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书在泊舟【刑侦】》 第1章 移舟 “移船荡水波,逢书在泊舟。” 《逢书在泊舟》by漱墨 2025.6.29. 近几天的天气都不怎么如人意,一直是阴雨连绵带台风的状态。但即便是出了太阳,空气里似乎也有化不开的潮湿气味。 副支队长办公室里泛着轻微的凉意,林逢之坐着桌前,手上拿着沓资料,最顶上是用思源宋体印着的三个黑字:江泊书。 从地方分局调上来的警员。 林逢之是刚处理完案子回来的,没看两眼就放了下去,正想着找个闲暇的警员出外边儿去取某个物证,岂料手还没碰到门把手,那门便自动向着他这扇来,要不是躲得及时,公安厅大概就要出桩难得的袭警案了。 他透过才开了一点的门缝,移眼向外边看去,却对上了一双发亮的眸子。 “啊……”那开门的人或许是一时忘了还是怎的,反正林逢之只听见“砰”的一声,门又被关上了。 林逢之心中微愠,但面上不显。 然而这诡异的一出还没完,便又察觉到那人在门后咳了两声,旋即郑重地敲了两下办公室门: “很抱歉吓到您了林副支队,我是从冼杏区分局调职上来的江泊书。” 林逢之:“……” 两秒后,他以一个正常的方式开了办公室门,表情冷淡地示意江泊书进去,又道:“有什么事?” 江泊书进去后也没真就自来熟地坐下了,就只站着回望他,笑道:“如果是普通警员那肯定不能来叨扰您呀,但我的资料档案您应该看了,看看有没有什么工作要交接的。” 这位江泊书同志一身警服穿得很是规整,领带系法标准得仿佛官方示例,肩章上一条杠同两朵四角星花,是二级警司。这晋升速度算是快的,毕竟他看起来挺年轻。五官端端正正的,带着几分笑的时候,让人瞧着颇为朝气蓬勃。 林逢之不怎么喜欢打量人,只瞥了一眼便没再在意。 他也没立刻回江泊书的话,而是往屋外一看,收入眼底的是一片埋头苦干的警员,真是感动公安部。 他复又将视线放回江泊书上,淡淡地吐出一个字:“有。” “有什么?”江泊书完全不能适应他这惜字如金的说话方式。 林逢之理了理警服外套,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勉强附带了个稍微长些的解释:“出去取个物证。现在除了你我就没别的能闲下来的警员了,也就麻烦你了。” 这任务真是说来就来,当头就砸江泊书头上了。他甚至有些怀疑林逢之先前窝办公室里的原因就一个,为了等主动送上门来的警员。 但腹诽归腹诽,江泊书还是当即就跟了上去:“去哪?” “少问。” · 岂料这个取证的地方还出奇得偏,从傍晚一直到天色昏暗下去,赶了一个多小时的路,才终于停了车。 唯一能安慰人的,大概就是林逢之还挺体谅人,没让他去开车。 面对这黑茫茫一片的恐怖片高发地带,江泊书打了个手电筒,偏黄的光往林逢之身上一照,切割开夜幕的暗:“那个,到地方了,但是这看起来似乎取不出什么物证?……” 林逢之回头瞥了他一眼:“这里再走几步路就有个山村。” 答了这一句后林逢之便没再理他,但走了一阵后却没察觉到江泊书的脚步声,他转身一看,便见江泊书果真停了脚步,蹲下身子来,手电筒的光也移向了道路侧边,似乎是在观察什么。 像这种荒郊野岭的地方能有个黄泥巴地就算好的了,更别提黄泥巴地外都是何等杂草高过人的景象。 看江泊书的样子,他似乎是有什么发现。 那人感受到林逢之的视线,招招手,示意后者看向杂草中的一块玉白的石头。 林逢之视线向下,那块石头沾上了一片鲜红,像是血液。 江泊书伸出食指在鲜红上搓了两下,又将其凑近鼻腔闻了闻,而后才附上了解释:“职业病嘛。你要不也闻闻?这颜色和锈味……还挺新鲜。” 林逢之当然不会去闻,也对此事没兴趣,语气毫无波澜:“那你确定这血的主人已经是死者了?” “你这话说的……”江泊书面显不虞,但当他抬头还想说些什么时,那份不虞已经化作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我当然不能百分百确定啦,不过林副支队您要不看看您右脚踩到了什么?” 林逢之是不怎么喜欢这种故意给人留悬念的说话方式的,不过他还是顺着看去—— 那是一根细长的、女人的…… 手指。 虽然指甲面染了一大片血污,却仍能看出来手面白嫩,指甲修剪得规整圆润。 林逢之面上还是没什么明显的表情变化,但有此结果,江泊书还是很满意:“真不是我要故意吓你,你要学会去信任别人的判断嘛。” 他旋即起身,拨开林逢之身侧的杂草:“让我们看看这位小姑娘在哪……唔。” 林逢之在一旁站着,透过被压倒了一片的草,能隐约看到一张素净的脸,被黄泥玷污了半边。 江泊书这边刚蹲下来要观察受害者情况时,那边杂草立刻就拍了下来,整得他又站起来,朝林逢之道:“林副支队,赏个脸,也来看看?那证据的事就看看有没有别的有空的警员嘛。”他眨眨眼。 林逢之没接话茬,走到他身边,看了两眼受害者。这是个瞧起来很年轻的姑娘,长相白净,额头上有一个血肉模糊的伤口,或许是磕到了那白石的缘故。 他道:“分析分析?” 江泊书仰头看他,那张脸没多少冷然的情绪,更多的是平静。可想而知,想让这么个人笑一笑,难度可想而知。 他收回目光,在心里嘀咕了句“高冷人设不是过时了吗” ,便将注意力放回受害者身上。 为避免自己会破坏尸身上的某些组织,江泊书并没有上手:“死因应该是因为撞到石头而导致的头骨碎裂……看着像意外死亡?” 在这短短的时间里,不知道林逢之是去给谁打电话了,当江泊书用眼神来询问他时,他才垂下眼眸来扫了扫,随后开口,语气肯定:“不是。” 江泊书忙不迭让开,免得林逢之观察不当,而后问道:“怎么不是了?” 林逢之道:“看她腿上和腰侧。淤青、刀痕,以及一些不知道怎么弄出来的伤,就算死因是意外,生前也受过虐待或殴打。如果她遭受意外的原因与被殴打或虐待造成的,犯罪者就有可能构成过失杀人,这种情况是要当作刑事案件来立案调查的。懂了么?” 听前半段的时候江泊书还想装个样子来哄哄他,但当听到那侮辱性极强的三个字时,江泊书是真装不下去了:“我当然懂了!这都不用在警校里边学,平常老百姓翻翻刑法讲义就知道了好吗。不过虽然是要立案,像这种性质不怎么严重的案子,移交给地方派出所就行了吧?” 林逢之大概是认同了这个说法,却还是道:“先给法医一检没问题了再转下去。” “那你通知人了吗?” “……”林逢之静静看着他,“你觉得我很无脑?” 江泊书一句几乎习惯性的“对啊你好厉害怎么知道的”差点出口,好在是在酿成大祸前他就反应了过来,哈哈笑道:“怎么会啊林副支队。” 林逢之没回他的话,抬脚走出泥地:“公安厅里的人赶来还要时间,趁这时间就先去拿东西。” 江泊书探出了个头去看他:“那这受害者就放这了?” 林逢之停住步子,偏过头来:“那你陪着她。” 江泊书当然是跟了上来。毕竟就算是取物证,那也是至少要两名警察一同前去的。 不过想到那个年轻的女生,他心里还是不免有些许叹气。 · “死因为左额头骨碎裂。根据这一点和粉碎性骨折的左腿来看,受害者大概是从一个高处摔了下来,导致头撞上了石头上。但除此之外,她身上的伤也很杂,类型也多有不同。比较醒目的刀伤创口呈皮瓣外翻状,并且部分组织缺损,大概率是他伤了。这些淤青也很明显是遭到了外力殴打,除了一些摔下来造成的擦伤,这些就足以证明她生前受过高强度的殴打和虐待。还有……” 女法医的声音顿了顿。 林逢之掀起眼帘:“怎么了?” “她的会□□撕裂严重,且手腕处呈环形皮下出血,生前受过捆绑伤和侵犯。” 林逢之噤默不语,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 女法医倒像是习惯了林逢之这种态度,摘了手套后便打算回家洗洗睡了,却忽听得法医室的门被敲响,连带着的是江泊书的声音:“林副支队在里头吗?” 女法医边应声边去开门:“在的。” 江泊书毕竟是个生面孔,在看到江泊书的一瞬,女法医愣了愣。 江泊书自己却丝毫不见生,笑着和女法医打了个招呼:“我是新调来的,你好。” 女法医强迫自己用那张因为熬夜而变得僵硬的脸扯出一个笑:“你好。我叫关棋,棋子的棋。” 关棋? 江泊书琢磨了一下这个名字。 而关法医却像是习惯了一样,附带了一句:“我弟弟叫关不语。” 江泊书瞬间理解了意思:“是取的‘关’棋不语真君子的意思吗?很有意境。”他冲关法医笑了笑。 但他也没忘了正事,转而敛了笑容,看向林逢之,亮了亮自己手上的U盘:“这是隔壁网警同志叫我拿给你的——说是和这位小姑娘有关。” 他指的是正躺在解刨台的那个年轻女生。 开新文啦!这本的凶手你们绝对猜不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移舟 第2章 移舟 林逢之三两步走向江泊书,从他指尖捻走了U盘,随后便出了法医室,留后者关好门。 他找到一台就近的电脑插入U盘,旋即分了一个眼神给江泊书,问道:“给你U盘的网警有说这里面是什么吗?” 江泊书看着逐渐接收的文件,半弯着腰,目不斜视:“他本来没想多解释的,我多提了两嘴他才说是个刚解析出来的非法网站直播回映,不过和头一个案子大概是没关系的。” 林逢之的语气没什么起伏:“是蔡启天那人吧。估计是前脚刚敲完键盘,后脚听说刑侦支新运回来人,就让你拿来了。” 他说完,移眼向江泊书,便见那人嘴唇微动,大概是在吐槽什么。 说来也是,这人应该本身就是个自来熟的,初见的那一声声“您”,现在估计是早已被他抛之脑后了。 闲谈不过多时,蔡支队交与江同志的U盘已经接收完毕,林逢之点开那个文件,下一刻,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耳膜。 江泊书面上微变,林逢之却神色无常。 这份文件,是一段长约五分钟的视频。视频画质不怎么好,大概和86版的《西游记》是一个等级。 虽然看得出来技侦在尽力调个高清画质了,只可惜画面中的细节部分还是糊成了一个个色块。 但细节看不清,不代表主体也看不明白。 ——这是一个血红的房间。墙壁乃至灯光都是瘆人的鲜红色,在这诡异的环境下,衬着堆在墙边的一长排类于刑具的东西,让人看了更为心底生寒。 场景正中央是两个人,一人戴着狰狞的屠夫面具,手上拿着把锋利的小刀,而另一人则是个年轻的女生,被牢牢地绑在了木椅上,而刚才那串惨叫,正是她发出的。 女生的五官看起来不怎么清晰可辨,但林逢之还是在一瞬间认出了这个女生——那正是刚来到公安厅的未知受害者! 林逢之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蹙一瞬。 他偏头一望江泊书,却见其人脸色不怎么好,便是开口道:“怎么样?” 江泊书回神,对上了林逢之一如既往淡冷的脸。 他也不是个经验浅淡的警察,看了十几秒后,心中也有了答案:“这是那种追求黄暴的非法网站直播吧?” 林逢之颔首。 当今社会,除了已经在监狱里蹲着的犯罪完成者,在日常生活中,也有不少的犯罪预备者。 这类人心里一般都有很多恶,具体程度轻重不一。有的是只敢偷摸看点小说动漫,有的是将罪恶施加在动物之上。 但这类人因为法律的约束与内心的挣扎等等,往往都没胆子走向最后一个阶段——刑事犯罪。 于是,这种主打血猩暴力的网站,就开创了来。在网络时代下,这种反人类的网站触手可及,或许在一条短信里,或许在一个软件中。 而这,也是近年来网警最常办的案子之一。 不过…… 江泊书很不见外地拍了拍林逢之的手背,示意他把手从鼠标上拿开,将那视频按停了之后才顿觉心安,转而同林逢之道:“这种程度的网络案件应该不用公安厅吧?支队手上不是还有案子吗?” 林逢之看着他,没答话,沉吟了片刻才道:“网络刑事案件大多都不会是孤例,现在将近尾声的诈骗案也源自网络。所以……” 江泊书抬头看他。 “这个案子,刑侦支队接了。” · 次日。 随着分针“咔嗒”一声地归位,清晨七点的最后一缕阳光也照进屋内。 跑腿的警员小心翼翼地走进副支队办公室,一手轻轻放下早点,一手缓缓将关法医连夜赶出的尸检报告递给林逢之。 做完这一切后他刚想马上跑走深藏功与名,却听林逢之叫住了他:“等等。” 小警员那个汗登时就下来了。 他是今年毕业季特批进公安厅的研究生,虽然实际从警经历为零,但对于警界的各种传说人物,那是真不缺了解。 除去排在前头的解家两兄弟跟某市局副支队,林逢之的名声也能算是响当当。 虽然外貌出众能力不俗,但那于无形中存在的冷意,以及被悄悄讨论过的“为什么身边一个亲近的人都没有”的淡漠感,也足够劝退一大批人了。 于是小警员以一米的时速缓慢回头,一句话拆成三段来道:“怎怎怎怎么了?……林副支队?……” 难道那堆吃的里面有他忌口?不会吧?? 林逢之看着他快要被自己的脑补吓死的样子,手上拿着那份尸检报告,静静道:“我是想你去确认受害者的身份。向下发布认尸公告,或是去查近期失踪人员报案。” 小警员几乎是没等他说完话就出了办公室,还顺便把门给带上了:“我知道了林副支队!” “……”林逢之倒也习惯了,没再在意,将视线转移到了尸检报告上。 其实也没什么有用的信息了,凶手显然是懂点反侦察的知识的,受害者身上除了伤痕外,其它线索都清理得很干净。毕竟在这种新时代的网络案件里,很多传统的刑事侦查手法都不管用了。 但结尾有一条信息却引起了林逢之的注意。 受害者胸前衣服有三滴婴幼儿的唾沫。 关法医跟痕检的人关系好,这一条估计是她顺带去找痕检加上去的。 其实这一条倒也不是什么关键性的线索,充其量只能说明受害者生前和婴幼儿接触过,但林逢之的目光还是在上面停留了几秒。 他随后放下了尸检报告,又忙了通关于上个案子的收尾工作,待再次望向头顶的钟时,便见时钟已经过了“8”这个节点。 过了这么久了。 林逢之按按眉心,拿过小警员给他送来的早点,岂料东西都还没来得及入口,耳边便响起一声来自门的巨响。 这个力道…… 大概是熟到极致了,光听开门的力道就能知道这来的就是那人。 林逢之依旧气定神闲,咬下一口油饼,一句“相亲回来了?”还没出口,便见那人自己挑了个位置坐下,还极其嚣张地搭着个腿,中气十足道:“我觉得我这次相亲很成功!想不想听我讲述过程?想的话先微信转我648,还可以凑个1314的整……” 林逢之毕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拿着那一块饼,先是不紧不慢地将自己咬过的部分给撕了下来,而后将剩下的饼皮一把塞进那人嘴里,声音依旧淡冷:“下次进来前记得敲门。” 遭到反击的那人穿着身一级警督的警服,光看表面是人模狗样的,就是总觉得他不是个正经的性格。 这位就是警界传说人物之首,隔壁禁毒支即将升上去的支队长,解知同志了。 · 虽然昨天是近凌晨了才睡,但出于对工作的尊敬,江泊书还是成为了公安厅里来的最早的那一批人。 大概是案子还没结的缘故,刑侦支的人埋头就是办公,倒也没人有闲心去问江泊书一句你谁。 江泊书也没闲着,找关法医要了受害者的清晰正脸照后,便开了台电脑上内网查本省近期失踪人口,或是诈骗、拐卖这两类。 一般这种直播里的人都没几个全身心自愿的,要么是被拐来的,要么是被骗来的,再要么,就是凶手家里的人。 网络案件江泊书也不是完全没有接触,曾经他无聊就刷到过一个,说是一位父亲,拿自己的亲生女儿去做此类非法直播。 鼠标划拉几下都没找到符合条件的案子,江泊书还想着难道又要在案宗海里畅游一早上了吗 ,却忽然看到了一桩尚未破解的死案,而家属所提供的照片,和受害者完全一致。 江泊书喝了口茶水,点进去看了案件详述。 这是个比较新的案子,办案的警局也刚好是本市下属的某个区公安局。 但还待再看,身边却倏忽间多了个人。 江泊书算是个对周围变化都比较敏感的人,侧头一看,那是个很年轻的警员。 “怎么了?”江泊书心道我可是在好好地办案子,总不能招来祸患吧。 那名警员不仅看起来很年轻,估计也确实是个刚出警校的,一言一行中都有种天真的傻气:“你这是在查什么案子?” 江泊书看了眼电脑屏幕上的受害人家属联系方式,霍然间有个想法。 “能坐在这的那肯定都是在办案子嘛。不过,”江泊书真诚地一笑,“你有空吗?” 谁知那警员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慌慌张张起身:“不行啊我没空!林副支队刚叫我去查受害者身份……” 江泊书一句发自内心的“那可太好了我刚帮你干完所以现在你听我的”险些出口,好在是被他收回去了。 他转而示意小警员看向屏幕,随后念出了一串电话号码:“这个就是受害者家属的电话号码,你去联系联系?放心,待会我去接触家属。” 小警员大概是从警以来第一次干过如此轻松的任务,如果江泊书是个漂亮的女警的话,他现在八成就要坠入爱河了:“冒昧地问一句,你是……” “从地方分局新调职上来的警员。”江泊书先说了句真话,随后狡黠一笑,冲小警员招招手,“——但是我还有另一个身份。” 年轻人果然就是好奇心旺盛,小警员一下就给吸引住了:“什么?” 江泊书压低了声音,神秘感做足了:“——厅长亲戚。” 小警员抬头,一脸“你是在开玩笑吧”。 但江泊书要的就是他这个反应,向后伸了个懒腰,便让其人去联系家属了。 · 在等家属来之前,江泊书便利用这段时间把案件详述看完,从中了解到了些许基础的信息。 受害者名为全玉彤,父母是当地人,受文化程度都不低,一个是中学老师,一个是国企员工。 而全玉彤作为家里的独生女,今年刚刚大学毕业,失踪前夕说是要和朋友出去游玩,就此离家。 直到父母一连两天都联系不上她,找到她说的那个朋友问了才知道,她们根本没出去过,两人这才来到了警局报案。 区公安局的办案警员把这个案子归为诈骗类的失踪来查,但在信息时代,想无声无息地骗走一个人实在太过简单,最后办案警员束手无策,只能挂为了死案。 这就是江泊书目前所知道的。 全玉彤的父母来得很快,或许是听到一个更高级别的警局来联系自己,对女儿的归来多了几分希望。 ……当然,以上念头在江泊书见到本人后,就被他自己掐灭了。 因为全玉彤母亲的眼睛红了一圈,显然是哭过的。 江泊书先给他们二人拉了椅子坐下,而后才挑了个比较合适的语气,开口道:“大概的情况,二位应该在电话里听到了。” 全玉彤的母亲情绪很激动,一说话眼泪就跟着掉下来:“那个……彤彤真的……死了?” 江泊书点了点头:“所以才需要向您来了解情况,尽快还给她一个公道。” “那我能看看她吗?……” 这个案子还在初期,就算是受害者家属,也还是不能接触受害者,江泊书只能残酷地摇头,外加复述了一遍自己叫他们来的原因:“很抱歉,这个案子才刚刚查办,还是不能接触受害者的。我之所以叫家属来,就是想向你们询问受害者被害前的一些情况。” 毕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全母也很明白这些基础的审问环节,勉强止住了泪:“你问。” “受害者在失踪前,你有看到她和什么人走得近吗?” 全母否认道:“她也是大姑娘了,有自己的**和社交。但在她失踪后我去找她的朋友,才知道她发了很多屏蔽我的朋友圈,都是什么公司招聘……我早该要跟她说找工作要一步一步来,不要被那些骗子骗了……” 江泊书心里五味杂陈。 现在很多的诈骗案,以旁观者的视角去看,尚能轻蔑地说一句“这么假,谁会信”,可是在那么多的受害者里,也不乏各种重点大学学生、自诩聪明的年轻人。 他们笨吗?答案肯定是不。只是人性中那一份潜藏在深处的财欲贪欲,有时往往能胜过理智。 接连问了几个问题后,江泊书都没拿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他结束了审问,一句“谢谢配合”刚出口,就见全母再次开口:“……真的不能看她?” 江泊书礼貌笑道:“真的很抱歉。等法医二次鉴定后二位才可以近距离地看看,但要接她回家,还要等案子结束。” 全母不死心:“真的不行?” 江泊书感觉自己就和那什么淘宝客服一样,不过也办过那么多案子了,对于受害者家属的心情他也理解,只能重复道:“不能。” 全母的眉梢拧在一起,她忽然视线下移,像是在江泊书胸前的警号上停了停。 江泊书:“……嗯?” 好在全母是没再纠缠了,同丈夫出了公安厅。 江泊书呼出一口气,虽然是解决了一件事,但他总觉得马上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 · 与此同时,副支队办公室中。 凭武力制服了解知后,后者才终于安静了下来,毫不嫌弃地啃起差不多凉透的饼来:“之之真孝顺啊,还知道给我送早餐吃。” 林逢之一掀眼皮:“昨天相亲的时候女方掀桌子了吗。” 尾调平平,不像是疑问。 解知嚼嚼饼皮:“怎么可能!这次的姑娘很温柔的!” “哦,那吃饭的时候一直在打字?” 解知二次反驳:“没、有!这次相亲我觉得是双向奔赴!” 林逢之的指节无意识地轻敲着桌面:“那加微信了?” “……”解知喝了口(同样是林逢之的)豆浆,“只是还没通过罢了……” 他一拍桌子,对这个无情的社会十分失望:“我觉得我条件还不赖啊,怎么大半年过去了还没个好结果!” 林逢之从来不关心这方面,所以才能活得超凡脱俗。 他不甚在意道:“你弟媳不是指了条明路吗。” 解知差点没给呛死:“叫我去揽基也算明路?我弟已经背叛了直男教,作为解家现存的唯一一个直男,我必须要肩负起传承血脉的任务。别说‘解家不是烈士之家吗,什么时候多了个皇位’,我就问你舍得看我爸妈的警号永存吗之之?” 林逢之不置可否,将视线转到电脑上,登入内网后他才回道:“光凭你相亲的条件,就很像选妃了。” “我条件不过分吧?不就是‘从警人士警衔不能低我三级,年龄不能和我相差五岁以上,没结过婚的最优先,但离了婚没孩子的也能见面看看’吗?我可是在认真地按照自己自身条件去规定的,没把长相不能低于我给写进去我就很宽容了好吗。” 林逢之从各大案件中分了一个眼神给他:“那你把这条件挂内网或者全公安部论坛上,看看过几天后还有没有女警愿意和你共事。” 解知不服了,凑过去看他电脑:“你看什么老案子呢?这跟你现在在查的有关系吗……一三年的意外死亡失踪案,受害者林椿……我还没看完啊喂。” 林逢之没让解知继续看下去,鼠标一动,直接退出了案宗查询界面。 他刚想关了电脑,岂料界面上突然弹出一条新消息。 不是某个警员,是来自群众的……意见反馈? “警号为A0479的警员毫无**思想,对待受害者家属态度敷衍……” 林逢之还没看完,一旁的解知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异样,凑过来道:“这啥?” “……”林逢之沉默一阵,半晌后才道,“你找到江泊书,让他过来——他新调职到了公安厅。” “啥?”听到这个名字时解知明显得愣了一下,随后问道,“咋了要叫他?难道你真把楚澜雨那句忠告给听进去了?……还是说,想少奋斗十几年?” 林逢之懒得和他多扯:“你这句话敢让江厅长听到吗?” 不过疑惑归疑惑,念在吃了林逢之大半早餐的份上,解知还是动了身。 走到门边时,他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一回头道:“不过我觉得江厅长应该不会计较的——其实我突然就感觉楚澜雨这忠告对你来说确实挺有用,你大也可以勇敢一回,我永远会站在你身后……哈哈哈!” 这人迅速出了办公室,顺带一关门。 第3章 移舟 江泊书在见到这位禁毒副支队的时候,整个人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解知也没和他解释什么,只是神秘兮兮地——准确来说很像个拉客的窑子男老板——跟他说道:“你们刑侦支的林副支队找你,快去哟。” 江泊书霎时间为自己那无端的不好预感而感到震惊。 原来、原来我是个预言家! 虽然这解副支队看起来看伤了脑子似的,但江泊书还是拉住他多问了几句:“那个啊……他找我干什么?” 解知比了个“赞”的手势:“绝对是好事!快去吧!” “……”江泊书别无他法,踏上了前往副支队长办公室的路上。 他自认自己是个很老实的性格的,而且总不能犯了事还无从知晓吧? 一路上他都在想诸如此类的事,直到到了门口,他才收了心神,抬手敲了敲:“林副支?您在里边吗?” 依旧是言简意赅的一个字:“进。” 开了门后,便见林逢之抬手,示意他坐下去,而后才道:“你觉得你对待受害者家属的态度怎么样?” 江泊书坐都还没坐稳,听到这话后险些就要条件反射跳起来了。 不会是全玉彤她母亲吧?怪不得走之前还要看看他警号! 不过正所谓身正不怕影子斜,江泊书挺直了脊背,铿锵有力地回答道:“我觉得我对待受害者家属的态度没有丝毫偏离律法规定!” 林逢之将电脑转到他眼前,复述了一个关键词:“敷衍。” 江泊书几乎是一目十行地看完了,读到结尾后,他真的很想发自内心地说一句——“说好的文化人呢!怎么一点理都不讲!又不是要把她女儿没收了!” 他觉得很有必要要为自己辩解一下:“我的态度真的没问题。而且……”他话锋一转,“如果是林副支你亲自上阵的话,说不准也逃不掉这种结局。” 他说完后,特意观察了一下林逢之的表情,确认没什么问题后才进行了下一步:“您别觉得冒犯啊,我就稍微模仿一下。” 为保证能完美地复刻出那一个场景,江泊书还精神分裂了一下。 “当时受害者家属问我,‘真的不能去看她’?我是这样回的——” 江泊书挂上了一个礼貌的笑容,将林逢之视作了全母:“‘真的很抱歉。等法医二次鉴定后二位才可以近距离地看看,但要接她回家,还要等案子结束’。没有问题吧?然后我想想林副支您大概会怎么回……” 他的脸迅速沉下来,语气也拿捏得大差不差,话语是百分之百浓缩度的两个字:“‘不能’。” 林逢之:“……” 他瞥眼看向江泊书,缓缓道:“现在刑警的就业前景不怎么好了,你既然有这么一身才华,以后可以考虑考虑当演员。” 江泊书笑道:“我真的没有冒犯的意思呀。不过我家里是警二代,我爸可能不会同意我改行……” “行了。”林逢之打断他,“既然没问题就不说了。你既然已经见过了受害者家属,那对于受害者的基础信息也应该有所了解了,说说?” 江泊书从桌上拿来一张纸,按开了笔,几下就写下了重要线索,随后将其递给林逢之:“唔,就这些了。从受害者家属嘴里就只了解到了受害者是被诈骗走的,受理案件的警局分队我也叫其他警员去问了,就等消息。” 林逢之看着那张纸,似是随口般:“号召力挺大。” “嗯,你应该深有体会的吧?长相这种东西向来是万能的呀……林副支队你不会把我这句话给当真吧。”江泊书转移了话题,“就被你叫去查受害者身份的那个周栩嘛,我先他一步干完了这事,所以换我来叫他也很合理吧。” 林逢之不置可否,甫一合眼,还没开口,却又忽听得有敲门声。 又来人? 这会儿中午一点都还没到,办公室的访客却没断过。 虽然作为公安厅中的一位副支队长,在真正的特殊时期面前,这点访客量都不算什么。 江泊书看了眼林逢之,心知这开门的任务除了办公室能原地多出个人来,那么就一定得是他去办的,便动了身。 外头是个略微有些眼熟的人,不过江泊书暂且还想不起来名字,只出于职业病来留意了一下他的警衔,便侧过身子,好让这位三级警督进去。 不料这警督却没有进去的意思,只屈起手指,在门上重新敲了敲,大抵是为了提醒林逢之:“林副支队。” “蔡支队提醒您去查看本案的最新线索。”那警督接着道。 音色清亮冷冽,一下子照亮了江泊书尘封的记忆。 我靠靠靠靠原来是他! 他深深地看了那警督一眼。 好在被江泊书注视的那人八成是没发现他这小动作的,通知到位后便打算先行一步,但在转身的刹那,那人分了一个眼神给他:“你是本案专案组警员之一?” 江泊书点头。 警督得到应答后似乎是想转身就走的,不过不知是不是出于后知后觉的礼貌,他还是停了步子,亦是向他颌首:“解源。” 江泊书心说我知道你是谁,大名鼎鼎啊大名鼎鼎。 不过有一点他很想问:公安厅刑侦支难道是什么百年一遇的火山吗?这么需要行走的“冷气制造机”来中和。 而隔壁禁毒支就不一样了…… 脑海间倏忽间闪过一个人,江泊书恶寒一阵。 · “这段直播回放还算新,录制时间就在前四天。”在江泊书心里被评为大名鼎鼎的解源按开电脑,熟练地点进了已经传输完毕的文件中,附带了串解释。 这话过后,包括江泊书在内的三人都没再开口,不仅显得文件中的视频音效更加尖利,也让林逢之的耳根子清净了不少,能有更多的心去思索这一份新视频。 这段视频里的场景还和上次看到的一样,只是受害者,换了一个。 而那并不像是一个刚被骗来的女生。 让林逢之坚定这一个想法的,是凶手手上的一个婴儿。 这毕竟不是身临其境的直播网站,看不见那些屏幕外的旁观者都在刷什么弹幕,只是看到凶手的动作忽然间狠厉很多。 在他手上的婴儿发出断断续续的哭声的同时,那位母亲也有所感应,但不知是何所原因所致,她站不起身来。 “既然各位都这么捧场……”凶手的话没说完,便见他抬高手,“咚”的一声轻响,哭声彻底停歇了来。 ——那声轻响,正是婴儿头骨被摔碎时发出的。因为头盖骨还没完全发育好的缘故,脑部还脆弱得很,受不了丝毫的摔砸。 林逢之地眉梢微不可察地皱蹙一瞬。 他的视线移到了最后头的那位母亲上。 虽然视频像素低得几乎要辨认不出,但林逢之仍能看出,她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 不过那戴着屠夫面具的凶手却没管她,透过面具,林逢之能看到他在笑。 很多时候,不只是对受害者痛下杀手的那一个才算凶手,那些躲在屏幕后面的,或兴奋、或激动的面孔,同样是血泊里倒映出的一把刀。 大抵是年轻沉不住气,江泊书的表情变化最明显。 他一抬手,估计是要关了这视频说几句话,不过被解源挡住了。 解源给他看了眼视频进度条,又摇了摇头,意思是后面可能会有些新线索。 林逢之斜睨他一眼:“没这么直观地目睹行凶现场?” 江泊书对上他沉静的双眼,没回话,很浅地哼了声:“我看林副支队您表情似乎也有些异样啊。” 这其实很像一句挑刺的话,不过出乎意料的,林逢之却没反驳。 他回想着那位母亲的脸,那明明几乎要糊成一团,却莫名眼熟,就像是……某个已经离去很久的人。 这么久没听见回话,江泊书也不抱期望了,刚要将注意力放回案子上,忽然间却听见林逢之应了声,像是默认:“……只是想起来了一个人。” “啊?”江泊书讶异地看向他。 岂料林逢之没再在意他,重新望回电脑,却见视频里的场景倏忽间换了,不再是那个诡异的房间,而是像到了室外。 外头阴雨连绵,天色漆黑,再加上这模糊的画质,真的很难看出什么。 解源声音微冷:“从凶手的反应来看,大概率是有个人给他刷了一堆钱,让他带着婴儿出门,扔到一个重阴的地方去埋着……迷信。”说到最后两个字时,他面上滑过一瞬的别样情绪。 血腥过后,江泊书也认真起来。 他指指镜头下方的土地:“如果能推出这里是什么地方,就好办得多。” 此时凶手应该是带着摄像机和婴儿出了门,黑茫茫一片重,只听见“砰”“砰”两声,再接着是汽车发动机的声音传来,几人旋即就透过视频感受到了轻微的摇动——那是被摆放在副驾驶位的摄像机在颠簸。 光看表面的话,林逢之似乎一直是个情绪浅薄的人。声音听起来永远是冷静的,镇定的。 林逢之顿了顿,说道,“摄像机放在副驾驶这个地方的话,根本拍不到周围的环境。” “不一定会一直开着车嘛。”江泊书不知何时从桌上翻出了纸笔,准备做笔记的样子倒是挺规整,掀笔帽的时候他顺便抬头看了眼,“唔……我说对了?” 事实证明,这种非法网站的反警方侦查系统也不是吃素的,公安厅技侦把毕生所学都燃尽了也解析不出完整的视频来,便见画面突然间闪起雪花,三四秒后,周边环境便同之前不一样了。 这大概是到地方了。 面画中央的凶手拿着柄铁铲,估计是在挖坑。 这一帧可以说是完整度最高的了,一个躺在地上的强光手电筒照亮了大半的模样:这百分百是个郊区森林,雨滴在地上的同时溅起了阵阵泥水,再仔细地去连看带猜一阵的话,就会看到这里的昆虫也挺活跃。 林逢之按停屏幕,看着那画面,思索半晌:“……黄土,暴雨,林区。” 江泊书丝毫不介意帮他补充一下:“我看这地方土里还有蚯蚓钻出来呢,八成是个土地肥沃,植物茂盛,顺带着虫子什么的出没率也挺高的地方;然后再看这个雨还有风,听起来不太简单,所以在查的时候就可以优先从近期有恶劣天气的地方入手……” “不用分析了,最先查我们省。”林逢之淡淡道,“暴雨和台风前几天才开始走,你还记得吗?” 好像前三章就把老面孔给你们见完了 这张有刀子伏笔,记着哦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移舟 第4章 移舟 基于林逢之的这句话与些许地形线索,第一轮的大范围筛选就省时得多。几个小时后,众人便将视线放在了本省的几个四五线城市上。 不过说着是轻巧,筛选过后,就要费更多的时间去进一步确认了。 按江泊书以往的经验来看,要等到彻底确定好地方,没个晚八点下不来。 “啪嗒”一声脆响,江泊书掰开了一次性筷子。 吃起素面的时候,江泊书还是不得不要感慨一句刚毕业的人精力就是旺盛。 本来到了饭点后大家都是自个儿爱吃啥吃啥,自己解决吃饭问题的,但善良的周栩同志就提议说我帮大家带饭吧,江泊书便感动地将此等重任连同案情线索整理一并交给了他。 不过吃着到一半时,江泊书犯了闲,转头看了眼旁边仍旧心无旁骛分析地区的解源,嘴里还咬着面,想起解源似乎也没叫周栩带饭,便忍不住问道:“你不吃东西吗?” 解源头也不抬地回道:“家里人送饭来。” 家里人?大概是咬着面条影响思考,江泊书愣了一下,脑子突然闪过一句话——这话他要是敢说出去,当即就能被确诊为脑残。 解知不是还在公安厅里吗,难道他随身揣着个迷你厨房,在办公室里炒完了就送来给你? ……好在这脑子空白期也没持续多久,而在江泊书愣神的时候,解源也出了办公区。 解源动作快,在江泊书面都没吃几口的时候,他便拿着个保温饭盒坐回了位上,顺带揭开盖子。 他像是忽然间又记起什么,在江泊书桌上敲了敲:“你吃么?” 江泊书看了眼里头的饭菜,差点就脱口而出一句上学时最常说的“我要吃啊谢谢爸爸”。 配菜的卖相看着不是特别好,但跟江泊书正吃着的这碗面一比,就堪比朱重八落魄时期喝的那碗珍珠翡翠白玉汤。 不过等江泊书再细一看:里边居然有青椒洋葱胡萝卜磨人三件套,这份“珍珠翡翠白玉汤”登时就成了烂菜叶子炖馊豆腐。 衡量过后,江泊书坚定地摇头:“不用了。谢谢好意。” 解源不再过问,但江泊书趁着吃面的空隙又偷偷看了他几眼,总觉得他好像说了句“我感觉他厨艺进步了啊”。 这不是厨艺不厨艺的问题!问题是青椒洋葱胡萝卜这三样蔬菜就该被逐出饭碗! 正边吃着面边腹诽时,副支队长办公室的门倏忽间被推开。 江泊书合理怀疑自己现在得了某种特定人物应激症,要不然怎么一看到林逢之就眉头狂跳呢。 事实证明,江泊书的预感前所未有地准。 因为林逢之出来就一句话:“现在查出了两个比较可疑的地方,没吃完东西的警员先放一边,准备出外勤。” 没有丝毫铺垫,没有丝毫感情。 江泊书拿着筷子的手一顿。 他缓缓看向自己还剩大半的面。 早知道就专心吃饭了!! 老人言得好,吃饭就要一心一意,瞎想什么都不行! · 最后江泊书还是没接着吃面。 他之前推断得也没错,真正确定好地点时,离晚八点也才差十五分钟。 因为有两个可疑地点的原因,外勤刑警们便被分作了两队,结果不出意料,江泊书同志不幸地分到了和林逢之一队。 夜空黑得很,像是谁泼了瓶墨水在上面。 动植物繁茂的地方一般都是无人区,而从视频中获取到的线索就那么点,理论寻找是一回事,真要在山上进行掘地三尺的寻找,那又是一回事了。 要换作平时,还可以找找挖掘痕迹,但一场暴雨过去,泥水一浸一合,哪的地看着都一摸一样。 但秉持着职业操守,江泊书还是研究了好久那一段视频,最终推断出一些不怎么有用的线索。 “凶手埋尸地的前方有一株松树……年份好像比较老的。”江泊书将照片放到最大,又观察了一下,“似乎还在一片湖旁边?这好找了。” 林逢之刚好从他身边路过,随意地看了两眼,才附带上了一串比较像拆台的提醒:“那可能是块处于暴雨中的石头。只是因为画质太糊,才被你错认成了湖。” 江泊书:“……”扰乱军心。 说完这句后,林逢之便转身走向山中,将江泊书的种种眼神都甩在了身后。 · 夏晚这段时间,山里的蝉是最活跃的。不过本该显得静谧的意境,各位警员听来,又是别样的一番诡异味道。 一场暴雨将凶手能留下的所有的痕迹都冲刷得干干净净,真的要做到每片地都“掘地三尺”的话,难如登天。 “有什么头绪?”解源道。 盲目地找是不可能的,林逢之和江泊书选了同一个思路,从视频中入手。 不过比起江泊书研究出的线索,林逢之的倒有用得多。 “凶手开的是越野车。”林逢之指指视频的右下角,根据那个只露出了一半的车标接着道,“这种型号的越野车重量相较于别的型号来说更重些,就算有雨,也多少会留下点细微的痕迹。” 解源倏忽间蹲下身子,手电筒的光移到了土地上:“——您说是这个?” 于是陪同的诸位痕检们,顿时就给提溜来了一部分到这里。 四五个人忙活十几分钟,一个个被掩埋在尘灰之下的车轮印便显露在眼中。 林逢之看了两眼轮印,启唇道:“这个轮印正好能和车的型号对上。八成是了。” 这些能留下来的轮印虽然分布得特别散,痕迹也细小得不仔细找一阵都看不到,但思索半刻,还是能辩出大致方向。 “走吧。”先前虽是拆了江泊书的台,但在关键时刻,林逢之还是采用了他提供的线索,“可以优先找找湖池之类的水域,或者留意留意松树附近。发现有泥土有被挖填过痕迹的地方就和我说。” 一群警员散得很快,林逢之却没跟上。 似乎是有水声。 林逢之循着那条轮印路,没和众警员走一个道,换了一个较偏的方向,几分钟后,竟真的看到了反映着月光的银白水面。 他走到水池边,借着手电筒微白的光,观察起对岸。 苍劲的松树…… 兀自思索中,忽然有只手在他的肩上拍了拍,连带着一句没说完的话:“林副支……” “砰”! 正在思考的人神经是最敏感的,也就经不得吓。再加上有周边这如此诡异的环境衬托,哪怕是再冷静的人脑子也会空白一瞬,于是这时候最糟糕的情况出现了…… 失足落水。 冷静从容的林副支队,和这荒谬的四个字,凑一块了。 水花溅起,林逢之抬眼一看,那位闲得慌来拍他肩的人,居然是江泊书。 江泊书似乎也没想到他会有如此大的反应,怔愣一瞬后,他不知是打的什么注意,笑着向林逢之伸出手:“啊,林副支队您怎么落水了!快起来——” 林逢之面色沉冷,顿了顿,握住了江泊书的手。 但就当江泊书松了口气时,林逢之手上蓦地一发力,岸边湿滑,江泊书猝不及防地也掉入了水中。 “……”江泊书看着面前依旧气定神闲的林逢之,在心里咆哮道,“我只是路过看到他要分享几个线索啊啊!!为什么警界传说人物介绍栏里没有这一条——林逢之喜欢拉人一起下水!!!” 他三两下摸上了岸,确定自己身上的警服没湿太多,才放心输出:“我没推你!” 林逢之没有表示。 他也上了岸,静静看着他,大有“我慢慢听你解释”的态度。 于是江泊书在案发地点转了几个圈,成功找到了能证明自己清白的证据。 他指指林逢之刚才站的地方:“你这个地方,因为有水的原因,本来就滑!就算没有我吓你,你自己不注意也会脚滑的!而且最重要的是我根本就没有推你!我就拍了拍你的肩想跟你打个招呼!道歉!!” “……” 噤默了有三四秒,林逢之都没说话。 江泊书本以为林逢之是不会开这个口,自己也把那声道歉当随口一说就好,岂料后者忽然间启唇,声音不大不小:“抱歉。我条件反射了。” 江泊书猛地一回头。 等会等会,他刚刚听到了什么! “不过,”林逢之话锋一转,“你有什么事要拍我肩?” 罕见的江泊书没有立即回答他,过了一会儿,他才幽幽道:“你听过一个民间传说吗?” “?” “传说人有三把火,头上一把,肩上两把,晚上独自一个人走路听到有人叫你时,回一次头火就灭一把,灭完三把……” 江泊书这番瞎扯没持续多久,岸边便传来的警员的喊声。 林逢之认出了那人,是那位热心的研究生周栩同志。 他招招手,大概是看到了江泊书在才这么大胆:“江泊书,你干什么呢!刚好林副支队也在……” “那个婴儿的埋尸地找到了!” 名场面get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移舟 第5章 移舟 有这一句话当头,江泊书便也没再纠结此次的落水事件,几下爬上土坡,拍掉袖管上的泥灰后才问道:“哪呢?” 周栩指了指不远处泛着白光的树间:“在那里。解警督说那里有泥土被填挖过的痕迹,叫我去找一下林副支队。不过……” 毕竟是阅历不够,压不下好奇心,周栩说到一半,便偷摸着问江泊书道:“林副支队和你怎么了?衣服都湿了,是掉进水里了吗?” “这个嘛……”江泊书清清嗓,刚想把这件堪称林逢之终生黑历史的事给说出去,但他瞥眼一看,却见林逢之已经跟了上来,话锋便陡然一转,“能有什么事啊?你觉得我和林副支队玩水去啦?” 周栩满脸问号,还没说话,就看见江泊书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嘘——林逢之在你后面。” 这人毫不经吓,连回头确认一下的勇气都没有,忙不迭跑了。 江泊书心情大好,就算林逢之走到了他身旁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甚至还有心思调侃一下:“想好怎么解释了吗林副支队?要是说服力不够的话,十年清誉就会毁于一旦哦。” 林逢之乜他一眼,不紧不慢地解开了一个扣子,语气平静:“告你袭警。” “你自己不是都给我道歉了吗怎么还追究……”对上林逢之的目光后,江泊书果断闭了嘴。 林逢之也不再把心思分到他身上,三两步走到周栩指的位置。 众警员围着的地方同视频中的大差不差,一颗松树遮蔽了大量月光,只剩些许银流倾泻。 他垂眸看了眼那个被诸痕检员围起来的泥坑,半蹲下身子,缄默不语,观察了一阵,才抬首向众人道:“有幼蛆活跃痕迹,且有些人体微组织,是了。” 他说完,又向最近的一名痕检员借了手套,指尖旋即捻起一块类似于石粒的微小物质。 在某警传人物介绍栏里提过一条,解源解警督曾经在某个市公安局做过法医。 虽然林逢之没怎么注意过这些实在无聊时才会看的东西,不过解源在看到这块“石粒”后,确实是最先开口的:“头骨碎粒。” 林逢之颔首:“应该是凶手动作粗暴,而导致的头骨外溢。” “那现在……”不知是谁问了句。 “开始挖吧。”林逢之站起身来,“不过最好戴着口罩。在地下埋了几天,有水有蛆,味道应该不怎么好。” 这婴儿埋得不是很深,据林逢之推测,大概离地三四米。 最开始的时候是最难熬的,本来这地边上还有人在那低声说话聊天,但随着某位警员的神之一铲下去,谁都安静了。 停止说话,保持氧气。 当然也有些肺活量不太好的警员,氧气不够了就下意识大吸一口气,猝不及防地受击,然后该呕的呕该跑的跑。 江泊书反应也挺大,不过他是特殊的,就一直咳,咳到眼角泛起泪花。 林逢之刚好就在他旁边,便望向他,开口道:“你所在的地方分局很太平吗?这就受不了了。” 江泊书揉去眼角的泪:“不是、不是,我应激。小时候家里没人看我的时候我爸就带我去警局那待着,然后……咳咳,结局你应该能猜到了……” 林逢之:“……” 他缓缓评价道:“童年还挺多彩。” 江泊书回望他,居然还有闲心和林逢之玩笑:“羡慕吗?从小培养的警察梦哦。” 林逢之转身看向土坑。 不过现在想起才觉得奇怪,他们之间还真是“不打不相识”,这一桩离奇的落水无头案过后,两人之间的距离竟不知不觉得拉进了许多。 一个几米的坑,挖掘并不怎么费时,待一个小小的手掌暴露在视线中时,林逢之便叫停了那几位警员:“可以了。” 几人先前一直在重灾区待着不能走,早就渴望自由,林逢之话音刚落,他们便呈苏炳添状迅速逃出了危机圈。 林逢之套上手套,俯下身子,抚开仅剩的些许土粒,一张几乎变形的小脸便被收入眼底。 他看了一阵,随后移开目光。 因为法医一般不跟着出外勤的原因,这个婴儿还要被带回公安厅里才能做尸检,或是DNA分析。 如果他的父亲曾经入过犯罪人员DNA库里,那么这个案子就能省好一番力气。 林逢之抬头看了眼天,跟着上了回公安厅的车。 · 因为房子离公安厅比较近的原因,江泊书便选择了先回去一趟再来着拿个东西。 凌晨一二点的,也没人在乎你穿不穿警服了,于是这时候就可以发挥自己的的穿搭能力,甭管是想穿道袍还是鬼服,只要不太兴奋舞到了领导前,就绝对没有问题。 不过江泊书并没有cos林正英来为公安厅抓鬼的意向,就简简单单地穿了个常服,到资料室去取了份卷宗便打算回家。 岂料甫一打开门,就看到了个应该还不算熟的人。 林逢之。 这个时候了还穿着警服在公安厅,真的好敬业。 不过等江泊书仔细一看,发现这人身上的警服还是换过了的,敬佩程度又增加些许。 出于最基本的礼貌涵养,江泊书跟他打了声招呼:“林副支队这是准备熬夜查案子?” 意料之内的,林逢之看向他,回道:“现在打算去补个晚饭。你拿资料?” 晚饭? 江泊书慢了半拍才想起来,他的晚饭好像也没吃完。 那碗素面,现在已经不知所踪…… 人最重要的就是三餐!三餐吃不好,疾病少不了。 于是江泊书自然而然地接了话头:“是啊,我拿个资料。不过我自身实在是没有条件来支持我去熬夜了……吃完晚饭就回家睡觉。” 林逢之点头,不再过问,出了公安厅的门。 江泊书也以为这段小插曲就这么过去了,但直到他到了饭店…… 真是他妈的巧。 一二点正是年轻人们出门来觅食再回家洗洗睡的好时候,江泊书以往总能掐着点找到最后一个位置,但可惜天算不如人算,今天的空桌就是少了一个。 于是江泊书抱着最后的希望在里头搜寻一圈,还真给他发现了命运的转机,林同志。 不得不说,大概是因为林逢之周身有九天谪仙气质加成什么的,总之江泊书都没找多久,直接在人群中认出了他的背影。 他花两秒给自己做好的心理建设,然后走向林逢之身后:“林副支队……” “别拍肩。” 江泊书的手都还在半空中,林逢之就跟背后长眼似的开了口。 他迅速收了手,转向林逢之身前:“我会注意的。那个,林副支队,拼个桌?” 林逢之手上拿着个小杯子,在桌上富有节奏性地一下一下敲着。 他抬眼看了下江泊书,随后道:“坐。” 