来攘往间,别说玉京子了,连凌清秋和社君都已经不见踪影。
这边玉京子也警惕起来,街上是如此热闹,走卒商贩摩肩接踵,唯有自己身边这方寸之地好似被隔绝开来,无人靠近。
“渠略,好久不见。”玉京子声音压得很低,声音本应被淹没在嘈杂中,可就在她开口的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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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意思,小玉儿,你真没意思。”一个暗黄色的身影在玉京子后面悄然出现。
玉京子在他绕至自己身前时才看清他,身材挺秀,玉貌清丽。她有些不可思议,“你长大了!”
被叫做渠略的男子唇角轻勾,“是啊,我长大了,也快死了,所以特意来见你一面。”
玉京子闻言,嘴角也绷直了,似有些不忍,“寿数天定,你会死,我也会,只是早晚而已。何况比起你的同类,你已经算是长生了。”
渠略嗤笑一声,“谁要和他们比啊?”
说罢他走近一步,弯下身细细观察玉京子一番,“你可没怎么变啊,妖王大人。”
玉京子眉头轻皱,又很快松开,她抬起头,“你怎么知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你知道有多少妖在找你吗?哦,不对,不只是妖。”
渠略的话让玉京子心里更加警惕起来。
“你什么意思?”
渠略直起身,向后退了一步,轻叹了一口气,语气不再戏谑,“玉儿,你刚刚说我是长生,那如果我说,我可以永生呢?你会不会为我高兴?”
“渠略,妖魔不共戴天。”玉京子一字一顿道,声音里满是警告。
渠略看着玉京子,眼神黯淡,“所以你觉得我应该等死。”
“我只知道,若是入魔,还不如让我即刻去死。”玉京子语气彻底沉了下去。
渠略又看了她一会,面色突然放松下来,他笑着叹了一口气,“唉,看给我们玉儿紧张的,我只是随便问一下嘛~”
玉京子没因为他态度的转变而产生半点松懈,依旧面神不善地盯着他,“渠略,永生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事,生命可贵就在于易逝,如果你因为追求永生而堕落,我绝不放任。”
渠略听见这话,眼珠转了转,表情似笑非笑,慢慢走近玉京子,“玉儿,我从来都不觉得你适合当妖王,但是你又是如此的…坚定,所以我刚刚决定,我将拥护你成为新的…”
他贴近玉京子耳边,抬起左手。
“魔君”
二字脱口的瞬间,响指声响起,人群一下子恢复热闹,社君的声音也在身后响起。
玉京子还呆站在原地,没从刚刚的‘魔君’二字中缓过来,她不明白渠略为什么突然出现,还说了这些莫名其妙的话。
渠略不会伤害她,所以刚刚那些话可能是在提醒,提醒她……
“玉儿!”社君的手搭上她的肩膀,惊醒了她混乱的思绪。
“刚刚吓我一跳,小黄突然不走了,我刚想叫你们,一抬头,人都不见了…你怎么了?脸色不太好。”社君注意到玉京子嘴唇有些发白。
“哦,刚刚差点撞到一个孩子…”不知为何,玉京子不想告诉社君刚刚发生了什么。
“害,我还以为什么事呢,诶,凌清秋他们人呢?”
社君一说,玉京子才注意到,四个人的队伍,如今就只有他们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