江泊书松了口气:“谢了。” 林逢之将菜单递给他:“吃什么?” 江泊书只随意地瞟了两眼菜单,简单地确认了上边儿没自己受不了的菜,才放心道:“您点。我忌口不多。” 林逢之没推脱,勾选了几下,便将单子移交给了服务生。 然后就是沉默的等菜环节。 江泊书感觉自己要无聊疯了。 哪怕是跟周栩那玩意儿出来啃素面都行啊,正所谓嘴里可以素,但是脑子是绝对不能素的,常吃荤的对身心都好。 好在这里的出餐速度还是可以的,本来江泊书还想着菜上来后说不说话都没关系了,但当看清菜的全貌后,他拿着筷子的手彻底僵在了半空中。 香菜、香葱、洋葱、芹菜……毁灭吧世界。 林逢之倒是察觉到了他的异样,瞥了他一眼:“不合胃口?” 江泊书摆摆手:“没什么……挺好的。” 林逢之望着他,默然一阵,忽然间将筷子伸向其中一盘菜,把里头的香菜给挑了出来:“有忌口要提前说。” 这会江泊书是真的愣住了。 等等等等,这么细心?! 江泊书忙不迭以更快的速度挑出香菜:“没事没事,不用麻烦您了。” “……”林逢之甘拜下风,让出了位置。 他夹了块清蒸鱼肉到自己碗里,语气平淡地开了口:“我有个妹妹,她跟你一样,忌口很多。” 江泊书动作一顿。 这、这难道是在指桑骂槐? 林逢之不知有没有看出他的心中所想,只是将筷子转盘中,把最后一片香菜夹出,顺带往他碗里送了块炖牛肉:“作为哥哥,出去吃饭的时候能和厨师说明忌口就是最好,不能的话,就该我挑了。长年累月,就也习惯了。” 江泊书吃了口白米饭,感慨这才是食物的同时也含糊不清地回话道:“我家就是我爸比较辛苦。我和我妈口味相冲,每次做饭都不放这些小菜是不可以的,敢放下家中‘小霸王’的禁忌菜品那是更不可以的,所以我爸就委屈委屈自己,每次就给我挑出来咯。” 他狡黠地眨眨眼。 吃到一半,江泊书蓦地想起了林逢之提到过的那个“妹妹”,好奇心顿起,便咳了几声:“那个,林副支队,你说你……有个妹妹?” 林逢之右手不易察觉地捏紧了筷子。 半晌,他才变回平常的模样,头也不抬道:“别打她主意。” 江泊书笑了好几声。 他拧开可乐的瓶盖喝了一口:“我就好奇嘛,林副支队你的妹妹,应该也像你一样优秀吧?也从警吗?” “吃饭。别说话。”林逢之的耐心被这些问题逐渐磨损。 江泊书一怔。 过了好一会,他才道:“那我最后说一句……你有电话。” 林逢之确实是没注意到,他拿起手机一看,那是公安厅的人打来的。 “怎么了?”接通后,他问了一句。 “DNA分析的结果出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来电的人语气有些怪异。 林逢之有些疑虑:“这么快?” 那人忙不迭道:“按照正常情况来说是肯定没这么快的,但问题是这个孩子的DNA显示……他和您有血缘关系。” “咳咳咳咳!咳……”江泊书才又喝下一口可乐,听到这句话后,当即就给震惊得狂咳不止。 他听力向来不错,再加上因为饭店里嘈杂,林逢之开了免提的缘故,这一句话就被他听了个完全。 林逢之跟那个孩子有血缘关系?估计那人拿到DNA开始查可疑人员,结果查到林逢之的时候,整个人都傻了吧。 林逢之连看他一眼都省了,只给他递去一张纸,便继续向电话那头询问情况:“相近情况怎么样?是直系亲属吗?” 他的声音依旧冷静。 那个人支支吾吾:“这个、这个,电话里说不清,您还是亲自来一趟吧。” 林逢之一合眼:“我知道了。” 他看回江泊书的时候,刚好后者还没收好表情,不过他也没太大反应,只扔下句一样很丢面子的解释:“我是处男。” 说罢,他便起身,“我回去了。账我结,你慢慢吃。” “不用不用。”江泊书这次是真吃饱了,“我跟您一起回去呀。可以吧?” 第6章 移舟 在回公安厅的一路上,江泊书都很惜命地没有提诸如“林副支队你真的没有过一段遗憾的恋情和错过的爱人吗”的话题,嘴闭得严实,只得在脑内默默啃瓜。 不过这件事只是看着没什么罢了,但在实质上,办案警员被查出与受害者或凶手方有关联,轻则只是问问情况,问完后就没事了,该办案办案想干嘛干嘛;而比较严重的,是证据的薄弱、关系的不明,而导致的停职处分。 当然,如果运气不怎么好,且所有证据都指向自己的话,锒铛入狱也是有可能的。 好在饭店离公安厅不怎么远,江泊书这个话唠子也没被憋太久,进公安厅后顿时觉得呼吸都顺畅了许多。 这时候,他哪怕是迎面撞上风纪检察官跟自己说“这位同志你人既然在公安厅了,那你的警服为什么在家里呢记过处分不用说了”,那也比跟着林逢之去诠释什么叫死一样的沉默好多了。 不过江泊书心中的太阳还没挂多久,就因林逢之的一句话直接摔下来了。 那人从后面走上来,瞥了他一眼,说话方式如旧:“跟着一起来了解案情新状况的?” 好嘛,林同志居然把这么严重的一件事说成了“案情新状况”,大概真的是身正不怕影子斜吧。 江泊书笑着看向他:“我在饭店里都这么说了,那肯定不会再临阵脱逃的,只要林副支队不嫌弃带着我就好啦。唔……倒是等等我嘛,我不知道是哪个地方啊。” “化验室。”林逢之只念了个地点,便拧开了面前的门, 化验室?大概是想从婴儿身上提取出更多证据来去确定情况。 江泊书只把这条信息放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便后一步拧开门。 “早知道这么近在眼前就不问你了,多尴尬……”他嘀咕一句,便也进了屋。 化验室里如往常一般窗明几净,灯光白炽。与之略微不同的,是几张江泊书勉强算认识的的面孔,以及台上的些许毛发和泥土等等。 里边的人见了他都没什么反应,江泊书也识相地躲到了林逢之后边儿。 林逢之偏头看了自己身后的那人一眼,眼底似乎没什么情绪。 须臾,他收回视线,转向面前一位约莫四五十岁的女警,启唇道:“燕支队。” 光从燕支队身上板正的警服和被扎起的中短发里来看,就能知道她大概率是个极其利落的人。 燕支队只点点头,确认了他的到来,便看回化验室主任:“受害婴儿的DNA移交给刑科技术研究所二次复查了吗?” 化验室主任点点头:“如果不出问题的话,应该但那里说还要拿林副支队的几缕头发去做比对。当然,其他能提取出DNA的人体组织也可以。” 她将目光投向林逢之。 也不怪要让一级实验室加急处理了,毕竟林逢之警衔和所任职务就摆那了,而且还是在办案中途出的问题,处理不好的话,整个案子的进度说不准都要受耽搁。 林逢之只字未发,将一根碎发交到了化验室主任的手里。 移交完后,他开口问道:“除了查到了我,在犯罪人员的DNA库里,还有谁和这个婴儿有血缘吗?” 前方的一位警员摇摇头:“只查了几个区的。拿到一检结果开始在DNA库里找人的时候最先就找到了您……后面匆匆忙忙的,也没继续了。” 林逢之嗯了一声。 他其实还有个问题没问出去:这个孩子是他的直系亲属还是旁系亲属。 不过这个问题看起来太像想为自己脱罪了,而且在二检出来前,问来也没有意义,便将其放在了心底。 自此话之后,便没人再说话,都在等着燕支队去决定林逢之该如何处理。 毕竟在刑侦支中,处于厅长级和总队级之下且有能力去处理林逢之的,便是燕支队了。 燕支队倒也没有思量多久,几秒后,她斩钉截铁道:“刑侦总队附属支队副支队长林逢之,从现在开始停职进行调查审问,直到确定与此案无关为止!——小江!” 江泊书甫一听到这称呼还愣了愣,想着这化验室里头应该没有另一个姓江的了,但感受到燕支队那实实在在的目光后,他才硬着头皮应了下:“……在这。怎么了燕支队?” 令人庆幸的是,燕支队并不是要也甩他一个停职处分,只是道:“林逢之现在这个情况,按照正常情况来说,是要例行审问的,现在刑侦支里就你一个在现场,所以……” 所以?? 江泊书默默转头看了眼林逢之。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哈哈哈哈哈哈!!! ……有什么好开心的。 **说过,作为中国**员,要想为人民服务,第一步就是要团结同志!不可徇私枉法,借公寻仇! ……好吧好吧,其实是因为江泊书可能真的放不开手脚去审林逢之。就那样一张冷脸对着自己,心里不发怵就算好的了。 燕支队大抵也猜出了他心中所想,打了包票:“按照正常的情况来审就好。我信你。” “……”江泊书心里五味杂陈,心说不要给我套上我爸的滤镜啊。 林逢之移眼向他,估计是为了表态:“把我看作正常嫌疑人就好。” 虽然吧,江泊书知道他是为了让自己安心,但是这个语气,这个表情,真的很没诚意啊。 不过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再推脱就显得极其矫情,便定了心神,接下了这个很划不来的任务:“好。” · 审讯室。 “姓名。” “林逢之。” “在哪任职?” “任职于本省公安厅,职务为刑侦总队附属支队副支队长。” “案发时在哪里,在做什么?” “在本省公安厅中整理案件线索。刑侦支队中的解源等警员可以作证。” “和受害者是什么关系?” “……不清楚。” 够了啊。江泊书在心中咆哮,他都同情林逢之了。 面对一个半路杀出来的陌生不明婴儿,根本什么东西都交代不出来好吗。 ……当然了,林逢之也是有可能说谎的。不过以林副支队强大的心理素质,江泊书八成也审不出什么,还不如就此放弃。 他便也没有继续纠结,而是换了个新的审讯角度:“近一年里家中有失踪人员吗?” 不知怎的,林逢之居然连这个也没有立即回答。 江泊书偏了偏头,有点疑惑。 不知道这个婴儿和自己是什么关系就算了,怎么连这个也答不上来? “咳咳?”他提醒了一下林逢之。 林逢之掀起眼帘,终于是答了,“近一年的没有,但失踪的,确实有。” “?谁?” “……舍妹,林椿荷。” 江泊书感觉自己现在越来越迷糊了:林逢之难道有两个妹妹? 但他面上不显,接得很快:“失踪时间是什么时候?报案了吗?在哪个警局报的?” 林逢之一合眼,旋即又睁开:“失踪时间为二零一三年,在新云区分局报了案,卷宗你可以调出来看。” “唔。”干坐在这也没什么好干的,江泊书便收拾了笔录,推开了审讯室的门,找到一台就近的电脑,登入了内网。 他找到新云区分局的卷宗,往下一划拉,果真找到了一桩一三年的失踪案。 再一看,失踪者和报案家属的信息也基本对得上。 这桩如此古老的案子,虽说很大可能和现在这一个案子扯不上关系,江泊书却还是认真地看完了全篇。 但直到看完整一篇,江泊书才真的认命了。 好像真没关系。 这桩案子结得莫名其妙,说是失踪案,但最后却将其定义为了“遭遇山中猛兽袭击”的意外死亡案。证据少之又少,最关键的就只是受害者的衣物残片与衣物不远处的些许血痕。 不过在知晓了这一件事后,江泊书才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吃饭的时候林逢之会不耐烦了。 一而再再而三被戳伤口,哪怕知道这是对方的无心之举,那也肯定不好受。 他叹了口气,说了句“造孽啊”,便起身,走回了审讯室。 难熬的或许不止林逢之,江泊书自个儿也很抓狂。 强撑着又问了林逢之几个不痛不痒的问题后,江泊书便无可奈何地没法继续废话了。 问题嘛,那一定是有的,毕竟江泊书自身也办过不少案子。 只不过无意义的问题,不禁磨嘴皮子,还磨精神。 江泊书掩耳盗铃般地从一边撕下了半张纸,揭开笔盖来写下一行字,随后推给了林逢之。 ——林副支队,我还能问什么问题? 林逢之看了眼,居然接过了他的笔,跟着在上面写字。 江泊书拿过来一看,字还挺好看。 ——问我的人际关系。 ——还有吗?我多攒几个。 ——二级警司怎么升的? 江泊书知道林逢之这是在挖苦自己了,便没再继续写字,笑着回道:“开玩笑啦。那肯定是该怎么升就怎么升,总不会走后门吧?” 林逢之不置可否,半晌后道:“我挺久之前见过你一次。” “哦?什么时候啊?”江泊书想了想,自己记忆里好像没这事。 林逢之理理袖子:“当时我是替燕支队来给江厅长送东西的。那会你还在上警校,我没有让人一见钟情的能力,记不得正常。” 这句话算是江泊书认识他至今听到的最有温度的话了。 他随后根据林逢之提供的几个关键词,又想了想,终于把这件事和某天联一块去了。 那是个很平常的傍晚。他回来吃饭,他母亲照常炒菜,他父亲照常挑洋葱香菜。 “也不能这样贬低自己呀林副……”江泊书咳了两声,用以掩饰自己差点脱口而出的某个称呼,“你虽然确实没有让我直接跨越性别鸿沟爱上你的能力,但是长得也很好啊……” 江泊书话还没说完,忽然间审讯室的门被人推开。他转头看过去,是几个警员。 最前的一个警员上前一步,道:“虽然第二份DNA比对还没出来。但那个孩子的父亲,找到了。” 第7章 移舟 “所以燕支队是叫我去吗?在哪?”江泊书话接得很快。 那位警员点点头,说了个地点:“燕支队只是托我来告知您,具体的情况,还要您到了地方去了解。林副支队的话现在嫌疑还没有完全洗脱,在查清前,还是要在这里待满十二小时的。” 他竟是听出了江泊书真正想问的话。 “我明白了,感谢传话。” 出门的时候江泊书抬头看了眼钟,时针正指数字四。 刚到公安厅没几天就开始熬夜通宵,这兆头可真不好。 不过好在是年轻,身体还熬得住,江泊书的精神也还算好,从警员手里拿过基础资料后,他便仔仔细细地看了起来。 嫌疑人名叫孙涛鹏,因贩毒而被抓。但由于这人是个实打实的没身份、没户口、没指纹的三无黑户,想要完全定罪,还要先确定其身份,便只暂时待在了冼杏区分局禁毒队中。 江泊书看完这一通后,便暗自盘算自己大概能睡个多久。 虽然林逢之还被关在审讯室里,但就算他睡个半小时,也影响不了这人出来吧。 睡的这半小时还有利于精神健康,使他的查案的效率翻倍…… 江泊书本来只打算给自己洗脑两下子,降低一下犯瞌睡的罪恶感,只是没想到,到最后他会真的睡过去。 他这觉睡得并不安稳,断断续续做了几个梦。噩梦。 刚开始是梦见他爸突然撂担子说不给他挑小菜了,并叫他妈炒了盘香菜拌折耳根撒胡萝卜丝儿端来给江泊书;紧接着场景一转,他堂哥在他头顶冷酷无情地说“你今年的红包五块钱没得商量”。 如果说前两个只是些令人心寒一瞬的小事的话,最后一个梦,就带着几分诡异了。 那是个身形连带着面容都十分模糊的女生,声音淡得像雾。 这一个梦是最没印象的,江泊书醒来后,只隐隐约约记得她似乎说了“想回家”之类的字眼。 大概是最近几天精神磨损太厉害了…… 他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登时对自己的睡眠质量产生了敬佩。 就睡了十五分钟,却能做三个噩梦,这怎么不算一种天赋。 不过就算只是睡了十五分钟,对江泊书也差不多够了。 他打开电脑,准备寻找冼杏区分局禁毒队警员的联系方式,跟他说一句关于审问孙涛鹏的事。 冼杏区冼杏区…… 刚几下电话号码前的两个数字,江泊书忽然间意识了什么,觉得这串号码似曾相识。 下一秒,这就不是似曾相识了——因为他想起了自己在调来公安厅前是在哪里任职的。 那就是冼杏区分局啊! 果然是熬夜把自己脑子都给熬傻了。 既然如此,江泊书按数字的速度便快了不少,在打过去的刹那,语气都带上了几分熟稔。 “喂?是我呀,江泊书……呃,我确实是调去公安厅了不错……” 听到那头的调侃,江泊书忍不住小声反驳:“当然不是闲的没事找你叙旧了,要找也不找你,刑侦队一堆人等着我呢。好了,闲话少说,你们禁毒队是不是还关着一个孙涛鹏,贩毒被抓的那个。……肯定是跟案子有关才找你的,安排个时间吧,尽量快点,有个人还等着我去解救呢。” 他按下挂断键。 要办完跨局审讯手续,冼杏区分局那边肯定还要点时间,趁这时间,他正好可以整理整理审讯思路。 睡觉就不用了。 绝对不是怕梦到自己吃香菜拌折耳根撒胡萝卜丝儿。 真的。 · 与此同时,审讯室。 林逢之原本是在安安静静地写东西,听到细微的脚步与明显的开门声时,他才停了笔,便给盖好盖子,便叫了声:“燕支队。” 燕支队关好了门,在桌子的另一边坐下:“这么肯定就是我了?” 林逢之将纸笔都搁在一边,淡声道:“其他人没这个立场,也没这份闲心。” 燕支队在他写的纸上停了下:“你写什么?” “案件整理。傍晚的时候我就拿到了关于全玉彤那个诈骗案的信息,还没来得及仔细研究研究。”林逢之答后,话锋倏忽一转,“但既然燕支队您能和我聊这些话题,是否也就说明我能问些于此刻来说,比较敏感的事了呢?” 燕支队倒也是默认了这一点:“你问。但有一点我要说的是,二次复查还没出。” 林逢之道:“不需要二次复查。我只是想确认一下,这个孩子与我的血缘关系相似度如何,是直系亲属,还是旁系亲属。第一次比对应该就能有大概的结果了。如果您不能告诉我,那么这个问题我不会再谈。” 燕支队感到几分疑惑:“你纠结这个干什么?如果血缘关系很浅薄的,自然也就不会查到你头上了。” 林逢之沉默了一下。 该怎么说呢? 说,我的妹妹十二年失踪了。虽然受理警局最后的侦查结果是“遭受山中猛兽袭击而亡”,我却一直不相信? 还是说,我抱着最后一丝侥幸,想着妹妹可能还活着? 这个话题太沉重,想必燕支队也不会想去深入了解。 他最后轻叹一声,说:“没事。麻烦您了。” · “孙涛鹏这个犯人是我们前一个半月行动擒住的,和他同一个案子的犯人都已经移交到了检察院,只有他因为身份不明,还暂时待在这里。我们为此还专门办了手续呢。” 禁毒队队长一路将江泊书带到羁押室外,待到了门前,他便停住了脚步,示意后者向里望去。 江泊书顺着他的方向看去,那里面坐着的,是一个身材偏瘦的年轻人。 他没急着进去,而是转向禁毒队队长:“我先不急着进去,再问你几个问题。” “说啊。” 于是江泊书便问道:“你们这个行动有群众举报过吗?还是说是自己查到的?” “举报算不上,但这个案子最初确实是别人提出的。” “谁呀?”江泊书有点痛恨这种话说一半留一半的人。 可惜禁毒队队长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跟团棉花一样,你打他一拳,结果他轻轻柔柔地就把你的手给包住了,很少有恼怒的时候:“叶行序啊,你好朋友嘛。话说你问这个干啥?” 江泊书先是疑惑了下自己怎么完全不知道这件事,复又狐疑地看他一眼:“我就走了几天,你的侦查脑呢?” 之所以问举报人,那自然不是江泊书闲的。 现在这么个全民禁毒的时期,毒贩就算要在外面进行交易,那保密工作也是一定做足了的。 而能发现这群人的异样,并下定决心去举报,哪怕只是误打误撞,也多多少少会知道一些线索。 揶揄过后,他便将话题引回到正事上:“叶行序他不是刑侦队的吗?怎么还管起禁毒队的这些小案子啦?” “这个啊,”禁毒队队长道,“一言两语的说不清。分局里就你关系跟他最好,你有空就去找他问吧。” 江泊书暗自腹诽了句靠不住,便整理整理自己要用的东西,推门进了羁押室内。 里头那人见新进来个警员,没有什么过激的动作,反倒是上下打量他,最后嗤笑一声。 江泊书不明所以:这人被抓了还这么拽?还是中二病太严重了自以为是? 但他面上不显,和孙涛鹏面对面坐着,念了一遍基本信息:“孙涛鹏,二十五岁?” “干什么?”孙涛鹏语气不善。 “四十三天前因贩毒而被本局缉毒警擒住,但因身份不明,便暂押在禁毒队羁押室中。”江泊书看着他的眼睛,兀自读完了这一串,随后拿出两张照片拍在他面前,“这两个人,认识吗?” 江泊书放出的照片,一张是全玉彤,一张是林逢之。 放全玉彤照片的原因就很明显:虽然和孙涛鹏有关联的并不是他,但这类受害者不固定的非法直播,孙涛鹏既然能去迫害一个女生,那他就绝对不止迫害了一个女生。 而放林逢之的嘛……攒证据争取让他出来。 岂料孙涛鹏的目光却只在照片上停留一瞬,连表情都没没什么变化,便回道:“这都谁?一个警察一个女的……没见过。” 江泊书本也没想着自己运气会有这么好,便不在这个点上死磕,转而摸出另一张照片,与一份DNA鉴定单子:“那好吧,你儿子总算认识吧?” 因为那婴儿头部受损过于严重,江泊书要照片的同时,也额外要了一张更为准确的素描像,免得这人临时不认账说这脸也看不清你让我认是不是找茬。 出乎意料的,这次孙涛鹏的表情,居然格外明显。 他先是一愣,眼睛旋即睁得极大,浑然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我、我的儿子怎么了?!” 江泊书:“???” 这、这,啊? 哥们你上一秒还一脸“老子什么都不怕就是这么叼你有意见”,下一秒就慈父上身,想为自己惨死的孩子讨回公道了? 不过心中虽是惊涛骇浪,江泊书脸上还是风平浪静。 “你既然认得出这是你儿子,那你还记得他母亲吗?”他说。 “这……我跟他母亲交情不深……”孙涛鹏迟疑状的摇摇头,“但我忽然觉得警官你刚才给我看的那个女生有点眼熟,你要不再给我看两眼?” 江泊书有些疑虑,却还是将全玉彤的照片再次放了上来。 他抬眼看向面前的人,差点给吓一跳。 只见孙涛鹏眉头紧锁地看着那张照片,看着似乎在极力回想着什么。 这种状态并没持续多久,两分钟后,那人便猛地一抬头,一副“道爷我终于悟到了”的模样:“警官……警官,我认出她了!” 这反应,太夸张了吧…… 江泊书吐槽了句,还是很给面子地顺着他的话问道:“孩子母亲?” 孙涛鹏坚定地点下头:“我之所以不认得她了,是因为我和她也就约了一次,还是快一年前的事了,我是真没想到就这一次她就怀孕了,还不打胎……” 听完他这一通说辞后,心中难免有些许不舒服,江泊书便没立即回话。 这个轻描淡写的语气…… 江泊书收回心神,对于全玉彤就是这孩子母亲的事,颇为存疑。 全玉彤和那个视频中的女性身形完全不一致,那个女生明显就比全玉彤瘦削许多。 虽说这个婴儿也有可能是从别处抱来的,可江泊书总觉得,这绝不是个简单的案子。 他叹了口气,收拾了东西起了身:“这次审问就这样了,感谢配合。” · 江泊书临走前,还找禁毒队队长要了孙涛鹏被收缴上来的手机。 禁毒队队长问起时,他也没多解释,只说是跟案件侦查有关。 他一路回到了公安厅。 回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冲到技术侦查支队那里,先是将孙涛鹏的手机与抄下来的电话号码拿给蔡支队,又连带着上次在全玉彤父亲手上拿到的手机也给了过去,让他解析出这两部手机上的所有社交平台动向以及通话记录,看看近两年来有没有过交集。 让技侦查这些不无道理,如果真如孙涛鹏那样说的“约过一次”,那也肯定不是走在大街看对眼了就开始找地方干那事儿,在进行这一步前,绝对还有过一些隐晦暧昧的交集。 而现在网络世界发达,没有什么是比“在网上找个一夜情对象,干完后就好聚好散”更方便的事了。 当然,不是江泊书故意要用牛刀杀鸡,让蔡支队去处理这个,主要是蔡支队实在太过敬业,他进网警□□地时,就只看见了蔡支队一人,只好忍痛将如此小事递交到了蔡支队手中。 完成这一任务后,江泊书便敲响了法医室的门。 他特意确认了关法医在里面。 果然,江泊书敲起门的同时,关法医略显疲惫的声音也跟着响起:“进来。” 江泊书便按下门把手。 “关姐。”江泊书先打了个招呼。 关法医正在解刨室外吃着新疆炒米粉,看到他进来,筷子不由自主的一停,在继续吃面和吃完这一口再说中,她选择了多吃一口。 她边咬面条边道:“是你啊……来拿尸检报告吗?” “差不多算吧。”江泊书看了一眼关法医手中的面碗,扬起一个笑,“要不关法医您先吃完东西再忙吧?我不急的,身体比较重要。” “不用不用。”关法医闻言忙不迭放下碗筷,边洗手擦嘴边道,“我早吃过了,这是给自己临时加的餐。” 洗手不怎么费时间,她说完便关上水龙头,先甩了甩自己手上的水,而后才道:“是拿上次那具女尸的尸检报告吗?” 江泊书点点头,复又道:“其实倒也不用这么麻烦,我就想来找您问个问题。当然,尸检报告也可以看看的。” “不用用敬语啦,我又不大你几岁。”关法医戴好手套,旋即推开解刨室的门——解刨台上,正躺着全玉彤。 她拿来一张报告递给江泊书:“幸好我每次都会多留一张尸检报告在自己手上……哝,你看吧。” 江泊书接过。 半分钟后,他指了指报告上的一条“性侵伤”,开口向关法医道:“关姐,受害者既然受过性侵伤,那能否从伤口处提取出DNA……” 没等关法医回答,他就先否定了自己:“算了,二十四小时都过去了,大概率是提取不出什么了。” 江泊书便又重新看起报告。 不过这次停顿的时间并不长,再次抬头时,他的语气带上了几分肃意:“关姐,受害者穿着的这件衣服,送去化验室里看过了?” 关法医应了声:“怎么了?” 江泊书微微点头:“如果能出一份DNA比对的话,全玉彤和这个婴儿的关系便能就有所知晓了,那么也就能判断孙涛鹏说得是否属实……” 他将报告放下,笑着向关法医道谢:“谢谢关姐。” · 将全玉彤衣服上的唾液送去与那婴儿的DNA进行比对后,江泊书总算觉得轻松了些。 看看时间,现在才六点过一些,他坐在椅子上,背靠着椅背,聊当休息。 之所以不睡觉,是出于对岗位的尊重,不是怕梦到自己吃香菜拌折耳根撒胡萝卜丝儿,对。 但人一旦闲下来,思绪就会不由自主地放空;思绪放空了,睡觉就是分分钟的事。 新疆炒米粉。 关法医刚刚吃的那个粉好香。 炒米粉炒米粉。 江泊书闭上眼睛,眼前的画面却被一片绿红占据。 他倏忽间一睁眼。 香菜拌小葱撒胡萝卜丝儿。 居然不是拌折耳根。 ……不对不对,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江泊书他手机响了。 他也没注意看备注名,划拉一下就接通:“喂?” “泊书?”电话那头的人说。 听到这个声音后,江泊书的精神明显好了些许:“叶子儿?你有空啦?禁毒队那人跟你说我的事啦?” 叶行序道:“你没怎么吃东西吧?正好我找个地方,你边吃东西边问我。” 墨墨子要写狗血剧情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们放开脑洞去猜测本书的每一个人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移舟 第8章 移舟 不得不说,叶行序确实是个很细心的人。 等江泊书赶到他说的那家早茶馆落座时,那人的目光在他的身上停了停,随后道:“你熬夜办案子了?要注意休息。” 听到这话时,江泊书还在拿茶壶倒给杯子倒满茶,听到这话时,他微一诧异:“这你都看出来了?” “都认识这么久了,我现在只用看你脸色就知道你休息得好不好了。”叶行序给他递去一个盛满水的杯子,“用这个吧,你来之前就给你凉着了。” 江泊书接过喝了一口:“你这细心周到的性格果然还没变嘛,还没结婚真是奇迹。” 叶行序笑而不语。 江泊书这句也只是日常调侃,他说完视线下移,在木桌上扫了一眼。 叶行序不知道是早来了多久,饭菜都已经上齐了,粗略看去,没一道菜里面有他忌口。 江泊书心情大好,梦到自己吃香菜拌折耳根撒胡萝卜丝儿的郁闷一扫而空。 不过他也没忘了自己约叶行序出来的目的,动筷子的同时,他也恰似无意地开口道:“对了,禁毒队的那人有和你说我约你出来干什么吗?” 叶行序没怎么吃东西,闻言回道:“你有什么正事要找我吗?” “也不算吧……”江泊书将话摊开了来说,“禁毒队他们前一个半月不是抓到了伙毒贩吗?我听说那个案子最初是你提出的,怎么发现的?” 叶行序搁下筷子:“你来找我问这件事?跟你在查的案子有关吗?” 如果光听他的语气,江泊书猜不出他现在是什么情绪。 江泊书给他搪塞过去:“保密条例你了解吧,不要问我案件细节啦。话说你怎么发现的?是单纯的举报还是跟着禁毒队一起合作查案了?” 叶行序比了个“打住”的手势,笑道:“你问问题和连珠炮一样不让人喘口气。提出这个案子,或者说是举报的人无可厚非的是我,和禁毒队一起查案子的话,半对半错吧,我毕竟没那么闲的,只是提供了一些关键性线索和基础给他们。” 江泊书盛了碗粥喝,给自己心灵上的养生安慰。 他拿起勺子抿了抿粥水,继续问道:“那你是怎么发现他们的?……我不是不相信你强大的侦查能力啊。” “这解释起来有点复杂。”叶行序脸上浮现出些许无可奈何的神情,“你今早应该审了孙涛鹏那个人了吧?我之所以会向禁毒队提出他们这伙毒贩,是因为我在整理近年来各大案件时,发现了他们在其中的蛛丝马迹。” 江泊书倒是没想到这一环。 居然还扯到了其他案子? 叶行序看出了他的内心所想:“你很好奇吧……所以我才说有点复杂。孙涛鹏和我们之前办的一个案子的凶手有点联系,就那个看起来文文静静的女孩子,你应该还记得。” 江泊书点点头。 “那个女孩子也是个黑户,侦查的时候还费了好大一番力气,不过最后还是将真凶绳之以法了。”叶行序笑起来的时候,让人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凶手统共杀了两个人,在家进行了分尸。那两具尸体拼凑起来后,身上除了凶手的指纹与其他的证据外,还有一枚不明指纹。而且,受害者生前还被注入过毒品。” 江泊书也想起来了这个案子,揶揄道:“当时我向你提出这个疑点,你说会注意,但结果到了结案后翻卷宗你才想起来这一茬?” 叶行序也没恼:“那时候也努力过啊,不过实在查不出来。但这个疑点,就成了我追查起孙涛鹏的动力。后面也查出他和好几桩刑毒案件有不明不白的关联,收集完这些后,我就将这个案子提交到了禁毒队去。” 听完这番缘由后,江泊书还是不解自己怎么一点都不知道:“不过你保密工作做得不错啊,作为你的朋友,我居然从头到尾一点都不知道。” 叶行序道:“毕竟是公案之外的事,外勤刑警平时就够辛苦了,拿这件事去麻烦你的话,未免太没边界线。不过,你如果有类似的事,不用怕麻烦我……嗯?” 江泊书喝了口茶水润嗓子:“电话?” 叶行序应了声:“接线员打来的。应该是有什么案子了……” 他旋即起身走到窗边。 听了一阵后,他回头向江泊书:“抱歉了泊书,分局那边有新案子,失陪了。” “等等!”根据自己刚才听到的些许只言片语,江泊书试探性地叫住他,“能跟我说一下是什么案子吗?说不准会和我现在在查的案子有关联。” 叶行序看向他,眼神中有不解之意,不过还是把接线员的话简单复述给了他:“报案人是一对中年夫妻,根据他们在电话里说的,他们的女儿似乎是遭受了拐卖、诈骗之类的事……接线员已经叫他们赶过来了。要是可以的话,最好把受害者一起带来。” 拐卖、诈骗……江泊书当即就想到了全玉彤,以及那个违法的直播网站。 他当即拉着叶行序:“我也跟着去。” · “叶队长……江副队?” 江泊书站在叶行序身旁,知道这位警员在疑惑什么,但他没多解释,只矜持地点点头,复又道:“那两位报案人到了吗?” “报案人和受害者都在里面了。但是……”警员指指里面,欲言又止,“受害者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 这就意味着,有很多案件的实际线索会问不出来。 不过这也是无可厚非的,被骗去法外之地后,没有人能逃过无休止的折磨与人格侮辱。就算能侥幸跑出来,精神也基本被摧残得差不多了。 江泊书心中不免苦涩,自然没有心情回话,走进了屋内。 甫一推开门,最先察觉到的,是一声尖叫。 江泊书循声看去,那是个被一名鬓发参白的妇女紧紧抱在怀里的女孩。 其实说是女孩,倒也不准确。本该乌黑亮丽的头发白了半边,瘦弱的身子佝偻着,就连本该清明的眼底也浑浊一片。 一眼看过去,居然分不清她和正抱着她的母亲,谁的年纪更大。 那名女孩似乎是很惧怕生人,江白书也不好贸然上前。 不过好在女孩的父亲走了上来,勉强打了声招呼:“同志。” 现在说什么安慰的话都没用,江泊书便直截了当道:“您女儿是什么时候失踪的?” 父亲揉了揉浮肿的眼睛,拿出手机来给他看一些基本信息:“四个月前,她说要外出打工。现在就业有多严峻您应该知道,我女儿又只是个普通大学本科毕业,毕业后一直找不到工作,就在家里待了快半年。” “不瞒您说,我和她妈妈一直都反对她这样在家里啃老,几乎隔几天就要和她吵上一架。就在她失踪的前几天,我们又因为这件事和她吵架,那次她的情绪特别崩溃……” 一说到这里,这位父亲的声音又哽咽起来。 想必比起女儿失踪四个月回来后变成疯子,他更愿意养女儿一辈子。 但旋即他又压下情绪,继续道:“第二天我出房间门的时候,就看见她拖着一个行李箱,像是要出远门的样子。我当时就问她:‘你要去干什么?’她的语气还很硬气,说:‘你们不是要我滚出家门吗,我找到工作了,这就收拾东西出门!’” “我生气了,拍手叫好说家里少了个米虫,让她快出去……声音很大,吵醒了她妈妈,出来问我们怎么又吵了。我只记得她就拎着行李箱站在门前,很久很久后才说出一句话。” “‘爸、妈,我一定赚了钱再回来看你们。’” 受害者父亲用手背擦去眼泪:“没想到啊……到最后,也没给囡囡留一句好话。” 江泊书缄默不语。 不仅是因为受害者父亲的这份追悔与内疚,更是这则悲剧故事背后的线索。 根据家属讲述的来看,受害者因为父母和社会长期施加的压力,对于“找到工作”这件事更为焦急,骗子再由此撒网,联系上受害者,开始布置骗局。 这似乎与全玉彤的那个骗局有几分相似。 想到这,江泊书拍了拍受害者父亲的肩,给他递去一张纸:“不管怎么说……您女儿平时都用什么电子设备上网?又几件在您手上?这对我们确认案件情况来说很有用。” “她一般都用手机,但是在她离家的时候一起拿走了,现在也不知道去哪了。不过其它的上网设备的话……”受害者父亲忽然间激动起来,转身去翻被他一起带来分局的包。 片刻后,他拿出一台华为笔记本,将其放在江泊书身前的桌上,“有台笔记本,她也经常看的,您看一下?” 江泊书打开笔记本,幸好是开着机的,还没设密码。 他点进微信一看,果然是待登陆状态。 他看向受害者父亲:“这个是您女儿微信吧?方面登陆上去看点东西吗?” 受害者父亲连连点头:“当然没问题!但是,我们不知道密码啊……” “没事。”江泊书旋即转向一直在旁边看着的叶行序,“叶子儿,你拿去给技侦看看?” 叶行序笑了笑:“你和家属继续聊,等个十几分钟就好。” 江泊书比了个“OK”手势。 他随后继续同受害者父亲道:“再稍等个五六分钟,我就能出基本的案件分析了。话说您女儿是怎么回来的?” 受害者父亲定了定心神:“就是前一个星期半夜的时候,我和她妈妈正在睡觉。突然外面就响起了很大声的拍门声,隐隐约约还有哭喊声,吓得她妈妈半死。我还以为是哪个酒疯子来闹事,但一打开门,她就抱住我边哭边说好想家……她妈妈起来看到她,心疼得不行。” 江泊书面上不显情绪:“她有提过自己被骗去的那个地方吗?” “她精神都不正常了!问什么都不说,看到陌生人的反应还特别激烈……”受害者父亲道,“我前几天才说服了她妈妈,半强制地把她带去了医院检查,结果人家医生说她这是受了巨大的刺激,想要治疗很难……” 那么就是说,想从受害者身上拿到证据,不可能了。 江泊书正思索时,门忽然被推开,是叶行序。 他问道:“这么快?” 叶行序应道:“这台笔记本电脑的程序不是特别难。你看看。” 江泊书将笔记本摆正,上下翻动的同时,他也拿出手机,翻出一份文件——那是从全玉彤手机联系人里翻到的骗子。 他在受害者微信上找到另一位骗子,拷贝完所有数据后,他从口袋里翻出警察证,感慨自己还好随身带着的同时,也例行公事般地展开亮了亮。 “本省公安厅警号001065,二级警司江泊书,代替公安厅接下本案。” 第9章 移舟 回到公安厅后,江泊书倒也没急着去处理这个案件,急急忙忙抓住解源同志,将这个新案子的线索交到后者手上了,他才叩响了技术侦查支队的门。 左看右看终于找到了蔡支队,江泊书便三两步走上前同他道:“蔡支队!我交给你的两部手机数据解析得怎么样了?” 蔡支队正在擦眼镜,过了几秒后,他戴上眼镜,眯缝着眼睛看了江泊书一下,而后才回道:“差不多了。但还差点儿,大概过一个半小时的再来一起看了吧。” 江泊书笑道:“其它的数据我不急,不过我跟你的要优先解析的应该好了吧?这可关乎林副支队能不能平安复职呢。” “啊那个好了。”蔡支队转过身去将电脑跳转到另一个界面,“你拷贝一下?” 江泊书将U盘拿到手,眨了眨眼:“谢啦。” 他旋即走出门外,向着能还林逢之清白的会议室而去。 江泊书一路上都在想待会林逢之清白了会跟他说什么,直到透过会议室玻璃看见了监察委员及副厅长一行领导,才收了心神,抬手敲了敲门。 虽说高层警员一旦被查出有涉案嫌疑,是要交由更高层的监察部门去调查的,不过江泊书现在还不算林逢之的直系下属,可以稍稍擦着回避原则去取证。如果像是解源那样级别的警员的话,是连林逢之的面都见不着的。 思绪翻飞时,一声来自会议室里头的声音将江泊书拉回了现实:“请进。” 他推开门,一边将从蔡支队那拿到的数据分析结果投在电脑上,一边同各位领导客套着:“在前往冼杏区分局禁毒队审问那位婴儿的血缘父亲孙涛鹏时,除了与全玉彤案有关的线索时,我也拿到了一些与涉案警督有关的线索。” 文件还没接收完毕,江泊书便先将孙涛鹏的那份笔录摊开来:“在审问嫌疑人的时候,我先拿出了受害者与涉案警督的照片交由嫌疑人辨认,这一栏是嫌疑人对于是否认得涉案警督的亲口否认。” 他抽空看了眼诸位委员的表情。嗯,还是很沉稳,滴水不漏。 刚好文件也接收好了,江泊书便将另一份证据调了出来:“这份是嫌疑人的所有社交平台上的与其有所联系的所有人,包括已经卸载过的软件,主要的有四个,分别是微信、□□、抖音、小红书。剩下的是几个能进行交流的手游。” 江泊书在心里默默感谢了一下那些辛勤劳动的技侦们。 “在这些社交软件中,不论是手机号还是邮箱,都没有找到与涉案警督条件相符的联系人。当然,通话记录也一样。不过因为一点特殊原因,涉案警督的通信设备我还没来得及确认情况。” 江泊书紧接着调出另一份文件:“这一份是涉案警督近十个月来的大体活动情况。从这几个圆点中可以看出,涉案警督的活动地点比较局限,大部分是在公安厅与出外勤的各种地点,这两种地点都有公安厅警员可以做不在场证明。” “当然,涉案警督所住地点附近的监控我也调了,并没有发现有嫌疑人孙涛鹏的身影。那么从这几份证据里就可以看出,涉案警督大概率与嫌疑人孙涛鹏并无关联。” 江泊书笑了笑:“当然了,时间吃紧,我只拿到了以下证据。涉案警督是否真的清白,还要交给各位监察委员。” “你说的我们已经明白了。”一位监察委员开了口,一锤定音,“如果没有问题的话,我们会争取在两个工作日中完成证据形式审查。” 按照最理想的情况来算的话,大概三四天就能把所有程序都走完,然后林副支队美美复职。不过,故事到底能不能如此美好,还得看自身命数。 江泊书笑着向众领导道:“好。” · 十二个小时的传唤审讯期很快过去,两名警员一同走进审讯室。 其中一名警员手上拿着已经签好了字的《解除传唤通知书》以及几件例行收走的随身物品,走到了林逢之的桌前。 因为情况非比寻常,“林副支队”这个称呼暂且是不能叫了,但这位警员也没胆叫林逢之一声嫌疑人,左怕右惧的结果就是直接把把称呼给省了:“您签个字。” 林逢之自己本身也审不少人,自然是清楚其中流程,一句话都没有多问,接过笔来签好三个字后,便从那位警员手里接过了手机。 最初的审问过后,便到了停职调查时期。 警号冻结,职务回收…… 林逢之压下门把手。 岂料甫一打开门,就看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因为林逢之并不知道自己帮了他如此大的忙的缘故,江泊书在见到这人时,心里便会不由地升起一种做好事不留名的愉悦感。 是以就算看见林逢之眼睛里那明晃晃的“你来干啥”时,江泊书的好心情也丝毫不减:“林……哥们儿早上好?” 林逢之上下看了他一通,倏忽间开口道:“你有空吗?” “有个一两小时的空。不过你……”江泊书轻咳两声来掩饰内容,“别问我违背保密条例的事哦。” 林逢之没接这一茬,指了指审讯室上挂着的名字,淡淡道:“就算是唠家常,在审讯室门前唠,也不怎么好吧。” 江泊书下意识回头看了审讯室一眼,随后实在没了招,认同了林逢之这个说法:“好吧……那出公安厅说吧。” · 可怜江泊书忙活几个小时,归来仍是早上九点。 这个时候来上班的警员都基本到齐了,江泊书站在台阶上面对着朝阳,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像个古惑仔一样坐楼梯上。 但回头一看那位就算靠着墙也能给靠出电影(不是古惑仔这种电影)质感的林副支队长,江泊书瞬间打消了这个念头,迅速一转身,假装自己只是想晒晒太阳。 “现在在这能说了吧?别说要回你家哦。”江泊书道。 林逢之抬眸看了看他,旋即启唇道:“关于我妹妹,你应该查过卷宗了吧?” 江泊书实在没想到他一开口就是这么沉重的话题。不过因为他也庆幸林逢之脑子里还是有保密条例这种东西的,便回道:“查了啊。你要干嘛?不会怪我吧。” 林逢之向来是对于这些玩笑样的话视若无睹:“虽然分局调查后的结果是遭受野兽袭击,但其实我心里一直有种可能——她可能,是被拐走了。” 江泊书有个好习惯,就是该玩笑的时候玩笑,该思考的时候思考,两种状态切换流畅。 “唔,确实有这种可能。我看那卷宗里面只说现场有些许血迹,如果是野兽袭击的话,就算要啃食尸身……也不可能连骨头都吃了吧?” 江泊书说话时没怎么斟酌语言,是以说了“啃食”这个词时他才后知后觉不妥当,但偷偷瞥向受害者家属林逢之,又没见这人表情有什么不对劲,他才放心把话给说完。 林逢之看上去确实没什么问题,他的语气也如往常般沉冷:“所以这一直是我在思索的疑点。但新云区分局以这个结果结案后这桩案子就封了起来,而我至今也没能找到什么有力的证据去申请复查。” 虽然江泊书很同情这位同志的遭遇,不过还有一点他不理解……林逢之为什么要跟他说这些? 明明不久前还发生过十分严重的冲突。 在日常生活中,江泊书一向是个藏不住心里话的人。 于是他先不易察觉地踮了踮脚,以保证能以平视的状态去拍林逢之的肩,才放心地抬了手:“那个,哥们儿,我理解你啊。不过你怎么跟我说这些事呢?” 不知是不是错觉,林逢之的视线似乎往下停了停。 他旋即转身,朝着公安厅的范围外走去,头也不回道:“因为解知是个相亲狂,而解源有男朋友。” 江泊书:“??” 你和这两兄弟的关系都有点复杂啊。 不对不对,林逢之跟解源充其量只是工作上的上下属,至于跟解知…… 江泊书第一个念头居然是霸道患者和苦命护工。 他当即把这可怕的想法抛出脑外,望着林逢之渐行渐远的背影,笑着道:“那我没男朋友你也不能这么干吧,很容易让人误会的!……” 林逢之终于被他的喊话打动,转过了身来,但说的话却令人遍体生寒:“江厅长在你身后。” 不管是出于哪重身份,江泊书对江厅长都有一种天然的敬畏,闻言条件反射地往后一看。 谁知道江厅长没看到,倒是跟到处乱跑的周栩同志对视了一下。 对于林逢之这种戏弄同事的行为,江泊书感到格外愤慨,心说士可杀不可辱,一场公安厅门前的惊天骂战即将展开时,林逢之一句轻描淡写的话再次将他打回原形。 “你刚刚踮脚我看到了。” 江泊书:“……” 林逢之鞭尸二连:“不要挑食,注意营养均衡。期待你的二次生长期。” 这句话后,他顿了顿,又补了句:“要补足睡眠,你回去休息休息吧。” 说完,他便消失在了街道间。 虽然林逢之最后一句很像关心,但并不影响江泊书此时的心情有如万马奔腾。 什么鬼啊,他好歹都182了,在这个南方城市里已经很高了! 怀着满腔的伤情,江泊书走回了公安厅。 身高这件事先码一边,案子要紧。 涉案警员不能再用尊称这个我没查到资料自己猜想的,不要以为这个就是真的啦!!! 关于小江为什么可以拿到那么多线索,这个我留了时间空白期,后面会解释的,不会留坑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移舟 第10章 移舟 在非紧急情况,就比如林逢之这种,DNA鉴定是没那么快出的。当然,技侦那边也一样。 于是江泊书便多了几个小时的休息时间。 回到公安厅后他还想着要不挑张桌子接着睡得了,岂料刚找到一个位子,余光却见周栩那人悄悄就摸了过来,拿了张椅子就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江泊书直觉这孩子准定要话要问。 果然,这个念头才冒出没几秒,周栩就压低声音同他道:“哥,刚刚我看到你跟林副支队隔空喊话了。林副支队他去哪了?还有他怎么没穿警服啊?” 江泊书有几分诧异:“燕支队没给通知?” 周栩坚定地点下头:“除了我们这的警员,没看到其他领导了。” 这就奇怪了。 要知道就算是个普通警员停职,支队里也会给通知的,更别说是林逢之这个级别的副支队长。 毕竟谁知道这个停职调查会调查个多久,所以不仅是给个通知这么简单,还要定个临时的副支队长来代职。人选的话,要么是别的地方借调来,要么是原支队里资历够的警员给提上来凑合用一下。 不过其实还有一个最简单的可能:周栩那人或许根本没在意这事。 想到这,江泊书回神来看了眼一脸“我难道错过了什么很重要的事”的周栩,忽然间清了清嗓,开口道:“好啦,其实呢,你提这些问题和燕支队统统没有关系,林副支队离开公安厅的这件事,还要牵扯到一个关乎社会和谐性的重大伦理问题……” “啥?”周栩脑子转不过来了。 江泊书丝毫不受影响,接着道:“因为林副支队已经步入而立之年,但是却一直孑然一身,不仅没有积极响应国家三胎政策,更没有支持本省结婚率上升的觉悟,因此组织对他失望透顶,但还是决定给他一个机会,所以这个月为他安排了九十场相亲,一天三场,早中晚各一场,希望他能早日寻得自己的灵魂伴侣……” 不出所料,周栩成功给他唬住了:“这这这,按照这个相法,我们省的女孩子没几个月就没了啊,公安厅里最勤相亲的一个解副支队就够了!” 江泊书很惊喜:“你也知道解知这个梗?” 他旋即敛住神情,故作高深道:“所以吧,就是这么个情况了,别问了啊。” 周栩的注意力却偏移,看了他好一阵,随后发问:“那哥,你多大?” 江泊书不假思索:“乖,别问年龄,男人至死是少年……什么表情啊,二十九成了吧。” 周栩小小的脑瓜子里总是会冒出一些奇怪的问题:“那你也快三十了啊,准备结婚了吗?” “……”江泊书瞎编的时候真没想到自己会被反将一军。 不过他随后无所谓道,“家中老父亲操心别人就够了,反正天塌下来都还有我堂哥这人挡着呢。好了好了,一边去吧,我从昨晚开始就熬到现在了,让我睡会儿。” · 这一觉江泊书睡得很安心。 没有做噩梦。 等到自然醒后摸起手机一看,现在已经快到傍晚了。睡了这么久居然也没人怀疑他是不是猝死了来叫醒他,看来这就是公安厅刑侦支的仁慈所在。 目前这全玉彤案也没什么进展了,在公安厅里干坐着也没什么太过无聊,江泊书便收拾了东西,趁着时间宽裕,回家去吃顿家母亲手做的香菜大餐。 将些许比较重要的文件传输到手机后,江泊书便向着光的方向,潇洒地一转身。 谁知道步子都还没迈开,清脆的手机铃声便响起。 难道是他前脚刚准备回去,蔡支队后脚后脚就察觉到如此异样,抱着绝对不能让任何一个人按时回去的心给他打了电话了? 然而事实是江泊书太不将蔡支队当人看。低头看看来电备注,原来是家里人。 江泊书指尖在屏幕上停了停,旋即向上一划,随后放心地走出了公安厅的门:“喂哥,怎么啦?” 堂哥那边挺嘈杂,或许是在什么灯红酒绿的地方:“你在查案子么?” 江泊书拉开车门:“保密条例哟哥哥,就算是我亲哥也不能说的。” 堂哥情绪还挺稳定:“那我换个问法,你现在有空么?” “有空”这个词对于外勤警来说是个很不确定的词。具体形容起来的话,大概就是自己上一秒刚和朋友说自己绝对有时间,下一秒一场新行动又砸头上来了。 于是江泊书答得很谨慎:“如果现在的话,可能、大概、或许,有空。” 堂哥就算是得到了如此不确定的答案也不恼,转而道:“有空就行,我给你发个地址,来接一下我。” 江泊书这边红灯刚过,眼看着离家已经不到两千米了,他的心里也燃起来一股反抗精神:“江沉舟我告诉你,外勤刑警也是人,我已经跟我妈说了我要回家吃饭了——” “最近有什么想要的东西么?”堂哥语气不紧不慢,“也没什么,就是突然觉得哥哥要给弟弟多发点零花钱。” “……”江泊书迅速切出去看了眼江沉舟给他发的地址,而后不假思索地选择了跟着导航向右拐,“哥哥我爱你哥哥,你在应酬吗?这地方有点远,我晚十分钟到应该没关系吧?” 对于他这种瞬间倒戈的行为,江沉舟同志表示习惯但不理解:“组织应该对你也不差吧,这倒戈的速度。不过别叫哥哥,也别说我爱你,恶心死人。” “行吧江沉舟。”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江泊书现在无条件照着江沉舟的去做,“不过你身为一个资本家,能接你的人不少吧,怎么闲的叫我呢。” 江沉舟顿了顿:“因为我现在的处境……需要专业人士才能解决。但在电话里说不通,你还是赶快来吧。” 江泊书心想你不是做了什么违法的事吧,那我可保不了你。 这句话他没说出口。 既然江沉舟都说了当面说,那他也愿意相信几分钟自己的堂哥。 其实说起江泊书自身的家庭,那是一言两语也辩不清的。 在他父亲那辈往上都是做生意的,虽然称不上世代簪缨,却也算是富甲一方了。 到江泊书他父亲这一代,一共有两个孩子。 江老同志这人不知道是突然开了什么窍,主动放弃了偌大的家业,转身投入新中国的公安事业中。风浪里打拼大半辈子,还真有给他混到了国徽在□□上。 江老同志这一生都过得十分舒服,任职在公安系统内这条路是自己选的,娶的妻子也是与自己共事多年的同事,除了儿子出生后自己被迫当起了孙子,找不出一点瑕疵。 还有些事,江泊书现在想起来都觉得挺好笑的。 有一批人成天闲的没事干,在江泊书出生前就给他安了个注定以悲惨收尾的人生:这个孩子,父亲是厅长,家里又经商多年,出生后一定骄矜顽劣,纨绔不堪! ……坐拥如此身份的江泊书最大的感受就是,很多误解。 关系户?公子哥? 刚从警的时候还好,没多少人认得江老同志,更别说认得他了。不过在公安厅里就不同了,高层的警员一般都见过江老同志。 不过想到这的时候,江泊书后知后觉地就怀疑起了林逢之。 根据不久前的对话来看,林逢之是知道他的。那么在公安厅的第一次见面时,他会不会是把自己当成了关系户了? 可怕。 江泊书收好飘飞的思绪,抬头看了眼外头店的招牌,便熄了火,顺带解开了安全带。 下了车后江泊书没急着进去,而是站在给江沉舟打去了电话。 原因无他,这明显是酒吧之类的夜场所实在是太吵了,按理说像江沉舟这种等级的资本家,就算要应酬,也不该是这里。 因为周遭的分贝实在大,在电话接通的瞬间,江泊书不得不凑近了手机说话:“哥!你搁儿哪呢!不会是被扫黄队抓了要我来救吧?我告诉你不可能——我和江老同志一样清正廉洁!” 江沉舟的声音冷冷传来:“我还没沦落到要花钱的地步……看上面!” 江泊书下意识地抬头,果真看到了二楼玻璃窗边的江沉舟。 这酒吧老板估计是致力于招揽各个阶层的客人,是以虽然一楼建的跟刷怪笼一样,但在二楼,玻璃窗一安,小窗帘一挂,就算只是在下头远远望着,也能见其格调之高。无需多问,这就是扫黄警最重点排查的地点。 江泊书刚想走进刷怪笼,却听江沉舟当即叫住他:“等会。” “怎么了?”江泊书问道。 江沉舟道:“你把警服脱了。太招摇了,走进去人家还以为你是来抓人的。” “好吧,那要加钱啊哥。”江泊书轻叹一声。 好在他还在外头套了件警服外套,除了这件以外,剩下的衣服都是比较普通的款式,大概率是能过检了。 江泊书三两下就把脱下来的外套扔进车里,而后走进刷怪笼,找了好一阵才看到了个电梯。 他按下二楼,电梯门徐徐打开而又关闭,将吵闹的声音都隔绝在外。 趁着电话还没挂,江泊书看了眼电子屏幕上由一爬上二的数字,同江沉舟道:“江沉舟你出电梯门口来找我吧,我怕自己瞎绕找房间浪费时间。” “行。” 江沉舟果然是个说到做到的人,江泊书只在电梯门口等了一分钟出头,就看见了他哥的身影。 “来吧,现在面对面了,能告诉我是什么事需要叫我了吗?”江泊书走上前去。 江沉舟用眼神示意他噤声,将他领到了二楼大堂的落地窗前,才开口道:“这一局其实并不能算得上是应酬,顶多算瞎聚聚。东家是我新认识的一个合作伙伴的表亲的叔叔。刚开始的时候挺正常,该喝喝该聊聊,但直到东家和他的几个朋友都喝高了……” 简单阐述完这场聚会的背景及故事开头后,江沉舟才进入了正题,启唇道:“——他们吸毒。” “我靠。”江泊书忍不住讲了句粗。 不过他很快也意识到了问题所在,“我是刑警,正儿八经的刑警。哥你不去找最近的警局举报,你叫我来?” 江沉舟乜他道:“我找不到正当理由脱身去报案。而且如果我叫别人的话,未必能处理这个情况。” 江泊书思索一阵:“加钱。” “……”江沉舟没回话,拿出手机,点开了微信,随后开始打字。 江泊书好奇地凑过去看了一眼,登时服了。 ——伯父,和伯母吃完饭了吗?是这样的,我想举报本省公安厅警号001065的二级警司江某书受贿…… 江泊书脸变得比谁都快:“哥我错了哥,不加钱了!现在我不是你弟了,我是本省公安厅警号001065的二级警司!我为人民服务从不收费!” 江沉舟点点头,随后走向走廊旁的包房前:“跟上。给你看看是什么样。” 走进包厢后,最先闻到的,是一股混合着酒味的异样味道,闻着让人直皱眉头,不过房里的其他人或许是习惯了,仍然推杯换盏着。 有个坐边上的人看见江沉舟回来,开口调侃:“你去接谁了,这么久才回来?” 江沉舟简单介绍道:“我弟。” 江泊书笑了笑,旋即看向沙发上坐着的众人。 桌上散落着些许银铂纸,还完全打开的包装里,透出几抹不显眼的白。 似乎是□□。 现在市面上比较常见的毒品大体能分成两类,一种是传统的植物提取类,一种是新型的化学合成类。 而□□,俗称为“□□”,则是属于第二类。 原本是用于医学上的麻醉剂,后来被不法分子加工为了成瘾性更高的毒品,滥用会导致记忆损伤。一般是用于□□,但也会被用以引诱正常人吸食。 这群人居然这么有胆子聚众吸毒,也得亏是不知道江沉舟隐藏的红色背景,再加上实在想凭借“新颖玩意儿”来拉拢住新财路,以及某份诡异的自信,才会放心在江沉舟面前这样干。 不过信江沉舟是一回事,信不信江泊书,又是另一回事了。 江泊书的自来熟在此时发挥了极大作用。 他几步走到桌前,笑着道:“各位大哥们好,我是跟着我的哥出来做生意的,争取跟大家混个眼熟。今天晚上我们相见就是缘,大哥们如果有新颖的东西,也当交个朋友了,不要吝啬。” “可以嘛!”坐在银铂纸堆前的是个五十来岁的男人,酒喝得满了,嘴上自然也没了把门,“没想到你哥性子那么沉闷的人,居然有你这么会来事的弟弟!交个朋友,那行啊,你看看这个!” 那人拿起一个铂纸包,三两下就拆开包装,纯白的粉末在蓝紫色灯光的照映下,平添几分妖异感:“看!看!” 他这么利落地拆开了,倒也方便江泊书观察。 观察几秒后,江泊书彻底确定了这份粉末是否就是真货。 他嘴里边说着“这可这是好东西啊哥”边转向江沉舟,目光交接的瞬间他使了个眼色给江沉舟:快找个合理的借口让我离开现场! 多年的(堂)兄弟情谊让江沉舟蓦地明白了江泊书的意思。 他似乎只是停了下,下一秒,他拿起手机,紧接着用略带责备的口吻同江泊书道:“你不是说你出来前已经跟伯父伯母说好了吗?现在他们非要我让你打个视频给他们看!” “什么?”那位东家大概是捡回了一些理智,警惕地打量着江泊书,“你多大了?父母还管你出行?” 江泊书尴尬地笑着:“我爸妈他们就事多……这样吧,我先跟我哥出去应付一下他们两个,大哥你记得给我留着货啊!” “行了。你爸妈已经在催我了,快走。”江沉舟不耐烦地推开门。 江泊书还在赶着时间发挥他的演技,那表情仿佛他即将要去面对的是枪子儿。 两人一路跑出酒吧,直到到了门口,江沉舟才点了根烟:“确定了吗?” 江泊书点头:“确定了。待会我就找最近的警局禁毒队说明情况。不过哥,你的合作伙伴怎么会有这样的亲戚?太可怕了。” 这么一出大戏过后,江沉舟八成也挺心累:“记住江老同志说的话,罪恶无处不在。” 江泊书打了几个电话后,便无所顾忌地坐在了台阶上,还招呼着江沉舟一起:“哥你也来啊,别嫌弃。” 江沉舟终究还是讲究人,坐下来之前还拿手拂去了些许尘灰:“你虽然不是缉毒警,但刚才那种情景,你应该也经历过不少次吧。” “对啊。”江泊书率先结束了这个话题,转而语气轻快,“哎哥,你最近有喜欢的人了吗?” 下章之之就回来了,别急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移舟 第11章 移舟 江沉舟不甚在意道:“哪会有啊。都说中国男女比例失调,男同志找对象更为困难。看来他们宁愿孤独终老也不愿意内部消化。” 江泊书实在给这话呛到了,礼貌性地咳了几声后,他真诚地看向江沉舟:“哥,其实只是你不愿意放下身段罢了,如果要找还是很容易找到的。” 说完这句话,他倏忽间就想起了另一位因此事而困扰的同志。 虽然困扰的角度和江沉舟截然不同,不过江泊书还是将其提了出来:“哎哥,那你这么说的话,我可想起一个人了。他跟你有一样的烦恼……解知,有兴趣吗?” 江泊书真是把所有的伤心事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才堪堪稳住面上表情,没直接笑场。 谁知道江沉舟的回答却出乎意料:“解知?解源他哥么。” 江泊书惊了:“你还知道他?” “当然知道啊,”江沉舟点了根烟,“解源我高中同学,我还暗恋过他半天呢。” 惊诧归惊诧,江泊书还是在转瞬间意识到了这句话里的盲点:“暗恋‘半天’,为什么只有半天?” 江沉舟咬着烟:“这说来话长。解源虽然性子很不好相处,但长得好看是真的。你要知道你哥连片子都要找演员好看的,妥妥颜控。不过这份感情来得太不巧,傍晚就是家长会,刚好来得就是解知了。” “解知大概是临时赶来的,警服都没得及脱。因为伯父的原因,我对于人民警察很有敬畏之心,当时就想着不能去祸害英雄家属,就这样了。” 江泊书:“……” 他斟酌地说,“哥,其实就算没有你,他也避免不了如此结局……” 关于江沉舟性取向这件事,目前家里只有江泊书一个人知道。 倒也不是两兄弟情谊深厚,而是江泊书高一时在江沉舟房间闲摆弄电脑,结果不小心点进了某个文件中,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但没等他欣赏个几分钟,江沉舟就走进房间给了他两巴掌,随后三两下把电脑关了。 后来经过江泊书坚持不懈的追问,江沉舟才破罐破摔地坦白了,稍加点威胁。 威胁内容大概如下:“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要是让我知道这件事有第三个人知道,我就和伯父伯母说你在王者荣耀和平精英里面各充了两万块压岁钱在里面,我不好过你也别舒服……” 江泊书将以上可怕的回忆抛出脑外,还想和江沉舟扯点什么,瞥眼一看周围,不远处几名穿戴整齐的警员正向酒吧方向赶来。 江沉舟也看到了那几名警员,问道:“你通知的是哪个区的缉毒警?这么快就赶来了?” 江泊书却看出了几分不对劲:“从新云区分局赶到这至少要六七分钟……这不是缉毒警!” 他回头望向江沉舟:“哥你先回去,我跟着看看情况。” 江泊书说完也没等江沉舟回应,迅速跑回车上,摸出警服外套、警察证及一个微型的录像装备。 正常民警出警都是要带着警察证和执法记录仪的,不过反转来得太让人措手不及,江泊书来之前也没想过会有自己亲身上阵的场景,匆忙间只顾得上完成最基本的出警要求,便也不管有没有辅警了。 扣好最后一颗外套扣子后,江泊书后一步进到了刷怪笼里。 如果不是缉毒警的话,那几名警员,就大概率会是扫黄警了。 不知是出于何原因,明明那几名警员已经进了酒吧里,刷怪笼里却依然狂欢着,仿佛他们从未出现过。 看来在大脑多巴胺狂分泌的时候,人除了继续做这件事,便不会再理会身边某些异样的人事了。 江泊书估摸着那些警员应该上了二楼,正想凭着记忆找到电梯时,却忽觉得有一人拉住了他。 他回头望去,竟是叶行序。 那人嘴角上挂着几分笑,与周遭的喧嚣吵闹格格不入。 叶行序道:“泊书,你出警吗?怎么没有辅警?” 这解释起来可难了…… 江泊书只得给他糊弄过去:“这个……你先别管吧。你是来这玩的吧?我处理完事情了跟你一块去。” 叶行序没有回应他这句话,唇边弧度依旧:“你估计抽不出时间来找我的。还是祝你遇到另一个熟人吧。” 这一番话说得太让人摸不着头脑,不过时间吃紧,江泊书也没时间去思考,转身按下了电梯上升键。 · “叮——” 电梯门缓缓打开,江泊书稳步走出,移眼往走廊里头望去,便见吸毒人员扎堆的那个包厢门微开着,虽然只有一条缝隙,但从横斜的桌角及断断续续的咒骂声中来看,里头已经乱成一团。 看来那伙子人既然有胆子在外聚众吸毒,就自然是不怕警察找上门的。或者是说,留了一手来应对普通民警。 江泊书往旁边再一看,在包厢的斜后方处还有个应急通道。 贸然要加入突击检查的扫黄队列里是不可能的,就算亮了警察证,也肯定会被问各种为什么,倒不如暗中观察情况,见时机不对,再趁势而为。 在脑中过完基本的信息后,江泊书便趁着此时无人理会外头会发生什么,推开应急通道门的同时也侧身闪入楼梯间中。 通道里装的是声控灯,江泊书进到里头的同时,苍白的灯光快速地闪烁了几下,随后稳定了下来,照亮了脚下的水泥地。 江泊书刚想着就这这个位置继续观察,岂料甫一回头,这里头竟还待了个人! 刑警出手的速度总是比脑子转动的速度快上不少,江泊书条件反射地向后挥拳。 这人大概率不是个普通百姓,或许在江泊书来之前,他已经在这楼梯间里待许久了。 一个普通人再怎么闲也不会一直躲在应急通道的楼梯间里,所以这个人,八成有问题。 不成想那人身手更加敏捷,抓住他的手腕,紧接着以擒拿的姿势把他摁在了墙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在这间狭小的楼梯间反复回荡着。 那人声音淡冷,自江泊书上方传来:“——动手前能先擦亮眼睛吗。” “……”江泊书眨眨眼睛,“林副支队,还手前能先说句话吗?” 到底是个要控制住人的动作,长时间下来也会不舒服,林逢之没等江泊书开口,便先放开了他。 他的目光在江泊书这一身行头上停了停,旋即抬眼,开口道:“……带了个微型摄像头。说是要秘密抓捕什么人也不像,你身上还穿着警服。如果是行动的话,不带辅警,是要被处分的。” 江泊书还没想好该以什么样的语言去讲述这桩故事,便先发制人:“我还没问你呢林副支队。大晚上的来酒吧借酒消愁?还是说怎么了要躲在这楼梯间里?” 林逢之沉默了一下,答的话出乎意料:“你没必要知道。” 江泊书微微蹙眉。 虽然林逢之的这个态度让他有些来气,不过如果是公安外的事,他确实没必要知道。 江泊书不再纠结这个话题,转而道:“没必要就没必要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来这的原因跟我哥很有关系。当时我正准备回家吃顿我妈做的饭呢,结果他一个电话叫我来这,到了地方他才跟我说他发现有人吸毒……关于他为什么不报禁毒警而是打电话叫一个刑警来,你没必要知道。” 江泊书没去看林逢之的表情,接着道:“我确认完情况后就通知了新云区分局的禁毒队,但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扫黄警居然来了,目标还直击那伙子吸毒的人,我心里奇怪,就留下来了。” 林逢之顿了顿,倏忽间开了口:“我到这里的原因,跟我妹妹有点关系。” 江泊书不解:“线索吗?都十多年了,能有什么线索会留在这?” 林逢之没有回答这个话题,移眼向他:“这里是新云区。” 新云区? 江泊书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但紧接着脑子就转了起来—— 这是林椿荷生活成长的地方!难道说林逢之想起了什么之前没注意到的细节? 林逢之缓缓道:“我在家整理东西的时候找到了椿荷用了一年多的日记本,在她失踪前里提到过这个地点,写了几行关于这个地方的内容,比如‘这个地方其实还可以,我还多交了几个朋友’。我想着虽然已经过了十二年,但如果多打听打听,说不定也能有些线索。” “就这样了?”江泊书道。 林逢之斜乜着他:“还要多详细?” 江泊书轻哼一声:“林副支队,你在妹妹这方面上,心理还是不够强大。你的表情没藏好,应该还有另一重原因的。” 林逢之这次没立即回话。 在白炽灯的光照下,空气愈发压抑,一点即燃。 半晌,林逢之再次开口:“确实不止这个原因。” 江泊书心说果然如此。 林逢之微微合眼:“有一条未知IP地址的短信,和我说这里会有线索。” 江泊书有些诧异:“你信?虽然我知道你在停职期间不能去找技侦,但你也好歹也是个一级警督,这点侦查能力应该有的吧?” 林逢之呼出一口气,目光锐利:“就算没有这一条短信,我也会到这里来的。而且如果这人居心不良,他又是哪一个阵营的?十二年过去了,他又想做什么?” 他大抵还是想耐着点性子的,只不过说到最后时,语气还是有些许失控。 江泊书在说话时,属实是没想到林逢之的情绪会这么激动。 这番争吵实在是太无意义,江泊书还想着要不先说句好话在前,岂料临开口时,忽然得一声类似于什么东西摔了下来的巨响,连带着骨碌碌的几下子。 这下子要道歉也来不及了,江泊书当即向声音的来源看去。 狂闪的灯光映出惨白的墙面,也让江泊书看清了这个从天而降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那赫然是个头发散乱、身材瘦小的女人! 她估计是摔痛了,在地上蜷缩了几秒。 但她却像是不敢耽搁一秒似的,强撑着站了起来。当视线转到江泊书二人身上时,她竟露出了极度恐慌的表情,全身颤抖起来,旋即迅速向下跑去! 江泊书颇觉诡异,登时追了上去:“林逢之!” 脚步声急促而杂乱,一阵阵回音在三人之间穿行着。 按理说,那个女人看着很瘦,气色也不怎么好,应该跑不过江泊书林逢之这种专业训练过的人才对,可不知是不是人在极致恐惧时会爆发出巨大的潜力,江泊书一时间居然跟不上她! 这座酒吧只有两层楼,那个女人也没跑多久,江泊书只听到几声金属碰撞的声音,身体便蓦地感受到了一缕清凉的晚风。 他直接从扶手边跳下来,跑过去一看——果然,那个女人已经开了门,跑到了外面! 江泊书连招呼一下林逢之都顾不上,直接冲出了门外。 这道门外连着的就是一条偏僻的小巷,江泊书还怕人会直接不见了,谁知道在不远处,再次发现了那个女人的身影。 她此时正跪在地上,头一下一下地磕着墙壁。 那力道可真不是假的,江泊书能清晰地看到她额角已经流下几滴鲜血。 情况危急,江泊书疾奔到女人身前,将她拉开,防止继续自残。 混乱间女人似乎在喃喃自语些什么,江泊书分了点心去听,分析出了点内容。 “痛啊……好痛啊……给我点‘粉’吧……痛啊……” 她这是……毒瘾发作了? 江泊书还待细想,那个女人突然一抬头,看到他的瞬间,瞳孔猛地缩成一团。 她不知是那来的力气,甩开了江泊书,几乎是爬着到了墙边。 江泊书还以为她想继续自残,忙不迭跟上去,想重新将她拉开,却忽觉一道银光闪过,紧接着腕上一凉。 她居然拿了刀! 江泊书还没来得及去检查一下割到哪了,便见那女人像是完全失去了理智,痛苦中只顾着胡乱挥刀:“警察……警察……痛啊……” “嘶……林逢之!”江泊书边往后退边喊了一声。 不需他提醒,林逢之也赶了过来。 江泊书正估摸着这伤口严不严重,便听到“咔”的一番脆响,紧接着银刀落地,发出几声清脆的“锒铛”。 林逢之回头看了他一眼:“没多大事吧?” “好在是她没什么力气,没割破我动脉……”江泊书很想甩甩手,但忍住了,“这个女生有很大问题,得让分局查查,或者浪费一下公安厅的警力……”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后方的一道新声音打断:“你们是?” 感觉越写越像群像。?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移舟 第12章 移舟 江泊书惊了一下,旋即往后方望去。 说话的人是名女警,这番疑问过后,她又看了两眼江泊书身上的警服:“您应该不是新云区的警员吧?方便确认一下证件吗?” 这位八成是扫黄队中的一名警员了。她或许在包厢门前就察觉到了应急通道里的异样,便一路追到了这里来。 现在的林逢之还在停职期间,要他的警察证肯定是拿不出来了,江泊书便摸出了自己的证,展开给那名女警看:“这呢。” 女警倒是没质疑这警察证和江泊书的身份,而是道:“公安厅的警员吗?虽然我知道有些事我可能无权过问,但您是在进行什么行动吗?身边这位是辅警?” 江泊书瞟了两眼女警警服上的肩章,心说不管怎么样都不能先折在这一节上,便含糊其辞:“对。” 他话锋一转,“不过关于这名女子的身份来历……你清楚吗?” 江泊书简单地复述了这个女人奇特的出场方式,转而继续道:“她或许是从202房间里某个不怎么明显的暗道里出现的,你们可以盘问一下那个包厢里的人。话说提到这个……那个包厢里的人怎么样了?” 女警的脸色变了变:“我是新云区扫黄队的,今天这一出突击排查是受了群众的各类举报,但没想到进了包厢后才开始审问,禁毒队也来了,经过好一番搜查,我们才发现这包厢里的人居然还吸毒。不过关于我为什么会下来,主要是听到了包厢不远处的应急通道里响动,才跟了下来。” 果然猜得**不离十。江泊书想。 他本来还想跟着去看看现场的,不过念着自己现在还是个私自行动的警员,便收了心,打算等明天拿到正式的排查权限再来这一趟。 江泊书便对那女警笑笑,复又指指一旁大概是昏厥过去的女人:“这个女生,还是带回去问问吧,说不准会有线索。” · 走出小巷后,江泊书倏忽间开了口,同身边一直缄默着的林逢之道:“对了林副支队,你不急着回去吧?” 林逢之掀起眼帘:“干什么?” 江泊书举了举手。 他腕上的血已经凝固了些许,不过那毕竟是一道不浅的刀伤,看着还是让人颇为不适:“送我去趟医院?——不是我矫情啊,就是怕我爸妈看到了念叨。” 林逢之停顿了片刻,随后道:“车在哪?” 江泊书暗松一口气,有那么一瞬间他险些以为林逢之要拒绝他。 他三两步走到车前,将钥匙找出来,递到了林逢之:“唔。人民医院就成,谢谢了。” 说完,他便用完好的那只手打开了后排座的门,“我坐后排,麻烦你了哦。” 趁着空闲,江泊书也拿起手机解锁一看,却见通知列里满满当当都是江沉舟发来的微信消息,还有零星几个未接来电。 为了避免他哥以为他英勇殉职了,江泊书便打了个电话去。 对面接得很快,几乎才响了四五声便通了:“江泊书?” “是我啊哥,你干什么发那么多消息?”江泊书道。 江沉舟的语气让人猜不出他现在的心情:“你跟伯母怎么解释你突然缺席了饭桌的?她给我发了几条消息让我问问你这‘工作’什么时候能弄完回家吃饭,她听你说要回去吃饭就特意多弄了几盘菜,你这一跑,他们可吃不完。我估摸着你要是不吃完那多出的几盘菜的话,江老同志就要替你吃好几天的剩饭了。” “那个,哥……”江泊书确定自己的态度是百分百的真诚,“我现在在去医院的路上。” 江泊舟怔了一瞬,而后问道:“伤哪了?” 江泊书给他发了张照片:“就手腕子这里,没多大事,不用让江老同志知道,待会我再去他们俩解释,挂了挂了。” 他转而上了微信,往上一划拉,找到了他母亲的聊天框。 江泊书母亲也发了条消息来,只不过被江沉舟刷满屏的问候给挤到了下边。 他打起字:妈我现在在回家的路上了,你把饭菜给热热,如果你顺手往我要吃的菜里撒了点绿色,就麻烦江老同志挑干净…… 打完一长串由饭菜延伸出去的日常话题后,江泊书点击了发送。 他放下手机,忽然间想起什么,同前排的林逢之道:“话说林副支队长你吃晚饭了没?” “干什么?”林逢之回头瞥了他一眼。 江泊书想着他俩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都算熟人了,便真诚邀请:“如果没吃的话就来我家吃顿?也好聊聊那个女生……这个跟刑侦支正在查的全玉彤案没关系,应该能私下聊聊。” 林逢之不置可否。 江泊书还腹诽他这以沉默来拒绝的说话方式时,倏忽间却又见他停了车,旋即道:“医院到了。” 送他来医院是林逢之善心大发,除此之外的麻烦事就别想再去找林副支队长,江泊书便自己挂好了号。 接诊的老医生处理得很快,刚好那会儿江泊书身上警服还没脱,他便念叨了句“这年头人民警察也要注意身体啊”,给江泊书整得又感动又莫名地很想偷偷笑一笑。 拿完药后,江泊书还是不死心,又问了遍林逢之:“你吃饭去吗?” 林逢之拉开车门,终于说话了:“地址?” “行,我跟我妈说多个人回去……”江泊书给家母发小作文的同时也不忘回个地址给林逢之,“就那。不是很远。” 林逢之应了声,复又道:“你和父母住一块?” 看着母亲回过来的一句“挑食挑死你吧”和“谁要回来”,江泊书头也不抬地便回他道:“没啊,我有另一套房子的,就偶尔回去吃吃饭……你想什么呢?我祖上做生意的。” 林逢之声音淡淡:“我什么都没想。” “那就皆大欢喜了嘛。”江泊书道,“对了,你要吃什么菜啊?我妈给你炒。我妈手艺其实挺好的,就是喜欢撒的小菜太让人无法忍受……” 恰逢一个红灯,车身停下的同时,林逢之也望向他:“你忌口讲一遍?” 江泊书没理解到他的意思:“怎么啦?……行行行,那你记着啊,知识点有点多。蔬菜类的话有香菜葱萝卜蒜姜片青椒折耳根芹菜韭菜苦瓜菌菇,肉类的话比较少,就秋刀鱼五花肉鸡翅尖,水果类的香蕉黄桃猕猴桃面苹果,哦对了还有内脏也不吃……” 林逢之打断他:“不用说了。” 江泊书诧异道:“我才说了三分之一啊。” “……”林逢之转了回去,“我的意思是,你直接都发给你母亲吧,省点口水。” 江泊书刹那间体会到了什么叫真心被辜负。 自己洋洋洒洒地和别人说了一大串话,结果那人轻飘飘地甩来一句“好了你不用说了,我其实根本不需要这些东西”。 不过咬牙切齿过后,他也大概明白了林逢之最初是想干什么。 那人原计划估计是将他的忌口复述一遍,随后江泊书听完就会惊喜地想“这不得是天选的朋友啊,忌口都一样!” 只可惜江泊书这人的挑食程度已经不能被划分进人类里了,这是得当了几辈子考拉才能修炼到如此境界。 不过从这个小插曲中来看,江泊书倒也对林逢之这个人有了新认识。 ——喜欢偷偷搞细心这一套。 诟病归诟病,江泊书还是采纳了林逢之这条意见,点进手机备忘录,把自己的一页半的忌口给复制下来,发给了母亲。 程同志:[?我是问你朋友不是问你] 江泊书:[他和我忌口一样啊妈,你要不信我录个口供给你] 程同志并没回话,大抵是对他失望透顶了。 · 林逢之倒还是个诚信的人,答应了江泊书吃饭,到了地方后也没跑,跟着后者进了屋。 程同志手艺好这点江泊书确实没骗人,不过他本身却没什么厨艺天赋,不然也不会搁一阵时间就回家吃饭了。 不过喜欢狂放小菜这点江泊书是无法忍受的,换好鞋后他便走到白烟阵阵的饭桌前,看了两眼热好的剩菜。 三秒过后他转头喊道:“妈!你怎么还端了盘洋葱炒肉上来?” 程同志这会儿还在沙发上坐着看电视,江泊书瞟了两眼,屏幕上播的正是当下最火的刑侦偶像剧。 她闻言回头道:“你有手有脚地就端回冰箱嘛……还真有朋友?” “是嘛,你以为我编的?”江泊书拿了两副碗筷出来,随后招呼林逢之道,“不用换鞋啦,待会我再拖地就成。” 他复又在客厅里看了一圈,问道:“江老同志哪去了?” 程同志回道:“书房里头呢 ,他要弄的事可多了……这电视剧真没专业水准。” 江泊书嘴里还吃着东西,说话含糊不清的:“不专业你还看?” 程同志道:“这样才能巩固专业知识。” “……” 吃完饭后江泊书也没急着去拖地,而是拉着林逢之回了房间。 房间只有一张椅子,是以关上门后,他便在床边坐了下来,开口道:“虽然有些案子不能和你聊,不过这次酒吧的事还是能讨论一下的。唔,对于那个女生,你有什么想法吗?” 林逢之思索片刻:“她精神状态不好,有毒瘾,营养不良。” 江泊书指了指天花板:“她当时是直接从楼梯间天花板上摔下来的,但那会儿我们俩光顾着去追她了,倒也没去看她摔下来的地方。不过有个细节,林副支队你注意到了吗?” 林逢之卖了他一个面子:“什么细节?” 江泊书也没蹬鼻子上脸,关子卖完后便收了起来:“她很怕警察。她摔下来后是有几秒行动空白期的,但她在看到‘我们’,或者是说我身上的警服后,她却直接跑了起来。到了那个巷子后又因为毒瘾发作开始自残,我拉开她后还没什么反应,但是突然间又去拿匕首……这应该也不叫怕了,她在看到警察时,似乎会应激。” 林逢之没立即回话,过了一会,他才道:“怕警察,有毒瘾,瘾君子不都是这样吗?” 江泊书顿了一番,转瞬后他又道:“不像……她对于‘警察’的应激应该比较严重,或许走在大街上看到与警察有几分挂钩的东西都会应激。这样的人,是没法自己出门来到那么吵闹的地方吸毒的。是别人带着来一起吸毒的也不像,她这种精神失常的人,很容易引起警方的警觉。” 林逢之抬眼看他,明白了他的意思:“所以你觉得她是什么身份?” 江泊书想了想:“如果说是受害者的话也不像。一个正在收到迫害的人在看到警察的第一反应不应该是寻求帮助吗?而且当时扫黄警就在包厢门前,但她却为了躲避警察而走暗道出了房间……太奇怪了,改几天去问问新云区的警员调查得怎么样了。” 江泊书说完就很想往后一躺,接着再睡一觉。 心里是这么想的,他也确实躺下去了。 全玉彤案的新线索出来还需要时间,而那个与全玉彤有关联的新案子也因为时间紧而先扔给了解源,眼下又有一个不明不白的诡异案子,当真费脑。 江泊书忽然间想到什么,一下子又坐起来:“你急着回去吗林副支队?” “干什么?”林逢之还以为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线索。 谁知道江泊书只是闲的:“那你跟我聊会儿天吧,这样我就有理由迟点儿拖地了。” 林逢之:“……” “聊什么?”他默认了。 “比如呢,”江泊书来劲了,“你的初恋?” 卡文了,很痛苦地更完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移舟 第13章 移舟 这个问题并不是江泊书临时起意想出来的,早在饭馆里误听到这惊天消息时,他就琢磨起了林逢之的感情问题,但一直没找到时机以及合适的身份问出口,才憋到了现在。 不过江泊书的出发点,还是为了八卦。 情爱之间的乐子,不论是身处校服时期抑或寿衣结局,也依旧让人津津乐道。 面对江泊书炽热的目光,林逢之连多说一个字的闲心也没有:“我们关系很好?” 江泊书真诚地点头:“林副支队,我觉得我们现在就算称不上朋友也能叫熟人了,我邀请你吃饭就是很好的证明啊。” 他复又想了想,或许是自己没有先优先说明自身情况,让林逢之感到不快,便转而道:“——没事没事,那我先说吧。要说初恋的话,我可能有,也可能没有,这个就取决于评判的标准……” “什么标准。”林逢之给他赏了个脸。 江泊书靠着床板:“如果说是那种有过实质性的肢体亲密接触的呢,我是没有的。但如果是那种口头上称呼的,我不说有十个,也有五六个了。记得最清的就是三年级那时候,有个女孩子说和她处对象给一瓶旺仔牛奶,我开开心心地跑上去说我愿意,结果她要彩礼八个零。” “怎么样?”江泊书狡黠地眨眨眼,“这样解释的话,你有了吧?我就听个乐,不会宣扬的。你看我刚刚不也说了一些小时候的趣事?” 林逢之沉默了片刻,少选后他掀起眼帘来看回江泊书:“关于感情这方面的我没有,不过小时候的趣事倒是能和你说一两句。” 这个倒也勉强可以,江泊书便凑过去了点:“什么?” “你玩过娃娃吗?”林逢之道。 江泊书属实没想到他会以这个为开头,愣了愣,而后才斟酌着语言:“难道你……” 林逢之打断他:“你想象力有点丰富。这娃娃只是十二三岁的时候我妹妹拉着我一起玩的,那时候这种东西还挺火的,她缠着爸妈买了二十多个不一样的娃娃和几十件衣服,关键也不好好放,我每次回到房间都会看到不同的娃娃在地上……” 虽然林逢之讲故事真的很没水准,语气平平淡淡,但江泊书还是听得津津有味。 直到那人话毕,他才发表了自己的读后感:“你的童年也挺多彩的呀。我其实也很想要一个妹妹的,不过程同志太不解风情,说她心疼江老同志,要是再生出一个和我一样挑食的孩子,江老同志不得累死。但也不是我的问题吧,我都退一步了,要是她也退一步,每次炒菜少放点小菜,那至于吗……唔?” 江泊书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倏忽间震了一下,他拿起来看了眼,是蔡支队发来的文件。 不得不说,蔡支队在工作效率这方面当真是无与伦比,那鼻梁上架着的七百度眼镜就足以证明这一点。 文件接收得很快,江泊书点进一看,一百八十多页,登时便毫不犹豫地退了出去。 林逢之察觉到他有了正事处理,便起身去开门:“时间不早了,你应该也有事情要做,我先走了。” 江泊书还在想该怎么含蓄地打扰一下蔡支队,闻言便应了声,头也不抬地回道:“回见啊,江老同志不在外边,你放心走吧。” 林逢之没理他这茬,径直出了屋子。 在大门被关上的前几秒,江泊书还听见林逢之跟沙发上的程同志道了个别——虽然程同志已经被降智偶像剧给迷住了,回应得不是那么热情。 “……对长辈也挺有礼貌的啊。”江泊书嘀咕了句。 其实他先前的那句“江老同志不在外边”也不全是玩笑调侃。毕竟一个是警衔颇高的领导,一个是被停职的下属,见面了多多少少都有些不合适。 江泊书往后伸了伸腰,不再想这些,转而望回微信聊天框里。 蔡支队发来的文件正是全玉彤与孙涛鹏网上关联情况,这一份线索整理完后,就算全玉彤衣物上的DNA鉴定还不出,也能大概明白他俩和那个婴儿之间的关系了。 江泊书放下手机,随后下床去翻出被自己搁在抽屉里的笔记本,解锁登入一气呵成,旋即点开了文件开始从头看起。 本来已经做好了研究几小时的准备,谁知道蔡支队蓦地又发来了条消息——是段语音。 江泊书有些许生疑,分了屏点开了那条语音。 语音开头有一两秒的空白,显得背景音格外明显。江泊书隐约能听到不远处的嗦面声和喝奶茶的响动。 空白期过后,蔡支队的声音便传了出来。他的声音有些含糊,嘴里估计还有东西没咽下去。 “那个文件你看到了吧 。”蔡支队可能还偷偷喝了口奶茶,又是过了几秒,他才接道,“一百八十多页,是挺多的吧。不过我是觉得你没必要看完的,因为这两人的各种社交账号上一点关联都没有,排除掉在现实生活中见过的可能,他们完完全全就是陌生人。” 陌生人? 江泊书将整个文件都快速浏览了一遍。 蔡支队做事确实是很细心,把孙涛鹏的几个小号都给扒了出来,但毫无疑问,别说是加好友互关聊天了,连主页浏览和视频浏览都没有。 蔡支队说的不错,如果忽略掉他们在现实中的交集,那根本就是一个陌生人。 难道江泊书之前的推断错了?孙涛鹏和全玉彤真就是……走路上看对眼了就找地方开始做那事? 他找到上次审问完孙涛鹏留下来的笔录备份,仔细地研究了起来。 当时江泊书第一次拿出照片时,孙涛鹏对于全玉彤还爱答不理的,表情也没什么变化。根据这个表现来看,他们两个就算认识,熟络程度最多也就是过个脸熟。 紧接着,到江泊书拿出那个婴儿的照片时,孙涛鹏的反应却又明显激动了许多。 那个婴儿也就四五个月大,这个年龄的人,五官还没开始发育,长得自然也抽象。那么孙涛鹏是怎么做到一下子就确定那是他的骨肉? 这一点姑且不论,那么既然他连这个婴儿都认得出来,那又为什么认不出全玉彤? 如果是在刻意隐瞒自己认识这个人的事实,那他为什么后面又说得那么痛快?而最初的隐瞒,又是为了什么? 全玉彤案的背后,一定还有其他人! 江泊书拿来支笔,揭开笔帽,扯了张纸来写下现在案子的大概思路。 全玉彤、婴儿、在直播回放中出现过的“母亲”…… 江泊书想了想,又写下一个人:与全玉彤一样遭到诈骗但侥幸逃出的女生,李佳影。 这个女生他还没开始查,带着一堆线索回到公安厅的时候,他就只顾着去找监察委员证明林逢之的清白,补完觉后又被江沉舟给叫了过去,便一直没来得及去找解源交接。 好累。 外头程同志看完了降智偶像剧,有了时间去差使江泊书,便喊了一声:“江泊书,你说的拖地!拖延症不是个**员能有的!” 江泊书敷衍地回了句:“知道了知道了,我等会儿就出来。” 他复又拿起手机,找到一个有备注的联系人,接着便打起字:您好,麻烦了,请问我上次交去的DNA鉴定结果能否加急出…… · 翌日,公安厅。 “打扰了,解副支队……” 事实证明周栩这人脑子里装的大概都是棉花,江泊书第二天来到公安厅亲自问了才知道,代理副支队长的人选已经定下来了,不是空降的人,而是定了解源。 李佳影那个案子刚好交给了解源,江泊书便优先去找了他。 解源瞥了他一眼:“什么事?” 江泊书笑了笑:“昨天我交给您的那个李佳影的案子,您看得怎么样了?我来接手办案。” 解源应了一声,随后将一份文件交到了他手上:“昨天时间紧,没查出太多线索,你看看吧。” 江泊书简单翻了翻,确认完后便退了出去:“麻烦了。” 虽然解源说的是没查出太多线索,不过经江泊书看过之后,里头还是有些信息可以深思。 不过都太零散,目前与全玉彤案唯一的关联,大概就是诈骗方相同了。 还是得亲自登门去询问一番。 保险起见,江泊书带上了个女辅警,避免李佳影情绪过于激动。 临行前,他确认了一下照片。 全玉彤,孙涛鹏,没少。 在这种传统刑侦手法已经几乎派不上用场的案子里,受害者的记忆与对嫌疑人的辨认,是一大破局点。 因为上次李家父母差不多是强制性地把李佳影带来报了案,导致李佳影情绪激动了好久,是以李父在说话时都小心翼翼的:“囡囡她情绪不稳定,你们问她问题的时候小心点。” 江泊书点了点头,随后偏头向女辅警道:“你试着和受害者接触一下。” 李父在一旁道:“囡囡在房间里面,她妈妈在她旁边看着,你说话不要冲啊。” 江泊书安慰他道:“没事,那位女警做事有分寸的。不过,我能看着令女吗?不会很近,就在屋子外面远远看着。” 李父纠结片刻,最后叹道:“那好吧,您跟我来。” 李佳影的房间采光很好,能将早晨白亮的阳光尽收入屋子里,光是看一眼,心里都会格外平静。 只可惜李佳影此刻正缩在房间的书桌底下,侧目看着走进屋里的女辅警。那目光里有警惕,但更多惧怕。 女辅警走近一步,李佳影身子便一抖,瑟缩在空间本就狭小的书桌底下。 直到李母开始心疼了:“好了好了同志,囡囡她怕生人,你可以先和她说说话。”说完这句,她又转向李佳影,“囡囡,她是警察,警察没有事的……” 江泊书正观察着李佳影的动作与表情,却不料那双眼睛倏地转到这里,接着是女生有些干涩的声音:“你,来。” 江泊书愣了愣:“我吗?” 李佳影点下头,又附带上一句话:“你身上有‘她’的味道。” 什么意思? 江泊书有些不明白了? 什么叫有“她”的味道?难道昨天穿着这身警服的时候接触到了什么地方,还是说什么人? 第14章 移舟 思索间,李佳影又重复道:“来。” 因为精神疾病的原因,她估计很少再开口了。就算要说话,大概也只是用最简单的字词去表达意思。 江泊书看了她一阵,随后缓步走进房间里。 “你先出去吧。”他向女辅警道。 后者点点头,出了屋子。 江泊书刚开始还怕李佳影又会有什么过激的反应,但直到他停在了屋门口时,李佳影依然很平静。 和李佳影保持了一定距离后,他便半蹲下身子,同缩在书桌底下的女生平视着,扬起一个笑:“你刚刚说我身上有‘她’的味道,那么‘她’是谁呢?” 李佳影的鼻子抽动了一下,像是在闻味道。 这个状态持续了有半分钟后,她才慢慢道:“在那里的时候,‘她’给过我东西吃,很甜。” “……”江泊书想了想,而后拿出全玉彤的照片,“是她吗?” 李佳影的身子往前伸了伸,像是为了看清照片上的人:“……是,是她。” 江泊书将照片放在她身前的地板上,旋即又往后退了几步,继续道:“你和她是朋友吗?” 李佳双手拿着那张照片,头低低垂下:“可能。她在那里待很久了,年纪比我大好多,她还生了很多孩子……对,她经常抱着一个瘦瘦小小的婴儿。” 江泊书回头看了眼女辅警,确保她正在记这些信息时才放下心来。 但与此同时,疑问也涌上心头。 全玉彤是一个刚毕业没多久的女生,被拐时间也与李佳影没什么出入,那怎么会在拐卖地“待很久”,又比李佳影年纪大很多,且生了很多孩子呢? 不过有一点值得注意:李佳影说“全玉彤”经常抱着一个瘦瘦小小的婴儿,这正好就和全玉彤衣服上的婴幼儿唾沫相呼应。 “那,你说的味道具体是?”江泊书道。 李佳影把照片放下,拿手比划了一下:“你身上的和她很像,是花混着树叶的味,很清淡……她有一个小瓶子,我有一次就看到她拿着那个瓶子小心地喷了一下……瓶子很旧了,装着的东西也要没了。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有的。” 江泊书听得云里雾里。 倘若李佳影说的是对的,那么全玉彤的身上应该也有这种特别的味道才对。 而且在江泊书发现全玉彤时,身上的尸斑还在坠积期,连十二小时都没过。自我染上的味道会淡,但也不应该完全没有才对。 短暂的思考过后,江泊书便试着打断面前自言自语的李佳影:“那个,我有个问题。你确定‘她’就是这个照片上的人呢?” 李佳影明显地愣了一下。 她旋即又拿起照片,凑得极近,眼睛几乎要粘在上面:“……我再看看……” 李母是最清楚李佳影的状态的,忙不迭对江泊书摆起手来:“你说话太不小心了同志!” 在一个精神病人对某件事入迷时突然去否定他的看法,那么他可能就会陷入焦躁或病理性重复的状态中,并极力地想要证明自己的观点。如果这份证明一直没有结果,他的情绪便会濒临失控。 江泊书还没回话,李母便已经抱着了李佳影,哄道:“不用去认了,不用去认了。没事的,你记的没错……” 李佳影微微抖着身子,半晌才几乎不出声地说:“我……记错了。” 江泊书还以为自己这一番反害了人,刚想起身和李家父母道个歉就离开,却又听李佳影继续道:“……我记把她们记重了。” 江泊书在转瞬间便明白了她想表达的意思:“你是想说,还有一个人?” 李佳影很轻地点下头,指着全玉彤的照片道:“她比我去的早,也吃过‘她’给的东西。我问过她,她也是为了找工作来的。” 余光中,江泊书注意到照片的边角已经被李佳影捏得发皱。 接下来和李佳影说的话,都要斟酌几分再出口。逼着人去回忆自己最灰暗的时期,绝对不是什么让人身心愉悦的事。 “那么她,”江泊书想到了全玉彤衣服上的婴幼儿唾沫,“生过孩子吗?” 这句其实是句废话。毕竟粗略算算的话,全玉彤在那待的时间也就四五个月,连早产儿都生不下来。 果然,李佳影道:“没有。她懂的很多,会自己做避孕药,每次还会分我一点……她说如果生了孩子,就被绑住了。” 江泊书想绕开这个话题:“没事的,你还记得……啊。”他话语一滞。 李佳影缩着身子,将头埋在了臂弯中:“……为什么最后只有我一个人跑出来了啊。” 她的肩膀颤动着,像一艘暴风中的小船。 江泊书沉默许久,没再开口,出了房间。 他和李父握了握手:“感谢配合。但……也很抱歉没照顾到令女的情绪。” 李父叹声道:“没事。她能和您说这么多话,就很好了。” 江泊书应了一声。 · 回公安厅的一路上江泊书都在想李佳影说的所谓‘她的味道’。 他和李佳影也不是第一次见面了,上次李佳影对他分明还很恐惧,说明他身上并没有什么味道。但这次来见李佳影他难道做了什么特别的事,进而染上了气味? 江泊书回忆了一下自己近期的生活琐事。 身上这件警服外套上次洗还是在他自己的住所里,排除了江老同志或者程同志用了别的洗衣液的可能,特殊的人似乎也没有……尸体倒是有,不过那染上的味道难说。 一直回到了公安厅里,江泊书还在想这件事。 女辅警搁下记录好的案件线索后,便去了别地。 江泊书心说光想的话估计也想不出个大概,便从桌上摸了支笔,圈划起女辅警记录下的各种线索。 顺便画个人物关系图谱。 根据李佳影说的来看,“母亲”是一个被拐多年的女性,但还心存善意,会去照顾同样被拐来的年轻女生。而那个婴儿,也大概率是她的骨肉了。 李佳影逃跑时估计是和全玉彤约好了,不过中途或许是发生了什么变故,导致两人分了两条路逃跑。却也就是分的这两路,让她们二人一个跑向愧疚的生,一个跌进抱憾的死。 ——因为什么原因兵分两路? 江泊书在纸张的空白处写下来自己的想法:因为被犯罪分子察觉到了她们逃跑的路线。 所以这么一看,全玉彤的死因也随之明了。 因为内心的慌乱加上对路况的不清楚,便在慌不择路时不幸坠崖身亡。 江泊书盖上笔帽。 这么一看案子似乎明了许多,但推理终究是推理,拿不出证据的话,只够在脑内欢欢。 正叹息时,身侧倏地响起一道声音,音色冷冽:“你找李佳影了?” 江泊书偏头一看,是解源。 他便将笔记递到解源手边,还想挪张椅子来,但被后者拒绝了,便收了手,回道:“嗯,信息还是很多的,不过就一件事我弄不清……” 意料之外的是解源看东西挺快,江泊书都怀疑他只是让文字在自己眼前过了一遍而已。 “是因为李佳影说你身上有那位‘母亲’的味道么?”解源将笔记翻过一页,眼帘垂下扫了几眼,而后便将其放回了江泊书桌上。 和懂自己的人说话简直省时又省力,江泊书点点头,说了自己的疑惑所在:“我第一次去见她的时候她对我的态度和其他还没什么不同,说明我那时候身上还是没有这种味道的。但这两次见面的间隔时间并不长,在这期间我也没有见到什么陌生人,气味的来源无从得知。” 解源望着他,倒是没那么多疑问:“不一定都是陌生人,也有可能是熟人。” 江泊书想了想,而后否定了这个观点:“那我朋友突然喷香水了我能察觉不到嘛。” “话是这么说的。”解源拿过笔来在纸上写了几个字,“如果这人是你最近认识的,味道也是在你之前就染他身上了呢?” 那不就是公安厅里的这些新同事? 江泊书拿过解源写的那张纸一看,上面是七个漂亮的连笔字:人类气味适应性。 他眨眨眼睛:“这是……” 解源微微抱臂:“和我刚才讲的差不多,不过不重要。你按照这样一个标准想想:你近期认识的人,十六小时前有和你待过一块,衣服如果洗了就另算。” 头脑逻辑清晰,能这么年轻就当上三级警督,解源在刑侦这方面的思维果然是很敏锐。 近期认识的人,十六个小时内和自己待过一块。 吸毒分子踢出去。 江沉舟踢出去。 等会儿……林逢之算不算? 江泊书琢磨片刻,而后同解源道:“我想到一个人了。” “谁?” 江泊书站起身来,凑近他些许,小声道:“林逢之。” “……”解源没去问他们俩为什么会待在一起,不过江泊书却注意到他表情里的细微变化——眉梢扬起了些许讶异的弧度,“那你拣个时间问问他吧。” 江泊书心说其实现在就能去。 他甫一起身,视线在解源身上偏移时,目光中似乎滑过了什么。 江泊书心下一惊,不易察觉地又看了两眼。 这好像是…… “那个,解副支队。”为缓解尴尬,江泊书先咳了几声,随后才开口,“你家蚊子多不多呀?” “?”解源皱眉看了他一眼。 江泊书抱着好人做到底的心提醒他道:“你被咬得有点厉害啊,要不喷点药?” “…………” 解源脸色黑了一瞬——江泊书估摸着那或许不是对自己的。 “谢谢。”解源理了理警服衣领,语气平静。 江泊书忙摆手表示此乃举手之劳,便三两下出了公安厅。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直到确保解源已经看不到他了,江泊书才放心地在公安厅门口大笑起来。 不过事先说明,他这个笑并没有任何恶意在里面,单纯地觉得,很喜感……哈哈哈哈! 江泊书刚想在心里为自己开脱一下,好能笑得更没有负罪感些。不过他显然高估了自己的道德水平。 万年单身gay江沉舟一辈子只能和电脑过了……江泊书不禁笑到了自家人头上。 几分钟后,江泊书勉强止了笑意,摸出手机,找到备注“林逢之”的联系人:“林副支队?你现在在哪呢?” “关于你的妹妹林椿荷,我有了一些想法。” 我下次不写姊妹篇啦!!!!!! 骗你的我还要写淮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移舟 第15章 移舟 电话那头没立即回话,几秒过后,林逢之的声音透过屏幕传来:“有线索?” 江泊书兀自点下头:“有点猜想,具体当面说。话说你在哪?” “在家。我给你地址。” 江泊书退出通话界面去看了眼微信,手指随后停在挂断键上方:“行,我大概十五分钟到,等着哦。” 新云区。 林逢之家很干净,家具布局规整,地板光洁透光。只是看着有些许冷清,没几分生活气息。 江泊书打量完后便关上门,望向已经落座在茶几前的林逢之:“吃过饭了吗?” 林逢之直接略过了此类例行问候,开口道:“关于椿荷,你有什么新线索?” 江泊书在他对面挑了张椅子坐下,随后道:“这个也不算线索吧,是我基于最近情况而作出的猜想和推测。不过情况比较负面性,你听听就行了,千万不要当真。” 他先给林逢之打了记预防针。 林逢之的表情看起来没什么波澜:“你说。” 江泊书拿起茶几上搁着的水壶,也没注意这水是冷是烫,给自己倒了杯水,随后道:“之前在直播视频里出现过的那个‘母亲’,你还记得吗?” 林逢之面上有一瞬间的空白。 他旋即回神,语气冷静:“你猜想她就是椿荷?怎么认出的?” 这份质疑合乎情理。 毕竟作为哥哥的林逢之都没能发现什么异样,更别说是完全不认识林椿荷的江泊书了。 江泊书在来之前就想好该怎么说了,不过在真正见到林逢之的时候,他还是斟酌了几番,才迟疑着道:“唔,林副支队……你喷香水吗?” “……” 江泊书说完就观察了一下林逢之的表情,从这一方面来看,他应该是不喷的。 不过注意到林逢之神色略微沉下后,江泊书还是解释了一嘴:“我没有要揶揄你的意思啊,只是我今早去寻访受害者的时候,她说……” 江泊书扯了扯警服袖口,“我身上有熟悉的味道。” “我好像忘跟你说一件事了?”江泊书喝了口水,结果给烫得一激灵,“咳咳!咳咳咳咳……这水你刚煮的?你怎么不和我说呀?” 也拜刚才跟林逢之聊得太专心所赐,这杯水现在都还在冒白烟,他居然就毫无防备地喝了一口。 林逢之看了江泊书一阵,而后拿来个新杯子,倒了凉水进去,便将杯子递到他手边:“这杯凉的。” 江泊书接过杯子,先谨慎地看了两眼,确认是真凉水后,才一连灌了半杯下去。待舌尖的灼烧感渐渐退去,他便放下了杯子。 他复又望回林逢之,察觉到对方眼底隐隐的笑意后,他的第一反应并不是惊诧,而是不爽:“你在笑吗?” 林逢之垂眸将水壶的盖子揭开,几缕雾烟轻轻飘出。 待他抬眼时,那份在无意间被捕捉的笑意已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江泊书更为熟悉的高冷林副支。 他语气平淡:“你一直这么自来熟吗?” “你烦啦?”江泊书眨眨眼,“那后边我可不说了哦。” 谅江泊书如何调侃,林逢之自八风不动:“说吧。” 江泊书吃了个没趣,便收了心神,启唇道:“在拐卖地的时候,‘母亲’关照过受害者,所以受害者对于‘母亲’身上的味道很熟悉。对哦我这算不算泄漏案情线索?算了算了,你别瞎说就行。” 他继续道:“这件事的疑点就是,我并不是第一次见她。上一次还她还怕我怕得很,说明我那时候身上还干干净净的。那么在这短短的时间里,我接触到了哪个特殊的人?经过解警督的点拨后,我就想起了你。” 林逢之没回话。 他沉思片刻,旋即起身走向屋内。 江泊书扭头去看林逢之渐渐远去的身影,满脸问号。 干什么去了? 好在林逢之也没消失太久,约莫两分钟后,他回到客厅,将一个小瓶子递到了江泊书跟前:“你闻闻。” “什么东西?”江泊书从他手上接过瓶子,随后拧开瓶盖,凑近闻了闻,“挺香的啊。不过有什么特别的吗?” “拿这味道和你身上的比比。”林逢之低头看他。 江泊书登时明白了林逢之想干什么。 但要他去闻自己身上的味道……这是不是有点不太可能? 试探性地闻了两下袖子后,江泊书抬起头,真诚地提了个建议:“要不你脱件衣服给我闻闻吧?” 林逢之:“……” “开玩笑的。”江泊书将瓶子放回到桌上,“这东西你也在用吧?还说不喷香水。” 林逢之难得解释一次:“这是驱蚊的精油,我自己做的。” 江泊书心说你还挺心灵手巧的呢。 腹诽过后,他敛了神情:“那么现在看来,你觉得我这个猜想,有几分可信?” 林逢之顿了几番,随后沉声道:“你说的……有理有据。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那个婴儿会和我有血缘。只不过……” 只不过这太难让人接受。 相比妹妹被拐去折磨了十几年,或许真正的死亡才是最好的结局。 江泊书感受到林逢之言语中暗藏的忧虑,身子微微向前凑近他,小声问:“你在担心椿荷吗?” 林逢之对上他的目光,静静道:“有吧。谢谢你和我说这些事,不过目前来看,如果监察委知道了这一层关系的话,就算我能复职,也没法参与到案件当中了。” “你想亲自带椿荷回家?”江泊书道。 “对。那么如果我能再次回到案子之中,还拜托你——”林逢之唇角划过细微的弧度,“保密。” 江泊书怔愣一瞬。 原则上来讲,这是要立刻拒绝并对林逢之进行批评教育的,但不知为何,江泊书脑中忽然闪过全玉彤与李佳影的身影。 须臾间,他已经点下了头。 “不过如果有其他人知道了你这件事,我只能帮你祈祷何副厅能批准了。”江泊书补了一句。 林逢之伸出手:“谢谢。如果监察委员知道了这件事,你可用刻意帮我隐瞒,直接说就好。” 江泊书跟他握了握手:“你还不值得我背上处分呢林副支队。” “好啦!”江泊书将椅子摆回原位,回头看了眼林逢之,“我先回去了,有事再跟你说。” 门锁“咔哒”一声归位后,林逢之靠着沙发,微合上眼。 这些事,都太乱了。 片刻后,手机倏地响了一声。 林逢之还以为是江泊书,但当看清备注名后,脑中的最后一丝混乱,也消散得彻底。 燕支队:[明天早上回来公安厅一趟] 林逢之:[有什么事?] 屏幕上方的“对方正在输入中”闪了许久,约莫有三四分钟,燕支队才回复了短短一行字。 燕支队:[党委会有结果了] · “感谢配合。那我们就先进去调查了。哦对了,上次从现场逃出的那个毒瘾人员,她现在在分局里吗?” 新云区分局的警员疑惑了下:“什么毒瘾人员?” 但没等江泊书重复,他便恍然,“哦哦她呀?她因为身体素质太差,现在还在医院养着呢,而且一见到我们就要死要活,怎么审嘛。” 江泊书笑道:“说话要尊重人。好啦,你去忙你的吧,这里就交给我和林副支队了。” 待那位警员离开了现场后,江泊书三两步走向包厢前边的林逢之,神神秘秘道:“那个,林副支队,我能不能问你个问题?我真的好奇……” 他微咳几声,踮起脚来,小声道,“你到底为什么能那么快拿到复职文件?就算有我提供的证据,监察委员最少也要磨磨蹭蹭个四五天吧?还有党委会……” 林逢之视线从包厢桌子上移开,落在江泊书脸上。 他随后在江泊书肩上轻拍一下——后者险些没站稳。 “第几次问了?”林逢之道。 江泊书刚决定完以后都不踮脚了,该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闻言便作了个数数的动作:“加上刚才那次的话,这只是今天第三次吧。你烦啊?” 林逢之不置可否,转而道:“这么说的话,那有件事,我也好奇。” “什么事?” 林逢之垂下眼睑:“怎么想到帮我收集证据的?” 江泊书很愉悦:“因为我不计前嫌!虽然你这人整天沉默寡言很不好相处,上次你落水我好心去拉你还反被你拉下水,但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所以我就帮你了。” 林逢之瞥眼看他:“离我被停职到你去搜集证据就几个小时吧,这么拼?” 江泊书绕着他走了半圈:“时间管理大师听过吗?就比如审孙涛鹏的时候顺带把你照片拿出来给他认。不过最需要感谢的还是蔡支队,要不是他效率高,我还拿不到那么多电子证据……” 这是林逢之变回“真·林副支队”的第二天。 距离江泊书答应保密林椿荷这个人的时候,也才是四天。 交接职务、案件线索都需要时间,是以直到今天早上,江泊书才得以拉林逢之出外勤。 林逢之一转身:“行了。去看看这个包厢里的其它空间吧。” 包厢里应该被禁毒队清理过了,桌面干干净净,诸如江泊书看到过的“银铂纸”之类的证物,都不见踪影。 不过他们还是不怎么有责任心,这桌子现在都还是斜着的,依稀能看出当时情况的混乱。 江泊书环视这间包厢一圈,目光随后锁定在包厢内部的卫生间上。 他往包厢外头看了眼,随后推开了卫生间的门:“应急通道离这个包厢不远,如果这个卫生间里有什么秘密出口的话,就能对上了。” 这个卫生间面积不是很大,江泊书仰起头去看天花板,却疑惑了:“这天花板的瓷砖看起来每个都挺规整啊?” 林逢之在他后头跟着看了一阵,旋即来到卫生间的某个角落,抬手往上一推,竟出现了一个通道。 江泊书奇道:“诶?你怎么发现这块瓷砖上边有通道的?” 林逢之将那块砖掀起,抽空回了他一句:“那个女生爬上去的时候没盖好这块砖,有些细微的缝隙,仔细看就有了。” “那你还挺细心的啊。”江泊书两三步走到通道下方,仰头对上那一片黑暗后,足尖蓦地下压,发力往上一跳,两只手紧接着抓住两端。 维持这个动作几秒后,他松开手,跳了下来,看回林逢之:“根据我的亲身实验来看的话,要爬上去确实不难。但她是个弱女子,这样上去的话,有点难。” 林逢之颌首,示意他看向旁边:“她的身高大约在一米五到一米六之间,而这里的墙做了一个突出,如果是事先用这一块平台来垫脚再跳上去,大概也能摸到边。” 江泊书认同了他这个说法,唇边倏地又漾起几分笑意:“林副支队你怎么不示范一下呀?” “不。”林逢之拒绝得干脆。 江泊书追问道:“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那我说了。”林逢之指了指他,“我站上去后,或许离天花板没多少距离了,跳起来会很惨。你试试?” 江泊书摇头:“不不不我也惜命。那么确认了她是从这个通道里爬到应急通道里的话,我就能推断出当时的大概情况来了。” 贴一个现实法律标: 与案件当事人有关的查案警员是要立即主动退出侦查,否则行政要记大过 但是这个是小说[眼镜]大家知道就好啦[摸头] 来猜之之身高,猜对v晋江币(不要猜一米九二米什么的身高)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5章 移舟 第16章 移舟 林逢之将那块瓷砖安回原本的地方,视线随后转向他:“说吧。” “她应该不是在扫黄警到来之后才躲进来的。”江泊书边走出卫生间边道,“要是那样的话,逃出来的就不止她一个了,吸毒分子个个都自私得很,没道理那么好心专门拖住警察让妇女先走。” 林逢之跟着出来,补道:“那么就是在解手期间听到了警察的声响,不敢出去,又不能一直在里面待着,混乱寻找间,就发现了天花板上的这个暗道。” 江泊书笑得开心:“要是没有咱俩的话她说不准就真跑了呢,可惜这就是命。这里估计也发现不了什么了,去新云区分局看看吧。如果条件允许的话,再找那个女生问几个问题。” 新云区分局。 带着个领导一起出警的好处还是很显著的,就拿林逢之来说:单是亮个警察证出来,身为辅警的江泊书说话都好使多了。 “关于这个聚众吸毒案,您二位可以先看看目前整理出的卷宗。” 新云区禁毒副队长拿了卷宗给他们看,倒也省了说话和听人说话的力气。 江泊书接过卷宗,往右移了一点,确保林逢之也能看到后便翻开第一页,但当看完前半段后,他微微蹙眉道:“这案子看起来似乎没那么简单?” 新云区禁毒副队长远远应了句:“那可不嘛。我都感觉这案子可能查着查着就要上交给市局了。” “……”江泊书同林逢之小声嘀咕道,“这人也挺自来熟嘛。” 不过这位副队长说得是轻巧,一桩案子要上升至是公安局的话,首先性质就要足够恶劣,能引爆舆论让群众恐慌的那种就差不多。 而如果是与毒品相关的话,达到足以媲美新型毒品流入市场的就够格儿了。 江泊书腹诽了两句便收了神,继续看着卷宗。 这次行动还算是比较顺利的,除了那位找暗道逃脱的女生,现场一共抓获了十名吸毒人员,以及正在吸食的毒物。 虽然当时的吸毒人员们有意将现场伪装为□□现场,但因为没有女性在场,加上后一步赶来的禁毒队是受了江泊书举报的,谎言便不攻自破。同时,禁毒队的警员也在桌底下发现了还未完全销毁尽的“银铂纸”,人证物证俱在,这队人也就顺利入住新云区分局。 江泊书往后翻过一页,还有个小细节没注意到。 经过审讯,其中一位嫌疑人供出早先离场、但也与活动有些许牵连的的江某…… 看来江沉舟就算安全回到家了也不得安宁,被一伙子吸毒人员供出来,大半夜的还要跑警局去做笔录。 毕竟案子还是最初的侦查期,卷宗自然写不长。 江泊书将最主要的信息看完后便合上卷宗,将其放到桌上,旋即转回林逢之:“说起来禁毒队的出警还是我了解了情况后通知的……通知这个这个词好像不怎么合适?算了算,你有什么头绪吗?” 林逢之微微顉首:“目前来看,倒和全玉彤案没几分联系。” 江泊书驳道:“也不一定嘛。就比如刚将李佳影纳入全玉彤案时,她不也看着与案子没什么关联吗……唔?谁拍我?” “是我,泊书。好巧。” “诶?叶行序你来新云区分局干什么?有事吗?”江泊书给了林逢之一个“我有熟人两分钟回来”的眼神后,便是拉过叶行序到一边,“冼杏区分局和新云区分局有什么工作要交接?那也不对啊,你怎么会逛到禁毒队来?” 叶行序愣了愣,随后指向被他放在桌上的卷宗:“你没看完吗?” 江泊书咳了几声:“是没看完呀,但我觉得主要的信息都在前面了。后面怎么啦?” 叶行序笑道:“你要是看了后面的就不会问我这些问题了。哎,不用再去看了。就是新云区最新行动抓到的一批吸毒人员里面有个人,和在冼杏区住了一个多月的钉子户孙涛鹏,是亲戚关系。” “谁?”江泊书隐隐觉得这是条重要的线索,但很快,他又意识到了另一个问题,“那不对呀。孙涛鹏是禁毒队的人,怎么到你来领人了?” 叶行序无可奈何:“你不在冼杏分局了不知道,禁毒队现在可忙了,两个队长都抽不出时间来新云区一趟。” ……是人家找到你头上要你去跑个腿,结果你脸皮薄,不好意思拒绝吧。 江泊书在心里吐槽了句,而后同叶行序摆摆手:“再见啦。我这次是跟副支队长出来的,可不能消失太久。” “林副支队吗?”叶行序在他后头问道。 江泊书看了他一眼:“你认识他?” 叶行序眼中是微微的笑意:“略有耳闻。” 难不成是在警界传说人物中得知?罪过罪过。 江泊书在心里忏悔了一下自己的罪行,旋即道:“那行,下次见。” 回到林逢之身边时,后者刚好将卷宗交回给禁毒副队长,听到声响后,往他这瞥了一眼:“和朋友闲聊去了?” 江泊书浅哼一声:“没有啊。还拿到了一些比较有用的线索。” “比如?”林逢之道。 江泊书便是道:“孙涛鹏,还记得吗?在这批被抓获的吸毒人员里,就有一位和他是亲戚关系。我总觉得这一条关系不简单……说不准把这个人查清,那个女生与全玉彤案的关系远近也就明了了。” 林逢之语气平淡:“就这一条线索?知道了。” 对于他这个态度,江泊书不太满意:“你看完整篇卷宗了?” 林逢之应道:“总不能一直等到你和朋友说完话。” 他没等江泊书回话,旋即向还未走远的禁毒副队长开口道,“吸毒人员所吸食的毒物,你们送去化验了吗?有具体物质分析成果吗?” 禁毒副队长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要化验结果做什么?” 不过很快他便回过神来,“那个化验我们还没来得及拿去,毕竟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嘛。不过您要化验结果,也是没问题的。您第二天再来吧?” “不用。”林逢之道,“你给几副‘银铂纸’原品来,我带回公安厅。” · “我操,这玩意儿你哪来的?跟我现在在查的新型毒品案撞上了,神了。” 化验室内,解知在左喋喋不休,江泊书在右练习表情管理,而在两大护法之间的林逢之依旧从容淡定,静静看着许主任出的化验报告。 “来小江儿,给我提张椅子来,爱你哟。”解知估计是说累了,一边很没直男范地使唤着江泊书,一边在林逢之耳边接着念咒,试图扰乱其人道心,“这年头的新型毒品可会伪装了,你看这玩意儿要是不拉去化验谁知道里边还有其它物质,一锤定音说是□□就没后续了。当初禁毒支接触到这份毒品的时候也一样啊,要不是我力排众议……” “停。”林逢之将化验报告放下,偏头看了眼解知——那人刚要心安理得享受江小同志劳动成果。 他的视线在江泊书身上停了停,随后点了下解知:“你走开。” 解知:“?干什么?” 林逢之并不理会他,只将那椅子拉来,而后同江泊书道:“你坐吧。” 江泊书:“……” 他练习数分的表情管理就熬毁于一旦。 没办法这个画面真的太喜感……不对啊他笑什么,他现在是林解两人对峙中被推上风口浪尖的人物啊! 林逢之注意到他的异样,淡声道:“你自己的劳动成果,解知还没资格去享受,坐吧。” 江泊书只得照做,背挺得笔直。 移眼再看一旁的解知,却见他脸色大变,语无伦次地指着林逢之:“难道你们……啊,你也要背叛我了吗……” 给神仙附身啦? 林逢之神色如常,拿了化验报告给他:“没事,就当他是被黄鼠狼附身了。你刚才应该就只顾着听解知念咒,没怎么看化验报告,趁着现在看吧。” 江泊书接过单子,余光瞥着解知,心不在焉地看上边的一溜儿化学物质。 好在解知这仙人附身的状态也没持续多久,他最终只给了林逢之一个极度失望的眼神,便推开门,跑到了化验室里边找许主任。 “许姐,给个多余的椅子啊,外边就两个,林逢之占一个,小江占一个,我没了……” 确认完这人已经听不到他说话了,江泊书才垂下拿着单子的手,小声问林逢之道:“林副支队,你和解副支队是有什么诺言吗?为什么他说你背叛他啦?” 林逢之也知道他是看不下化验报告了,也难得有闲心去解释这些玩笑:“诺言没有。为什么带了‘也’这个字的话,大概是他先前就被他弟背叛过吧。” 虽然知道这么背地里讨论解源不好,但江泊书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解警督怎么啦?” “找男朋友了。从解知和我吐槽的话里来看,解源据说是当着他的面和男朋友出了柜,他还没吐血,那男朋友就先吐了,先发制人。” 江泊书有种不好的预感:“那他刚刚似乎还指了我……” 林逢之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他估计过几分钟就忘了,不用放在心上。” 江泊书心说这怎么能不放在心上!我可不希望警界十大传说人物为了我变成十一大! 没等他再说,门便被推开,解知从里边走出来:“你俩说什么呢?让个位啊。” 看来林逢之刚才说的当真不错,解知这人正经起来还是挑不出毛病的。 落了座后,他便正色道:“看完化验报告了吧?如你们所料,这份被你们带回来的毒品,是一种迄今为止第一次在市面上开始流通的新型合成毒品。它名字跟它一个样,‘银铂纸’。虽然它大部分成分跟白粉很像,但是其中还有一个全新的物质——” 解知在化验单上指了指,“这个。就是因为有了这个,‘银铂纸’才得以和其它毒品区别开来,成为新型毒品。话说你们到底是在哪拿到的?我记得这玩意儿还没开始流通吧。” “你想多了。”林逢之道,“它已经在普通吸毒人员之中流行起来了。新云区分局前一个星期就抓了一批。” “……”解源说,“那这他妈糟糕了。” 顉首:读‘亲’首,意思是摇头/出现在之之说这个案子和全玉彤案没什么关联的时候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6章 移舟 第17章 移舟 此次的谈话以解知解副支队长的的破防为终结。 林逢之听这人说话的目的就一个:了解“银铂纸”的基本成分与流通情况。 而了解完后他也没留下来的理由了,便也不再理心境凌乱的解知,推门出了化验室。 相比之下,江泊书还算有良心,临出门前还拍了拍解知的肩,聊作安慰:“没关系的吧解副支队?你在公安厅禁毒附属支队干这么多年了,想来新型毒品流通市面这种事也处理过不少的,打起精神来去奋斗!” 他说完,又抬眼去看解知,却见后者神色如常,浑不觉分毫感伤。 “诶?你没事啊?”江泊书道。 解知看起来没有丝毫问题:“我当然没事啊,就这点小问题值得我崩溃嘛。不过正好林逢之那人也走了……我们聊点别的话题?” 江泊书有种不详的预感,但还是下意识地凑近他:“什么话题?” 解知也给面子,压低了声音,颇有几分神秘感:“……你和林逢之,还保直吗?” 什么保值? 江泊书还没听出解知真正的意思:“我俩又不是商品,保什么值?” “嗨,看你这脑子转不过来的样儿。”解知解释道,“我是说直男的直,难不成还问你们降没降价吗?” 这番话一出,江泊书当即就想到了解知先前神仙附身的模样,登时觉得有必要维护一下自己的形象。 “虽然在找对象这方面的热情上我比不过解副支队你,但是作为家中独生子的我一定直得江厅长可鉴燕支队可证!哎话说解副支队你不要因为解警督一个人的事就成天疑神疑鬼嘛,虽然我理解你再也不能抱侄子的悲伤,但是那位楚副支队我也见过,是个好人啊,解警督喜欢的话,你就放手啊……” 江泊书刚想就着这一点接着延伸下去,就见解知比了个打住的手势:“停停停。你确实是你家独生子不错,关于楚澜雨那王八蛋的事我们也放一边。就说你堂哥,他都不保直,你确定你能不受影响?” 江泊书这次是真惊了。 怎么他家里人的人脉关系都这么杂的吗? 江泊书追问道:“诶?你还认识我堂哥江沉舟那人?” “认识啊。” 从解知嘴里,江泊书得知了另一个相遇故事。 “首先我认识江厅长,跟他关系还算熟稔吧,你可以理解为忘年交,所以因此对你们家这复杂的背景有了初步了解。后来我有一次跟着禁毒□□帮人去KTV玩,碰巧隔壁包厢有个男的吃了药神智不清闹出事,我出于职业病跑去看了眼,刚好就看见你堂哥把那人从身上扒拉下来。” “我观察力很强的,看出你堂哥表情有点异样,就凑过去问了几句。毕竟我和他还差不多能算个点头之交,加上性取向这玩意儿也不是个多重要的事,他也就说了。” “……唔。”江泊书想着要不要出卖一下自己堂哥。 解知注意到他的表情,问道:“你怎么了?表**言又止的。” 江泊书一脸看遍尘嚣后的沧桑:“我在想,解警督现在的幸福结局,可能还真就不是楚副支队一个人的功劳。” “你说什么功劳?我都没来得及扇死楚澜雨呢还功劳——”解知就跟个女儿被黄毛拐走的可怜老父亲。 “别太应激啊解副支队。”江泊书忙不迭道,“我的意思就是,呃,解警督,很招……咳咳,同性喜欢的。哈哈。” 解知:“???” 江泊书终于把话给说全了:“其实呢,江沉舟他高中……暗恋过解警督……哎哎哎哎哎解副支队别冲动啊!我靠靠靠我是无辜的!!” 兵荒马乱间,化验室里屋的门被推开,许主任手上拿着个透明封口袋,斥责地看了他们两个一眼:“吵什么呢?化验报告都拿到手了,就出化验室吧。” 解知这人有个不太算优点的特点,就是变脸的速度快——虽然在医学上大概算精神分裂。 这会儿许主任话才说完,解知便扣好警服外套,很领导样儿站起身来,顺带瞥了江泊书:“是啊,年轻人就是吵吵闹闹的,还不快出去,待会儿影响到许主任就不好了。” 江泊书:“……” “我觉得隔壁禁毒支队的解知有病。精神分裂或者双重人格都有可能。” 甫一回到刑侦支,江泊书就拉着路过的周栩诉起苦来。 周栩深表同情:“毕竟是卧底回来的警员……哎对了,有个报告要转交给你。” “什么?”江泊书接过看了眼。 这是封DNA鉴定报告。 “……若排除其它特殊情况,基本可以确定两份DNA均属同一人。”江泊书将报告收进口袋,随后问周栩道,“林副支队在办公室吗?” 周栩疑惑道:“在吧……这是什么线索吗?” 江泊书留了个背影给他:“是!可以证明之前受害者说的内容属实!” 好在周栩的情报也保真,敲过门后,林逢之的声音便淡淡传来:“进。” 江泊书便压下门把手。 找了个椅子坐下后,他将DNA报告递给林逢之:“做鉴定的的是全玉彤衣物上的婴幼儿唾沫,以及哪那个婴儿身上的DNA组织。现在比对结果出来,倒也排除了李佳影记忆错乱的可能。” 全玉彤接触过受害婴儿,也就说明了,李佳影口中的三人关系,确实成立。 林逢之将报告放下,语气平静:“那么你的下一步计划是再审一次孙涛鹏?” 江泊书点头:“第一次审的时候我就直觉他有问题了,像是要故意扰乱侦查方向一样。全玉彤死了都还要给她造黄谣……收拾收拾证据,这次一定要从他嘴里拿到有用的线索。” “还有一个人,也可以顺便问问。”林逢之道。 江泊书不太能适应他这种说话方式:“谁?” 林逢之拿出卷宗来翻开一页,黑笔尖在一个名字上划了圈:“孙涛鹏的亲戚。” 他掀起眼帘来望向江泊书,“我总觉得,这背后不仅仅是以血腥暴力为主的网络犯罪案。” “……”江泊书道,“我也觉得。” 开始在黄泥地里发现全玉彤时,他们只以为这是普通的间接致人死亡案;但直到非法网站的披露,无名婴儿的出现,三个受害者相互关联,将这起案件一步步推向更深的渊底。 · “嗯?江泊书你回来了?” 江泊书手上拿着一沓整理成册的文件,看了眼身旁刚展开警察证的林逢之,而后才道:“不是回来跟你们叙旧的。现在案子有了新证据,来二审孙涛鹏。手续文件要看吗?” 冼杏区禁毒副队长一摆手:“我才不揽正队长的活儿呢,禁毒队现在忙得要死,我可不想多干活。孙涛鹏就在里屋那边,你们去吧。” 江泊书便带着林逢之进了羁押室内。 孙涛鹏还和上次一样懒懒散散地坐在桌前,只是细细观察他面上神情的话,却能看出其中暗藏的几分焦躁。 “砰”。 文件被不轻不重地摔在了桌上,发出一声微响。 江泊书到底还是记挂着林逢之的领导身份的,便先给林逢之拉开了椅子,随后才坐下去。 孙涛鹏似乎是被吓到了,猛地一抬头。 看清江泊书的那张脸后,他的瞳孔刹那间缩成一团:“你怎么又来了?” 江泊书没想到他这次会一开始就露这么大的破绽出来:“唔……看来自你给我提供了错误的线索之后,你就成天提心吊胆啊。” 他将笔录推到林逢之手边,又递去一支开了盖的笔:“辛苦你写笔录哦林副支队。” 林逢之不语,在询问人那栏签了个漂亮的名字。 江泊书放了心,随后转向孙涛鹏,直切主题:“你上次作了伪证。全玉彤和你的关系,应该没那么简单。” 他翻开文件,确保孙涛鹏能清楚看到后,才继续道:“虽然通过DNA比对,全玉彤确实和‘你儿子’接触过。但是你近十个月的社交平台上,却和全玉彤没有丝毫交集。而且除了上面这份DNA比对,这里还额外有一份亲子鉴定。” 江泊书指了指亲子鉴定上的血缘相似度:“‘通过鉴定,认为两者并不具备血缘关系’。所以‘你儿子’真正的‘母亲’,是谁?” 幸好他当时还留了一手,除了衣服上唾沫的比对,还给全玉彤他俩做了个亲子鉴定。 铁证如山,孙涛鹏作了假证这一件事,算是坐实了。 “……”孙涛鹏的视线几乎粘在了文件上,一言不发。 “除了你提供的这个假母亲呢,我们也找到了那个真正遭受了你玷污的女生。林椿荷。”江泊书说到这时,话语顿了顿。 他偷偷瞟向林逢之,确认那人看着没什么事,才接着道:“你应该根本没在意过她的名字,迷茫也是正常的。那再看看受害者证词。” 孙涛鹏声音有些抖:“什么受害者证词?活着的?” 江泊书不理他:“从受害者李佳影女士的证词中可以得知,她被拐入山区后结识了另外两位女性,一位是被你造谣的、被拐时间与李佳影相去不远的全玉彤,另一个则是被拐多年,真正的受害者。” 他观察了下孙涛鹏的表情,不知是不是有别的原因在,这次的他,心理素质似乎差了许多。 难不成是因为……江泊书心里升起一个念头,那个被新云区警员抓获的“孙涛鹏亲戚”? 江泊书收回思绪,将文件翻到照片页——上面是他从直播视频中截下的凶手照片。 “是你吗?”江泊书道。 孙涛鹏死死低着头。 从这个角度,江泊书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却能感受到他即将崩塌的心境。 江泊书想了想,又道:“是别人吧?买下这么多女性开启直播,背后最少都是一个组织。“ “……你说的对。”孙涛鹏不知何时抬起了头,神色竟有些许狰狞,“这些女的都不是我买的,我没那么大本事,都是我家里人。” 余光瞥到林逢之正在写字的动作一顿,江泊书忍不住思绪飘散:看来最亲近的人带来的阴影,真的很难剔除啊。 不过既然孙涛鹏终于开了口,江泊书自然也不能浪费这个机会,便乘胜追击:“那么你就是承认了进行这些非法活动的是一个组织了?而你是黑户的话……家乡在山区?” 其实关于孙涛鹏家乡这个拐卖地,警方已经能锁定个大概了。 虽然因为直播视频的残缺,暂且还不能得知真正的地点离抛尸地有多远,但在那一片山区里慢慢排查,倒也不会花费多少时间。 不过孙涛鹏就算松了口,却也不是畅所欲言的。 就比如涉及到了此类底线问题,他便再次闭了口:“我没那么傻。” “哼。”江泊书也没指望能一步登天,眼见这次审讯的结果已经差不多了,他便合上文件,偏头向林逢之道,“好了。” 出了羁押室后,江泊书悄悄观察了林逢之一阵,而后才小心翼翼道:“那个,林逢之,你不用太担心啊,椿荷现在应该还比较平安的。” 林逢之看向他:“我没事。孙涛鹏审完了,下一步呢?” 江泊书揶揄了句:“你现在完全听我指挥啦?唔,回公安厅整理好笔录吧。如果能的话,去医院问问那个患有毒瘾的女孩子情况吧,虽然我现在大概能明白她的身份了。或许和椿荷是同一类人,被孙涛鹏的那个亲戚带了出来……不过你好歹也是个副支队长,这么跑来跑去的也太大材小用,就交给其他警员?” 林逢之应了声:“挺有领导风范。” “也不看看我身上流着谁的血。”江泊书抬头看了眼天,“晚上了……先吃顿饭吧?” · 回到公安厅后,江泊书第一眼便看到了解源在门口打着电话。 根据其人的表情来分析,对面的应该是大名鼎鼎的楚副支队——虽说解源面上没多大变化,依旧冷淡拒人。 江泊书自认他和解源的关系也差不多了,便笑着走上去:“和对象闲聊吗?” 解源看向他,点了点头。 通话里的那人注意到了解源的异样,改而道:“解法医你跟谁聊天呢,我和你说的那么多有认真听吗?” 解源一个一个回答了他的问题:“朋友。在听。不过这也不算正事,没必要认真听。” “解法医你怎么这样呢——” 江泊书奇道:“是生活琐事吗?” “也不全是。”解源眸色淡淡,“某个区分局的犯人指认了一个刑侦队长说是同伙,楚澜雨就顺道跟着市局监察委员去处理点事,然后跟我说了一堆废话,比如饭在冰箱自己热之类的。” 指认了一个刑侦队长? 江泊书直觉不对劲,不由得追问道:“哪个分局的刑侦队长?” 电话里的楚澜雨替解源答了:“冼杏区的啊,怎么了?有熟人?” “……”江泊书同楚澜雨道,“大哥能带上我一个看热闹吗?” 楚澜雨:“……那你和解法医关系怎么样?太好的我不要,太差的我也不要。” 江泊书看了一眼解源,得知后者给他的眼神是“没事”而不是“滚”后,他才道:“我和解法医是朋友。关系的话,呃……不算好,也不算坏。” “合格!”楚澜雨满意道,“冼杏区分局,识路不?” 这里打个提醒:不要乱拉cp!解知和江沉舟最多算朋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7章 移舟 第18章 移舟 毕竟是在冼杏区分局干了五六年了,对于路况江泊书也熟悉得很,自然是不用再麻烦别人。 在赶去分局的路上,他脑中思绪万千。 楚澜雨口中的“刑侦队长”大概率就是叶行序了,而那两个犯人……不知为何,江泊书第一个想到的,居然是孙涛鹏二人。 或许是因为他只知道这两个人和叶行序接触过。 江泊书笑了笑,将以上想法抛出脑外,随后熄火下车。 且不论楚澜雨是警界十大传说人物这一点,在以往的办案行动中,江泊书也和这人见过几次面。 是以刚到冼杏区分局附近,江泊书便注意到了门口站着的楚副支队。 “江泊书是吗?解法医朋友。”楚澜雨还是很好相处的,和解源比起来简直是两个极端。 江泊书应了声:“是我是我。监察委员进去了?” 楚澜雨转身,进了分局里头:“那肯定啊,人家都是为了正事来的,就我被解法医叫的来门口等人。话说最近公安部不太平啊,是不是前几天公安厅还出了事?” 江泊书还没来得及感慨解源原来还这么细心,就被楚澜雨最后一句话给说得一呛:“对、对呀。” 出事的还是他领导。 他还是帮领导搜集证据的那个。 江泊书定了定心神,随后道:“不管怎么说,先谢谢你了,毕竟以我的身份,估计连这件事都还不能知道。” “你是解法医朋友啊。不过我现在认真问问你,你和解法医关系怎么样?”楚澜雨道。 什么鬼? 江泊书寻思着这人是不是在玩左右脑自由搏击呢。 思索过后,他还是客观回答道:“就跟电话里说的差不多,普通朋友吧。毕竟我和他也没认识多久。” 楚澜雨有些失望:“我还以为他这个性子终于能交点朋友了。不管了,你自己去现场看看吧,我还有事。” “等会等会楚副,”江泊书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那我就算来了好像也没辙啊,监察委员不会随随便便就把信息告诉我吧。” “……”楚澜雨看起来也像是才想起这茬。 他沉思片刻,旋即道:“看来你只能祭出你真正的身份了。” “?什么真正的身份?” 楚澜雨笑着拍拍他的肩:“江厅长独子啊。” 江泊书狂摇头:“不不不要是我敢拿着这个身份耀武扬威,我妈能代替我爸把我皮剥了。” “这样啊……”楚澜雨又想了想,“那我问你一句,这个刑侦队长跟你什么关系?” 虽说江泊书有些不明白话题怎么会跳到这来,但还是老老实实地答道:“好朋友。很好的朋友,处了快六年了。” “我还以为是你爱人呢这么急,好朋友的话就没事了,我先走了。”楚澜雨说着还真动了身。 按照你这个逻辑来看……换作是解源出事的话,你难道就会不计代价了? 江泊书伸出尔康手:“帮人要帮到底啊楚副支队——我回去和解法……呸呸,解警督多夸夸你!” “别吵别吵。”楚澜雨大发慈悲的回头看了他一眼,“你就说你是在市局刑侦支队楚副支队手底下混的,然后找准监察委员队里最丑的一个叫杨煜纲的人,哦对了他不是监察委员,别乱叫。” 江泊书:“……那他谁?” 楚澜雨摆摆手:“在市局刑侦支队楚副支队手底下混的。用人话来说就是刑侦杨大队长。” 他旋即不再和江泊书纠缠,往另一个方向而去。 虽然大部分是因为解源,但既然楚澜雨都为了他这么个陌生人做到这程度了,江泊书自然不好意思再麻烦人。 他抬眼,目光锁定在不远处。 那是一间羁押室。附近围了不少人,看穿着,基本上都是监察委员。 而要找到穿着警服的,倒也不难,不过多时,他便锁定了一个身着警服的一级警司——嗯,只不过长得不是很丑。 深呼吸一次后,江泊书越过人群,停在了那位警司前。 那位疑似“在市局刑侦支队楚副支队手底下混的”警司原本还在整理资料,余光甫一看到有个人直直站在自己跟前,便半是惊觉地抬起头来,观察了江泊书好一阵后,才迟疑着开口:“你谁?” 江泊书语气礼貌:“请问你是杨煜纲队长吗?” “哦我是,你有什么事?”杨队长道。 江泊书思索半晌,最后决定说话正常点。 “我是本市市局刑侦支队楚副支队的下属,姓江。他让我跟着您来处理这件事。”他道 岂料话音刚落,杨队长便用怀疑的眼神看着他:“你确定是楚澜雨的下属?” 江泊书:“啊??” 这是哪出? 还是说……先前楚澜雨的那番话,就是段暗号? 想到这一点,江泊书不由一惊。 原来他这么有远见? 于是江泊书微咳几声,转而道:“呃……咳咳,我是在本市市局刑侦支队楚副支队手底下混的。” 果然,这一番话后,杨队长的脸色便恢复了正常:“那没事了。是来处理分局刑侦队长叶某的事吗?” 在听到“叶某”这个词时,江泊书心里还是有些许酸涩。 不过心里的这份酸涩,很快便被江泊书的疑惑冲淡:“那个,我能问一句吗?这个中二句子,是你和楚副支队定的暗号吗?” “不是啊。”杨队长不解地看了他一眼,“就是凭我对楚澜雨的了解来看,刚才你说的那么正经的话绝对不会出自他口,所以才怀疑你是假借楚澜雨的名头来行不轨之事。” 江泊书:“……” 看来有时候,真的不能高看别人。 他随后正了神色,点下头:“我确实是为了本局刑侦队长的事来的。” “……嗯,”杨队长拉过他,压低了声音,“没在刑侦支见过你,你不是单纯来干苦力的吧?说说目的。” 江泊书斟酌几番:“我……想见叶行序一面。他现在应该还没被刑事拘留吧?” 杨队长的脸色有些许古怪,不过他没说什么,竟是爽快地答应了:“行,我去跟监察委员说说。不过你先拿出警察证,我再确认确认。” 江泊书理解他的顾虑,便也翻出带在身上的证件,展开来给杨队长看。 杨队长比了个“OK”手势,倒也没拖沓,转身去了监察委员的队伍里。 江泊书第一次感受到发展人脉的好处。 单单只是认识解源一个人,就能帮完他的忙了。 解警督,也确实是个很好的人吧。 正神游天外时,忽然感到肩膀被人不轻不重地一拍,江泊书蓦地回过了神,缓缓抬眼看向面前的杨队长:“好了?” 杨队长手上拿着张盖了章的文书,将其递到了他的手上:“手续搁儿这呢,去吧。” 江泊书笑了笑,拿过手续文件:“谢了。改几天约你出来吃饭。” 他也没等杨队长回话,转身走向羁押室。 在推开门前,江泊书就在想着叶行序的各种反应,好的有,坏的也有。当然,他更倾向的是,叶行序还和以往一样,笑着看他。 只不过,他的猜测似乎错了。 从这个角度去看,江泊书观察不到叶行序的表情,只看见他微微低着头,似乎是在发呆。 听到声响后,那人抬了头,在看到他时先是愣了番,而后笑道:“专程来见我的吗?” 江泊书将手续文件放下,出乎意料的,他想不出话要说。 叶行序也没在意,握住他的手,捏了捏手心:“是吧。这么担心我吗?” 江泊书难得叹了口气:“你毕竟是我朋友……”他想把手收回,但叶行序却没有松手的意思,只得放弃这一行为。 叶行序的眼中盛满了笑意:“嗯?只把我当朋友?” 叶行序现在的状态,江泊书有些摸不着了。 和先前是一样的温柔基调,可似乎,又多了些什么。 江泊书懒得分脑子去想这些事,便抬首指了指屋子上的监控,旋即道:“现在我也没什么能和你说的,就是想确认确认你现在的状态,怕你有什么事……话说,你刚才低着头在干什么?” 叶行序语气轻松:“数桌子有几条纹啊。分局的条件真不好。” 他复又道,“对了,一个多星期前,你的领导林副支队是不是也被查出和受害者有牵连?” 江泊书有几分讶异:“你这也能知道?” 连楚澜雨都只朦朦胧胧地知道这件事,而叶行序却连是林逢之都清楚! 叶行序松开了他的手,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你现在看的我没事吧,是不是准备走了?” 江泊书摇摇头:“你如果还想要人陪你聊天的话,我还能再待个几分钟的,没关系。” 叶行序面上轩渠,却是道:“你一直这么好啊。你走吧,我还有事要做呢。” 江泊书疑惑道:“你还有什么事?” 叶行序卖起了关子:“你听了不会高兴的。对了,还有一句话……” 他笑着说,“如果有喜欢的人,记得和我说啊。” 江泊书也没在意,偏了偏头:“行。我如果有的话,等你复职,一定和你说。” · 出了羁押室后,江泊书也没急着离开分局,再次找到了杨队长:“那个,杨队长……” “又咋了。”杨队长看了他一眼。 “唔,”江泊书道,“我能问一下那两个犯人指认了叶队长什么?” 这点信息一不是证据二没什么用的,像江泊书这种案外人士,知道了也没什么。 杨队长便头也不抬地答道:“被那两个犯人指认说是同伙。” 江泊书眉梢皱蹙一瞬:“这应该是临死反咬吧。” “宁可这是临死反咬,也不能放过叶队长真是他们同伙的可能。”杨队长道。 确实是这么个道理没错。 江泊书也没别的事要继续待在分局里头了,便走出门外。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零星几颗星星躺在天幕上,颇有几分孤立无援的模样。 “林副支队?找我干什么呀?”刚出到分局外,林逢之的电话便打了进来。 江泊书倒也不急着上车,干脆绕到了分局旁边。 这里基本没人路过,是以安静得很,极为适合听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林逢之沉静的声音:“解源去医院找过那个女生了,有新线索,你回来看看。” 江泊书抬头看了眼被挡住了一半的分局名牌,揶揄道:“我现在在冼杏区呢。不过林副支队你似乎还没吃晚饭,要不先来我这边吃边聊?我刚好知道几家好吃的饭馆。” 不料林逢之只顿了顿,随后道:“行。在冼杏区分局附近吗?” 江泊书奇道:“你怎么知道的?” “猜的。” “行行行,那我先去找饭馆了,等会给你发定位。”江泊书挂了电话,刚想去餐厅给林逢之占个座,却倏地感到一丝异样。 他现在靠的这面墙后面,似乎有重物撞了上来。 江泊书看向不远处的一扇窗。 按照他对分局的了解来看,这一块区域,应该是羁押室吧? 当然,这窗户并不是开在羁押室里,而是在两室之间的走廊中。 “……”不知为何,他没由来得有些许紧张。 这种紧张出现过很多次,比如林逢之即将拉他下水的那次,江沉舟拉他去鉴毒的那次,又或者是,程同志将一大盘子折耳根端上桌的一瞬间。 待这种脑中风暴结束后,江泊书已经推开那扇窗,翻进了屋里。 唔,只是看看而已,应该没事的。 毕竟严格上来讲,曾经任职的警员,怎么就不算任职的警员了? 这条夹在羁押室中间的走廊安静得很,有些让人头皮发麻。 江泊书还没来得及去找刚才发出声响的是哪,一声像是液体溅出的“噗嗤”声便挤进了他耳中。 似乎还有刀尖划过骨头的刺耳声响。 江泊书心中一惊,头猛地转向身旁的羁押室。 映入眼帘的场景,足以成为一生的阴影。 羁押室里没开灯,只有些许从走廊透入的白光。 门被风吹开一条缝,一具头被砸得变形的尸体也随之摔下来。 凶手拿着把刀面锃亮的匕首,握着匕首的手扬起又落下,刀尖狠狠刺入另一位尚有生命体征的受害者心口出,流出暗红色的血。 “啊,”凶手转过头来,面上挂着的,竟是一张甜丝丝的笑脸,“我还以为你已经走了呢。” 话说,你们有好奇过解知是怎么相亲的吗? 依我来看,他的相亲简介可能会被这样分析—— 来同学们,这个男孩,能嫁吗? 名字解知,啊,挺文艺的。 同学们可以看到这个相亲简介上边还贴了照片,心动了吧?但看事情不要只看表面,来跟着老师继续分析剩下的条件。 身高187,我们直接套公式,过5减3,所以真实身高可能在184左右。不过187也有可能就是这位解同志的真实身高,因为过了180后就没有谎报的必要了。 中国人民公安大学研究生毕业,可以看到这个学历是挺高的了。来我们接着往下看:目前在本省公安厅任职副支队长,近两年可能会升职。 目前来看这个条件算是拔尖的了,啊,长相好,学历高,工作好,但是不要急,我们继续看。 不用担心婆媳矛盾——来,这个是重点,为什么不用担心婆媳矛盾?第一点可能是他自己有独立的一套房,和父母分开住,第二点就可能是他父母已经过世了。 接下来这个也比较重要: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没谈过恋爱,所以在恋爱方面经验不足。同学们,三十老几了,条件还这么好,为什么没谈过恋爱呢?要么是呢,他这个工作比较危险,比如会去卧底;要么就是真的很忙,十天半月不着家的那种,嫁了他就跟守寡差不多了。 自身条件看完了,我们再来看看他对女方的要求。 1.年纪不能和我差太多,太老的不要,太小的也不要,最多差5岁。长相也不用太好,和我五五开就差不多。 2.自身要有稳定的工作,最好是国家编制的。工作如果是擦着法律边缘的话请出门打车去公安厅刑侦支队找解警督。 3.能承担家务(我自己有空也会干) 4.最好是没结过婚的,当然,离过婚不带孩子的也可以相处看看。 5.可以生孩子的(不是歧视身体有问题的女孩子,主要是我弟弟已经没机会要小孩了,所以生育的这个担子就落在了我的身上) 乍一看还没问题吧,但看第三条:我自己有空也会干。重点是什么,是“有空”。前面我们就分析过了,他这个工作可能很忙,常年不着家,所以这个家务很大可能是你全程担当的。 这个人整体而言还是可以的,只要同学们不在意守活寡这件事,就可以考虑考虑他。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8章 移舟 第19章 移舟 手指按亮屏幕的同时,白光也映照出林逢之半张脸。 他点进微信,往下一划,找到了与江泊书的聊天框。 这人在电话里还说发饭馆地址来,现在他已经到了地方,却玩起了失踪。 你说的饭馆地址…… 林逢之顿了顿,把这一行字逐个删除。 要是江泊书在干其它事的话,这条消息说不准还得等多久他能在看到。 想到这节,林逢之便退出微信,转而在通讯录中找到了江泊书的名字。 一,二,三。 车子停靠的地方在分局侧边,较为远离人潮,也就安静许多。 通话沉闷的声音才响起三番,一阵招摇的音乐铃声便炸开了周遭的寂静。 林逢之蓦地向车窗外看去。 · 我靠…… 江泊书脑中空白了许久,意识恢复之后,也只剩下以上两个字。 比这更为血腥的行凶现场他不是没见过,而这份呆愣也并不是因为恐惧,而是满心的震惊。 “你……你,”说话时,江泊书都能感受到自己声调中的极度不稳,“你在……怎么……” “嗯?”叶行序放下刀,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江泊书呼出几口气,尽管还发着抖,但伸出手要去拽叶行序:“我带你去自首……表现好的话也有可能得死缓的……” 叶行序轻轻拨开江泊书的手,把他抵在墙上,捂住了后者的嘴。 “别吵,泊书。”叶行序笑着说,“我要是真自首了,那可是多少功都救不回我的命的。” 江泊书只感到一阵一阵的铁锈味在唇边荡开,甚至有几滴尚且温热的粘稠液体,顺着他的下巴滴落。 面前的叶行序笑容亲和,如果忽略掉他染了半边血色的脸的话,一切似乎还如曾经。 江泊书勉强保持着冷静,将视线从叶行序脸上挪开,移眼向那间羁押室内的两位受害者。 刹那间,一股寒意涌上心头。 “你杀的两个人……是孙涛鹏和他叔叔?”江泊书明白了叶行序的动机,“就因为他们反咬你?” 叶行序看出了他的内心所想,眉眼弯弯:“你猜错了哦。虽然确实有点记恨他们两个,但孙涛鹏从血缘上来讲也还是我的堂弟,单单只是这件事的话,我是会原谅他的。” 什么意思? 孙涛鹏是叶行序堂弟? 孙涛鹏是黑户,按理来说,叶行序也不应该会有户口才对,但他却又是从正经从警校里毕业的,这两点明显冲突。 “好了。”叶行序松开了他。 他的手半撑在窗棂,一副随时准备翻窗逃逸的模样,“我先走了。你想和分局亦或是公安厅告我的话,就等我走了再说吧。我们六年的朋友,这个要求不过分吧,泊书?” 江泊书语调拔高:“我认识的是冼杏区分局光明磊落的刑侦队长叶行序,你——”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叶行序将那把用以行凶的匕首横在他脖颈,莞尔道:“听话。反正你身上也沾了他们两个的血了,把你也伪造成凶手的话,还挺简单的。不过你要是大喊大叫的话,我直接把你喉管割了也可以。我很喜欢你的,这两种都不想选,所以就看你了。你电话响了。” 叶行序倒也真是随意,就这么一手拿着匕首,一手翻出了江泊书的手机。 他先调了个静音,而后才看向备注:“林逢之。你和他有约?接个电话吧。” “……你就这么让我接电话?”江泊书道。 现在这个位置实在是太被动,匕首横在前方,但偏偏背后又是墙。 叶行序也没在意:“我的疏忽。” 他随后将匕首收回,将江泊书从墙面拉过来后,还替对方细心地拍掉了衣服上的灰。 现在这些行为只让江泊书倍加得感到不适:“你把手机给我……” 叶行序竟也没多说什么,微笑着将狂震着的手机递给他。 江泊书伸出手,岂料却没去拿手机,而是狠狠一拽叶行序。 后者因惯性而砸在地上的同时,入了鞘的匕首也摔在了血色弥漫的瓷砖上。 江泊书也没客气,照着叶行序的下颌就是一拳:“边说喜欢边说威胁我,我哪怕是女的都能恶心够呛!” 江泊书这一拳是真没收力,叶行序唇角已经泛起了轻微的青紫。 叶行序叹了口气:“泊书啊,现在不急着去找警察了?” 江泊书提起他的警服领口,咬牙道:“你既然能从羁押室里跑出来到这里杀人,那就说明冼杏区分局现在的警员已经少了很多,万一我跑出去后找不到警察,而你又碰巧想对普通民众下手呢?” 叶行序没说话,抓住了他的手——其实用“抓”这个词并不准确,叶行序的力气并不大,甚至很轻。 余光瞥向叶行序时,那人仍旧笑着,只是眼中似乎有些许泪光闪烁。 江泊书不由顿了顿:“你……” “其实我……”叶行序仰头看着江泊书。 却也只是下一秒,他便陡然发力,抓着江泊书那只手一转一拧,传来“咔”的一声脆响。 条件反射性的,江泊书猛地收回了那只不知是脱臼还是韧带拉伤的手。 叶行序要的就是这近乎于十分之一秒的破绽,五指合拢,在江泊书的后颈处狠劈了一下。 “……看来你还是很容易被感情绊住。”叶行序扶住江泊书,把他放在了墙角坐下后,抬手抹去了后者眼角的些许泪花,“现在还不急,你会有机会来的。” 他旋即拿出江泊书那台被遗忘的手机,随手拉黑了林逢之的号码后,便干脆利落地撑住窗棂翻出屋外。 但还未向着外郊而去,叶行序便停住脚步,偏头往后方看去:“新朋友到了。” · 林逢之在通话被自动挂断时便意识到了不对劲,可当赶到声音的来源地时,最先看到的,便是半边警服都染上了血迹的一位警督。 就他这副模样,都不需要其它的证据,单是走在大街上,举报他的热心民众都能组成一个团了。 偏偏他的步伐也不大,不紧不慢的,全然不像个刚杀完人的凶手。 在非紧急情况,如挟持人质,行凶途中,单个警员是不能直接擒抓凶手的。 林逢之便只沉声道:“警察!停下!” 在开口前他便已经通知了市局,只要能将人拖住个两三分钟,警队便能赶到。 而之所以不直接通知冼杏区分局警员,主要原因是他与此局来往甚少,等上内网找到联系方式后,市局警员都能围冼杏区分局几圈了。 那人闻言转过头来看他,半倚在墙上:“我这边建议您呢还是先别管我了,受害者比较重要吧。” 他笑笑,“他们身上有炸弹。” 林逢之面上不改,只是视线往窗内偏移了一瞬。 在受害者满身的暗红中,确实有一点鲜红在闪烁。 他道:“计时的?” “也可以立即引爆。”那位警督从警服口袋摸出一个小巧的装置,“不过我想了想,拿十几条人命去换一个重案在身的凶手,也挺值的吧?” “还剩两分钟。”警督微笑。 “……”林逢之不再回话,态度却明了。 哪怕是在唬人,在不能百分百确定安全的情况下,拿受害者来换功勋的,都有背当初的入警宣言。 他随后翻入屋内,在看到墙边的江泊书时,先确认了一番后者的生命体征,才将视线转向另外两位受害者。 这两位受害者一个伤得比一个重,即使是当场变出一个权威的名医来,经过片刻的精心诊断后,得到的结果也仍然会是无力回天。 林逢之便省去了检查伤势的力气,转而翻找起计时炸弹来。 却也没费多少心思,循着发光的红点看去,林逢之的目光便停在了其中一位受害者的胸前。 被做成了项链? 林逢之捻起那枚形似珠子的炸弹,对于那人为何能将炸药带进警局这件事,已然明了。 他不再耽误时间,走出羁押室区域,找到值班警员,亮出警察证的同时也言简意赅道:“在羁押室03和04之间的走廊中有三位受害者,其中一位身上被凶手安置了改装性炸弹爆炸范围和威力尚且不知。请立即组织局内警员撤离,另外联系拆弹人员前来。” 值班警员点头应下:“那需要加派人手去追踪凶手行踪吗?” “不用。我联系了市局。还有,”林逢之道,“这个案子,公安厅刑侦支队负责。” 好在冼杏区分局坐落的位置并不怎么多人,倒也不用在疏散群众上花费多少力气。 待通知的人都到齐了之后,林逢之便不再多加停留,领着江泊书往医院去。 · “醒了?” 江泊书还没从脑后到疼痛中缓过来,甫一听到这个嗓音后,心灵都给净化一半,登时清醒了不少。 他睁开眼看向病床旁的人影,确认过眼神,是林逢之没跑了。 江泊书习惯性地抬手,想掩面叹息一下,但偏偏又忘了右手被叶行序掰折了,瞬间便疼得一吸气。 林逢之在一边提醒道:“你的手脱臼了,刚接好,别乱动。” 江泊书便用另一只手撑起身子,瞥了眼窗外的天,还是黑的。 他思索一阵,问道:“你和我家里人说了吗?” “江厅长最近挺忙的,程副总队也是。不好意思打扰。”床头边的小柜子上凉了杯水,林逢之回答完江泊书的问题后,便拿起杯子,“渴吗?” 方才江泊书还在悄悄诽议着林逢之,但当看到递到他手边的杯子后,他不由得愣了愣。 “那个……”也不知怎的,江泊书出口就是这么一句话,“你没喝过吧?” 林逢之:“……” “没事、没事,我就随便问问。” 以防林逢之出于好心带自己去精神科,江泊书忙不迭接过杯子,抿了口水。 水温适中,不怎么凉,很暖胃。 “喝过了。”林逢之慢半拍地回了这么一句。 “咳!咳咳咳……”江泊书用尚且完好的手擦了擦嘴,“你说什么?!” 林逢之声音平静:“你继续喝。” 男男女女都有别,我还是不了…… 江泊书惜命地将杯子放回到桌上,随后问道:“那个,你碰到叶行序了吗?” 他倏地又想到林逢之或许不认识这个人,便改口道:“你和凶手碰上了吗?” “碰上了,只不过他在受害者身上安了炸弹,要是追他,守你病房的人就轮不到我了。”林逢之道,“不过我通知了市局去侦查凶手行踪。” “炸弹?我没发现啊。”江泊书道。 林逢之淡声解释道:“改装炸弹。正常来看的话,就是个项链上的小珠子。” 项链? 江泊书想起了些许被自己遗忘的细节。 “见他的时候我还疑惑了一下他为什么戴项链了……”江泊书嘀咕了句。 林逢之注意到了某个词:“你和凶手认识?” 他妈的这人还疑似暗恋我多年呢…… 江泊书点头:“冼杏区刑侦队长叶行序。我以前就是在冼杏区刑侦队任职的。” 林逢之只“嗯”了声,情绪难猜:“性质挺严重。看来我在现场代接下案子也没错。” 须臾中,江泊书意识到了林逢之话语中的某个细节。 他伸了伸身子,凑近林逢之:“那个,林副支队,你连凶手身份是什么都不知道,难道你一直在守我病房?” 林逢之不明所以:“有什么问题吗?” 江泊书拍了拍他的肩:“没事呀。” 林逢之将他的手拨开,放回了被子上:“一只手没了也不受影响。” 江泊书:“……什么叫‘一只手没了’?” 好诡异的说法。 他旋即又道:“话说你第一次打电话给我的时候不是说有线索吗?那个有毒瘾的女生。” 林逢之顿了顿:“卷宗我没拿上,口诉给你好了。” 江泊书应了下。 情况与江泊书先前推测的没几分出入,这位瘦弱的女生,确实是位被拐的受害者。 她在拐卖地待的时间与林椿荷相似,同样遭受过成千上万场直播的迫害。 她能出现在包厢内的原因也很简单,只是孙涛鹏的那位叔叔害怕警察查到厢房,而带上她的话,好将吸毒现场变为□□之地。 “唔……我其实有个问题。”听到这时,江泊书开了口,“解警督怎么让那个女生放下警惕的呀?” 总不能解源也有和他一样的奇妙经历。 最重要的是……他想象不出解源富有亲和力的那一面。 就连笑一下也想象不出来。 话说楚澜雨到底怎么忍受的?——没有诟病别人的意思,真的。 林逢之掀起眼帘:“你问他。” “……”江泊书狂摇头,“这,我……算了。” 可能玩的是消耗战吧。江泊书想,就一直和那个女生面对面坐着,直到那人被磨得失去警惕。 不过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江泊书也没忘问:“那这个女生为什么怕警察,解警督有问吗?” 不知是不是错觉,林逢之面上似乎染上了几分不明显的忧情之色:“她在那个地方待太久了,不仅被迫做了一些违法的事,且精神被洗脑得彻底,不想面对现在的自己,不敢见到家人父母,加上当时她就在一群犯罪分子里面,她害怕被警方当作同伙被擒抓,才会有那么大的反应。” “……”江泊书偷偷观察着林逢之的表情。 他可能也害怕。 害怕看见一个精神奔溃彻底的妹妹,害怕看见一个认不出自己的妹妹。 “林副支队。”江泊书看着他,“我和你一样,想要椿荷回到家里。你父母也想了很久吧。” 林逢之笑了,唇边是浅淡的痕迹:“他们等不到了。” 江泊书怔愣一瞬。 林逢之握着他受伤的那只手,力道很轻,江泊书几乎感受不到几分触感。 “椿荷是十六岁被拐走的。那时候是暑假,她和朋友出去玩,但一连两天,我们都联系不上她。找到她的那个朋友后我和爸妈才知道,她和椿荷好奇心上涌,进了家酒吧。这次游玩的结果就是,她回来了,椿荷不见了。” “我和爸妈去新云区分局报案,希望这只是一场普通的失踪案。而两个星期后,新云区将调查卷宗交了上来。他们给出的结果是遭到山中野兽袭击,至此之后便封了案卷,匆匆结案。我从警这么多年,从没放弃过重启卷宗这件事。” “他们从这个时候就开始筹备椿荷的成人礼了,但主角已经回不来了。我不怕说,椿荷从小就是在爱里面长大的……承认爸妈更爱椿荷这件事对我来说,没什么的。我也很爱她。爸妈受不了这种打击,精神状态一日不如一日,两三年不到,便相继离世。拿到母亲遗书的时候,我警校刚毕业。” “你有诟病过我警衔吗,泊书?”这其实是林逢之第一次这么叫江泊书,却不知怎的,听起来毫无违和感,“二十四岁警校毕业,十年晋到一级警督。很多次我都认为自己要成为烈士,但每一次都拿到了功勋文书。可能是爸妈想看到我将椿荷带回家,又或者是,椿荷在某一处地方,同样思念着家人。” 江泊书是独生子,并无手足牵挂。 但想象他的那些堂姐表妹,她们的十六岁,没有一个像林椿荷这样。 有的是被书籍填满,有的是在追星途中。 十六岁,最大的烦恼,也只是高考吧。 “林逢之。”江泊书声音有些发闷。 林逢之轻声应着:“嗯。” 这份毫无保留的倾诉,迟了十二年。 大家有没有猜对反派!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9章 移舟 第20章 移舟 “这两位受害者死得可惨啊。这个还好,另一个头盖骨都碎裂得差不多了……怎么话题突然跳到我男朋友上去了?他在新云区分局任职呢,最近可忙。” 江泊书脑后也就被劈了一下,没多严重,在医院躺几个小时后便出了院,回了公安厅。 林逢之毕竟是个正经的副支队长,在几重重案压下来的情况下,实在没有太多的空闲时间,江泊书便自个儿到了法医室去。 推开门后,最先映入眼帘的便是,还看见关法医正拿着解刨刀和其他法医闲聊着,看见江泊书了,才打了个招呼道:“哎?小江你来了?看受害者的吧,可惜我还没解刨完。” 既然叶行序这一桩案子都被接下了,那么受害者自然也是被带回了公安厅解刨。 江泊书笑了笑:“没事,就来看两眼,待会又要回刑侦支忙活了。” 他说完,视线便移向解刨台上。 关法医估计是前不久才吃了东西,见不得死状太过惨烈的尸体,是以此时台上躺着的人头部还完好,面容也可供辨认。 是孙涛鹏。 尽管这人是个犯罪人员,但仅仅一天不到时间,便死于他手,心中不免会有些许感慨。 在江泊书感慨之即,关法医倒也没继续闲聊下去,边操纵着银刀便道:“这个受害者是失血过多而亡,关键伤就在胸腔左心房上方,不仅位置紧要,而且伤口也是最深的,凶手这一刀下去,受害者离见阎王也没多远了,更何况在本就大出血的情况下,凶手还在腹腔部位补了三刀,两浅一深,捅的很有技巧。这凶手就算不是医生,也一定和医科学接触过。” 江泊书默默听着,没回话。 叶行序作为一个在职多年的刑警,对于这些外在伤,他怎么会没有了解? 关法医说完又抬头看了眼江泊书,或许是江泊书太过凝重且专注,让她产生了一条“不能打扰别人思考”的念头,一时间也没开口说话。 但直到江泊书这份沉思状态持续了有五分钟余,关法医才试探着开口道:“那个,小江啊,你在思考什么?” 江泊书倏地一回神,给关法医回了一个歉意的笑:“抱歉,你先忙关姐,我走啦。” 合上门的同时,江泊书呼出一口气。 他现在这个状态,实在是有点危险。 他复又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六点零三分。 江泊书抬眼看了眼法医室外的刑侦支,随后向会议室走去。 刑侦支的这场会议他是掐着点点,现在也还差三分钟才到林逢之规定的点,他应该不会是最后一个推开会议室门的…… 事实是江泊书估算错了。 压下门把手的瞬间,江泊书只觉有数道目光或直接或含蓄地投了来,让人浑身不自在。 他小心翼翼地扫视了圈会议室,嗯,满人了。不过还空出了几个位置任他挑选,其细心还能见得。 “根据本市市局刑侦支队楚副支队长给回的初步调查结果中可以得知,嫌疑人具有很强的反侦察能力,规避了大部分的警方侦查渠道。刑侦支查了本市及相邻几个市的飞机、火车、高铁等长途交通工具购票情况,均未发现可疑人士。从此可以说明嫌疑人若是奔逃,大概率是驾驶的私有载具……” 解源本还在心无旁骛地念着调查报告,但在他最后一个字落下后,也感受到周遭诡异的气氛,便移眼看了番江泊书。 他倒没在意,启唇道:“没迟到。进来。” 要论刑侦支里在支队级下最有话语权的,莫过于解源,江泊书便不再踌躇,快步走到桌旁找位子。 然而这一番让他更为吐血——刑侦支对领导的态度大概都是一样的,会议室此时只剩三个位子,解源边上一个,林逢之两边各一个。 偷偷瞟了眼解源后,江泊书拉开了林逢之右边的椅子。 倒不是对解源有偏见,只是按照数量平均算下来的话,还是林逢之不占好处点儿。 见江泊书落座,解源也继续道:“通过与冼杏区分局的交涉,得知嫌疑人原身份为该局刑侦支队长,从警经历都很干净,在共事警员口里也找不到任何瑕疵。” 江泊书正习惯性地转着笔,并不打算写下去。 这些都是些最基础的案件信息,作为一个亲眼目睹行凶现场的嫌疑人好友,江泊书自然是清楚得很。 但忽然间,手边多了张纸边横斜的字条。 ——你状态不怎么好。 字迹漂亮,是江泊书所熟悉的笔触。 他微微转向林逢之,小声道:“很明显吗?我没走神吧。” 林逢之不语,“撕啦”一声,他撕下一张纸。 没等那人写完再次递过来,江泊书余光中便看清了内容:“因为嫌疑人是你朋友?带着个人情绪办案是大忌。” “……只是有点感慨。”江泊书说。 林逢之看了他一眼,没再回话。 见解源一语尽,他便接了话头,问道:“以案发现场为圆心的外范围排查了多远?” 解源道:“五千米。除了市区及偏郊区,一些山区也进行了大概的寻查,并无收获。” 叶行序奔逃的地点…… 江泊书倏地想起些许仅他所知的线索。 “各位,在昨夜晚时约十一点时,我曾撞见该嫌疑人行凶,在他口中,我得知了一些较为重要的线索。”江泊书打破了这场会议的僵局,“叶行序,与此前刑侦支正在调查的全玉彤案有所牵连。” 本来在医院时江泊书就想和林逢之说了,只可惜话题蓦地便发散到林椿荷身上,他也没心思去提这一茬正事了。 解源挑眉:“是指和全玉彤案原先的主要嫌疑人孙涛鹏扯上关系了?” 从某个角度来说,解源这一番话确实是对的。 江泊书摇摇头:“不止。叶行序亲口承认说……他与孙涛鹏有血缘关系。” 解源拧了拧眉,偏头让身旁的一位警员去查叶行序户口。 “能推断出叶行序大概会去哪吗?”林逢之道。 这个确实有点难。 如果叶行序完全是孙涛鹏这方的也就罢了,直接照着婴儿埋尸地那片山区查就是了。可问题就是,叶行序亲手杀了他的两位血亲。 要说他还能坦然地回到家族去,可能性不怎么高。毕竟作为一个凶手,要去面对众多“受害者”家属的询问,那需要极其的强大的内心。 但不知为何,他心中却觉得叶行序有这番能力。 思索片刻后,江泊书还是开了口:“以目前的线索来看的话,我推测叶行序,或许会回到家族里去。” “也就是受害者所在的拐卖地?”解源接了句。 江泊书点头:“这个地点还是很好推的,只是因为直播录像的残缺,无法知道婴儿埋尸地距离真正的拐卖地有多远。不过我有个猜想:这两地应该不会离太远。毕竟是一个血腥的直播,在最精彩的部分突然切去开车,耽搁得越久,观看的人就流失得越厉害。为了钱,凶手是不会开太久车的。” 解源给了个保守的数字:“五分钟?” 江泊书想了想,认同了这一假设,在纸上写了几个字,而后画上圈:“再根据当时视频的颠簸程度来看,时速大概在一百二十千米到一百四十千米之间,五分钟的话……” 他合上笔盖:“先在埋尸地外十五千米的范围进行排查。” 这便算是最后结果了。 当然,具体怎么样,还是要林逢之表示一下自己的态度的。 他的视线在江泊书身上停了停,随后淡声道:“就这样。” · 技术侦查支队。 “哎同志,请问蔡支队去哪啦?我们刑侦支有工作要交给他。” 那位被逮住的技侦看了江泊书几眼,而后道:“嗯……蔡支队有事,现在没空。不过罗副支队还在,有什么事先说说,看看罗副支队能不能搞定。” 江泊书就近开了台电脑,导入视频:“复原这一段残缺的视频。其实也不是很重要的,只是刑侦支比较追求具体准确的数据。不过我多嘴问一句,蔡支队有什么事呀?” 虽说这位技侦并未发现江泊书身后的林逢之,但他在说话时,语调还是压低了不少:“他约会去了。” 江泊书:“???” “这么早?”江泊书指了指窗外初破晓的天。 该不会是早有预感,所以才提前跑路的吧? 技侦冲他招招手,继续道:“他是看最近都没什么事了,才和嫂子约了今天九点出门约会。他现在估计是忙着打扮呢。” 江泊书登时有些心疼蔡支队了:“那可真是……” “林逢之你没女朋友就不要嫉妒我!!我现在刚洗完澡在喷香水你要干什么!!!” 江泊书话还没说完,便听后方响起炸雷般的喊声,有如老实人最后的挣扎。 这道声音格外熟悉,江泊书还以为是蔡支队专程回来骂林逢之了,但回头一看,只是林逢之在打电话。 那人神色淡淡,与电话中即将升天的蔡支队形成了鲜明对比。 “这……”江泊书有些惊讶地看回技侦,“蔡支队原来还能这么精神呢?” 技侦不以为意:“如果我能体验完一整个国庆假,并且在这期间没有任何工作,我也会很精神的。” 江泊书:“……” 好像没错。 待蔡支队发完怒歇气儿时,林逢之便阐述起了目前的情况,语气不紧不慢:“二十几天你交到刑侦支的那个直播回放还记着吗?” 蔡支队只觉一股寒意涌上心头:“……那个视频片段有残缺的?” 鉴于蔡支队的上道,林逢之省了不少力气:“当初偷的懒是要还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而后传来了蔡支队给别人发语音的声音,“对不起小芸公安厅那边临时有事,十二点再去好不好,我错了T-T” 正在偷听的江泊书忍不住碰了碰林逢之:“你是不是太过分了?” “是蔡启天没情商。”林逢之挂了电话,“女生化妆最少都要一两个小时,更别提其它的出门准备。他约女朋友九点出去,那对方要几点起来?” 虽然很有道理,但江泊书还是想说一句:是你想压榨蔡支队吧。 不过甫一再想,江泊书又问道,“你这么说的话,椿荷也这样吗?” 林逢之顿了顿,随后道:“椿荷没有零花钱买化妆品。” “诶?”江泊书诧异道,“你家里这么严吗?” 林逢之唇边浮现出一抹浅淡的笑:“第一她的零花钱都进了嘴里,第二她不会化妆。” 江泊书:“那你这不是纯误导我??” 林逢之使用了选择性耳聋**。 这一通与蔡支队的对话后不过五分钟,随后两声叩门响,一个打扮穿着极其讲究的蔡支队便走进屋内。 江泊书看了两眼蔡支队,出于好奇问了句:“诶?蔡支队,你约会连眼镜都换的吗?” “这我女朋友送的无镜装饰眼镜,我戴隐形了。她说这个好看点。”蔡支队还算是个有原则的人,深知祸不得及他人这件事,是以现在还能好心情地跟江泊书解释。 他按开电脑,头也不回地道:“这视频我和老罗先研究看看,能出结果一定跟你们说,现在你们就去忙别的去吧。” 江泊书悄悄瞥向林逢之,给了后者一个眼神:蔡支队好像真被你整得对世界失去希望了。 “你从哪看出来的?” 出了技侦支后,林逢之问了江泊书一句。 对于蔡支队的感受,江泊书深表同感:“虽然我暂且还没有女朋友,但如果我约会的那天突然被喊来干活,我会很恨这个世界的。” “找到了再说。”林逢之给他拉来张椅子后便也在桌前坐下,登入内网后,他调出了一页户口资料,“叶行序的户口,你看看。” 如江泊书先前所怀疑的相同,叶行序的户口没有丝毫问题,父母都是普通公民,前些年因为新冠去世了。 林逢之看着江泊书:“泊书,你说叶行序承认了自己与孙涛鹏的血缘关系,那么他也应该是黑户的。虽说这种事做个鉴定就能解决,但行动等不了。” 不知为何,林逢之这一番话单听文字的话,颇有几分要个说法解释的意思,江泊书却没听出几分他常用的冷意来。 他没立即回话,看着那一页户口。 少选后,江泊书道:“送养。” 他指了指叶行序户口上父母住址一栏:“叶行序的父母都是在农村,或许与他的亲生父母有点联系。他的养父母或许是因为身体有问题导致无法生育,而恰好亲生父母遇到了一些不得不送走他的事情,两方便完成了交接。” “而内网户口上没注明叶行序的被收养身份……”江泊书一顿,旋即道,“大概是因为他的养父母学历浅薄,又真的是把叶行序当亲儿子养,出于私心,便隐瞒了这一条。” 江泊书说着,倏地又想到另一条:“但后来又重新和家族恢复了联系……” “或许是他的亲生父母想起了他这个当初被送走的儿子,而他作为一个刑警为何要答应,又是另一番原因了。”林逢之接了话头,“我信你。” 他伸手关了电脑,随后抬眼看向江泊书:“泊书,以我对你的了解,如果行动地点被锁定下来了,你是会主动申请的,对吗。” 这一说确实没错,不过江泊书还是愣了愣:“之前不说好了吗,带椿荷回家。” 林逢之微一颌首:“看来我猜的不错。只是在行动真正开始前,我想和你说些话。” “你自身的安全高于一切。”林逢之道,“你本该和椿荷没有任何关系,所以当到生死关头时,你不用刻意去护住椿荷让警号封存。你的牺牲换回来的椿荷,比椿荷离世了,更不值。” 第21章 移舟 在“约会绝对不能迟到”想法加持下的蔡支队效率果然高,和自家罗副支队在桌前狂敲了几个小时键盘后,一段完整无残缺的视频便新鲜出炉。 江泊书收到消息去领文件U盘时,便看见蔡支队如死尸状瘫倒在椅背上,那副装饰眼镜也给揭了,整个人有种安详的死感。 “这……”江泊书给吓了一通,但念着最重要的东西还没拿到手,便试探性地拍了拍蔡支队的肩,“蔡支队?小芸来找你啦。” 蔡支队猛地睁开眼,一只手习惯性地从桌子上抓起眼镜戴上,匆忙理完外套领子后,他才抬头寻找着自己女朋友的身影:“现在几点了?她生气了吗?” 江泊书:“…………” 他有些心虚地看了眼时间,而后才安慰蔡支队道:“没事蔡支队你听岔了,她没来呢。现在才十一点,不急。” 蔡支队这才松了口气,转而将目光放到了江泊书身上:“是你啊小江,拿U盘的是吧?来。” 他转身在桌子摸索一阵,而后在白开水边拿起一个小东西,将其递到了江泊书手上:“拿着拿着,顺带跟林逢之说有事他妈别再喊我了,要叫就叫老罗那个刚失恋的,比较有动力。” 江泊书一句“这U盘居然放得这么随意呢”险些出口,好在是及时收回,改口道:“辛苦了蔡支队,祝你约会愉快。” 蔡支队不语,从口袋里拿出个小瓶子,照着自己喷了喷。 江泊书鼻尖耸动两下,三秒后,他忙不迭跑出技术侦查支队。 他妈的这人还随身带香水来喷。 比林逢之可怕一千倍。那人身上的味至少还是那种不呛人的香呢。 江泊书也没耽搁太久,拿到U盘后便径直回到了刑侦支。 “缺失的视频片段一共六分钟零三秒,”江泊书划拉了一下视频,“确实都是开车的面画……” “不是。”林逢之的声音响起。 江泊书偏头看了他一眼:“什么?” 林逢之从他手中拿过鼠标,划到某个片段时,他手指下压,点下播放键。 视频中,正在疾驰的车子猛地一停,惯性使得副驾驶上的摄像头骨碌碌地滚下了座椅。 那位凶手不耐烦地将摄像头放回原位,在暴雨的冲刷声中,他摇下了车窗,似乎是对外头的某个人喊了一嗓子:“叶行序?你干什么?大暴雨的还特意回来一趟。” 虽说视频中的人声并不清晰,但在听到那三个熟悉的读音时,江泊书还是下意识地想到了那个人。 他用余光偷瞥林逢之,却不料后者恰好也看来,四目相对时,前者尴尬地转了回去。 不过这一次,江泊书的猜测确实没错——下一刻,那位“叶行序”便开口了。 “回来办点事。”那人声音熟悉,只是话语中少了江泊书印象中常有的温和,“你待会回来记得叫人给我收拾出一间屋子,大点。我过几个星期可能会带人回来长住。” “带人回来”?江泊书思索起来。叶行序作为一个逃犯,能带谁回去? 林逢之也注意到这一点,问了他一句:“叶行序还认识别的什么人吗?” 江泊书摇摇头:“就凭我在分局和他共事的这些年来看,他可没什么朋友。同伙的话,倒不确定。唔……有个细节,他只说收一间‘大’屋子出来,难道是要跟那个人住一屋?这种家族,钱具体不说有多少,房子的面积肯定都小不了吧。所以是什么原因要住一间屋子呢……” 林逢之望着他,少选后忽然短促地笑了声:“他喜欢你?” 江泊书呛了下:“什、什么?” 这一番笑来得突兀去得也迅速,再一看去,林逢之又是一副淡冷的神色:“看来不仅是我猜对了,你自己也心知肚明。” “同性恋不值得宣扬的啊林副支队。”江泊书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道,“你怎么看出来的?我也不至于这么藏不住事吧?” 林逢之将视线移回到电脑屏幕上:“看你在提到这人时表情和平常有点不一样,诈诈你而已。” 江泊书哼道:“那你可不要也偷摸着喜欢我呢……咳咳,干嘛?” 他收起玩笑话,继续看那段视频。 两人的对话并未持续多久,叶行序这一番话后,那位凶手也没再多纠结,应了一声后,便摆摆手:“那你先回去吧,我这点事还没完,回头再说。” 他也没等叶行序回话,升上车窗,将暴雨的打砸隔绝在玻璃外。 见后面都是车子行驶的画面,江泊书便也关了电脑。 “那么现在就能开始排查锁定具体地点了吧?”江泊书道。 林逢之“嗯”了声,省去了问江泊书是不是要申请外出行动的力气,直接道:“辅警要谁?” 江泊书首个念头就是林逢之。 要是换作先前的江泊书,那肯定是对此人百般嫌弃,但现在想想,公安厅里唯一靠谱而关系上也过得去的,也就林逢之一个。 ——只可惜林逢之肩章上的星太多了。 虽说这桩案子不仅副总队长会介入,燕支队更是要跟着制定行动计划,但放一个副支队长去玩双人成行,还是极其不妥。 而且……江泊书还有另一重原因。 想到这,江泊书便顉首道:“不用了。” 他没等林逢之发问,便笑着道:“具体的情况开会了我再解释,你等椿荷回来吧。” “等等,泊书。”林逢之叫住他。 在后者疑惑的眼神中,他说,“记得跟江厅长和程副总队说一句。” · 阴凉的风倒灌进耳边,江泊书倚着树干,向远处看了一眼。 坚持单独行动的真正原因,江泊书并没在会议上明说,只跟林逢之简略地讲了几通。 倒不是因为什么灰色的原因而刻意隐瞒,而是没什么必要说。 江泊书隐约猜到了叶行序那个要带回来的人是谁。 虽然这样想十分之自恋,却也没有其它更合适的理由。 况且有林椿荷这一重原因在,就算那位辅警只会奇怪一瞬,怀疑的种子也会在心中种下,在某一天猛地破土。 ——是的,江泊书还记着与林逢之的那一份约定。 思绪翻飞间,又一阵风刮来,不算寒冷,也足以让江泊书回归现实。 调配警力总归需要时间,江泊书便算好了时间,提前一天到了地方,在荒山上摸索了两三个小时后,才终于快到了地方。 江泊书检查了一下枪的上膛情况,将其放回原位的同时,他的目光也移向了不远处,几乎铺满了半座山的山丝苗。 出于职业病,他蹲下身子,牵来一株山丝苗,端详了片刻。 这养得实在很好,如果全都制成毒品的话,孙家能获得的利润一定不低。 总结完后,江泊书便松开自己捏着的山丝苗,刚想起身继续找地方,岂料甫一抬头,便先看见一只向他伸出的手。 “这片地滑,我拉你上来。”那人笑着说。 现在一听到这声音江泊书就一股无名火,是真想拿枪给他就地处决了。 叶行序反抓住他的手腕,眉眼笑意颇盛:“火气别这么大,泊书。我们静下心来好好聊聊?我等你很久了。” 江泊书甩了甩被他抓住的那只手,腕骨脱臼的痛似乎还在眼前:“等我?你那么肯定?” 叶行序倒也松开了他的手:“公安厅里除了你,不会有人主动申请提前来行动地点的。” 江泊书不置可否,向后退了一步,确保这个距离安全后,才开口道:“你刚才说要和我聊,那我问你,既然你亲生父母都把你送出去,让你做一个普通的公民了。而你也当了这么久警察,为什么还要答应他们要认领你回来的要求?” 他也是在确认了周围没有其他人的前提下,才能这么质问叶行序。 叶行序默然片刻,没有立即回话。 半晌后,他轻叹一声:“泊书,你是我最想活成的样子。你是警二代,天生就对警察这个职业有滤镜。我曾经也是这么满怀期待,只是被现实打败了。” “你什么意思?”叶行序这个状态,江泊书早先便见过了。后果如何,自然不言而喻。但不管有多假,他还是愿意听叶行序卖个惨的。 “这世界本身就是不公平的。”叶行序道,“在绝对的权利面前,法律不值一提。早年我还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警员时,就经历过好几件类似于此的事情了。” “律法规束的是哪些人?而躲在律法背后的人,又是否同样受律法规束呢?”叶行序笑吟吟的。 “……”江泊书神色有几分缓和,他向前一步,给了叶行序一个拥抱的姿势,“我们好歹也相处了这么久……我相信你是有自己的难处的。” 叶行序怔愣一瞬 。 然而这个拥抱没持续多久,冰冷的枪口便抵在了他太阳穴处。 江泊书咬牙道:“你以为我不会演吗?我最后给你个机会,要是回公安厅自首,我可以帮你争取减刑,至少能让你决定自己的死法。” “咔哒”一声,枪支上了膛。 “我们这算一笔勾销了吧,泊书。”叶行序的语气中有些许不明的落寞。 我管你是不是一笔勾销…… 江泊书这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叶行序便抽出手,掐住他脖颈,将他抵在了后方的树干上。 窒息感来得迅速,但江泊书握着枪的手却没松开分毫,他也没留叶行序一命的心思,指尖扣动了扳机。 只可惜这一枪打得偏了些,叶行序也躲了过去。 他松开掐着江泊书的手,但没等后者从惯性中缓过来,他便倏地踩住江泊书右手,在两声脆响中,拾起了枪口。 “砰”! 第22章 移舟 在睁开眼前,江泊书都一直认为自己拿稳烈士碑位了。毕竟那声枪响,他听得格外清晰。 当意识恢复,眼前的一切都逐渐清明起来后,江泊书才明白了一件事:叶行序还是没对他下死手。 大概是真扯平了吧,江泊书拿枪对着那人的时候,也没立即去叩扳机。 虽说是吸取教训了,但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下次。 江泊书微叹一声。 兀自复盘懊悔时,一小块削了皮的苹果递到了他的嘴边。 江泊书抬眼一看,是那张熟悉的笑脸。 他身子猛地往后一退:“你干什么?” 也是现在,江泊书才分了心去看自己目前所在屋子的环境。 装修得不算奢华,但胜在简朴明亮。 江泊书透过窗子往外看去,眼底映入成片的罂粟花后,才确定了自己如今还是在行动地点当中。 叶行序也不恼,将那块苹果放回盘子里:“看来你还不饿。也好,待会好吃药。” 比起去问“吃”的这个“药”是不是正经药,江泊书还有更重要的事去问:“现在你没必要卖惨了,能和我说说你‘认祖归宗’了的真正原因吗?” 叶行序笑着看他:“我承认上次我是真的在卖惨要转移你注意力,不过这一次,我说的都大差不差。虽然你聪明了点,但结局还是一样的。” 江泊书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他压下脾气,回忆了一下叶行序讲的那番故事。 “所以说,你清楚自己是被送养的吗?”江泊书道。 叶行序摆弄着他的手指:“他们在来认回我的时候,就把这些事说清楚了。在我刚出生没几个月的时候,孙家的生意就被警察盯上过一次。他们很晚才得知了警方的行动,逃得很匆忙,各种各样的东西都要带上,我这个毫无自保能力的婴儿自然就成了累赘,于是他们找到我的养父母,说服了他们,我便像个普通人一样长大了。” 江泊书微一蹙眉,也顾不得抽回手,只看向叶行序:“你父母这明显就是把你当成了一个可有可无的物件,想丢就丢,想要就要,你是怎么被打动的?” 谁知叶行序道:“谁说我被打动了?” 江泊书不明白了:“那你没被打动……为什么又顶着警察的名头加入这个犯罪团伙?” 这次叶行序却没直接回答,而后拿叉子叉起那块被江泊书拒绝的苹果,面上轩渠:“吃吧。待会就氧化了。” 毒贩手上的东西千万不能吃,这是无数缉毒警的血泪。 于是江泊书摇头,坚决道:“你要怕氧化你吃。” 叶行序笑了笑:“那剩下的一半你吃?” 江泊书差点给这句话呛死。 这两个选项都很划不来。第一项是针对身体的伤害,第二项是针对心灵的玷污。 叶行序又慢悠悠补了句:“不想知道我为什么答应回到家族里?” “……”江泊书满脑子想着“为人民服务为人民服务”,一把拿过叉子,盯着那一小块苹果看了有三分钟,才试探着咬了一口。 是脆苹果,很甜。 尝着是没什么问题,但江泊书也没吃多,又放回了盘子里:“所以能说了?” 叶行序拿起盘子,起身开了屋门:“让我回忆一下。” 这番行径太过无赖,以至于江泊书一时间都忘了自己现在还受制于人,跟着到了门边:“叶行序你——” 他话语一顿。 屋外另一人手上拿着盘子,正跟叶行序说着话。 “话说孙涛鹏他什么时候能回来……”听到江泊书的声音,他的目光转过来,半是打趣道,“你这屋里什么时候多了个人啊叶行序?” 叶行序走到屋门前:“从外面带回来的。” 那人似乎并未发现什么不对:“那我不多问了。你待会儿记得去正屋一趟,老孙几个人等着要警方最近的缉毒情况呢……” 叶行序关了门,回头来看江泊书:“我想你应该有新想法了?” “……”江泊书沉默一阵,而后道,“你没和他们说警方的行动?” 想想也是,不然叶行序怎么还能和他聊这么久。 叶行序笑着点点头:“看来你自己猜到了。这就是我‘没有被打动’的原因。” 江泊书呼出一口气:“那你为什么又不能好好当警察了?” 叶行序这个人到底是怎么想的,江泊书至今还摸不着头脑。 “我这个人,一般都会给自己很多条路。”叶行序直直看着他,“警察这个职业,我是不可能当下去了。而孙家近些年的生意情况如何,我看出来了,一直在走下坡路。虽然我这些年在尽力去剔除掉那些米虫了,但还是无济于事。” “米虫”? 江泊书突然想到某个人。 “所以孙涛鹏,就是这个‘米虫’之一?”他道。 不出所料,叶行序唇边噙着的笑晕开了几分:“你很聪明啊泊书。我本来想着他就算蹲不了大牢,一直耗着也可以,而我的身份也一直藏得很好。只可惜他和他叔叔臭味相投,在分局里又碰巧见过我几次,两人讨论半天,得出了我是存心想害他们的结论。虽然这一结论确实不错。” 答案在江泊书脑中渐渐浮现,但他还是继续问道:“没法挽救了……所以就要弃了这个家族?” “对啊。”叶行序认同了这个说法,“我准备了船,明天就带你出境。” 江泊书捏紧了衣角:“他妈……算了,你已经找到新‘老板’了?” “那肯定是确定好新工作了才放心出国。”叶行序转身,从桌上拿来一个杯子,杯中的水不全清澈,像是掺了什么粉末进去,“该喝药了。” 这一劫比上回那个苹果还要可怕,至少苹果还是苹果色,这水的颜色都跟腌了十年一样。 江泊书不自觉站起身,向后退了几步:“这里面,掺了□□?二乙酰吗啡?还是……” 叶行序说:“没有催情效果的,你放心。” 我去你妹的没有催情效果! 话题为什么能歪成这样! 见叶行序还一副饶有兴味的表情,江泊书试图唤醒叶行序的良知:“你也和缉毒警打过不少交道,知道毒品会对一个人造成多大的伤害……” “我当然知道啊泊书,怎么变得这么不信任我了。”叶行序将杯子搁下,随后把江泊书拉回来,“只是一些让人暂时虚弱的药物,明天既然要带你走,总要做点准备。” 江泊书表情难言地看着那杯水好一刻,少选后,他下定了决心,伸手去拿杯子。 “这杯水味道可能不怎么好,喝完给你个巧克力。”叶行序又补道。 味道好不好这件事江泊书倒不在意,只是巧克力他真不稀罕。 他旋即仰头喝了半杯不明药水进去,毫无表演成分。 江泊书将水咽下,顺带感受了下味道。 有点苦,有点涩,跟退烧药的味道有点像。 他刚想把剩下的水也给喝了,只不过叶行序先一步从他手中将杯子拿过,将其放回了桌上。 那人跟变戏法似的,掌心倏地出现了颗巧克力:“给你。” 江泊书有些嫌弃:“你这跟哄小孩一样的手段有点恶心。我不要。” 叶行序也没逼他,将巧克力收回去:“那你休息一下吧,我赶着去骗那些毒贩。” 江泊书的视线在他身上停了一下啊,蓦地又改了口:“——你等一下,把巧克力给我。” 叶行序笑了笑,将巧克力递到了他手边:“你不也被江厅长惯得像小孩?吃吧。觉得好吃的话我多带点回来。” 江泊书将巧克力收进口袋里,复又问道:“你什么能回来?” “是真心问我的吗?”这一句让人感到危机的话后,叶行序又补道,“按以往来算的话,大概十点左右吧。” 江泊书点点头:“我还想着你能直接消失一整天呢。走吧走吧。” 待屋里只剩下江泊书一个人时,他迅速起身到门边,拧开门把手,透过门缝往外面看了眼。 嗯,走远了。 他就没想过要老实待着,毕竟申请单独行动的最大目的,便是找到林椿荷,将她带回到警方处。 也不知道那些被拐来的女生都会在哪…… 江泊书又确认了几番,才开了门,走出屋外。 好在这里的房间建得比较密集,便省去了江泊书大面积走动的力气。 他走向身旁一间屋子的窗户前,抬手擦了擦玻璃。 擦完后江泊书看了眼自己手掌,黑了。 这间屋子似乎并无人居住,外窗玻璃上积了厚厚一层灰,显得房间里头灰蒙蒙的。 他凑近窗户,往里头看了眼。 不出所料,这间屋子内部也很破败,杂物占去了大半空间,尘烟在空气中乱舞。 应该是个杂物间? 江泊书刚想去别处找找,窗户下方却突然响起什么东西摔落的声音,紧接着,一双眼睛便贴在了玻璃上。 “!?” 江泊书给吓了一通,下意识扭过头去,却不料那双眼睛的主人似乎也给吓到了,“咚”的一声,她栽倒在地上。 “……” 江泊书思索片刻,随后闻了闻自己袖口,才去寻找这间屋子的门。 不过几秒,一扇锈了半边的铁门便映入眼帘。 江泊书本来还想着是不是还要撬个锁什么的,但只轻轻一推,力都没用上,那扇门便开了一条缝。 看来孙家的人并不担心这里面的人会逃跑。 甫一踏入屋内,最先闻到的,便是一股仿若闷了半个世纪的霉腐味,像是灰尘和动物尸体的混合。 他的目光搜寻着方才的那个女生,向下望去,便见那人此时还蹲在窗户底下,眼神是麻木后的恐惧。 “……林椿荷?”江泊书试探着喊一句。 之所以是试探着,是因为这姑娘骨瘦如材而又灰头土脸,根本看不出哪里和林逢之相像。 大概是江泊书赌对了。 那个女生对“林椿荷”这三个字有很明显的反应,她猛地一抬头,眼神几乎要粘在江泊书脸上:“你……你知道我叫林椿荷……” 江泊书不知该说什么,只将袖口递到她鼻尖。 在启程前他就借了林逢之那瓶“香水”在身上喷了几通,林椿荷毕竟是闻了这味道十几年,自然是在敏感不过。 她抓着江泊书的袖角,须臾间,一行滚烫的泪便打湿了衣料:“哥哥……哥哥……” 江泊书蹲下来,和林椿荷平视着,多确认了一遍:“你是叫林椿荷吗?林、椿、荷。” “我是!”林椿荷情绪激动,双手死死抓着江泊书,挣扎着想站起来,但不知为何,她仍是摊在地上,“在这里没人在意我叫什么!是你带着警察来了吗哥哥?是吗?” 江泊书知道她这是将自己认成林逢之了,但他没否认,而是从口袋中拿出巧克力,剥开外衣后,将其送到了林椿荷唇边:“你吃个巧克力吧。很甜的。” 林椿荷突然间愣住了。 她的眼泪还挂在脸上,半晌后,她张开嘴,咬了一截进去。 “甜吗?”江泊书问。 林椿荷小心翼翼地点头:“……我好久没吃了,这个巧克力……没事,我不吃。” 江泊书动作没变:“椿荷,啊。” 趁林椿荷张嘴之际,江泊书赶忙将剩下的巧克力投进她嘴里:“你吃吧。我跟你说一些事。” 林椿荷低着头,江泊书知道她是在哭。 他叹了一口气,旋即道:“你可能还要在这里多待一天。明天全部警力会赶来这里,到时候我会再来这里,你什么都不用管,跟我一直跑,直到看见警察,知道了吗?” 林椿荷点了点头,霍然间,她又半是爬着着地到了杂物间另一头,一抬头,竟是抱下了一个婴儿。 “我……我可以带上小圆吗?”那个婴儿同林椿荷一般瘦得脱了像,两颊深深凹下,看着格外不讨喜。 她此时正安睡在林椿荷怀中,不哭不闹。 江泊书只觉得自己大脑空白了一瞬,待再缓过神时,白雾似乎掩盖了视线:“……可以的。” 既然事情都办好了,江泊书便起身擦了擦眼泪,准备回到原先的屋子里:“你明白了吗?椿荷?” “我明白,我明白。” 江泊书放下心,刚要拉开门,却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 “唉,原来你拿巧克力,是为了给别人?” 之之一摸脑袋发现绿绿的……不对不对,逢书唯一官配嘿嘿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2章 移舟 第23章 移舟 江泊书的手僵在半空中,片刻后,他抬头一看,果真是叶行序。 怎么回事?不是说要十点?现在应该九点都还没到吧? 难道是……叶行序早就猜到了他的意图? 脑中思索间,身后急促的呼吸声将他拉回了现实。 江泊书回头一看,林椿荷紧紧抱着怀里的女儿,跌坐在地上。 “……”他推开叶行序,出了屋子,顺带关上门。 待确认林椿荷不会再看到身边这个人时,江泊书才收了心,呼出一口气。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叶行序便开口了:“你同情心泛滥了?” 江泊书一愣,旋即又意识到一个点:叶行序可能并不认识林椿荷。而江泊书方才与林椿荷的对话,他或许也没听到多少。 想到这,江泊书便放下心来,回道:“闲不住。而且给个巧克力怎么了?” “还有……”他想了想,还是问道,“那个女孩子在你们这待多久了?叫什么?” 叶行序递给他个巧克力,便像个局外人般道:“被孙家老大买回来大概有十几年了。叫什么,我不清楚。问别人也没结果。在这里,被拐进来的女生都统一叫为某人小媳妇。” 江泊书接过巧克力,如先前一般塞进了口袋里。 听完叶行序这一番语气平平的话后,江泊书颇富讽刺之意地哼了声:“……自己也心知肚明这些女生都是被拐来的。” 叶行序笑了:“我又没买这些女生,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跟一个三观歪了的人交谈没有丝毫意义,江泊书便改了话题,转而去问另一件事:“你能这么早回来,是谎报了时间吧?” “是啊。”叶行序推开屋门,“我就想着以你这性子,就算喝了药也肯定不会真待在屋子里。不过我本来是抱着你跑了的这个念头的,看来还是我太不信任你了。” 呵,呵,呵。 江泊书在心里回了他三个铿锵的呵,一声比一声有力。 “你现在睡吗?”叶行序倏地问了句。 江泊书有些没听清:“什么?” “我说呢,”叶行序指了指床铺,唇角微勾,“你睡吗?” 江泊书想说点话,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我”了几番,才带了脏道:“我……我他妈想掐死你。” 他自认自己不是个爱说脏的人,毕竟是由性格温和的江老同志带大的,深知文明的重要性。要知道就算是被林逢之拉下水的那次,他都咬住了牙,没说过一个脏字。 只是叶行序这人太不按套路来。 叶行序笑道:“希望有这一天。不过也挺晚了,趁早休息吧。” 江泊书扯过一床被子甩到地上铺平:“我睡地上吧。这是我最大的退步了。” 如果可以,他连睡都不想睡。 叶行序也没再说什么,关了灯:“那你很有原则啊,泊书。” 江泊书侧躺着,倏地觉得眼皮有些沉。 大概是药性上来了。 · 次日时,江泊书是被叫醒的。 睁开眼后,他最先确认了自己所处的地方,见没有变化后,他才按按额角,松了口气,从地铺上爬起来,问了嘴叶行序:“待会儿就走?” 叶行序饶有兴趣般:“你现在不抵触了?” 你这问的有意义吗…… 江泊书自然不可能把心里话说出去:“看你还不乐意了。” “看来我要做出改变了?”叶行序笑着说,“就现在吧。不然我怕公安厅打过来了。” 江泊书不予置评。 他忽然间又向叶行序伸出手:“你还有巧克力吗?” 叶行序毕竟不是圣诞老人,身上揣不了那么多巧克力,便拉开木桌抽屉:“你拿吧泊书。不过你是什么时候吃的巧克力?我怎么没发现。” 江泊书也没客气,抓了一大把巧克力进口袋里:“带着船上吃。” 这当然是假的。 虽说昨天见到林椿荷的时候,她并没有太严重的应激行为,但在奔逃途中不免会遇见众多孙家的人,到时候就另说。 不过,几颗巧克力能不能稳定住林椿荷的情绪,也有点难说。 一直到口袋被巧克力挤得鼓起来,江泊书才停了手,起身道:“走吧。” 叶行序偏头,示意他看向几乎空了的抽屉:“你还不如全拿了。”他将剩下的几颗的巧克力装进江泊书口袋里。 江泊书的手停在口袋上方,很想把这几颗挑出来塞那人嘴里。 但回想了一下先前两次的失败经历,他还是把手拿开了。 江泊书走在叶行序前面,先一步开了门:“是直接出境吗?” 叶行序后一步跟着出了屋子,语气轻快:“还要换乘呢。这又不是边境城市。” 他这一间屋子所处的位置比较偏,主要的用途估计就是放杂物,是以也没几个人会路过。 是叫人临时收出来的。江泊书想到了那份被解析出的视频。 但在接触到阳光时,他不由得扶了扶头。 昨天喝下去的那杯水真不是假的。 只是在这种状态下,还能不能护得住林椿荷。 “走个十几分钟就到了。挺近的。”叶行序注意到他的动作,笑着补了句。 江泊书摇了摇头,走到了他前面。 叶行序说的倒真没错,在树林间穿梭了约莫有十五分钟后,视野倏地开阔起来,被粼粼的银光占据。 并不算广阔的湖面上,一艘精巧的小船吸引了视线。 叶行序先一步上了船:“你也来吧。” 江泊书在甲板上找了个椅子坐下:“我歇一会儿。你去搞这船。” 叶行序应了下来:“行。” 江泊书的视线定在了他背后。 这番“歇一会”自然是假的,江泊书不可能真跟他走了。 现在叶行序似乎对他放下了警惕? 江泊书站起身来,无声无息地走到叶行序身后。 “泊书?”但不知为何,叶行序还是听到了些许声响,回头看了他一眼,“你不歇着?” 江泊书拍了拍他的肩,笑道:“当然不可能啦。” 他复又瞥眼看了番叶行序身前有些低矮的栏杆,视线下移,确认完了水的深度后,他拉过还有些不明所以的叶行序,“吃不吃巧克力呀?” 江泊书也没等这人回复,抬脚一踹。 “砰”的一声,水滴溅到了江泊书脸上。 “你爹高中英语九十分,谁他妈跟你去外国找罪受!” 发泄完这一句后,江泊书本来还想多说点自己这两天憋在心里的话,但在临开口时,远处的爆炸声让他想起了自己所处的境地。 便也没再敢继续耽搁,研究了一阵这船的操纵台后,果断按下了船的驱动键。 现在公安厅的行动正式开始,叶行序一定是没胆子再回去了,此时不回更待何时。 江泊书便从甲板上跳下来,往回跑着。 林椿荷所在的那一屋子就是杂物室——或者直接点,就是个堆除了食品垃圾的地方——加上位置偏僻,这会儿应该孙家的人应该不会去管她。 被叶行序带来这地的一路上,江泊书连眨下眼都不敢,净在记路,就等着将那人踹下船后能尽快回到孙家去。 好在他记性好,就算是情况危急,也没有走错任意一条路,陷入更为令人绝望的困境中。 约莫十分钟后,江泊书回到了孙家当中。 他喘了几下,呼出一口气,随后跑向那间林椿荷所在的杂物室,伸手去够门把手时,却摸了个空。 江泊书心中一惊,视线调转,看向杂物室里头。 果然,屋子里除了跌在地上的林椿荷,还有个背对着门口的男人。 那个男人此时也注意到了屋外的江泊书,缓缓转过头来。 “……”江泊书不由怔愣一瞬。 但霎时后,江泊书抓过半挂在窗台上的脏布,在那男人反应过来前,手上布条便猛地绕过他的咽喉,在颈后交叉,刹那间绞紧。 江泊书这下是用了死力,最多只需要一分半钟,便能绞碎一个人的喉骨。 那男人挣扎起来,拔过腰间的枪对准了江泊书。 他的手并不稳,江泊书微一偏头便躲开了子弹的飞行轨迹。 躲开子弹后,他旋即踹向那男人的小腿,在后者吃痛而下意识地双膝屈起时,他也抬脚踩在了那人的头上。 “咔”。喉骨传来了最后的碎裂声。 手枪摔落在地,出于求生本能,男人的手在地上胡乱摸着,江泊书先他一步抓住枪柄。 枪口对准那人的太阳穴时时,江泊书忽然想起来林椿荷还在屋中。 子弹击碎头颅的场景实在太过血腥,于是江泊书在临开枪的前一瞬,将枪口下移,对准了那男人的心口。 “噗”—— 鲜血从伤口中迸射出来,几滴飞得高的,沾在了江泊书下巴。 “咚”! 尸体倒在地上,江泊书松开手,检查着林椿荷的状态:“椿荷,你怎么样?” “哥,哥哥,”林椿荷声音里都打着颤,“他死了吗?” 江泊书感受到她情绪中的极度恐慌,便从口袋中摸出了一个巧克力,剥开了外衣:“没事的椿荷,啊。” 林椿荷嘴唇发抖:“哥,我不吃……” 江泊书心头莫名升起一丝懊悔:林椿荷这是怕他了? ——但这显然是他想多了。 林椿荷在说完“我不吃”的下一秒,指着江泊书的脸道:“你的脸,被划到了……” 江泊书愣了愣,用另一手抹了下脸,果真是一片粘腻。 大概是没完全躲开子弹的缘故。 “我没事。你先吃个巧克力,你现在情绪不太对。”江泊书缓和着语气。 这还是他生平第一次去哄人。 林椿荷倒也真的信任他,听罢便点了点头,咬下一截巧克力。 江泊书将那把枪放进腰侧的口袋里,随后叮嘱着她:“椿荷,现在我们要去找警察了。你听好,待会跑起来的时候可能会遇到很多你害怕的人,但你一定要跟紧我,不能停下脚,如果感到害怕了,你就吃一个巧克力,好不好?” 林椿荷胡乱点着头,而后转身去抱那个女婴:“那……那走吧。” 江泊书问了一句:“她会闹吗?” “不会的!”林椿荷像是怕他要把这女婴扔了一样,忙不迭道,“小圆很乖的,她都很少哭。” 江泊书也没再说什么,领着她出了门。 说来也是,当时情况危急,他竟也没怀疑过,一个出生没几个月的女婴,怎么可能一直在睡觉,完全不哭泣。 是以在随行而来的医护人员说出那句“这女婴都死了快三天了,还怎么治啊”时,江泊书突然觉得,一切似乎都在隐隐指向些什么。 命运总是如此让人无力。 你可能不相信,但这就是墨墨子招笑的真正实力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3章 移舟 第24章 推水 待林逢之调配完人员,又同下层警员说了一串基本的注意事项,最后从行动地点赶到林椿荷所在的医院时,江泊书已经带林椿荷做完了所有检查。 倒也不能怪林逢之,毕竟作为一位警衔等级不低的副支队长,要换作别的行动,是根本走不开的。 余光瞥到林逢之那身显眼的警服后,江泊书便麻利地起了身,迎向那人:“林副支队。椿荷现在正躺在病房里面呢。” “……”林逢之脚步顿了顿,目光停在他的脸上,“你的脸没处理?” 江泊书抬手一摸。柔软的触感中,一排结了痂的伤口格外突兀。 他旋即放下手:“椿荷手术前我就找医生抹药了,没事。椿荷更重要点,医生也等着家属呢。” 他拉过林逢之。 “你是病人家属?”门前的主治医师抬起头来,直切主题,“还请家属做好心理准备。患者的身体状态很差,几乎没有完全治愈的可能。” 林逢之呼吸几乎一滞。 也是转瞬间,他恢复了往常的神态:“您先说吧。” 医生便回了话,语气平静:“因为长期营养不良的缘故,患者不仅免疫系统完全崩溃,肠道黏膜也萎缩得厉害。再加上反复的生育,她的子宫也有许多撕裂伤……” 说了快两分钟的身体状况评估后,医生看了眼手上的册子,才补了最重要的一点:“当然,如果患者能积极配合的话,以上就只是些小病,以后生活中小心点就是了。但偏偏患者的精神状态又特别差,或许有些精神疾病。你们等会可以带患者去精神科看看。” 剩了这一科不去看,倒不是江泊书有意为之,而是林椿荷的情绪不允许。 节假日时期,三甲医院里的人本来就多,林椿荷又一直念着自己那个早已夭折的女儿,每次临近崩溃时,江泊书就边哄着她边拆开一个巧克力。 本来这法子还挺管用,但在林椿荷一连吃了十几个巧克力,而江泊书手上的存货也即将归零时,他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长期几乎断食的人,短时间内吃大量甜食,有可能导致血糖剧烈波动。 他便拉着林椿荷走到一处较空旷的地方,先夺走了后者嘴里还没来得及吃完的半截巧克力,而后便约法三章起来。 意料之内的,效果并不好。事情也以江泊书及时带林椿荷回病房为终结。 这一长串的心累经历江泊书自然是没说,却不知怎的,林逢之像是看穿了他心中所想,淡声道:“辛苦你了。” 林椿荷已经算是我没有血缘的妹妹了。江泊书心说。 医生并没有在意他们俩的小动作,念完这些目前存在的问题后,他还补了一句:“虽然我不是心理或者精神科的医生,但有一点最基础的我也明白——每一个患者都不是三两天就能好的,家属要做好这个觉悟。” 林逢之闭了闭眼:“我明白了。那能进去看看患者吗?” 医生合上册子:“只要不刺激到患者的情绪,都没事。” 江泊书叹了口气:“进去吧,林副支队。” 他推开门,先一步走进去。 林椿荷靠着墙板,坐在床上。 听到开门声,她先是下意识地要躲起来,但见是江泊书,她便小声开口道:“哥哥,小圆呢?” 江泊书偷偷看了身后的林逢之一眼,倏地想起来自己还没跟他解释这一茬。 不过见那人表情没什么变化,他也没在意,在床边坐下:“小圆也生病了,在治疗。椿荷,你还记得你哥哥叫什么吗?” 林椿荷愣了下:“你为什么来问我你叫什么?” “椿荷,“江泊书想了想,为了林逢之,还是道,“我姓江,你哥哥该姓林的。我不是你哥哥。” 林椿荷的手无意识地紧捏了被子:“那……我哥哥呢,我爸妈呢,小圆呢?你……你长得像我哥哥……不像,他……不爱笑……” 江泊书柔声道:“有很多人爱你。” 最后不知怎的,林逢之还是没进病房,沉默着站在江泊书身侧。 半晌过后,关上了病房门。 江泊书其实也能猜到几分其中理由。 林椿荷现在最缺的就是与人的平和交流,而林逢之恰好又天生是个冷脸,虽然和林椿荷记忆中“不会笑的哥哥”对上了,但最终是兄妹相认的概率大,还是林椿荷情绪受到刺激的概率大,江泊书不敢说。 “林副支队。”在住院部里走了一阵后,江泊书忍不住开口叫了林逢之一声。 却不知怎的,那人没有回话。 这倒是奇怪。林逢之虽然话少,但也不至于到不理人的程度。 江泊书不明所以,便绕到林逢之身前。 甫一抬头,一滴泪落到了地上。 江泊书的表情仿佛被定格住了。 惊诧之余,他又感到一丝丝“是不是该回避一下” 的尴尬之意。 岂料江泊书刚想转身,林逢之便出声了:“没事。你跟我坐一会。” “……”江泊书思索一阵,想着林逢之大概是需要一个倾诉者,便在一旁的连座椅上坐下,“想说什么就说吧。” 也不是第一次当心理辅导师了。 林逢之的啜泣几乎是无声的,如果不去看他脸的话,当真是看不出这人此时的状态。 想来也是,林逢之这人的情绪,向来都只藏在心里。 只是看久了,江泊书才明白了林家兄妹的一个相似点。 ——不轻易流泪,就算是落了泪,也会让人心里格外得……压抑。 江泊书从始至终都没开口,坐在林逢之身侧,握着他的手。 少选后,林逢之调整好了情绪,呼出一口气,抬眼来看江泊书:“……见笑了。” 江泊书轻轻摇头:“我理解你。虽然我并不能完全体会到你的心情,但单单以一个外人的视角去看……我也心疼椿荷。” “我现在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了。”又是片刻后,林逢之道,“在父母相继离去的那段时间里,我想着椿荷回来了就好了,却忽略了椿荷也会变的这一点。她的精神需要多久才能恢复正常?恢复了之后,她又该怎么办?她在那里待了十二年,现在已经二十八岁了,她今后的人生要怎么走?我不可能一直护着她的。” 江泊书大抵是个敏感的人,此时的他,眼前竟也有些模糊。 他抹了抹眼睛:“你是个很好的哥哥。” 林逢之笑了笑,其中苦涩居多:“是吧。椿荷高中没有读完,现在只有初中毕业证。在学历贬值的时代里,研究生都有可能失业,更何况是高中毕业证都没有的人呢。椿荷的身子也弱,做不了体力活的。林家也不是大富之家……而且我想,椿荷大概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接受不了爱情这种东西了,让她高高兴兴地去嫁人,也不可能了。” 江泊书想说些什么,可什么都像是堵在了心头,讲不出来。 或许在得知林椿荷正躺在医院里的消息时,林逢之也抱了一丝希望。只可惜现实的悲戚,早已盖过了相逢的喜悦。 两相不语少顷后,江泊书抬手,拭去了林逢之眼角还未滴下的泪:“会有出路的。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椿荷也能算是我妹妹的。” “泊书。”林逢之倏地开了口,语气平缓,却显真诚,“你是我见过最惊艳的人。” 江泊书神情微怔。 直到回过神来,他才想到要回句话以表真诚。 在脑中搜刮了好一阵后,江泊书便唤了声:“林副支队。” “怎么了?” “你是我见过的……”江泊书顿了顿,继续道,“长得最好的人。” “……” 林逢之笑了:“原来只是这点啊。不过椿荷随了我,也长得很漂亮。” 沉重的气氛似乎在转瞬间轻快起来,江泊书一想到自己刚才因为词穷而说出口的句子,也有些控制不住想笑的**。 只是这份轻松还未持续多久,一道冷淡的声音便在四近响起。 “林副支队。”江泊书抬头一看,竟是解源。 大概是解知在行动里受了点伤,他来探望的同时,也顺道来通知了一句。 “何副厅长叫您到副厅办公室一趟。”解源道。 江泊书刹那间明白了何副厅这是什么意思。 肩章上有橄榄枝的警员都精得很,虽说林逢之在来医院前就和上级说过了,但“为了一个身份不明的受害者,在行动中途就退赶往医院”这件事实在太过暧昧不清,有点想象力就能明白事情缘由了。 想到这一节,江泊书便拉住了刚起身的林逢之:“等一下!带上我,我也去一趟公安厅。” 林逢之回头看了他一眼,而后将他的手轻轻拨开:“你参与不了的。” “谁说我要跟着你去见何副厅了。”江泊书不以为意,“我去找比他还高一级的官。” · 公安厅,厅长办公室门外。 要说江泊书对何副厅那一份莫名的仇恨从何而来,那大概是要追溯到他小时候去了。 何副厅跟江厅长是从市局交好到公安厅的朋友,在江泊书的成长途中,两人自然是没少见。 何副厅在工作上还好,算得上严肃端正,但日常生活中就不一样了,是热心到像个老妈子的人。别人对的其人评价江泊书不知道,反正他对何副厅的印象就一个:嘴有点碎。 小到叨叨江泊书挑食这件事,大到叨叨江泊书在分局办的某个案子。 每次俩厅长闲聊联络感情的时候,江泊书总会以各种方式成为他们的话题之一。 一路上江泊书都在脑内吐槽着何副厅,直到看见了厅长办公室的外紧闭的门,他才收敛了心神,缓步走过去。 和厅长秘书瞎掰扯了一阵,江泊书几乎用尽了自己半辈子的口才,才说服秘书先生,让他同意了进去跟江老同志说一声,江泊书便也得以面见老父亲。 “江厅长。”江泊书关上门,例行叫了句。 江老同志的桌子被文书填了大半,听到这一声后,他才停下笔,看向江泊书:“小江?你脸怎么了?先坐。行动怎么样,有事来找我?” 江泊书含糊道:“就划了一下。” 说完,他便在桌前坐下,组织了一下语言,还是决定不废话,直切主题:“林副支队长那件事您知道了吗?” 江老同志天生就有种松弛感:“知道了啊。老何听电话的时候我刚好就在旁边呢。你干什么啊?” “我……我……”拜托江老同志去做这种滥用职权的事,江泊书也是第一次做。 是以“我”了十几次后,他才下定了决心,同江老同志道:“您能不能给林副支队……批个可继续侦查的文书?” “……”江老同志颇为惊奇地看了他一眼,随后手指缓缓往上,正向监控的位置,“泊书啊,说话前要先斟酌斟酌。” 江泊书也是给吓得不轻:“我我我我我我忘了!” 江老同志见他这样子,也是乐了一阵:“吓你的。这监控早上就坏了,还没到人来换的时候呢。” 他旋即正色:“但就算没监控,我也不能轻易答应你这个要求。《公安机关办理刑事案件程序规定》里明晃晃地写着呢,当案件当事人与办案警员有血缘时,办案警员必须回避,否则最少都要被记大过。这不仅是对案件的重视,也是对警员的保护。你倒是说说,为什么要帮小林请求这份文书?” 可能,是为了让林逢之亲自还林椿荷一个公道。 又或者,只是当初那个约定。 见江泊书不说话,江老同志也叹了口气:“你明明才调来没几个月,怎么和小林的关系就这么好了呢。就算我能同意你这个想法,党委会上的人也全部同意了,但如果你这个朋友就是下一个叶行序呢?你这不就是被卖了还帮人家数钱。” 江泊书自知冲动,垂着头,缄默不语。 不知怎的,脑海中浮现出的不是什么有理有据的辩词,而是林逢之那番压抑的啜泣。 “……那我先走了,打扰你工作了。”江泊书起身。 他刚要开门离去时,却又听江老同志又叹了口气,补道:“但小林这人办案确实厉害,公安厅暂时也抽不出个人去补他的位置。你的意见我收下了,等党委会的结果出来吧。” 主线先告一段落,现在是椿荷的养病(逢书恋爱)支线!小叶子需要一点时间在国外发育。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4章 推水 第25章 推水 次日时,江泊书同林逢之一齐到了医院,带着林椿荷挂了精神科。 做了好几个检查,又跟医生聊了有一个小时,历经五个小时,最后的诊断报告终于到了两人手上。 “药物只能辅助,起不了太大的作用。最好的方法就是让患者感受到平和温暖,不能操之过急,否则会适得其反……” 江泊书倚着墙,一边拉着身侧的林椿荷,一边拿着诊断报告,若有所思地念着。 他翻过一页,纸张背后一片空白。 见报告已经到了头,江泊书便合上诊断报告,思索一阵,便同林逢之商讨着接下来的对策:“你待会是不是要带椿荷回家啦?” 有各种血泪在前,林逢之便离林椿荷远了些。 他闻言看向江泊书,应了声:“椿荷接下来要静养。” “这点我没异议,但我就是有个问题。”江泊书微微弯下腰,把林椿荷的头发挽到耳后,“你和椿荷真的能单独相处吗?” 他说完这句后,顿觉有几分不妥,便找补道:“……你别在意,我不是故意要说的。” 林逢之并没放在心上:“不是你的错。我心里也在想这件事,毕竟椿荷对我和对你……不是一个态度。” “试试?” 江泊书向来是个说到做到的人,当即就把林椿荷拉过来一点:“椿荷,看一下这个哥哥?” 林椿荷:“……” 林逢之:“……” “哥哥!”林椿荷紧紧抱住江泊书的手,哭喊了一句。 “…………”江泊书哄了林椿荷几句,而后望回林逢之,“这有点难办。” 林逢之按了按额角:“她赖着你也不好。” 江泊书语气轻松:“住我那啊。你不介意就行。” “泊书,虽然我知道你是好心,但你这样真的很像……”林逢之道,“对椿荷有意思。” “那你也一起来呀?”江泊书乐了好一阵。 笑完了,他便正色道:“我认真的。你看你那么少话,难道天天和椿荷大眼瞪小眼吗?……不能吃巧克力啦,待会就走了。” 后面这一句是同林椿荷说的。 林逢之合上眼:“你是个很好的哥哥,泊书。” “你这是夸我稳重啊?”江泊书很高兴,“虽然我和我的那帮堂表妹见面就掐……” 林逢之起了身:“走吧。” 江泊书拉上林椿荷:“行。你开车?先去你那收点东西。” 林椿荷平常时候倒还挺安静,坐在江泊书身边,只字不发。 倒是江泊书絮絮叨叨地跟她说了挺多,接下来要去哪,待会吃什么。 最后见林椿荷有了几分困意,便住了嘴,让她补补精神。 车里没了声音,江泊书思绪也飘散去了别处。 昨天那场行动很成功,在将伤亡最小化的情况下,擒获了主要的犯罪人员。 江泊书在与警方汇合的时候便说了叶行序这件事,但前前后后耽搁了太久,待分出另一支警力前往排查时,叶行序此人已消失不见。 后面警方又根据江泊书说的去查了出境情况,同样是毫无结果。 通缉令已经下发,但江泊书也说不准,叶行序现在是为了避风头而继续在国内苟着,还是以别的手段出了国逍遥。 江泊书摇摇头,叹了口气。 前排的林逢之从后视镜中注意到他的表情,问了一句:“怎么了?” 他不问还好,甫一出声,江泊书便想起了另一件事:“那个,何副厅昨天跟你说什么了……没事没事,我就是想跟你说一句……” 江泊书想了半天,最后只说出句没头没尾的话来:“你不用太担心这件事的。放宽心就好了。” 林逢之笑了声。 从镜子中,江泊书看到了他弯起的唇角。 “泊书,”他道,“你这个性格,应该有很多人喜欢你的。” 江泊书哼了声:“那也要我喜欢……” “到了。”林逢之停下车。 其实倒没什么东西要收的,毕竟已经十二年过去了,十六岁的林椿荷穿的衣服已经不适合了,江泊书便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思索着要不要给林椿荷买点衣服。 “哥哥。”身边的林椿荷叫了一句。 江泊书回过神来,应道:“怎么啦?” 林椿荷的环视着屋子:“我回家了,但是爸妈呢?” 江泊书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他胡乱答了两句,随后起身,找到房内的林逢之:“林副支队。” 林逢之偏头看向他:“怎么了?” “我之前好像忽略掉了一个也很重要的点……”江泊书微咳几声,“相对于别的地方,椿荷可能更熟悉这个从小生活到大的家,所以……还是我收东西好了。” 林逢之目光沉静,却有些许说不上来的情绪:“因为椿荷,你多了很多麻烦。” 江泊书踮起脚来搭他的肩:“你如果担心椿荷的话就换个角度去想吧,我冲着你去的行不。” “……”林逢之不置可否,“不要踮脚。” 江泊书故作无事般恢复了平站这个动作:“椿荷应该还要买几件衣服吧?” “这个就不用你去了。”林逢之复又道,“解知出院了,问我晚上出不出来吃顿饭。你去吗?” 出院这么迅速,看来伤得不重。 江泊书随口问了句:“还有谁。” “他弟弟和弟媳。” 江泊书顿时猜到了解知这一举是何意。 大概就是出于“不要看我这么大了还没结婚但我还是个直男身边也全是直男”的心思。 想到这,他不禁也有些同情解知:“我也去吧。多一个直男解副支队就多一份底气。” 林逢之:“?” 说笑完后,江泊书又想到另一茬,往屋外看了眼:“那我们两个都出去了,椿荷怎么办?” 不知怎的,他竟莫名觉得自己跟林逢之就像对刚要完孩子的夫妻,出个门都要担心孩子在家能不能照顾自己。 林逢之也在想这件事:“你去问问椿荷吧。普通的生活问题她应该能解决,就是怕她的精神状态会不好。” 江泊书转身往外走去:“我看看能不能和她说通。” “哥哥。”林椿荷唤道。 江泊书在她身边坐下,思考了一会,便道:“椿荷,我晚上要出门一趟,你可能要自己在家。” “……”林椿荷道,“你会回来吗?” 江泊书点点头,给她做着保证:“说不定你一睁眼我就到家了呢。不过……” 他拉过林椿荷,随后指了指屋内,在后者耳边道:“那个人还记得吗?” 林椿荷回道:“怎么了?他是谁吗?” 江泊书小声道:“你可以也叫他一声哥哥吗?” 林椿荷抬起头,不解地看着他:“为什么啊?” ……这样子,林逢之心里应该好受点。 江泊书一边盯着房间门口,一边解释道:“怎么说呢……椿荷,你别看他看着很可怕,但其实他也爱你的。看人不能只看表面。” 林椿荷还是理解不了:“但他一句话都不说……” 十几年的折磨也破坏了林椿荷的一部分记忆,只记得模糊的称呼,却不记得具体的性格样貌。 想起报告上的这一点,江泊书终究是没再强求她:“没事啦。不过你如果想好了,可以叫他哥哥了,也不用怕,他会很高兴的。” 他靠着沙发的软垫,突然想到家里,有些头痛。 现在和林椿荷的这些事,能瞒家里多久,就瞒多久吧。 · 晚时,餐厅。 江泊书同林逢之到了地方时,解知跟解源两口子已经聊开了。 他快步走进包厢内,拉开了椅子坐下:“解副支队,我们两个来晚了。” 解知的视线转到他身上,奇了一瞬:“你跟林逢之一起来的?” “顺路嘛,林副支队载我一程。”江泊书搪塞了句。 他跟林逢之住一块这件事,还是不要让这位被弟弟伤透了心的直男知道为好。 也得亏解知当了三十几年的单身直男,并没听出什么问题来:“那你和林逢之关系挺好啊。” 当然啦。 林逢之拿来菜单看了一眼:“点菜了吗?” 解知回了一句:“还没呢,就等你两个了。” 江泊书暗自松了口气。 他那好几页的忌口还摆在那,要是这三人提前点了一桌子菜,上菜的时候他可难熬。 感慨完后,江泊书又凑向林逢之:“你知道我忌口吗?” “知道。”林逢之道,“所有常见的配菜你都不吃。” 江泊书:“……” 江泊书:“你辜负了我对你的信任。” 他不再理会林逢之,想起解知昨天受伤住院这件事,便转向那人道:“解副支队,你伤哪啦?” “肩膀吧,没多严重。”解知没把这当一回事。 但他旋即话锋一转:“小江你还记得要关心我呢,楚澜雨知道这茬儿后还高兴跟中彩票了一样。” 莫名被殃及到的楚澜雨还没来得及说话,一旁的解源便冷冷回道:“上次楚澜雨住院,你直接在公安厅交流群里面发红包。” “……”这厉害了。 江泊书贴近林逢之,遮住口型,低声道:“解副支队发了多少钱?” 林逢之拿着铅笔,在菜品旁边勾选着:“解知发了五百,解源抢了三百。” 江泊书惊叹一声:“这手气,抽卡一定厉害。” “发烧算什么大事啊,而且你不抢一大半交住院费去了……”解知心虚片刻,复又抬头向江泊书,“小江你说什么呢?什么抽卡。” 江泊书微咳几声:“就是呢,我想着解警督抢红包手气都这么好了,如果在游戏里面抽卡什么的话,一定也很幸运的。” 解知仿若找到了知己:“小江你这可说对了啊,我都怀疑我那点运气全给解源那人吸去了,现实中谈恋爱省下的钱全花到二次元里了,我感觉我这辈子就这样了……” 楚澜雨揶揄了一句:“反正你也找不到梦中情人了,彩礼该花就花,挺好啊。” 解知叹息着摇摇头:“弟媳妇你也给不出去啊。” “大舅子你看你这话说的。”楚澜雨笑着一揽解源,“解法医想要的话多少万我都能给啊……哎哎解法医。” 江泊书偷看了好一阵,刚想垂下头去笑一阵,一个菜单便递到了他手边:“你看看有没有你的忌口?” 江泊书接过菜单,扫了几眼林逢之勾选出的菜。 意料之外的,林逢之虽然一副没把别人忌口放心上的模样,但江泊书看了一通下来,他还真没点什么江泊书讨厌的菜,更多的是符合江泊书口味的菜品。 “你记性挺好的呀林副支队。”江泊书将菜单转交到解知手上,夸了林逢之一句。 林逢之短促地笑了下:“要是勾错了任意一道,你或许就有得说了。” “我也没有那么不讲理吧。”江泊书不赞同地看了他一眼。 解知一行人同他们两个的口味相近,也没额外多点什么菜,将其递到了服务生手上。 只是在菜被端上桌时,江泊书才发觉一件事——解知额外点了个不受桌边诸人欢迎的饮品。 “谁要喝啊?自己一个人喝真的没意思。”解知拿开瓶器撬起酒瓶盖子的一角,随着一声气泡破裂的声音,瓶盖落在了桌上。 “我不喝。解法医也不喝。”楚澜雨率先表态。 林逢之连说话都省了,态度明确。 解知希冀的目光便落在了江泊书的身上。 江泊书也很给他面子,将杯子递过去:“我喝。” 解知很高兴:“小江你这人可以!不过你不会耍酒疯吧?” “你还会喝酒?”林逢之问了他一句。 江泊书将满了玻璃杯子拿回,抿了口酒:“会啊。我堂哥就是个酒蒙子,跟他混久了就会了。” 说完这句,他又扬声跟解知保证着,“放心放心,我虽然酒量不怎么好,但酒品很好的。” 单从解知喝酒的动作来看,就能知道这人酒量一定不差。 他吃了一筷子菜:“‘不怎么好’是个什么量?” 江泊书将酒的瓶身扭转,找到度数看了几眼后,便回道:“这种度数,这种杯子的话……四杯倒两杯醉吧。” 林逢之给他夹了个排骨:“那少喝点。” “放心啦,我自己有数。” 然而事实证明,这种打包票的话,一般都不可靠。 男人一灌起酒精来,再陌生的人都能聊开聊美。江泊书同解知二人自然也不例外,从警队经历聊到感情生活,两人惺惺相惜,大有往昔的钟子期伯牙知音之势。 江泊书基本没动过筷子,杯子倒是拿起了不少次。 “其实我也没喜欢过人的,大部分时间都在查案子,少数的休息时间里也没力气去和女孩子约会。”江泊书吃了口米饭,含糊道,“不过我不急。感情这种东西,强求来的也不适合自己。” 解知此时还挺清醒,没上脸:“刑侦队也有女警吧,没注意过吗?” “女警?有女警?刑侦队里的人除了林逢之,我就只能想到解警督和周栩了。”江泊书搁下筷子,倏地又去勾林逢之的脖子,“不过说到林副支队呢,我就要提一句了。虽然他不是女警,但也是我见过的长得最好的人……” 聊天途中,江泊书不知喝了多少酒。 林逢之知道他现在脑子已经不清醒了,刚想拨开他的手,那人却凑上来,仰起了脸。 解知:“……” 解源:“……” 楚澜雨:“……” “……我操,我操,我操!”解知喃喃了三声,继而怒拍桌,“林逢之你他妈解释一下!” 楚澜雨看热闹不嫌事大似的,一边给解源盛汤一边拱火:“大舅子你看你这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林副支队出轨了呢。” “滚你的大舅子,解源必须是你老公。”解知抽空骂了句自家弟媳,旋即以“我早就猜到了”状质问道,“我早就猜到你已经不是直男了!快说,是不是你勾引的小江!” “…………”林逢之拉开江泊书,让他靠着椅子坐好,而后揉了揉太阳穴,“泊书应该是在耍酒疯……” 解知坚信林逢之是在负隅顽抗:“胡说!谁他妈耍起酒疯来会亲自己朋友!” 靠。 包厢里什么时候这么吵了。 江泊书眼前逐渐清明,感到一阵晕眩的同时,他也随口问了句:“我靠……你们吵什么?我头晕死了。” 听到这个声音,解知顿时跟找到了救星似的,窜到江泊书身边:“小江!快说!是不是林逢之这人勾引你!” 什么勾引? 江泊书努力回想了一下:“我们刚才不是还在聊感情生活?怎么扯到这来了……解副支队你说话小声点。” “你——”解知道,“刚才搂着林逢之的脖子亲他!” “???” 江泊书的酒顿时醒了一半。 因为一下子喝了太多酒的缘故,刚才脑子就迷迷糊糊的,做事都近乎于无意识。 他偷偷观察着林逢之的表情,随后才试图解释一下:“那个,你不要太应激啊解副支队,我和林副支队……唔,好朋友,真的好朋友。刚才我脑子迷迷糊糊的,可能把林副支队看成什么……呃,漂亮女生……也不一定……楚副你觉得呢?” 他眨着眼。 楚澜雨果真顺着他的意思道:“小江这种情况呢,我理解的。想当年我也犯过这种错……” 江泊书还没来得及在心里多感谢他几下,便听那人话头一变,向着一个怪异的方向进发:“当时还是公安厅的庆功宴,我跟两个领导喝了几口酒,酒精上头,然后就和解法医……” 江泊书:“……” 大哥你不要说了,他现在真是越描越黑。 幸好在这关键时刻,事件的另一个主角林逢之开口救了场:“别急着解释了泊书。你吃饱了吗?” 虽说江泊书并不明白他的意思,但还是顺着台阶下了:“差不多了。干嘛呀?” 林逢之拉着他:“那先回去吧。” 冷处理?长期来看的话不怎么样,不过避避风头的话,还是勉强可行的。 江泊书便应下来:“你扶一下我。” 解知在二人后头不可置信:“操……这他妈就控制不住下半身了?” 解源喝了口雪碧,声音淡冷:“哥,你看着真的很可怜。” · 坐回到车里后,诚然江泊书还有些头晕,脑子却已经清醒不少了。 他拉住林逢之的手,语气小心翼翼:“那个,林副支队啊,我真的是直男。真的。你别多想。” 林逢之重复了一句:“直男?” 江泊书忙不迭点头:“跟解知一个级别的直男。” 被林逢之认为是对林椿荷有意思倒没什么,要是被认为是对他自己有意思……很难办。 林逢之倏地靠近他。 原本沉闷的气味,多了一股草木香调和。 江泊书有些搞不明白他的意图,下意识想往后退一点:“林逢之你……唔……” 林逢之轻轻捏着他的下巴,使之仰起头来。 分离时,林逢之帮他系好安全带,淡声道:“扯平了。” 嗯对写这章的时候墨墨子笑成了贝利亚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5章 推水 第26章 推水 虽说吃饭途中江泊书喝了不少酒,但脑子就迷糊了一阵,此时也渐渐清醒了过来。 但他还是没敢轻易出声,紧紧闭着眼睛,靠着座椅装睡。 早知道就不该出来,在家多陪一下林椿荷多好。 “回哪?” 江泊书脑中正乱成一团浆糊时,前头的林逢之倏地开了口。 “什、什么?”江泊书愣了一下。 林逢之转头看向他:“问你一句。现在是回你家,还是……我那。” 江泊书扶了扶额头:“我那房子离这有点远,反正也收了点基础的生活用品在家,就回你家吧。” 如果说在回程路上还只是在装睡的话,当回到家里时,江泊书是真的困了。 “我去看一眼椿荷。”江泊书按灭浴室的灯,打着哈欠说了句。 在屋子里找了一圈后,江泊书便在林椿荷曾经的卧房里找到了她。 那人睡得很熟,只是眉心还微微皱蹙。 看来她还记得自己的房间在哪。 江泊书不好在女生卧室里待太久,给林椿荷捻好被子后,便出了屋子。 林逢之给他收出了单独的一间卧房,只是江泊书在床上翻来覆去了许久,仍然了无睡意。 人啊,真是莫名其妙的一种生物。 干躺着也没用,江泊书拿来手机,在微信中找到备注为“江沉舟”的联系人。 现在的天还不算晚,仍在江沉舟的活跃时间内。 江泊书:[哥。] 江泊书:[我现在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咨询你一下] 江泊书删删改改了好一阵,刚要点击发送键,将深夜小作文弹到江沉舟脸上,对面便先一步回道:[少看片子,早点睡觉] 江泊书几乎要吐血。 江泊书:[不是这一茬。该怎么说呢……唔,今天晚上我和几个朋友出去吃饭,顺带喝了点酒。你应该知道的,我酒量不是特别好,经常喝着喝着脑子就短路了,然后……] 江沉舟净是在回胡话:[耍酒疯了?那有什么。难不成你还踩着椅子高喊全场消费我买单了?不过这样的话还算解释得清,要多少零花钱?] 江泊书心中一阵绝望。 猝不及防的,手机摔在了他脸上。 “……”江泊书揉揉脸,坐起身子来打字。 江泊书:[哥我理解你的一片好心,但事情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 江沉舟:[那有多严重?把朋友睡了?] 江泊书:[没这么严重……就搂着个朋友的脖子亲他……当然当然这不是重点,主要是这个朋友的态度我感觉有点诡异,而且我也有点怕我们之间的关系会淡了。] 江沉舟:[打字有点累,打语音吧。你慢慢讲,细节也最好说说] 这条消息发出没几秒,江沉舟的语音电话便占据了聊天界面。 ……你只是在把这件事当成八卦来听吧。江泊书腹诽道。 不过如果能让这人乐一下子的话,被当成八卦来听也没多大事。 毕竟是一位经常发钱的堂哥。 “你接着说。你那个朋友怎么了?是质问你的性取向,还是苦口婆心地劝你?”江沉舟大概还坐在办公室里,背景音中隐隐有翻动文件的声音。 江泊书揶揄道:“你这么了解直男吗哥?”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而后响起了江沉舟略带幽怨的声音:“对啊。我最近才给一个直男表白了。” “哈哈哈哈哈哈!”江泊书毫不留情地笑了起来。 笑完了,他才倏地想起来自己林逢之就睡在隔壁房,便压低了声音:“堂嫂什么工作?” 江沉舟点了根烟:“三级警司。市局的。不过话题为什么能跳到我身上?你赶紧说你那朋友什么态度。” 江泊书依着这两个关键词回想片刻,脑中刚浮现出一个朦胧的人影,便被江沉舟的后一句话给打了回去。 他叹了口气,断断续续道:“他,他……他反过来亲我,说扯平了。哥你说这是什么意思?是说这一天发生的事就此揭过吗?” “……”江沉舟难得没立即回话。 江泊书心里生疑,追问道:“你说话啊哥,超纲啦?” “没超纲。很简单的一道题。”那边的江沉舟头一次感受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他将烟按灭在烟灰缸里,思索着该怎么说才能让江泊书明白,“我能说的直白点吗?” 江泊书靠着床板,忙不迭道:“哥你说就行了。” 答案即将揭晓,终于能安心睡觉了! 江沉舟说的也确实很直白:“不想□□得在床上边喘气边求饶,就跟他绝交。听哥一句劝。 ” “……哥。”江泊书很想洗洗耳朵,“你敢说我都不敢听。” 江沉舟丝毫不觉得有什么:“反正你听我的就对了,这是无数直男含着血泪实践出来的。” 江泊书发现了一个盲点:“你不是弯的吗?” “啊,从另一个视角来验证这一观点而已。就比如你‘堂嫂’那个直男,一看到他我就很想……” 江泊书痛苦扶额。 江沉舟向来都是这么个不着调的性格,也就是碰上大事了才能有个人样。 “我决定了。”江泊书蓦地冒出了这一句。 江沉舟赞了一句:“好孩子,我就知道你还是和我不一样的。” 江泊书补道:“我觉得不能只是因为这么个原因就轻易和朋友绝交,还是多观察一段时间再下定论比较好。不过我也要戒掉看GV的坏习惯了,看得我脑子都不清醒了。” 跟一个直男说“你的朋友其实是gay还想上你”是一件难办的事,江沉舟便放弃了挣扎:“你心里有数就好。戒掉看GV这一点确实好,加油。” 江泊书长叹一声:“我现在真的好累啊哥哥。” “五万。多不了了。” “爱你哥哥,祝你早日掰弯堂嫂。”江泊书好了伤疤忘了疼,重新躺下来玩手机,顺带挂断了电话。 他切出微信,看了眼时间。 十点,还不算很晚。 同许多年轻人一样,江泊书也是个夜猫子。只是在从警之后,他就逼着自己改掉了这个习惯。 原因无他,平时办案子出现场熬的夜就够了,没必要休假了还放不过自己。 只是今天发生的事都太多,折腾一通下来,江泊书终于找回了当年死活都睡不着的状态。 他放下手机,起身去开门。 酒喝太多嗓子涩,喝完水了再上游戏。 这房子的构造江泊书已经熟悉了不少,是以就算不开灯,也能一路摸到客厅。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他找不到开灯键。 只是在出走廊后,江泊书却倏地看见一道人影。 他眨眨眼,避免自己看花了眼。 “林逢之?”打量一阵后,江泊书认出了这人,“怎么不开灯呢。” 他不知道灯的开关在哪就算了,林逢之总不可能不知道。 林逢之抬眼看他:“睡不着吗?” 这人的观察力还挺好。 江泊书点点头,顺带在墙上摸了摸,总算是找到了开灯键:“出来喝杯水。有干净的杯子吗?” 林逢之拉开桌子抽屉,拿出一个漂亮的玻璃杯:“我给你倒水。” 江泊书倏地想起某些经历:“别给我倒刚烧开的啊。” 林逢之笑了下:“不会。” 江泊书从他手中接过杯子,边喝边问道:“你也睡不着吗?” 不知是不是错觉,林逢之顿了顿:“在想一些事。” 江泊书思考了一会:“椿荷的事吗?还是……何副厅?” “不是。”林逢之看着他,“你的事。” 江泊书喝水的动作一滞,脑中突然飘过江沉舟说的话。 他定定心神:“什么事呀?” “你做的这些事,打算让家里人知道吗?”意料之外的,林逢之问的很正经。 江泊书将空了的杯子搁在桌上,无所谓道:“能瞒多久瞒多久吧。到时候就解释说是……嗯……” 他卡壳了。 要他去解释自己帮助林椿荷的原因,实在难办。 男女之间的帮助,总会被推到情爱那一栏去。 江泊书认输了:“有点难说。不过以我的文采,编出一套天衣无缝的说辞出来,应该也没有问题。” “泊书。” 江泊书偏头:“干什么?” 林逢之靠近他,停了许久,最后在他侧颊亲了下:“早点睡。” “……” 走回房的一路上,江泊书都恍恍惚惚的。 这什么意思?不是说扯平了吗? 他给自己盖上被子,也没心思玩游戏了。 林逢之这样的话,怎么感觉自己有点亏了。 这念头出来的时候江泊书都愣了下。 熬夜伤脑子,对。 虽是这么想着,江泊书还是忍不住拿过手机,点开百度,搜索“如何分辨直男和gay子”。 指尖在屏幕上滑动,一条高赞的帖子倏忽入了江泊书的眼。 帖主:与本话题中所有被掰弯的直男兄弟们不一样,我是真直男,就我弟是弯的。经过我常年累月对我弟和弟媳的观察得知,要分辨这两者其实很简单。第一:直男不会叫你小名,或者别的不出于恶意的称呼(点名我弟媳,天天解法医解法医,看老子不把他头拧了)第二:直男接触你只是为了打你,牵你手的抱你的碰你的都是gay子…… 在看到“弟弟弟媳”两个熟悉的称呼时,江泊书还只是有点怀疑,但当视线扫到“解法医”时,他是真的绝望了。 这他妈是解知发的贴。 江泊书下意识地手上一松,却忘了自己现在还在躺着玩手机。 “唔!” · 江泊书早上起来刷牙时,无意间地瞥了眼镜子,却见自己额头上红了一块。 靠。 这绝对是蝴蝶效应,要是昨天不跟林逢之出去就好了。 草草洗了把脸后,江泊书压下门把手,推开门:“早啊林副支队。” 林逢之应了声,视线忽地又在他脸上停了停:“你脸怎么了?” “唔……”江泊书说了实话,“躺着玩手机,砸到了。” “很晚睡吗?” 江泊书自然不好说是在搜“如何分辩直男和gay子”,含糊道:“玩了把游戏。” 他转移了话题,“你会做饭吗?” 林逢之明白了他的意思:“早餐我做,吃什么?” “我问一下椿荷。希望这一出后让她对你的印象能好点。”江泊书狡黠地眨眨眼。 林逢之拉住他:“先别走。” 他的食指在江泊书唇角一抹,“你脸没洗干净。” “直男接触你只是为了打你,牵你手的抱你的碰你的都是gay子”…… 江泊书僵了一瞬。 林逢之察觉到他的异样,问了一句:“怎么了?” “没事、没事。”江泊书用手背胡乱擦了擦嘴,“我去看看椿荷醒没醒。” 待走到林椿荷屋门前了,江泊书才深呼一口气,抬手敲门:“椿荷?醒了吗?” 等了有半分钟后,林椿荷才小声回了一句:“哥哥。” “我能进屋吗?”江泊书没急着去开门。 这一次林椿荷回的很快:“你进来。” 江泊书便压下门把手,走进屋内:“早饭想吃什么?待会他去做。” 他指指客厅里的林逢之。 林椿荷的房间很漂亮,开了扇落地窗在书桌旁,阳光充足。 “……能不能你做呀?”林椿荷往客厅看了几眼,最后说道。 为了给林逢之说好话,江泊书不惜贬低自己:“我不会呀。他做饭很好吃的。要吃什么,我帮你去说?” 林椿荷好一阵没说话。 半晌后,她抬起了头来:“……我想吃巧克力。” “不可以。”眼见这孩子已经掉进了巧克力眼里,江泊书便给她出主意,“吃面吗?” 林椿荷点点头:“嗯。” 江泊书倏地凑近她,低声道:“如果你觉得好吃的话,就叫他一声哥,他就会一直做了。” 林椿荷低下头:“哦。” 江泊书意识到自己逼得太紧了,连忙改口道:“不过,这个是你的自由啦,你要是不想这样做的话,也没事的,你自己的想法是最重要的。” 又安抚了林椿荷几句后,江泊书便出了房间,找到厨房里的林逢之:“菜单都还没拿到呢,这就开始准备啦?” “切点水果。”林逢之回头看他,“你和椿荷吃什么?” 江泊书打开冰箱寻找着合适的材料:“她说吃面呢。我看一下……” 他将两个番茄放到林逢之手边,“番茄面吧。” 林逢之接过:“好。” 说是林逢之主厨,江泊书也不好干待着,便顺带把面给翻了出来:“傍晚的时候我要回家一趟。” 林逢之的手指在水流间穿梭:“收东西吗?” “虽然有吧,但主要还是要跟家里人吃顿饭,联络联络感情。”江泊书抽空看了他一眼,“番茄要去皮。” 林逢之将洗干净的番茄放上菜板:“多待一会,不用担心椿荷。张嘴。” 江泊书:“啊?” 他下意识地照做,清甜的果香也在口腔内散开。 “桃子。”林逢之道,“削皮了。” 写支线的速度比写主线还快,嗯对墨墨子其实就是感情党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6章 推水 第27章 推水 待晚霞占据了天幕,江泊书赶到伯伯家时,家里人都到得差不多了。 “晚上好呀……我来晚啦?” 江泊书甫一进屋,便见厅堂里已经满了人,一眼扫过去,所有父辈的亲戚都齐了。 这情况倒是似曾相识…… 江泊书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六点零一分,离约定时间只差了一分钟。大家真的很守时。 他没愣神多久,见程同志向他招手,便快步走去坐下。 “妈。”江泊书规矩的喊了一声,顺带着句可有可无的关心,“行动途中,你没受什么伤吧?” 程同志嗔怒地看了他一眼:“现在才问?休假了也不回家,在哪晃悠呢?” 她复又盯了江泊书脸好一阵,“你脸这是被刀划的还是子弹打的?” 林椿荷这件事毕竟要先瞒着家里的,在听到头一句话时,江泊书还想着该如何糊弄过去。 但好在程同志及时调转了话题,江泊书也得以避过这一节:“解救受害者的时候刚好碰上了犯人,没避开子弹,给划到了一点。但不严重的,过几个星期就长好了。” 如果以“最不想受伤的部位”为主题排一个榜单的话,江泊书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将“脸”排到第一。 倒不是出于自恋怕容颜毁于一旦,只是伤在脸上太过明显,没法骗过家人。 程同志点点头,却没忘记第一个问题:“你是交女朋友了?休假两天都不见踪影,换平常时候你简直恨不得每顿都在家里解决。” 该来的还是会来,江泊书便含糊其辞:“唔……跟朋友出去玩了。而且我也有点不好意思见江老同志。” 虽然前面是瞎编,但后面的确实是真话。 去找江老同志的那一次纯属冲动,以至于江泊书后面再想起来,都忍不住要诟病自己。 却不知为何,即便是给他一次重头再来一机会,他也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冲动。 大概是友爱如山吧。 听完他的话后,程同志微微蹙了眉稍:“你干什么了?” 与好说话的江老同志对比,程同志的性子就不怎么好了。 江泊书打着哈哈道:“没事呀,就是做了点……唔,出格的事吧。你不要问啦!” 程同志从桌上拿来一包饼干,没多留念,直接扔到了江泊书身上:“行吧。你们父子的秘密,我不问。你调来公安厅的时间也不短了,有注意过什么女警吗?” 熟悉的开头,催婚的铺垫。 江泊书撕开饼干包装,在饼面留下一个月牙印,轻哼道:“我基本就只去刑侦禁毒技侦三个地方,女警没怎么注意,但长得再好有林副支队……” “你说谁?”程同志精准捕捉关键词。 “——林副支队所属的刑侦支队里的女同志好吗?”江泊书拐个大弯。 他悻悻地咬了口饼干,腹诽着自己。 每次谈到这方面都能想到林逢之,他脑子大概是中邪了。 程同志点点头,没起疑心。 她见江泊书手上饼干吃的差不多了,便又扔了一个去:“对于你的婚姻情况,我现在还是不急的。我跟你爸结婚的时候也快三十了呢。只要……” “只要什么?”江泊书嘴上咬着饼干,好奇地凑过去。 程同志嫌弃地推开他的头:“只要结果是对的,我就一定不会叨叨你。” “结果是对的”? 江泊书一时间没能理解到其中意思。 “结果”指的应该是结婚生子,那与“对”相反的…… 不知怎的,他竟为自己堂哥捏了把汗。 江泊书将饼干咽下,喝了口茶水:“我就算结婚了也不想要小孩。如果我爱人和我一样是刑警的话,每天出现场查案子就够累了,回家还要面对闹腾的小孩,不好。不过有个爱人确实不错,给乏味的生活点缀一下。嗯……不过厨艺要好。没别的意思,主要是我做饭太难吃,怕把爱人吃跑了。” “那还不抓紧精炼厨艺?你爸还偶尔露两手呢。” “唔?那怪不得饭桌上偶尔会出现些死状惨烈的菜……我果然是遗传了江老同志的超高厨艺嘛。”江泊书嘀咕一了声。 “死状惨烈”这个形容词并不夸张。一根新鲜水灵的青菜,在江老同志的烹炒下,不出五分钟,就能变成一盘酱油味的干尸。 趁程同志还没想到词说自己,江泊书的目光便在厅堂内移转。在看到某个人影时,他眼前一亮,忙不迭起身:“回见啦妈,我找堂哥去了。” 论找人这一方面,江泊书可谓是得心应手。 走了几步后,他便抓住了江沉舟衣袖:“停。江沉舟。” “找我干什么?昨天没聊尽兴?”江沉舟从他手中抽走衣袖。 江泊书找了个就近的地方坐下,微咳几声:“我的事就先不谈了。这会儿的话……你有堂嫂照片吗哥?给我看两眼,说不准我认识呢。” 不出所料,江沉舟就是个双标的人,堪称“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典范。 听到江泊书的一番话后,他果断拒绝:“不行。” 江泊书也不恼:“那我来猜猜啊。本市市局,三级警督……唔,还要再筛选一下。他哪个支队的?” 江沉舟倒也配合他:“刑事犯罪侦查支队。” “你直接说刑侦支不得了。”江泊书心中隐约有了答案,继续确认着,“多大年纪啊?” 江沉舟解锁了手机:“比你小一岁。” 江泊书叹了口气:“二十八呗。果然喜欢年轻漂亮的嘛。好了好了,我已经知道是谁了!” 江沉舟点进手机相册,指尖停在了某张照片上。 他旋即将手机屏幕按灭,饶有兴趣地问江泊书道:“谁?” 江泊书语气肯定:“是陈声吧?上警校的时候我们俩还是室友呢。” 江沉舟将手机中的照片展示给他看:“厉害。我服了。” 照片中的人穿着常服,笑容灿烂。 江泊书将手机推回去:“你俩这关系不挺好的,还约会了。” 江沉舟语气平静:“谁说就我和他两个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江泊书毫不留情。 他抹抹眼睛,“唔……哥,不是我想往你伤口上撒盐,就是好奇,他现在对你什么态度?不会很坏吧,他人挺好的。” 江沉舟应了声:“还保持着联系,但没以前那么亲密了。” 江泊书拍拍他的肩:“没事啊哥,坚持嘛,说不准哪天给你打动了呢。不过我要给你提个醒,你千万别频繁地给堂嫂打电话发消息什么的,刑警这种职业,你懂的。” “不过,哥,我其实还有个问题想问你。”江泊书顿了顿,脑中划过几帧画面,“当你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你是怎么确定的?” 椅子后边就是窗,江沉舟便也不怕被人诟病抽烟,摸出了烟盒:“你感觉你有喜欢的人了?” 江泊书连连摇头:“就好奇问问你。” 江沉舟便略过这一题,反问他道:“那你觉得朋友的界限是什么样的?如果你对朋友有了超出这个界限的想法,你就得好好思考一下了。” 说完,他便转开话题,“吃饭了。” · 晚餐江泊书没吃多少,例行说了句“慢用”后,便下了桌。 聚餐中途就离开屋子是件失礼的事,江泊书便没急着回去,点进了微信。 林逢之:[吃饭了吗] 江泊书:[吃了。打视频吧,顺便给我看看椿荷在哪] 发完这条消息,他便点进打字框右边的加号里,按下了视频通话键。 江家的人涵养有度,十几号人齐坐在饭桌上也不显喧闹,江泊书便不用怕听不到说话声。 “和椿荷吃什么啦?”身旁倏地多了几位吃完饭打游戏的堂弟妹,为表作为哥哥的宽和,江泊书便换了个远一点的位子坐下,“椿荷在哪呢。” 屏幕里的林逢之似乎是在房间内,手边搁了不少卷宗:“她现在在房间。晚饭根据医生叮嘱的,吃了点易调和的清淡饮食。” 江泊书从堂弟递过来的薯片包装里拿来一片,“咔嚓”一声将薯片腰斩:“你怎么哄她吃饭的呀?” “她先吃,我再吃。”林逢之道。 江泊书疑惑道:“你们一句话都没聊过吗?我出门前可是跟她说了好一长篇的,你怎么没抓住机会呢。” 林逢之淡声道:“不急。等她精神再好一点吧。” 江泊书哼道:“到那时候椿荷可就只认我这一个哥哥啦。不过,我其实有个想法……” 林逢之配合地问道:“什么?” “给椿荷买只小鹦鹉养着吧。” 江泊书说着,又伸手接住了堂妹养的牡丹。那小家伙有些怕生,在他手上待了没几秒,便扑棱着翅膀飞向它的主人。 他调转手机摄像头,对准了小牡丹。 它毛色鲜亮,神采飞扬地扇着翅膀。两相对比,它的主人就显得手忙脚乱。 江泊书笑道:“可爱吧。可惜牡丹不会唱歌。给椿荷养只小玄风,我不在的时候还有鹦鹉陪她呢。” “养一只唱歌给椿荷听?”林逢之道。 江泊书点头:“对呀,我觉得挺不错的。比起人来说,椿荷更容易接受一只没有威胁的动物吧?” 林逢之忽地笑了:“你其实很像只鹦鹉。” 江泊书:“……” “我也不算话唠子吧?”江泊书不服了,“你也像一只……唔,猫。” 他顿了顿,想到林逢之可能还没有普通猫可爱亲人,便补道:“缅因猫。” “嗯,我知道了。”林逢之眉眼间有些许浅淡的笑意,“你什么回来?如果早的话,就去挑鹦鹉了。” 嗯对下一本刑侦文的主角锁定,我们的小陈也是好上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7章 推水 第28章 推水 好在这家庭聚会没多少繁杂的活动,吃完饭了就坐在一块聊家常。 同江老同志说了几句后,江泊书便提前离场。 “椿荷在家怎么样?”走进夜市后,江泊书偏头问了林逢之一句。 林逢之停住脚步,垂眸道:“睡下了。她精神状态有些衰弱,需要大量睡眠补足。” “那你跟椿荷多说点软话嘛,关心之类的。”身旁似乎响起了“付款成功”的声音,江泊书心下疑惑,便转过身去找林逢之,“你买什么了……唔。” 林逢之将一小杯冰淇凌球递到他手边:“吃吗?” 冰淇淋球上撒了些许巧克力碎,颜值很高,随手一拍就能成网图。 江泊书拿过木勺子,在冰淇淋身上挖出一个窟窿。 他尝了一口:“草莓味的?谢啦。” 这片夜市占地很大,所包涵的小贩类型自然也多,宠物只是其中一类。 江泊书含着勺子:“你那还有勺子吗?挺好吃的。” 林逢之领着他离开冰淇淋摊子:“没事,我不吃冰的。那有个鹦鹉摊子,你看看。” 江泊书手上拿着冰淇淋纸杯,三两步走到鸟笼子跟前。 老板娘见有人上来,忙不迭迎上来,热情洋溢:“要买什么鹦鹉啊小同志?” 江泊书微微弯下身子,饶有兴味地端详着叽叽喳喳的鹦鹉们:“玄风有吗?” 林逢之他身侧停下,看着他挑鹦鹉。 老板娘闻言提来一个笼子,里头的鹦鹉个个打着腮红:“这一笼的怎么样?原始灰的。” “能唱歌吗?”江泊书道。 老板娘一口答应下来:“能!玄风哪个都是音乐特长生呢,看我拿个唱歌最好听的给你看看。” 她旋即拉开笼门,抓住了一只颜色均匀的灰玄风。 那小东西脾气不怎么好,一出来就呱啦乱叫。 但它又格外好哄,在吃下老板娘喂的黑瓜子后,拍拍翅膀,展示起歌喉。 只是在听了两句后,江泊书实在没忍住笑声:“老板娘,它唱的是‘如果感到幸福你就拍拍手’吧?怎么只有前三个调对了呢。有点呆啊。” 老板娘找补道:“不呆的。这不刚好带回家慢慢教嘛。” 江泊书曲起手指挠了挠灰玄风的腮红,那小家伙登时换了脸色,低下头来咬他指节。 “还有点凶。”他说。 老板娘的话术层出不穷:“不凶的,养熟了之后随便摸。” 江泊书笑了笑,转头去问林逢之意见:“你觉得怎么样?虽然这只漂亮,但还是要买亲人点的回去吧。” 林逢之应了声,复又道:“这只也买回去吧。” 江泊书没能明白到他的意思:“买一只怕它孤单吗?” 林逢之望着他:“你不是也喜欢?” · 在江家时,江泊书还没怎么去细思江沉舟说的那番爱情观,真正与林逢之独处了,他才试着去理解和代入。 朋友的界限,和爱人的标准。 “你怎么了?”林逢之将钥匙放进抽屉,问了他一句。 江泊书回过神来,胡乱应了声:“我没事。对了……” 他指指自己的脸,“你等会儿……帮我涂一下药吧。我找不准地方。” 他微微抬头,观察着林逢之的神色。 这番借口太过走心,林逢之的视线在他脸上顿了顿,竟答应了下来:“药呢。” 江泊书转身跑进房间:“你放好鹦鹉后就跟我进来。” 他拿过桌上放着的袋子,从里头摸出药水和医用棉签,交到了后一步进屋的林逢之手里:“唔,在这。” 江泊书在床尾坐下,靠近林逢之:“这个痂结的比较薄,你动作轻点。” “嗯。疼了喊一声。” 刚才那一句纯属为了试探,对于“喊疼”这件事,江泊书还是敬而远之的:“不用了。” 林逢之笑了声,抽出一根棉签,浸了药水,在江泊书伤口处轻蹭着。 江泊书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脸:“有点痒。” 林逢之拧好药水盖子,手上拿着用剩的棉签,甫一起身,便被江泊书拉住。 江泊书贴近他,在后者唇上贴了贴:“谢啦。” 林逢之动作一滞。 见他这样子,江泊书也不免一怔:“林逢之?” “没事。”林逢之面上看不出什么异样。 他叮嘱江泊书道,“不要碰伤口,不然留疤了。” 江泊书眨眨眼:“我知道啦。留疤了就不好看了。” “……”林逢之道,“我去洗澡了。” “那我逗鹦鹉去啦。” 在回家途中,江泊书便定好了那只“音乐特长生”灰玄风的名字,就叫“之之”。 把这想法讲给林逢之的时候,江泊书还期待了一下他的反应,可惜那人没笑,还一脸欲言又止。 江泊书一边扭开瓜子罐,一边看着笼子里的两只鸟。 之之到了新地方也不落下演唱事业,唱得毫无章法。除了能为家里制造噪音之外,还能影响到它室友睡觉。 给林椿荷挑的鹦鹉性子很温和,不经常开嗓,被江泊书抓脑袋了也只象征性地咬凶手两下,而后便任君揉捏。 江泊书倒出两颗瓜子在手心,打开笼门,伸手向之之:“男明星别唱了,快吃。” 之之大概是眼神不好,没看到江泊书手心里躺着的瓜子,一直咬他手指。 江泊书用另一只手提起它的鸟冠子,随后将瓜子递到它嘴边:“这下看到了吧?” 之之三两下咬开瓜子,把皮吐在了江泊书手上。 江泊书挠挠它后脑勺,随后把剩下的瓜子递给另一只鹦鹉。 “之之,我给你吃瓜子了,唱歌。我要听幸福拍手歌。” 江泊书正试图和一只鹦鹉交流时,林逢之的声音却倏地自身后传来:“你在教……说话?” 他闻言便把之之放回笼里,回身笑道:“怎么不叫它名字呀?之之——” 林逢之语气平静:“别和解知学这些恶俗的称呼。” 江泊书去搭他的肩:“你也领一只鹦鹉回来取名呀?……唔,你洗的是冷水澡吗,这么冰。今天没那么热吧。” 林逢之顿了顿。 他略过这个话题,随意地逗了逗闹腾的男明星:“多领一只鹦鹉回来就算了。这只就很可爱,像你。” 江泊书本来还疑惑这人怎么不回答他后一个问题,听罢一股不忿自心头涌起。正要出口驳斥,但转念一想,林逢之这句话的关键词应该是“可爱”,而不是“鹦鹉”,便把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他其实也明白过来了。 朋友只限于情绪分享,而进一步的亲密举动,便越过了这番界限。 江泊书盯着林逢之的侧脸,揣测着这人的心思。 虽然这人对他的态度也有点暧昧不清,但如果林逢之偏偏就是个分不清界限的人呢。 他便趁着林逢之不注意,解锁了手机,点进百度。 上次搜的“如何分辨直男和gay子”还挂在记录第一条,江泊书看的脸色有点发烫,手指一划,将这记录清空后,便打起字来。 如何判断一个直男喜不喜欢自己…… 这一次出来的求助和回复贴同上回的截然不同,从绝望的直男变成了绝望的gay子。 江泊书照常跳过一些毫无用处的求助贴,找到了最高赞的回复。 帖主:我和我对象是在案发现场认识的(我和他都是刑警)他是很高冷的一个人,最开始认识的时候嘴也很毒。但经过长时间的相处,我和他也修成正果了。虽然我和他哥不是很对付(跑题了跑题了)其实大家不必过多纠结他是不是喜欢你,直接表白,他如果真的是值得你去喜欢的人,就算拒绝了你,也不会刻意疏远你的。我对象就是这样的,表白的时候没立即回复我,所以不用怕的。 “唔……” 这篇回复贴并没有多少干货,江泊书往下翻了翻评论,确定了它能火起来的原因:富含感情,能打动人。 不过,他现在就只是想要点强心剂。 但江泊书还没能伤情几秒,便发现了这篇帖子的异处。 双为刑警、对象高冷、和对象哥哥关系不好…… 在脑中提取出关键词后,江泊书登时想到了某个人。 他点进帖主主页。 网名:楚解。 江泊书不死心地又去看IP地址。 确定了是本市后,他忍不住扶额。 ……他的暗恋之路怎么和解知一家离不开了。 发帖的是楚澜雨。 林逢之听到动静,转头提醒他道:“别躺着玩手机。” “我知道了……疼!” 江泊书捂着上半张脸,将手机放在茶几上:“我的手机是不是和这个姿势过不去了。” 林逢之一笑:“是看了什么东西吗?” “没,没。”江泊书有些心虚地删掉搜索记录,复又凑近林逢之,“林副支队,明天晚饭我做吧。” 从林逢之这个视角望去,能看见江泊书头顶一根微翘的黑发。 他敛下视角:“要做什么菜?” 江泊书已经定好了表白的时间,他眨眨眼:“没事呀,我去买菜就好。你等着就行啦。” 好在林逢之没见识过他的厨艺,便答应下来:“嗯。尽量做点清淡的菜,椿荷的胃口还要调。” 江泊书仰头亲了亲他:“知道啦。” 直男going人就是没轻没重() 其实我真的不会写日常,,,嗯对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8章 推水 第29章 推水 要亲自下厨这件事并不是说笑,江泊书一大早上便定好了菜品,顺带在手机上向程同志请教了一番煮汤方法。 虽说在自身厨艺这方面,江泊书也有几分自知之明。但在表白当天一份功都不出,还要吃表白对象做的饭这件事,想想就很没脸。 反正他也炒不出酱油味干尸,表达一下心意也不错。 在手机备忘录中敲好要买的配菜后,江泊书便搁下手机,走到鸟笼子跟前。 他将狠咬他的之之推到一边,转而向另一只鹦鹉伸出手指,示意它跳上来。 林椿荷通常这个点就醒了,靠她去和鹦鹉亲近八成是没可能的,还得江泊书给这俩儿安排见面。 那鹦鹉同之之就是两个性子,对一个陌生物种信任到了呆的程度,因为江泊书给的一颗瓜子,便跳上了后者指根。 “椿荷?”江泊书在虚掩着的门上敲了敲。 透过门缝,他能看到林椿荷已经起了身,只是裹着被子,出神般地在床上坐着。 听到江泊书的声音后,她倏地一回头:“哥哥。” “我进来啦。” 江泊书将鹦鹉递到林椿荷眼前:“你要不要养只鹦鹉呀?我不在家的时候就跟它玩。” 谁知林椿荷只看了一眼鹦鹉,而后便转过头去,语调轻颤:“不要。” 江泊书将鹦鹉放下,耐心地问她:“为什么呢?是因为……” 他止住话头,忽地想起蔡支队解析出的那一帧帧直播画面。 “没事呀。”江泊书摸了摸鹦鹉圆滚滚的脑袋,“它脾气很好的,养熟了之后还会靠着你睡觉呢。” 但见林椿荷的态度一时半会没有转变,他便也调转了话题:“昨天的饭好吃吗?” 林椿荷道:“好吃。” 江泊书笑了:“说说你自己的感受呀,没事的。要是有缺点,我就叫哥哥改进一下。” 林椿荷余光往屋外看了几眼,才小声道:“有点凉。” 江泊书一时间有些接不上话:“唔……他没叫你吃饭吗?” 林椿荷语塞片刻,少选后才叫了一声:“哥哥。” 江泊书心中有答案,便没为难她,将鹦鹉放在了她身边:“我出去买菜啦。晚点回来。” · 在超市里挑挑拣拣了一阵后,江泊书从一大片养眼的绿色抬头,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点击发送给了程同志。 江泊书:[妈] 江泊书:[帮我看看哪捧菜好点] 命中没有天赋偏强求的后果只一个:寻求专业人士帮助。 现在时间还早,程同志估计刚煮完粥,正忙着追脑残电视剧,还没空理他。 等了有五分钟还没回应后,江泊书便收起手机,打算先去挑几尾鱼再回来和菜死磕。 只是甫一抬头,他便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 “解法医你今晚想吃什么,买点青菜炒着吧……” 江泊书动作一顿。 昨天才看过楚澜雨的回复贴,这会儿遇到感情导师真人,江泊书居然有种跑上去问他表白如何成功的冲动。 他旋即稳住心神,想着自己和人家两口子也不熟,最多也只能打个招呼。 只是江泊书还忽略掉了一件事:楚澜雨也是个自来熟。 “诶,小江?” 江泊书笑着点头:“买点菜做晚饭。不过,楚副支队……能不能借一步说话?我有点事情想请教你一下。” “行。解法医你自己试着挑几根菜,晚上吃什么样的菜就交给你了……”楚澜雨絮叨一通后,便重新转向他,“是刑侦方面的吗?那不该啊,你和林逢之的关系不挺好吗。” 江泊书斟酌片刻,而后开口道:“唔……不是刑侦方面的,但确实和林逢之有点联系……” 他小声道,“你当初是怎么和解警督表白的?我取取经。” 楚澜雨有些诧异——但诧异的点不太对劲:“你俩还没在一起呢?” 江泊书微咳几声:“……嗯。” 楚澜雨叹道:“年轻真好,我暗恋期的时候连牵解法医一下都不敢。” 江泊书回想了一下他的年龄,随后提醒道:“林逢之比你大一岁呢。” 楚澜雨“哦”了声:“扯回正题啊。其实我感觉这个不用过于准备的,最重要就是心意,再者就是天意了。他真的喜欢你的话,主动开个口就能成了。” 这倒和他发的帖子内容差不多,江泊书思索片刻,复又道:“那……你一次成功了?” 楚澜雨表情僵了一瞬,旋即含糊答道:“嗯……嗯,大概是这样吧。不说了不说了,你自己琢磨吧,成功了跟我说声啊,我随份子钱。” 看着楚澜雨和解源并肩的背影,江泊书有点说不上来的情绪。 最初遇到林逢之的时候,他对那人还满心槽点。只是现如今,他竟在为林逢之是否喜欢他而忧虑。 人真是太莫名其妙了。 江泊书第二次感慨。 兀自叹声时,手机响了两声。 他还以为是程同志看到了他的求助,但解锁一看,是林逢之的两条消息。 ——买完菜了吗?如果还没的话,先去公安厅一趟,待会我再和你一起出去。 ——全玉彤的父母想见你。 · 说起全玉彤的父母,江泊书呀一时间竟有些回想不起来。 说起来也快是两个月前的事了,当时全玉彤案刚展开,江泊书将他们叫来公安厅例行询问些情况。 当时全玉彤母亲情绪还挺激动,想要见全玉彤一面,被江泊书拒绝后,还暗暗找了林逢之。 这一番也是江泊书对林逢之的第一个槽点。 而全玉彤父母想见他的原因,江泊书也能猜到一二。 待回到公安厅时,江泊书便一路来到了林逢之给的04间前。 房门没关实,飘出些许只言碎语。 “凶手你们一定要严惩,彤彤她那么年轻的女孩子……” 江泊书起了几分玩趣的心思,停住脚步,猜测着林逢之的回话。 林逢之这人还是有几分耐心的,等全玉彤母亲哭诉了一阵后,他微微淡冷的声音才响起:“您放心,警方会搜集好所有证据,还所有被害人一个公道。开庭那天我们会通知您,您可以围观庭审。” 这番话说的是公道,只是感情欠缺,起到的安慰作用为百分之零。 但不知怎的,江泊书却能感受到他语气中的动容。 听完这句话,全玉彤母亲沉默了一阵,而后转移了话题:“那个小同志呢?我有点话想和他说,上次有些误会他了……” 见话题扯到了自己身上,江泊书便不好再继续看戏,敲了敲虚掩的门:“林副支队?” 屋里的全玉彤母亲立刻没了声。 林逢之启唇道:“进来。” 江泊书便走进屋内,在林逢之身边坐下。 他随后转向全玉彤父母:“你们好。” 全玉彤母亲在看到他时,表情有几分古怪:“你好。” 江泊书笑着装傻:“您的表情怎么有些奇怪?怎么啦。” 没等全玉彤母亲为自己找补,江泊素便略过了这一题:“您二位近期情绪如何?最近几个月是茉莉的花期,我折了一支下来。全小姐应该喜欢这种味道的。” 他将一小株茉莉摆在桌上。花枝纤细,瓣叶娇嫩。 林逢之自制的驱蚊油里的主要原料里,就有茉莉。 在孙家的被拐卖妇女当中,林椿荷、李佳影、全玉彤应该是关系很好的三人,而根据李佳影的表现来看,全玉彤或许也会喜欢林椿荷身上的味道。 全玉彤母亲的视线下移,定在了茉莉花上。一小滴藏在花团间的露水,倏地滑落在桌上,化作一滩水渍。 “她是个很好的女生,她的离世也不是没有意义。”江泊书说出了早些日子里他的推断,“在那里的时候,她有两个朋友。一个的被拐时间和她相差无几,另一个……对她很有照顾。” 在提及林椿荷时,他话语一顿。 他没去看林逢之,却能感受到后者传递来的温暖触感。 “以下都是我根据案件的一些证据而推算出来的,并没有什么强有力的证据去证明。您可以当作是……对自己的宽慰。在全小姐出事的前一天,她或许是和另一位朋友约好了一齐逃跑……” 江泊书并没有什么要找全玉彤母亲“报仇的心思,再多想想,她最初的身份,也只是一个母亲。 将自己推想的情形说给面前的一对父母听后,江泊书抬眼看向前方,清晰地看到那位母亲红了眼眶。 “同志……我想和您说句话,”少选后,全玉彤母亲稍稍平复了心情,“我之前可能对您有些……” 江泊书猜到了她想说的话,微微笑道:“没事,我知道的。您可能需要一些时间来走出阴霾,如果想要流泪,都是正常的。有任何问题,都可以再次回来找我。” 情绪的修复需要时间,江泊书同林逢之毕竟是个外人,不好围观他人的丑态,便先行离开,给了两人一个安静的空间。 看接下来没什么要紧事了,两人便先回了家。 “你很会安慰人,泊书。”林逢之道。 江泊书在客厅找来一张椅子,随意地摆在了林逢之桌旁,随后笑着回话:“学学呀。你每次都冷冰冰的,这个态度,不应该比我更容易被投诉嘛。” 林逢之短促地笑了声,而后略过这个话题,语气平和:“我被何副厅叫去谈话的那次,你是去找江厅长了吗?” 江泊书表情一僵:“怎么啦?” 事实证明,是江泊书太不往好的方向想。 “你在想什么?”林逢之掀起眼帘,“我只是……很想谢谢你。” 江泊书心情愉悦:“没事呀。谁叫我……们是朋友嘛。” 谁叫我喜欢你呢。 他怕林逢之看出端倪,忙不迭转移话题:“不过你既然能想到这一层……是有文件了吗?” 林逢之应道:“在接待全玉彤父母前,我就去见了江厅长。在这之前,我已经做好处分降职的准备了。毕竟在何副厅来问我话的时候,我也仔细地交代了自己和椿荷之间的关系……你是为了我和你说的那个约定吗。” “不是!”江泊书贴近他,语调倏地又软下来,“林副支队,我们要不,做对情侣?” 其实之之像钓系(。??)你们拿这个表白场面去考朋友,应该有很多人站反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9章 推水 第30章 推水 “……” 林逢之没有立即回话。 江泊书倏地感到一阵紧张:“你……怎么了?” “泊书。”林逢之开了口,“我以为你是看出来了,默认了这份关系。” 或许是心中太过慌乱,江泊书一时间竟没能理解到他意思:“所以你……” 是同意了,还是拒绝了? 林逢之在他唇角咬了一下:“你有点呆,泊书。你觉得这些行为都在朋友的界限间?” 那人咬的有些重,江泊书忍不住往后退了点:“你咬轻点。我不呆,就只是在感情上比较迟钝。” 林逢之笑了:“所以你今天这么殷勤,是想和我表白?” 江泊书哼道:“我很努力地在准备了。为了你呢,不仅主动揽下买菜烧饭的活,还去问了专业人士……” 林逢之注意到他句末的“专业人士”一词,问道:“你问了谁?” “唔,”江泊书有些不好意思,“楚澜雨。” 林逢之:“……” 江泊书还想为自己找补,只是在出口前,林逢之便先一步启唇:“泊书。” 他的语气温和,不含暧昧,使得江泊书不明所以:“怎么啦?” “虽然在这个时候提这个可能会让你不高兴,但我还是要多问一下。”林逢之拉近他,眸色沉静,“你真的想好了吗?” 江泊书微微蹙眉,有些不满:“我不是草率的人,你应该了解的。” 林逢之顿了顿,语气平稳:“我想过很多,最后还是怕你没考虑好。人一生冲动不了几次,我不想看到自己成为你后来最不愿提起的人。你没谈过恋爱,或许也分不清男女之间的感情。” 这是番冷静又客观的话语,足以浇灭所有激情。 江泊书沉默了一阵。 半晌后,他道:“……你其实是一个悲观主义者吧。” 他捏了捏林逢之的手心,狡黠地眨眼:“你想多啦,我懂得可比你多呢。就光凭我堂哥高中暗恋人家老婆的事迹……咳咳,不提不提。我和你不一样的呀,做不到每件事都东想西想。我知道我现在喜欢你,不就够了吗?不过,你真的没有在暗中说我坏话吗?我这么像会背后诋毁曾经爱人的人?” “如果说是现在的话,我相信你。”林逢之合了合眼,“我确实……很喜欢你。” 江泊书笑了:“对呀。将目光放得近一些,每天都独一无二。” 林逢之在他侧颊落下一吻:“晚饭还是你做吗?” 既然用不着表白了,江泊书便也坦白道:“嗯……只要你不挑食。” 林逢之没明白他的意思:“不好吃吗?” 江泊书微咳几声:“你如果有幸吃过江厅长亲手做的饭菜的话,就一定能懂的。” 他复又想起什么:“几点啦?要不我先煮个汤,汤应该挺简单的。我买了鱼,喝鱼汤吧。” 林逢之应道:“那菜我炒。” 江泊书比了个“OK”的手势,便拿起手机:“等我五分钟。我妈应该发教程来了,我研究研究。” 他解锁了手机,阅读程同志发来的小作文的同时,也不忘叮嘱林逢住一句:“你去看看椿荷怎么样了,我出门前把那只鹦鹉留在她身边了。不过我想她应该能和那只鹦鹉处得来,那可是我精挑细选的脾气最好的,比之之好多了呢。对了,说到之之呢……” 江泊书倏地拉住要出房间的林逢之,语气中带有挑逗意味:“之之?” 解知创造这个小名的时候没几分善意,纯粹是为了犯贱找打。在名讳这一方面,林逢之并不怎么在意,便也随着解知去。 只是在江泊书口中听到这个名称时,却又是别一番的感觉。 江泊书察觉到他的异样:“怎么了?” 林逢之不语,弯下身子去亲他。 “唔……林逢之!……” 其实有一点,江泊书一直保持着怀疑态度:林逢之的初吻到底还在不在。 有他作对比,林逢之的吻技就显得优秀。理论知识不说,至少江泊书在实战的时候,是记不起来动舌头的。 江泊书向来是个好问的孩子,是以他喘了两口气后,便抬头问那人道:“林副支队,我其实有个问题。你谈过恋爱吗?” “?”林逢之道,“你是谁。” “你什么意思——”明白过来意思后,江泊书尴尬地咳了两声,“我是说在我之前啦。” 林逢之笑了声:“没。” 江泊书百思不得其解:“那怎么会比我还厉害呢……我电脑文件里一堆找江沉舟要的教学片……” 林逢之揉了揉他的脸:“看来江厅长和程副总队把你教得很好,潜意识里觉得谈恋爱前不能有亲密行为。” “那你的意思是……”江泊书终于发现了盲点,不可思议地看着林逢之。 林逢之语气平和:“还记得吗泊书?和解知吃饭的那次……” “停停停!” 哪怕是确定了关系,但一想到那次,江泊书还是忍不住尴尬:“好啦好啦,我煮汤去了,椿荷那边快去看看。” 快步走到厨房后,他拧开水龙头,接了捧水来洗脸。抬手一摸,有些发烫。 看来楚澜雨说的没错,表白这件事,真就是看天意。 稀里糊涂地折腾一通,连厨房都没进,这份恋情就这么展开了。 等煮完汤了再上百度,给楚澜雨那个回复贴写个百字好评。 江泊书系上围裙,将还躺在水槽里半死不活的鲫鱼提到菜板上,根据程同志发的百字教程处理了之后,另烧一锅油,把鱼煎至金黄了,便扔了姜片和葱节进去。倒进开水后,便可以盖盖子了。 做完这一连串的工序后,他便摸出手机,给程同志发去一句“汤煮多少分钟啊?我的锅要糊了,快告诉我哟妈妈”后,便跳转界面,点进搜索记录第一位。 划到楚澜雨的那个帖子时,他指尖下移,打起字来。 ——非常感谢楼主!果然只有真心才能换真心!我本来想着今天晚上做好晚饭了再和我对象表白的,但没想到他其实也…… 江泊书正抒发着自己真挚的感情时,厨房的玻璃门倏地被人敲了敲,发出清脆的响声。 “谁?”江泊书下意识问了一句。 他按下手机锁屏键,抬头看向门外:“唔,林逢之?怎么啦?我煮汤呢。” 林逢之推开玻璃门,看了眼灶台上冒着热气的砂锅:“还要煮多久?” “我……我不知道。”江泊书拿起手机,“我妈还没回我。” 林逢之走进房内,伸手帮他解了围裙带子:“先关火吧。” 江泊书:“怎么了?” 林逢之平静道:“有一桩新案子报上了公安厅。” “靠。”江泊书真心实意地说了句。 · 真不是他不够文明,只是自己好不容易下一次厨,刚把材料准备好要开锅,结果转头就有一件更重要的事,导致半成品只能烂在灶上,这搁谁身上都会气不过。 但气过气,江泊书换警服的速度还是很快的。自觉仪容仪表过关后,便同林逢之出了门。 公安厅。 “我怎么感觉我这衬衣有点大。”江泊书将袖管卷了两圈,吐槽了一句。 林逢之移眼看向他:“是不是拿了我的。” 江泊书犹如被点醒:“换衣服的时候有点急了,没注意看……等会儿,你很早就发现了吗?” 林逢之笑了笑,否认道:“没,你刚才说话的时候我才看出来的。” 江泊书加快脚步跟上他,还待再辨,却忽听得一道男人的抹泪声。 “九十万啊,那可是九十万啊!我的老婆本都给骗没了!我本来再攒一两年就能买套房子的……同志你懂吗?” “我……我懂。你继续说。” 江泊书顾不得和林逢之说话,三两步走向声音来源地。 屋子的门没关实,留了条不大不小的缝。 他还没来得及去敲门,便先听到一阵椅子腿摩擦地面的刺啦声,旋即是一位警员激动的声音:“江泊书!” “……”江泊书装作没听见般,礼貌地敲了敲门,“刑侦副支队长林逢之与协同警员江泊书。” 随着一阵脚步声,屋门被拉开,周栩的脸出现在了眼前。 不知是不是听到了林逢之的缘故,他的语气正常了许多:“您和林副支队一起进来吧。” 江泊书走在前头,视线移到了那位哭泣的男人身上。 这位估计就是本案的受害者了。 他看起来处于一个稳重的年纪,身材高壮。因为哭了太久的缘故,他的脸有些通红。 “案情怎么样?你做好记录了吗?”江泊书收回目光,转向周栩。 按照职务的大小来说,这会儿还轮不到江泊书说话。但在说完这句话后,他便偷偷观察起林逢之的脸色,见后者并没有什么不虞之色,他才放下心来。 周栩忙不迭点头,想来是被大汉抹泪的场景给弄怕了:“做了做了!那个,宋先生,您先休息一下,我和这两位讲一下情况。” 他旋即便拉来两张椅子,示意江泊书两位坐下。 “是诈骗案吗?”江泊书问了句。 周栩点下头:“是的。根据片区警员转交上来的线索,情况大概是这样的……” 江泊书先前观察的不错,这位宋先生确实已经步入而立之年,已有三十五岁了。 按理来说,都这个岁数了,孩子都应该上幼儿园了,但因为自身条件的欠缺,宋先生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妻子人选,便一直拖到了这个年纪。 后来,宋先生有了一位网恋对象。女子自称“小雨”,根据地方警局交上来的照片和些许聊天记录来看,“小雨”是一位善良漂亮,但原生家庭糟糕、缺乏安全感的年轻女孩。宋先生是她生命中唯一的一束光。 ——虽然江泊书并不认为一个长相堪比明星、身材犹如超模、还只有二十多岁的女生会对一个中年男人死心塌地。 当然,他没有歧视受害者的意思。真的。 有奖竞猜:后面会有刀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0章 推水 第31章 逢书 在心里吐槽了一句后,江泊书便继续问道:“两人处了多久?九十万的金额在诈骗案中已经算特别巨大了,不可能一两个月就能骗走。” 周栩翻翻卷宗:“从去年二月一直到今年七月份上旬,‘小雨’在卷走宋先生账户所有的的钱——统计九十万后,便注销了微信账号跑路了。但在此之前,‘小雨’还多次以‘家里父母吸血’‘弟弟要上学’为由找宋先生要钱,而宋先生无一例外,全都给了。这又是**万。” “……”虽说在分局的时候,江泊书也办过不少诈骗案,但大部分都是类似小孩子充游戏被骗,或者老年人买保健品什么的,像宋先生这样痴情的人,他是真少见。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不远处的宋先生便哀嚎道:“我真的没想到小雨是那样的女人!我们都打过视频了,明明都说好了要奔现结婚……” 周栩给吓了一通:“我说话声音很大吗?” 江泊书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唇边划开一个弧度:“现在就很大啦。” 周栩:“……” 见江泊书没个正经,林逢之便开口道:“分局交上来的聊天中有嫌疑人最后一次行骗的记录吗?” “有的有的,您稍等一下。”周栩整个人正经不少,看起来确实有警校优秀毕业生那回事儿了。 他翻找片刻,随后双手将卷宗递给林逢之:“您看看。” 与周栩这敬而远之的态度不同,对于自己新谈上的男朋友,江泊书丝毫不怵,便凑过去一起看:“这一次并不是卖惨让受害人主动赚钱了……倒是和常规的诈骗手法有点像。” 通过聊天记录可知,‘小雨’先是兴奋地说自己找到了一份好工作,通过宋先生对她生活的担忧和信任,后一步提出让宋先生注册成为她的第一个客户。 现在的反诈宣传册满天飞,加上嫌疑人给出的又是个没名气的网站,宋先生自然会有质疑。 只是这份出自担心的质疑才刚提出,嫌疑人就发了一连串的撒娇语音,哄的宋先生没了脾气,忙不迭按照嫌疑人说的点进网站链接进行“注册”。银行卡验证完的三分钟后,余额清零,心心念念的“小雨”也销号跑路了。 古今往来,最难过的果然是美人关。 “你可千万不要这样。”了解完基本的情况后,江泊书说着,语气中颇有几分戏谑。 江泊书的声音压得很低,只有挨着的两人能听到。 林逢之放下卷宗,移眼看向他:“没那么富有。” 江泊书愣了一下,随后低下头去偷笑:“咳,咳。没事,你现在嫁入豪门了。” 受害者毕竟还在现场,不好一直笑闹,他便揉了揉眼睛,正了神色:“分局移交上来的就这些了?” 这句话是对周栩说的。 “什么?”周栩蓦地回过神来。 他没等江泊书再重诉一遍,将卷宗重新翻阅检查了一遍,而后才回道:“就这些了。” 江泊书沉思片刻:“看来是简单调查了一下就移交到了公安厅……” 像这种经济诈骗案,一般都是要从嫌疑人的账号或是给出的网站入手,只是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起案件不会这么简单。 比起江泊书,林逢之倒干脆得多。 他起身走向已经歇气儿了的宋先生:“嫌疑人的账号你还留着吗?” 宋先生不明所以,愣愣地拿出手机,点进微信,找到了一个漂亮女生头像的联系人:“还……还留着呢。怎么了?” “能将你和她的所有聊天记录做成文件吗?”林逢之不等宋先生回答,头也不回地差遣着周栩,“你来帮宋先生将聊天记录整理为文件,待会要移交给技侦。” 在周栩还思考着要不要直接走上来的时候,林逢之又补道:“她给你发的网站链接找得到吗?” 一提到这个,宋先生就明白了:“警官您是要去调查这个网站拿回我的钱吧?我翻翻……在这呢!” 虽说是不合时宜,但在听完宋先生这句话后,江泊书还是忍不住想:你这案子都已经拖了快一天了,洗钱速度快点的诈骗团伙早就美美跑路了…… “你什么表情啊?”一旁的周栩不知何时挪了过来,小声同江泊书道。 江泊书抬手摸摸脸,确认自己没有露出类似于幸灾乐祸的表情,才回那人道:“我在同情两个人。” 周栩瞅了瞅前方和宋先生交涉的林逢之,好奇问道:“同情受害者我能理解,但另一个人是谁啊?” 江泊书一脸高深莫测:“我。” 周栩更疑惑了:“你也网恋被骗钱了?” “别诅咒我。”江泊书摆摆手,“原因其实很简单……算了,反正你也不懂。” 周栩:“?” 江泊书结束了闲聊时间,越过周栩,来到林逢之身边:“网站链接拿到了?” 林逢之应了一声,顶着宋先生希冀的眼神,他略去了些许话语:“是个临时做出来的网站。” 彼此有默契的人交谈起开往往不需要多费口舌,江泊书刹那间对林逢之的意思心领神会。 毕竟只是为了转移受害者账户内的资金,诈骗团伙们自然不会选用正规平台,亦或是费时费力地去做一个专门的网站,那样不仅容易被查出来,成本也高。 有组织和条件的团伙通常都会大量地制作一些空壳网站,外表看着正规又高大上,可只要受害者的钱入库了,就会即刻销毁。 这是最稳妥的一个方法,但对其诈骗团伙的要求也不低。原因显而易见:要做网站,首先就要有精通编程一类技术的人才——而这也侧面证明了这起诈骗案的严重性质。 不过江泊书并不是技侦,因此也没有过多感伤:“嗯……待会就交给技侦了。” 林逢之点点头,复又退开,空出位置让周栩上前后,他便转头向江泊书:“泊书,你把这个链接拷贝下来,带到经侦□□里,让他们查查受害者资金去向。” 江泊书笑着比了个“OK”手势:“知道啦。” · 同经侦的人说明了情况后,江泊书便快步来到了刑侦支。 不出所料,林逢之已经在与罗副支队交谈了。 江泊书不好去打扰他,便倚着墙等人。 环视了一圈技侦支后,江泊书却顿觉奇怪。 好像少了什么人。 为了验证他这个猜想,江泊书便碰碰一旁的技侦:“蔡支队去哪啦?” 大概是最近都不怎么忙,那名技侦竟也有闲心和他聊天:“最近不是节假日嘛,蔡支队看你们这案子办的差不多了,就跟他女朋友约好了去见家长。” 江泊书没有来得有些羡慕。 他随口道:“看来大家都进入休假状态了。刚才我路过法医室,看到关法医都不见了。” 本意只是随口一提,岂料那名技侦却笑道:“这正常啊。蔡支队他女朋友的姐姐就是关法医呢。” 江泊书有几分诧异:“这么巧的?” 技侦笑道:“你不是技侦不知道,关法医她很宠妹妹的。蔡支队和女朋友吵架了,还都是关法医敲着技侦支门来问情况的。” 江泊书若有所思:“我只知道关法医有一个弟弟……改天找她聊聊天。” 还待再再多说几句打发时间,那边的林逢之便开口叫了他一声:“泊书。” 江泊书伸手拍掉蹭到衣服上的墙灰,同那名技侦说了句“再聊”后,他便走到了林逢之旁边:“怎么样啦?” “交接数据而已。”林逢之转头看他,“你去找经侦的时候,我还问了受害者是在哪认识的嫌疑人。他刚开始还支支吾吾的不好意思,我重复了一遍才说。” 江泊书回道:“他在哪认识的?” 林逢之神色平静:“抖音上。嫌疑人有个专门的账号,发的是一些生活vlog,他去私信嫌疑人说要不要试着处一处。” 江泊书:“……” 这还是个大叔勾搭小姑娘的故事呢。 不过,江泊书也理解到了另一层意思:“所以……是要找人以身入局吗?” 林逢之轻轻颔首:“可以作为备选。” 在他看来的备选,在江泊书这里,可以是优选。 江泊书当即便搭上他的肩,笑道:“你这么说的话,我可想到了一个很合适的人选啊……” · “你们是有病吧?我他妈只是找不到合适的,又不是性压抑,用得着和诈骗犯网恋?” 江泊书忙不迭给那人倒了杯七分满的茶,笑道:“解副支队您冷静一点呀,只是我们想了很久很久,最后还是觉得您最适合作为参案人员。” 解知痛苦扶额:“不觉得很大材小用吗?我他妈是禁毒支副支队长,知道我的时间有多宝贵吗?平时办案子抓毒贩都不够,还跟人家二十岁小诈骗犯谈恋爱。” 解源不愧是解知弟弟,拆起台来毫不留情:“你是怕牺牲你玩二游的时间吧。” “滚滚滚,你还跟我联机呢。”解知摆摆手,“反正这事……怎么看怎么奇怪。林逢之来!反正他不急结婚。我急。” 他这么一说,江泊书倒是不高兴了。虽然同性恋法案没过,但林逢之可还是他刚到手的男朋友,怎么能让出去。 江泊书还打算争一下,当即便拍桌:“不行!林逢之是刑侦支队副支队长,案子当头,他要做的事情比你要多很多,怎么能去和嫌疑人网恋?” 解知油盐不进:“那换你吧小江,年纪也刚好呢。” “我……我……” 江泊书正语塞时,林逢之接过了他的话头:“泊书有些感情上的事没捋清,不太方便。” “操,你们俩谈了吧,这么一致对外。”大概是观察弟媳太久了,解知居然有种诡异的敏锐。 林逢之声音淡冷:“孙家那些毒贩都算到你们禁毒支名下了。” 解知坚守自己的男德:“我为了抓他们都进医院了!” 谈判即将崩裂时,解源倏地开口了:“你应该还没看过这些‘诈骗犯’的平均颜值吧。” 解知:“?” 解源冷静地解锁了手机,打开某个音符软件,在搜索页打下几个字后,便把手机推到解知眼前:“一般都长这样。网恋期间还会和你打视频通话。” 解知:“……我不是这么肤浅的人你懂吧弟。” 解源不急,拿回手机,调出一份聊天记录:“还会和你撒娇,声音大概这样。网恋期间消耗的资金,由公安厅公费资助。” 解知:“…………” 沉默半晌后,解知咳了几声:“呃,其实……也不是不可以吧……我们再商量商量。” “……” 第32章 逢书 “不过,虽然我是答应了啊,但要怎么找到与本案有关的诈骗犯?万一找错了,公安厅又损失个十几万的,江厅长明天就该来砍死你们刑侦队了吧。” 成功被收买的解知翘着个腿,一边喝着江泊书倒的茶,一边询问起下一步。 对于他话语中江厅长的凶恶形象,江泊书十分不满:“江厅长性格很随和的。”说我砍死你还有点像样呢。 林逢之并不参与进拌嘴行列里,而是淡声道:“有规律。” “是吗,”解知来了兴趣,放下杯子靠过来,“什么样?” 林逢之示意他看向手机屏幕。那是各式各样的生活vlog,清一色的穷苦小姑娘打工记。 江泊书划了划手机屏幕,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想说,如果是同一个诈骗组织出来的,那么所处的环境和拍摄手段也会有不少相同点?” 林逢之微一颌首,将视频暂停,随后将画面中的外窗放大:“她说自己居住的是老筒子楼,但从这一小扇窗看出去,却能发现另一环房间。” 江泊书眨眨眼,凑近了一些。 这一扇外窗像是被刻意掩盖着一般,被厚重的窗帘遮去大半。但通过那一小半无意露出的玻璃中,还是能看到外头阴沉的走廊,以及一张倏忽闪过的模糊面庞。 只是说是“面庞”,江泊书也不能确定自己看到是不会是别的东西,毕竟那距离镜头实在太远,几乎要糊成像素块。 江泊书思索片刻,下滑到了下一个视频,依旧是穷苦小姑娘打工记。 视频一开始,镜头给到了低矮的楼道间,小姑娘正在手机后絮絮叨叨地讲述着今日份打工情况,嗓音微甜。 在她走向家门时,江泊书倏地按下暂停键,手指随后在空上圈了一番,示意旁人看向圈中的位置。 这次倒清晰得多。 那是个一晃而过的人影。身段纤细,长发及腰,手上似乎还拿着手机,呈拍摄状。 “唔,”江泊书十分顺手地截了个图,旋即划上去,“仔细看这个小姑娘住的地方。虽然世界上大部分破旧筒子楼都长得一个样,不过我们要善于发现细节——” 他指指走廊角落中一个小涂鸦:“比如这个。” 其实说是涂鸦,认真论起来,也只是一道交叉划痕,还处于镜头角落,要是没点眼力,还真难发现。 “小江厉害。”解知从不吝啬自己的夸赞。 江泊书礼尚往来地谦虚道:“我知道的,不用说啦。” 赶在解知变脸前,江泊书便清清嗓,总结道:“打工剧情可以照搬,但是住所却是不能搬的。所以综上所述,这个系列里至少有五分之一都是那诈骗团伙的人,解副支队你大可以挑一个自己喜欢的,多存点照片,就当自己真谈恋爱了。” 解知跟赶苍蝇似的:“小江你再这样说可一辈子没老婆啊,老了就拿着国家退休金跟我一块住养老院吧。” 江泊书笑了:“那我可以随便说了啊,我不需要那东西。” 解知:“?” “总结的很到位,我再补充一些。这个诈骗组织的规模不小。或者说,它并不只是一个罪行单一的组织。”林逢之略过两人的说笑,指尖停在了屏幕上方,“它的实际所在地在国外。” 听到这番话,江泊书也放下了揶揄解知的机会,追问道:“她们可劲这说自己是什么广州深圳打工妹呢……怎么看出来的?” 林逢之将视频划到一片外景处:“看这一片大丽菊。根据植株的茎秆和叶片分裂程度来看,它大概率是野生大丽菊。再仔细观察她所拍摄的地貌,地面干燥植被率低,是较为典型的高原地形。那么综合以上特点……” “墨西哥合众国,伊达尔戈,瓦哈卡州。”解源念出两个地名。 不知谁按了下屏幕,下一刻,画面便跳转至屋内。手机被架在厨房的水槽旁,小姑娘卷起袖管,正在洗莲藕。 解源的视线下移,语调微冷:“有伤痕。” 江泊书仔细观察起小姑娘裸露出的皮肤,放大又缩小一阵,总算跟上了解源的思路:“唔……确实呢。不过不是很明显啊,似乎是旧伤?还是……暗伤?” 林逢之手指不易察觉地曲起。 他稳下语气,接过了话头:“看来是另一桩非法直播案。” “……”江泊书注意到他的异样,悄悄去勾他的手指。 他能猜到林逢之的异样来源。 与旧事的高度重合,总会让人不受控制地去想自己身边的受害者。 ——林椿荷。 拐卖带来的伤痕,并不是稍稍几日便能痊愈的。 林逢之察觉到他的小动作,指节微弯,勾住了他的食指:“别乱动。” 他的声音很轻,在旁人看来,只是嘴唇耸动了几下。 大抵是心理还不够成熟,对于这种隐晦的亲密举动,江泊书竟挺喜欢。 “那这么说的话,你们刑侦支又有得忙活了?”解知摆弄着手机,头也不抬地说了这一句。话毕,他又自言自语着,“……这个年纪太小了,跟刚高中毕业似的。啧,这个笑起来不好看……” 江泊书也顾不得继续逗弄林逢之,好奇地凑过去看解知手机:“你干什么呢?” 解知自顾自地往下划视频:“没你的事。我在挑我的心动嘉宾。” 江泊书被他这句话呛到了:“你当选妃呢?” 解知暂停了视频,很认真地看着他:“小江你怎么说话的呢,我明明是在为了保证我的探案积极度。而且你不是说了我可以挑一个喜欢的吗?就算你这句是开玩笑吧,在我答应前,解源那东西不是还跟我说什么颜值呀声音呀撒娇呀,那我都是冲着这些来的,为什么不能顺着我的心意呢?” “……”江泊书现在心里就一句话:怪不得你屡屡相亲,屡屡失败! 解知跟个没事人似的,毫不见外地揽着他肩膀:“来,小江,跟我一起挑吧。在公安厅里,就数你最懂我了。” 江泊书现在很后悔搭理了他:“你滚滚滚滚滚!”我不喜欢女孩子! “见什么外呢,咱心都谈过了。”解知继续挑选着他的心动嘉宾。 甫一划到下一个视频时,江泊书就知道他已经挑到了完美符合他审美的人。 解知截了几张图,随后将手机推到桌上:“看看这个?” 江泊书忙不迭溜回林逢之身侧,小声吐槽了句:“怪不得他弟媳不喜欢他呢。” 林逢之笑了声:“毕竟是卧底了五年才回来,总要担待一下。” 解源瞥了眼手机屏幕里的女生,语气中颇有些许嘲弄:“原来你喜欢文静的。” 解知回敬道:“你还喜欢闹腾的。” 文静的? 江泊书余光瞥向林逢之,心说文静的很不错呀。 他便咳了几声,和解知站到一个战线上:“咳咳,解警督啊,我觉得……文静的,很好呀。” 解知向他投来赞许的目光:“对的对的!我就喜欢文静的姑娘!” ……我喜欢的可不是姑娘。江泊书想。 “先不说了,你们看一下这个是不是那个诈骗组织的?还是像上次一样扣细节是吗。”解知复又道。 江泊书跟着点头,揭开一支黑笔的盖子,在纸上写下几个关键词:“嗯,同一个组织出来的,拍摄手法应该都大差不差,找一下外景和楼道的镜头就好。” 其实,要不是宋先生提供了视频参考,谅谁也不会发觉这一个个“穷苦打工女孩”,会是来自诈骗组织。 毕竟她们实在是太不主动了。 视频内容只是简单的日常生活,干净的小姑娘在破旧的屋子里来回忙活,别说类似于“我很孤独寂寞想要一个人依靠”的暗示,就连一些擦边的广告也没有。和粉丝在评论区的互动,也没有丝毫异样。 如果宋先生不去主动私信去问小姑娘,或许就不会被骗了。 江泊书在心里叹了口气。 不愧是国外大组织,诈骗或许只是许多业务中的一项,要不怎会这么钓鱼? ——不。准确点说,大抵是因为……像宋先生这样的人,并不在少数。 自身条件欠缺,便总想着会有馅饼掉下。 林逢之将视频看了两遍,而后道:“是。” 解知放下心来:“那我要怎么联系她?私信她说‘考虑一下我呀小妹妹’?操,好油腻。” 江泊书在一旁瞎出主意:“就是要油腻!人家骗的就是油腻大叔!” 解源倒比江泊书有用些,拿过笔来写下几行字,随后将纸撕下来递给解知:“综合以往相同类型的诈骗案件,你就这样开头。” 解知接过来看了几眼,表**言又止:“嗯……嘶……行。” 江泊书好奇心又上来了:“写什么了?” 只是这次还没起身,便被林逢之拉住了。 那人眸色淡淡,眼底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不怕被解知抓着选妃了?” 江泊书闻言蓦地又坐了回去:“我怕。” 林逢之复又将一颗糖投到他掌心:“吃吗?” 江泊书也没立即拆了糖衣,而是将其放进口袋:“你哪来的呀?” “买的。”林逢之道。 江泊书来了兴趣:“你还会买糖?……”他的话倏地被打断。 “你和嫌疑人聊聊,今天我生日,楚澜雨在家等我,先走了。”见没什么事,解源便收了东西。 江泊书再才想起来看一眼屋外的天色。 果然,来回忙活了几通,现在天色已经大暗了。 他的半成品鱼汤现在都还烂在灶上。 于是江泊书拍拍林逢之的肩,在他耳边小声道:“我们也回去吧。汤还在灶上呢。” 林逢之点点头。 “啥?今天你生日啊解源?我没准备礼物,送你句生日快乐行不?”解知倏地抬头,却只见解源离去的身影。他转头,正想找自己(单方面认为)的知己江泊书说两句,岂料甫一转头,便见那另外两个也起了身,“你们也走了?” 江泊书笑嘻嘻的:“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汤没煮,先走一步啦。你和嫌疑人有什么进展的话,记得及时和刑侦支说明情况哦。” 解知还有点没搞清楚状况——为什么短短几分内,办公室内就要剩他一个人了?! “哎不对——”解知忽地发现了盲点,“那怎么林逢之也跟着你走?” 在解知看不见的地方,江泊书牵住了林逢之的手。 他头也不回地走着:“他来我家吃饭呀。回见!” · 事实证明,汤这种入门级菜品,不论是厨艺多么稀烂的小白,只要食材调料火候对了,成品就一定不会错。 “啪”。江泊书关了火。 他揭开锅盖,阵阵白雾争先恐后地钻出来。里头鱼汤已经熬成了奶白色,卖相过关。 江泊书从一旁拿来勺子,洗过一遍后,他甩了甩上边的水,而后盛了勺鱼汤上来。 他试探着抿了一小口。 嗯,味道也过关了。 “林逢之!”江泊书往外面喊了声。 见那人进了厨房,他便把勺子递到前者唇边:“你尝尝,挺好喝的。看来我也很有做饭的天赋嘛。” 林逢之轻轻颔首:“我端出去。菜我炒吧,你喜欢吃什么?我还要额外炒两道口味淡的给椿荷。” 江泊书念了两道家常菜的名字,随后便出了厨房:“我去看看椿荷怎么样啦。” 与往常无异,林椿荷一整天都待在房间。 房间门没关,江泊书的脚步停在门口,开口唤了声:“椿荷?” 林椿荷转过身来:“哥哥。” 先前江泊书还没注意到,现在她一转身,江泊书才发现她肩头多了个小东西——那是江泊书给她买的鹦鹉,现在睡得正熟。 江泊书指指她的肩膀:“看来你和这只小鹦鹉相处得很不错呀?” 林椿荷却下意识往旁边看了眼,像是刚发现鹦鹉的存在一般:“嗯……我没注意……” 江泊书敛下欢愉的神色,在林椿荷身边坐下:“你都在发呆吗?” 林椿荷不说话。 江泊书在心里叹了口气,随后转移了话题:“你给这只鹦鹉取个名字吧?我的都取好啦。” “……”半晌后,林椿荷才慢吞吞道,“哥哥,小圆去哪了?” 江泊书愣了一下。 几秒后,他才明白了林椿荷的意思:“她……” 他不知该怎么去粉饰事实。 很多时候,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江泊书从口袋中拿出一颗糖,拆开糖衣,递到林椿荷嘴边:“吃糖吧,椿荷。” 他复又指指外头,意有所指:“是哥哥给的哦。” · 不得不说,林逢之的手艺是真的好。 吃过饭后,又跟林椿荷待了一会,江泊书才溜进了林逢之屋里。 林逢之正在书桌前翻着书,江泊书也不嫌窄,搬了张椅子到他旁边:“你抬头给我看看。” 林逢之搁下划重点的笔,十分听话地抬头看向他。 江泊书很满意:“好看。” 林逢之低头亲了亲他唇角:“就这点?” 江泊书揶揄道:“那说你好优秀的话,又像是下属要巴结领导呢。”他仰头贴上林逢之唇瓣。 片刻后,他又将目光放在了林逢之放在桌上的卷宗,好奇地翻了翻:“你在查与本案相似的案件?” 林逢之颌首:“在办公室里就知道了,那个诈骗组织的人几乎遍布了vlog赛道,不可能只有宋先生一个人被骗。” 江泊书看了几页:“我待会再上内网查查被公安部记录下来的墨西哥犯罪组织,看看有没有与本案相关的。” 林逢之倏忽间抽走他手边的卷宗,启唇道:“不过除了这件事,我其实还在想别的。” 江泊书偏头看他:“什么?” 林逢之道:“找新云区分局修改卷宗。” “虽然现在孙家拐卖案接近尾声,椿荷会以受害者的身份录入公安厅的卷宗当中,新云区分局的卷宗已经没必要动了。但我还是……不想椿荷在另一份卷宗中成了死者。”他说。 江泊书点下头:“嗯,我支持你。什么时候去新云区分局一趟?” 林逢之反倒是笑了:“有些时候,你倒是显得比我还稳重很多。” 江泊书不服:“你也就大我五岁呢。” 只是还没等林逢之回话,一阵手机铃声便打断了对话。 江泊书拿起手机一看:“唔……解知的。” 林逢之问道:“他找你有事?” “不知道。”江泊书摇摇头,接通了电话,“什么事呀?” 解知语气难得正经一回:“小江啊……操,我那个姑娘换成男的了……那是叶行序。” 墨墨子临时恶补地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2章 逢书 第33章 逢书 公安厅。 虽说对于解知所描述的“我的姑娘变成了叶行序啊操”,江泊书颇有几分不相信。但叶行序作为江厅长亲手签下通缉令的人,又是在背景如此重要的新案子中出现,不管真假,总要确认一番。 “林逢之,其实我觉得这件事可能……大概率是真的。”正赶往禁毒支时,江泊书倏地说了这么一句。 林逢之应了声:“我想也是。解知不是个会拿案子开玩笑的人。” 江泊书意识到自己先前的失言,忙不迭找补道:“我没有说解副支队可能在恶作剧啦。主要是……我想到了一些关于他说过的话。” 他正了神色,“你还记得我在案情总结会议上说过的吗?——他说他为自己留了条后路,去了国外。” 林逢之颔首:“现在看来,他已经成功加入了这个组织。不过根据解知这个反应,我倒是想到了别的。” 江泊书问道:“什么?” “在案子中看见通缉犯的身影,第一个想起来联系的却不是副支队长。在这人是叶行序的情况下……”林逢之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他应该是专门提了你的名字。” 江泊书忽地感到脊背一凉:“唔……这……你不会多想吧。” 林逢之眼底含了几分笑意:“没事,我一直知道。” 江泊书:“……看你这样子,跟我真做了什么似的。对了,你通知解警督了吗?” 林逢之略微垂眸:“还没回话。” 以江泊书对解源的了解,那人只要是看到了通知,最少都会回一句,以免让旁人担心。 他心中生疑,蓦地停下:“虽然现在是解警督生日,打扰人家不好……我打个电话看看吧?” 林逢之向来都不会驳斥他的想法,便也顿住脚步,目光停在他身上。 江泊书倚着墙,指尖在屏幕上划了两下,按下了解源的号码。 电话响了约莫有半分钟,江泊书忍不住转头同林逢之道:“我想了想,如果我过生日过到一半,一通电话突然打过来要我回公安厅办案,我会很生气的。” 林逢之笑了:“那希望我陪你过生日的时候,公安厅不会有案子。” 江泊书深有感触地点点头。 还没来得及说话,随着“滴”的一声轻响,繁杂的音乐被安静的背景音所替代,电话被接通了。 江泊书点开免提,随后同电话那头道:“解警督?你……在忙吗?早上那个案子现在有了新进展,你过来公安厅一趟吧。” 出乎意料的,那头迟迟没有回话。但江泊书凑近了听,却能听到隐隐约约的对话声。 过了好一会儿,就在江泊书等得几乎没了耐心,准备再重述一遍时,电话那头终于传来了人声。 “小江啊,是这样的,解法医这边呢,有点事……”那是楚澜雨的声音,“你知道的,今天是解法医生日嘛。能不能放宽点条件?……哎哎解法医你别抢手机!” “……别听他瞎说。”解源应该抢回了手机,轻呼出几口气,“我等会到。” 江泊书倏地意识到什么,明白自己不能多问,便打着哈哈道:“那好,那好。打扰了……” 挂断电话后,他真情实意地说了声“靠”。 林逢之抬眼来看他:“怎么了?” 江泊书以一种“你不要不懂装懂”的眼神看着他,欲言又止片刻,最后还是拍拍林逢之的肩:“我相信你。如果有机会我们就试试……走啦,前边就是解知他办公室了。” 他旋即不再提方才的事,三两步走向办公室,抬手压下了门把手。 屋内的解知原本还在盯着手机屏幕,见门被推开,倏忽便转过头来。 他的目光在江泊书二人身上停了停,旋即又移转起来,像是在找什么人。 但没等江泊书上前询问,解知便先行开口:“解源呢?他还没到吗?” “……”听他这么一说,江泊书顿时想起了给解源打去电话时的尴尬。 他微咳几声,支支吾吾了一阵,“我们在来公安厅之前就给解警督打电话了,呃……楚副支队接的。不过他现在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解知怒拍桌:“操!怪不得楚澜雨不许我跟去!我还寻思着他怕我吃他家米呢。” “你猜对了!”在解知不解的眼神中,江泊书含糊地越过了这一话题,拉着林逢之在桌前坐下,“没事,我就随口一说,咳。不过你挑的那个姑娘怎么变成叶行序了?跟你打视频了?” 一提到案子,解知便也不去纠结那句“你猜对了”究竟是什么意思,转而将手机平放在了桌上:“你们看啊,前面的聊天还挺正常的吧?简单的对话过后,她和我说抖音不太方便聊天,要和我加微信。” 他切屏到微信,“按照解源给的话术和她聊了有十分钟后,一个视频通话申请突然就弹了出来。如你们所听到的,我关了摄像头后再接通,就看到我的漂亮姑娘变成了叶行序。” 林逢之的视线在聊天记录上顿了顿,随后移到解知身上:“你拿大号加的?” 解知摇头:“我怎么可能这么蠢!当然是开了个小号。当然,这小号还是我参考了大多数大叔账号弄的,你看这头像,这名字,过关了吧?” 林逢之不置可否,只是拿起手机,研究起解知这自认为伪装得完美的微信号。 江泊书挪了挪椅子,靠近林逢之,好能清楚得看到手机屏幕。 这一次解知倒没说错,他这个临时创建的小号,方方面面都很符合中年人的特点。头像是经典的怼脸自拍,名字是富有文艺气息的四字词语。不仅外表,解知甚至连视频号和朋友都兼顾到了,发了几条诸如“装修找建材王哥”的视频,确实完美。 只是三分钟后,林逢之便发现了不对。 他将手机放回桌上,语气平淡:“你什么都考虑到了,就是没考虑到这个新更新的精确地址。” 解知惊了一瞬,忙不迭检查起自己的小号。待在设置里找到了这个“精确地址”后,他才长叹一声:“操。这波属实是被背刺了。” 江泊书沉思片刻,明白了解知被发现的原因:“他可能一直提防着公安厅,所以每当有一个人上钩,他就会去检查账号情况。而你不幸,地址刚好就在公安厅所在区……对了,你这个小号是用你手机号开的吗?” 解知扶额认栽:“是啊。” 江泊书点点头:“这就对了。据我所知,叶行序的电脑水平很好。就算他不去麻烦组织里的程序人员解析账号,自己也能单独办到这件事。” 最初的懊悔过后,解知也转而思考着新对策:“现在这出以身入局不能用了吧,你们接下来要怎么……” “咚”。 解知话还没说完,门外便响起清脆的叩响声。 他嘀咕了声“难道解源来了”,便扬声道:“进来。” 江泊书顺着声音看向门口,门被推开的同时,解源的脸也出现在眼前。 解警督还真是个说到做到的人。 “弟!”解知激动道,“你没被——” “没被猥亵没被强。”解源语气淡淡,在办公桌对面拉了张椅子坐下,“我来晚了。聊到哪一环了?” 江泊书微咳几声,将方才的与解知聊过的简单复述了一遍。 他随后又同解知道:“既然叶行序是和你打的视频通话,那你录屏了吗?或者把他说的话概述一遍。” 解知在手机屏幕上划了划,找到新存的视频后,便将手机摆正,点下了播放键:“我当然录屏了。看吧。” 刚开始听到他录屏,江泊书还高兴了一会。只是在听到内容后,他还是不由得吐槽道:“你这文明程度有点堪忧。”一秒三个妈。 解知丝毫不把这当回事:“这算什么呢。要说我刚逃出那贩毒组织的时候,恨不得把以妈为主以爹为辅以亲戚为半径猫猫狗狗助阵骂那群毒贩个千百遍。” 江泊书对他这乐观向上的精神表示佩服。 笑闹过后,他也收了心神,看向那一段录屏。 单从外表来看,叶行序确实是很有涵养。 听了解知那一番攻击性极强的话后,他也没多在意,待后者歇气儿时,才笑着接过了话茬。 前边都是些无关痛痒的闲聊,侧重在江泊书身上。 江泊书颇有几分窘迫,撇开了话题:“你跟他聊了多久?” “五分钟。”解知答道。 江泊书有些诧异:“才这么点时间吗?” 解知表情难言:“你以为我不想拖啊?当时还拉来了蔡启天跟几个技侦定位那叶行序,就想着直接锁定他所在的组织了。不过他也是个聪明的,围绕‘泊书’巴拉巴拉扯了一大堆后,也知道我在有意敷衍他了,当即就挂了通话,顺带把我这小号拉黑了。哎小江,所以你们到底好到什么……” “不好!真的不好。”江泊书当即否认。 没等解知追问,他再次转移话题:“技侦定位得怎么样?” “小江你是心虚了吧……”解知倒也给了他这个面子,“定位得不怎么样。毕竟是一个成熟的犯罪组织,别说五分钟,给蔡启天五小时都解不出来个具体市级。” “你说谁五分钟都不行?”外头倏地响起蔡支队的声音。 解知惊了:“哎我操这人是不专门趴门外听着呢?——没说你!你厉害!你五小时打底!” 江泊书凑近林逢之,小声道:“我怎么觉得解知说的话不对劲。” 林逢之瞥了解知一眼:“有吗。”语气不似作假。 江泊书看了他好一阵,片刻后,哼了一声。 待解知应付完蓦然出现的蔡支队后,解源适时开口:“现在看来,叶行序的出现,并不代表着什么重要的线索。‘以身入局’是做不到了,接下来怎么查,林副支队?” 被点到的林逢之移开在江泊书身上的目光,转向众人道:“以叶行序为线索调查吧。毕竟是个处于国外的组织,想要有进展,只能寄希望于技侦与经侦身上。” “我没异议。”江泊书第一个表态。 他移眼看向解源,便见那人也颌首应下。 江泊书揉揉太阳穴:“现在快十点了吧……我明天再和林副支队去审被抓到的那些孙家人。” 他倏地起身,复又揶揄解知道:“就是可惜解副支队了,精心挑了十几分钟的心动嘉宾,结果连来自本人的视频通话都没打上,就已经化为泡影了。” 一提这茬解知就头痛:“小江你别说了。” 江泊书心情大好,同林逢之出了办公室:“我们走啦!” 这本可能会写的比较少,大概十七八万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3章 逢书 第34章 逢书 “您就是叶行序的亲生父亲,孙耀?”江泊书端坐在审讯桌前,语调平稳。 从警数年,每当身边有警衔高于他的领导,江泊书总是做笔录的那个。当然,这也是最正常不过。 只是林逢之总能猜到江泊书心中的想法,是以在进审讯室时,他便自然地拿过了纸笔。 那人此时正在江泊书身侧,手边搁着一支黑笔。审讯还没开始,他便没急着写字。 江泊书心情甚好,只是面上不显,直直看着眼前板直的身影。 那是叶行序的亲生父亲。 为什么这里只坐着父亲,而不见母亲的身影? 据其他的孙家人交代,警察行动那天,正巧碰上孙家人内讧,而孙耀在孙家中拥有不俗的地位,自然免不了成为靶子。逃窜途中枪林弹雨,即将中弹之际,他竟狠心地拉过身旁妻子为自己挡枪。 有如此狠绝的心,孙耀不出所料地在内讧中活了下来。只是没等他高兴太久,禁毒总队的人便窜了出来,当即给他扣上手铐,成功抓获。 有资格待在公安厅的毒贩并不多,剔去一些已被打发去检察院的旁系人员,最后能留下来的,也不过十三四人。而孙耀作为犯罪组织的核心人物,幸运地挤进了这十三四人中。要不是如此,江泊书可就要跟着林逢之去检察院找人了。 江泊书收回思绪,而身前的孙耀也应下了这个名讳:“我是。看你们这样子,是问叶行序的?” 江泊书点头,并不隐瞒叶行序的罪行:“他是公安部A级通缉犯,现在已经潜逃到境外。在这之前,据他口诉,在他尚为襁褓的时候,你和妻子便将他送养到一户普通人家手里。但在前年,你们又找上他,想认回他。” 孙耀颔首:“当时孙家还在别的省,条子的抓捕来得一点声儿都没有,我连自己都顾不上,能带着婆娘跑就好了,哪有多余力气去顾一个只会哭的婴儿?我能把他送养给别人都是好的,我要是再狠心点,直接把他扔在路边,不出几天,他尸体都被啃光了。” 他说的很详细,承认得也很痛快。大概是在公安厅待太久了,也看得开了。知道自己不管再怎么减罪,除了立一个空前绝后的大功,否则难逃一死。 只是孙耀这轻描淡写的语气,着实让江泊书心底泛起一阵恶心。 恶心过后,他又倏忽有些生疑。 照孙耀这个性子来看,就算在认自己回去的时候有所收敛,但长年累月下来,叶行序真的不会发现这个“父亲”真正的嘴脸吗? 而且,就论叶行序先前扯的那什么“一堆红五六代蔑视法律我已经对公安部失望透顶了”,江泊书至今都觉得格外牵强。 先不说叶行序的从警时间并不比他多几年,就说叶行序的警衔身份。他从警校毕业后就直接进入了分局,在江泊书入职前,一直都还是刑侦队里的一个小警员。 如果那些红五六代真犯了事儿,最少都应该是市局接下的案子。而且还会办得悄无声息,保管谁都起不了疑。 所以,江泊书心里一直都觉得,叶行序可能有所隐瞒。 正在做笔录的林逢之蓦然抬头,察觉到了他的异样,轻声问道:“你怎么了?” 江泊书回过神来,知道现在不是适合说这些的时候,便小声回他道:“没事。出去再和你说。” 他旋即转回孙耀,用公事公办的口吻道:“在你去找叶行序的时候,他已经是分局刑侦队的队长了,你就不奇怪他会答应你?” 孙耀一脸“我早就猜到你会这么说”。他冷笑几声:“当然没那么轻易地答应我和他妈了。首先为了证明我是他老子这件事就费了我好大力气,好不容易他愿意相信了,但回不回来这件事,又让他考虑了三四天。真跟伺候祖宗一样。” 江泊书微微蹙眉,复又敛下神情,继续道:“那在他‘认祖归宗’的期间,有什么奇怪的举动吗?” “你们应该都查到了吧?”孙耀道,“我也知道了。孙涛鹏和他叔都是被叶行序杀的……我说为什么近期家族里那么多人莫名其妙被抓!” 江泊书适时提醒:“现在还是审讯期内,请控制好情绪。” 好在就算落到了警察手上,孙耀也还是要面子的,剜了江泊书一眼后,便也缓和了情绪:“总之,我和叶行序并不亲。刚才说的,就是我对他全部的了解了。如果没有什么别的要问的话,就整理整理笔录走人吧。” “等会——”赶在这人失去配合**前,江泊书赶忙道,“最后一个问题。你认回叶行序的意义是?” 不料这一次,孙耀并没有立即回答。 江泊书也不由得顿住,眼底浮现出几分疑惑。 少选后,孙耀抬起头来,缓缓开了口:“因为在送养叶行序之后没几年,我出了意外,导致无法生育。年纪上来了,难免想要孩子,于是我就想起了叶行序。” “……” 这一对父子的槽点都太多,以至于江泊书都不知道该从哪吐槽起。 欲言又止半晌,最后只能先可怜那位素未蒙面的母亲了。 既然问题都已经得到解答,江泊书便没理由再继续坐下去,偏头和林逢之说了一声后,他便起了身,微笑着同孙耀道:“审讯结束。感谢您的配合。” · 林逢之整理笔录时,江泊书便坐在桌前,随手拿来一个本子,在上面记着重点。 黑笔尖在纸上晕开,而后划开,变成三个潦草的字。 叶行序。 很复杂很复杂的一个人,刚出生没多久就被作为毒贩的犯罪分子爸妈送给一户普通人家,至此也像个正常孩子一样上学读书,考上了警校。在当上刑侦队队长时,亲生父母来找到他…… “你写什么呢?” 身旁忽地响起旁人的声音,正处于专注状态的江泊书被吓了通,笔尖一滑,“说”字的右边登时扭成了水蛇。 他也没生气,在“说”字上划了两道,旋即便仰头去看那人:“你整理好笔录啦?” 林逢之应了声,拉来一张椅子,在他旁边坐下:“刚才在审讯室里面,你想和我说什么?” 江泊书盖上笔帽,将自己记到一半的笔记推到了林逢之眼前,随后道:“唔……大概是这样的……” 林逢之听完他说的后,短促地笑了声:“泊书,你的联想能力很厉害。如果另有隐情的话,那可能会是什么呢?” 江泊书不满地看着他:“你暗嘲我呢。我也只是奇怪而已呀。不过如果有第二种情况的话,我想可能是这样的……” 他话说到一半,故意留下了重点。 那人向林逢之招招手,神神秘秘道:“你靠过来,这个猜想比较擦边……再过来一点……” 待林逢之已经贴到了他眼前,江泊书才住了嘴,作势要开口。 在林逢之等着他揭晓答案时,他倏地仰头,快速地在前者侧颊亲了下。 “……”林逢之垂下眼帘,对上了江泊书得意的眼神。 他语气淡淡,“回家等着。” 江泊书手上转着笔,哼了一声:“椿荷在家呀。” 他就是吃准了刑侦支队人员往来不绝,林逢之对他不会有过于亲密的举动,这才放心地调戏自己对象。 他摸出手机,调开了话题:“刚才的‘第二种情况’是我瞎编的。如果真有第二种情况的话……就等以后再发现吧。哎你看这个新闻,五分钟前刚发的,热度还挺高。” 这次江泊书倒不是在有意调戏了,他拉近林逢之,一字一句念着新闻标题:“‘可怜男子遭歹人毒害,死状惨烈,当街暴毙。当地警方竟说:普通小案子!’这哪地的新闻,标题起得挺没良心……靠。” 林逢之问了他一句:“怎么了?” 江泊书将屏幕下划,表情难言:“这地方我认出来了……这是我们本市的案子。性质这么严重的杀人案,应该不会被什么普通派出所接下。只是如果舆论发酵起来,接下案子的警局压力就大了。” 林逢之点进那无良媒体偷拍的死者照片。图像很模糊,像是在剧烈晃动中拍下的。不过,就算不模糊,这图像也要经过一番后期打码才能发出来。 这受害者死的很惨。心口处是许多个泛着血的枪洞,江泊书将照片放大,依稀还能看见受害者脸上被刻了什么字。 江泊书视线下移,落在了这条新闻的评论上:“让我看看评论……‘我就住在这附近,以后都不敢出门了’,还真引起恐慌了。要是这新闻热度高,这一群偷拍的记者说不准都要判刑。” 林逢之“嗯”了一声,视线旋即离开新闻界面,转而移到了震动的手机上。 他看了一眼发来的消息后,便将手机熄屏,起身同江泊书道:“接下这个案子的受害者来了。” 江泊书跟上他:“公安厅可真是包罗万象……是哪个分局的吗?” 林逢之偏头看他,说了两个关键词:“市局,副支队长。” 我想到了一个惊天反转点!哼哼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4章 逢书 第35章 逢书 “您好,楚副支队。是有什么案子要移交到公安厅吗?” 将楚澜雨迎进办公室内后,江泊书用官腔例行问了一句。 “我也不多说废话了,这个案子……说不上严重,但背后应该不简单。”说完这句后,楚澜雨复又将手机摆在桌上,“这个新闻看到了吗?” 他亮出的是那条无良记者偷拍出的案情新闻。因为标题与内容杜撰得太过精彩,加上图片本身也足够吸睛,导致这条新闻的热度节节攀升,甚至有冲击热搜榜的趋势。 因前边已经看过了的缘故,林逢之的目光便没在这条新闻上停留太久,转而抬眼道:“市局在处理这条新闻了吗?” 如今已经是信息时代,多得是被利益冲昏了头脑的人,为了热度什么都做得出来。要是不及时处理,说不定还会衍生出什么都市怪谈出来。 更何况,在案件侦查期便被爆出关键信息,本身就是极其不好的事。 楚澜雨点头:“技侦都处理了。刑侦队也有其他人去抓那群记者了,抓到了就把他们关审讯室去,最少都得判三年。” 了解完旁支的情况后,林逢之便切入了正题:“所以这个案子究竟是怎么样的‘不简单’,让你专程赶来公安厅?” 楚澜雨将手机屏幕跳转到相册,点进最新拍的一张照片中:“跟那些记者偷拍的一样,这个受害者死的很惨。但法医在进行尸检,却在受害者背后发现了这一行用小刀刻下的字。这并不单纯是什么性质恶劣的仇杀,更像是什么组织在示威。” 江泊书跟着看向手机屏幕,倏地一愣。 受害人背上满是凝结了的暗红血块,用手指稍稍一拨,便能簌簌脱落一大片。 而处在血污之上的,是数道狰狞的划痕。 将相连的伤口视作字母的话,便能拼作一个个单词。 “这是什么语言?”江泊书看了照片好一阵,最后憋出这么一句。 原因无他,他本身便对洋文避之不及,唯一熟悉的也就是中文与英文两门语言。至于其它的洋文,他并不了解,也不想了解。 林逢之倒博学得多,在楚澜雨之前回道:“西班牙语。” “厉害啊林副支队。”江泊书夸了林逢之一句,旋即接道,“所以上面写了什么呀?” 林逢之答得干脆:“不知道。” “你傻啊小江,直接喂给AI助手不就好了。”楚澜雨拿起手机,捣鼓了一阵后,便将手机屏幕转了过来,“虽然这海豚有时候会跟中毒了一样,但凑合着看看也行。” 对话栏的右侧,是楚澜雨发去的受害者图片。AI助手转了几个圈后,一大段文字便显现出来。 江泊书略去那些繁杂的废话,捕捉到最后的译文。 ——里卡多,你如果再固执己见,下一个就是你的女儿! “看完了吗?”楚澜雨收好手机,“来说说各自的想法吧!小江你先来?” 被点到名到江泊书没有立即回答,故作思考了一阵后,才开口道:“唔……看起来,像是威胁呢。” “然后呢?”楚澜雨道。 江泊书继续作思考状:“里卡多……听起来,像是个外国人呢。” 楚澜雨:“……” “开玩笑的,真的开玩笑的。”江泊书恢复正常,沉声道,“依我的想法看的话,最大的可能,或许就是什么国外黑色组织在闹内讧夺权,某个派系代表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杀掉了大老板的重要心腹来威胁对方。” 楚澜雨并没有要反驳的意思:“我也是这样想的。不过使用西班牙的主流国家地区各个都离中国远得很,而这个威示在这么远的地方,那个老板真的看得到吗?……或者,那凶手是直接和老板说了?太不惜命了。” 林逢之语调平淡:“也许有种可能,他们有专门的平台?” “确实是这么一回事……所以这案子,林副支队你看怎么样?”楚澜雨话外音很明显。 但没等林逢之回话,他便又接上一句:“你可以再考虑考虑,不急这几分钟。话说解法……解源在哪?我顺道见见他。” 江泊书在心里吐槽了几番:后面那句才是你的真正目的吧。 不过吐槽归吐槽,他还是很好心地为楚澜雨指了路:“办公室出门右转,越过技侦支,解源就在你看到的第一间办公室里。” 听罢此言,楚澜雨便起身离开了办公室:“谢了小江。” 待人走远,林逢之才移眼看向他:“你给他指的是禁毒支副支队长的办公室吧。” 江泊书狂笑起来:“哈哈哈哈!没事!和大舅哥联络一下感情也好哈哈哈哈哈……咳,咳。” 林逢之给他递去一张纸:“笑得太厉害的话,咳起来难受。” 江泊书接过纸巾,收敛了笑容。 咳过一阵后,他也询问起了正事:“虽然你提出了‘可能发布在非法网站上’这个可能,但又该怎么去筛选调查?” 林逢之面色淡漠,启唇道:“技侦。” 江泊书:“……” 万能的蔡支队。 · “你问暗网网站?我翻翻电脑……目前被技侦支所检测的暗网网站一共有八十三个,要怎么查?” 蔡支队一边给眼镜喷清洁水,一边操纵着鼠标点进某个文件,里面是密密麻麻的网址链接。 林逢之的视线扫过那一整页的网址链接,语气波澜不惊:“规模最大的网站是哪个?” 蔡支队将眼镜上的清洁水擦干净,随后转向电脑,鼠标在手指下滚动:“我翻翻,在下面呢。不过你这么突然得来问我暗网网站,是有什么新案子了?” 林逢之将存下的照片调出来,示意蔡支队看向手机屏幕。 蔡支队扭过头来,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半晌,倏地抬起头来,说出了和江泊书如出一辙的话:“这什么语言?泰语还是西班牙语?” 江泊书在一旁为他解答:“西班牙语。内容翻译过来大概就是‘里卡多,你再继续执迷不悟,下一个就是你的女儿’。” 林逢之将手机收好,补充道:“这是市局新接下的案子,目前的判断是国外组织内讧而所致的威胁行为。当然,威胁不可能只是在中国,所以才来找你问暗网网站。” “这样啊。”蔡支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我就……嘶。” 林逢之扫了他一眼:“你嘶什么。” 蔡支队给他留了个侧脸:“扯着伤口了,没阴阳你。” 江泊书倒比较关心他——当然,好奇也是有的:“你怎么啦?” 蔡支队敲起键盘来,头也不回地说:“给关法医揍了。” 江泊书:“?” “关……关法医怎么了?”他道。 关法医性子绝对称得上随和,要说她打人……江泊书想象不出来。 蔡支队叹了口气,满是沧桑:“小芸跟她告状了。不说了不说了,我还要再研究一会才进得去这网站,你跟林逢之等会儿吧。” 江泊书点点头,随后若有所思地看向林逢之。 “你想什么呢。”林逢之察觉到他的视线,问了一句。 江泊书凑近他,小声道:“要是我能多个姐姐或者哥哥就好了。” 林逢之看着,笑了声:“你又不需要娘家人撑腰。” 江泊书思索片刻,曲解了林逢之的意思:“好吧,那你需要娘家人撑腰。” 林逢之也没去反驳他:“我的娘家人还需要我撑腰呢。” 想到林椿荷,江泊书也顿了顿,随后道:“唔,没事,我为她撑腰。” “你俩聊啥呢?”蔡支队敲下最后一个字母,继而转头来看他们。 听到声音,江泊书便也顾不上继续说话,故作无事般得直起身子:“怎么样啦?” 蔡支队扭了扭脖子:“终于进到首页了。这一个网站是我文件里那八十三个网址里规模最大的一个了,主要服务器在墨西哥,难追踪得很。” 他说着,鼠标移动,输入了一连串的信息与“准许号”。 约莫一秒的闪黑后,蔡支队蓦地骂了声。 江泊书不明所以:“怎么啦?” 蔡支队侧过身子,好让他们可以看清楚电脑屏幕:“明明只是一天没上来,这怎么突然就有开场动画了?” 他的说法虽然幽默,但从某种角度来看……确实没错。 全黑的画面中,闪过一张张图片。图像内容血腥又令人恶心,受害者半边身子都被血浸红,脸上、背上都被刻了字。那类语言江泊书认得,是西班牙语。 这是前不久,还在楚澜雨手机里见过的受害者。 图片闪烁了有十数秒后,取而代之的是一行西班牙文。 不需要用翻译器,江泊书便已经认出了那行西班牙文。 ——里卡多,你如果再固执己见,下一个就是你的女儿! 他转向林逢之,轻轻点下头:“是了。” 蔡支队并没听到他说的这两个字,嘀咕了声“公安厅能不能请个翻译啊”。他随后按了两下鼠标,这通“开场动画”也随之落幕,代替了它的,是一个快速滑动的留言区。 留言里至少包含了八种语言,江泊书甚至还看到了有中文混在其中。 “你截下几句长评,待会做翻译处理。”林逢之冷静道。 蔡支队任劳任怨地划动起鼠标:“唉,我就是给你们刑侦支当牛马的命。” 林逢之丝毫不受绑架,领着江泊书起了身:“知道就好。” 待出了技侦支,他倏忽间便唤了声:“泊书。” 江泊书应了声:“怎么啦?” “你去找楚澜雨,和他说这个案子,公安厅接下了。”林逢之说。 江泊书却是一惊,想起自己的恶作剧,脊背登时一寒。 他四下望了望,见周围并没有人路过,便停住脚步,仰头望向林逢之:“唔……你跟我一起去吧。” 江泊书作清嗓状咳了几声,余光观察着林逢之的表情,见看不出什么门道,他便换了种语气,试探着道:“林副支队?……老公?” “……”林逢之沉默片刻,最后道,“好。” 第36章 逢书 走向禁毒支的一路上,江泊书都在想接下来可能会遇到的场景。表面正心不在焉地和林逢之走着,脑中却已演了几通大戏——类似于儿媳手撕大伯哥的戏码。 直到办公室的木门出现在了眼前,江泊书才收了心神,要上前敲门。 岂料手还没碰着门,里头便响起了解知的声音。语气难得平稳而又正经,倒是让江泊书有些不习惯了。 “其实敞开来说,我确实是真心想要你们好的。对楚澜雨的态度……呃,你可以理解为恶婆婆和不成器的儿媳吧。” 江泊书的手顿在了半空中。 他迅速退回去,转头看向林逢之,小声询问着:“要敲门吗?” 林逢之拉住他,力道很轻:“看样子,解源已经在里面了。他们应该是在处理家庭琐事,等一会吧。现在进去。他们免不了会胡思乱想,觉得我们听到了他们的私事。” 江泊书便也没急着去开门了,转而笑着揶揄道:“你很懂人情世故嘛。” 林逢之唇边划开轻微的弧度:“江厅长和程副队把你养的很好。要想明白这些事,碰几次壁就够了。” 江泊书不满道:“这话不是你第一次说了吧。我好歹也是也是自己晋的二级警司。” 林逢之却没回话。 江泊书疑惑地偏了偏头:“你怎么又不说话啦?” “没事。”林逢之回答得模棱两可。 江泊书本来还想追问几句,只是办公室内蓦地传来回话,他便将心思放在了别处上。 解源的声音如往常般淡冷:“我理解的。你和楚澜雨应该是互相看不对眼的那一挂。不过,既然都看开了,没什么事的话,我和楚澜雨先走了。” 话音刚落,室内果真响起了凳腿摩擦地板的杂声。 这么快就走了?要是解源刚一打开门,便看见他和林逢之站在门口,那可不好了。 江泊书便三两步冲上去,赶在里头那人碰到门把手时,先一步敲了门。 “解副支队?”他稳下语调,装作一个没事人,“请问楚副支队在您这吗?” 里头噤声片刻,少选后,办公室的门便从里头打开了。 透过门缝,江泊书看见了解源的脸。 他表情淡然,不见丝毫惊诧之意:“什么事?” 江泊书后退两步,示意让林逢之同他交涉:“咳,是案子上的一些事。楚副支队应该还没跟你说。” 岂料解源微一转身,并没有在门口聊天的意向,重新回到了位子上:“既然要找楚澜雨,那这案子应该是和市局挂钩了。你和林副支队一起进来,和我讲讲具体情况。” 江泊书没急着进去,而是歪了歪头,往办公室里头看了眼。这一眼,便对上了表情略有古怪的解知。 只是还没来得及多看几眼,后头的林逢之便轻轻扯了扯他的后衣领:“走了。” 江泊书拍掉他的手,将外套领子往上提了提:“知道啦。” 因前不久刚造访过解知办公室的缘故,江泊书对一片地方已经是熟门熟路了,躲在林逢之身后关上门后,便去挪椅子。 “楚澜雨在哪?”他小声问了句。 林逢之淡声道:“楚澜雨的眼睛现在在解源身上,可能没空看你。” 江泊书:“……”好直白的回答。 他还没来得及多确认几句,正坐在办公桌前的解知便开口了:“他妈的……能解释一下吗?解源你刚刚不是要跟楚澜雨换别个地继续说话?为什么突然又折回来了,还带上林逢之这两个人。” 怨怼之中,还夹着一丝实在的茫然与不解。 “刚才我就在门口和小江说话,你没听到?”解源回了他这么一句,语调微冷。 解知稍稍反应过来了什么,“哎呀”了一声,尾调拉长不少:“刑侦支活不起了吗?为什么统统都要往我这挤?!” 林逢之不紧不慢道:“孙家犯人都算在禁毒支头上了。你只是给犯人砸了一下肩膀;功勋文件我会比你低一级。” 解知在听完前一句话时,刚想呛一声,只是林逢之太过神机妙算,把他能想到的辩驳理由都给堵了回去,便郁闷一瞬:“……我还想着偷偷玩一会儿游戏……今天正支队长刚好出去呢。” 将解知堵回去后,林逢之也没继续闲聊,转而看向坐在解源身旁的楚澜雨:“市局有关于这个案子的基本卷宗吗?” “……”江泊书按住椅子板,往林逢之那挪了挪。 楚澜雨的眼睛从解源身上移开(来自林逢之的不可靠消息),打开手机看了眼:“其实市局正式接手这个案子也不过几个小时,刚接下的时候又爆出无良记者乱发新闻这种事,刑侦支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处理记者的事上了,我也只是粗略了解了这案子的情况……不过不用怕啊,我支里的杨煜纲很顶用。” 杨煜纲? 江泊书倏地想到了有过一面之缘的杨队长。 他抬眼看向楚澜雨,心说你还是个很会压榨人的上司嘛。 好在楚澜雨听不到他的腹诽,在微信界面划动片刻,随后将手机转了过来:“纲子果然是个勤快能干的好警察啊。受害者基础信息在这了,我念还是你们看?” 江泊书忙不迭道:“我们自己看就好啦,你念的话多费力气。” 只是话刚出口他便后悔了。进办公室的时候千躲万躲就是为了防止楚澜雨想起他,现在怎么还主动搭上话了? 江泊书不自在地咳了两声,左手在林逢之那边乱摸一阵,随后抓住了对方的两根手指。 林逢之本来还在看楚澜雨手机上的文件,察觉到他的动作后,便微微侧首,轻声问道:“怎么了?” 江泊书心情稳定下来,移眼去看文件:“没事。” 毕竟是时间紧张,谅那位杨队长有多么“勤快能干”,也凑不出什么关键的信息来。而在他发来的文件,也都是些名字身份。 受害者姓名许志,墨西哥籍华人。少时便同父母出了境移居墨西哥,在当地接受完学业后,便启程回国,在本市定居。目前已娶妻未生子,于某一公司任编程工作。 江泊书视线下移,刚想把最后几段也看完,却听见楚澜雨倏地开了口:“小江。” “……怎么啦?”他蓦地抓紧林逢之,试探着回了句。 ——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个什么劲儿。应该是……想碰碰林逢之了。 楚澜雨一本正经地说:“其实你故意把我引来解知办公室的吧,让我和解知干瞪眼。” 身后拿着手机偷偷玩二游的解知抽空叫了句:“哎!楚澜雨你背着我瞎说什么呢!” 当然,没人理他。 解知也不稀得一声搭理,抬起头看了几眼后“啧”了一声,便又低下头继续玩起游戏。 江泊书含糊其辞:“唔……其实我那时候真的就只知道解法医在那里。怎么啦,你没看到解法医吗?” 楚澜雨叹了一声。不知为何,江泊书竟有种“他后面跟的该不会是一篇八百字小作文吧”的预感。 只是这人的小作文还没出口,便被解源打断了:“他开玩笑的。我当时就在办公室里和解知闲聊。” “……”江泊书登时向楚澜雨投向不满的眼神。 后者微咳几声,话锋旋即一转:“骗你的小江,我想问的其实是——” “你抓林副支队抓得这么紧,他疼吗?”楚澜雨后一段话打得人出其不意。 “什么?”江泊书一愣,捏着林逢之的手下意识一松。 他朝那人眨眨眼,示意后者解释几句。 倒不是觉得这份关系太过难以启齿,只是还没想好该怎么讲述。 先不论他自己上有老下有长,就说像楚澜雨同解源这种情况,前者还三天两头的就跟对象哥哥起冲突。 岂料林逢之却没开口,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复杂。 “没事儿。”楚澜雨笑了,“我和解法医都理解。” 你理解才怪。 江泊书感觉自己再不解释,就要变成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两人之一。 虽然,这心照不宣的也确实没错。 “你们叽里呱啦说啥呢?案子卷宗看完没?支队长快要回来了,你们帮我盯着点,我再多打几个本。”沉迷于网络世界的解知分了他们一个眼神,见大家的表情都有些古怪,便也顾不得自己的二次元老婆了,将手机熄屏,搁在了桌上,“你们刚刚聊什么?” 解源冷冷讽道:“聊你要是被支队长抓住,会被怎么处分。” 解知不乐意了:“怎么讲的呢。年轻人说话要注意一下分寸,嘴上要有个把门,话只讲好的不讲坏的,知不知道什么叫一语成谶?” 解源借着他这个逻辑,不咸不淡地回道:“知道。你小时候就咒我找不到女朋友。” “……这不是一个概念。不过,真要论的话,最该怪的应该是楚澜雨吧……” “除了这几条受害者基础信息外,还有什么?”林逢之无视掉身旁针锋相对的二人,转向即将启唇为自己辩驳的楚澜雨。 楚澜雨转回头来,顺带也将解源拉了回来。 他退出文件,往下划拉了一下聊天界面,随后摇了摇头:“没了。他现在还在处理那群记者,估计是没空处理这个案子了。所以,这案子您是接下了?” 林逢之颌首:“你们市局商量好后,就把《移送案件通知书》和其他材料文书一起送来。” 楚澜雨颇为恋恋不舍地看了解源一眼:“行。那顺便把受害者尸体也送过来给你们法医。” 第37章 逢书 甫一拉开法医室的门,一股混合着血腥气的诡异香料味便迎面而来,熏得江泊书险些两步退出法医室。 他复又关上门,刚想去找人,却不料转头一看,关法医便站在了他身侧。 那人左手捏着铁饭盒的边角,右手握着双筷子,见江泊书杵在法医室门口,便将缠在筷子的面条咬断,囫囵吞下后,便开口道:“小江?你是来法医室要尸检结果的吗?” 江泊书确实是为了这件事而来,只是……他现在更在意另一回事。 他的视线下移,落在了关法医手上的瓷碗中。 关法医大概是真的很爱吃面。继上次的新疆炒米粉后,这次的铁饭盒中又迎来新客:一份肉香四溢的炸酱面。 到现在,江泊书便也弄清楚那股诡异的香气从何而来——八成就是关法医那碗炸酱面是散出来的! 不过,他还是在心里小小佩服了一下关法医:毕竟不是谁都能在尸体附近吃东西的。 关法医注意到他的表情,也没在意,笑道:“没办法啊,今天在法医室忙活了一天,好不容易到傍晚了,刚想和几个小姑娘出去吃一顿,结果你们刑侦支又送一具重案尸体回来,我是肯定要熬夜的。但自己偏偏又一整个下午都没吃饭了,再不应付点什么,晕倒在解刨台旁边可不好。” 江泊书微咳几声,转移了话题:“那有什么呀,身体最重要嘛。话说,关姐,你这面是是在哪家买的呀,怪香的。” 关法医吃东西时属于速战速决的类型,一句话的功夫,她又闷头吃掉几筷子面条。 她闻言便又抬起头来,神色竟染上了几分得意:“不是买的。我妹妹送来的。” “……”江泊书想起了前不久刚被关法医打过的蔡支队。 或许是公安部不养闲人,反正江泊书是真的觉得,像解知这样杂乱的家庭关系,是真不在少数。 “她厨艺可好了,便宜蔡启天那人了。”关法医挑挑眉,猜到了他心中所想。 不得不说,在察言观色这一方面上,关法医确实是很厉害。在她面前,江泊书就像个藏不住情绪的幼者。 “行了。”关法医吃完最后一口面,随后将空了的饭盒搁在一旁。 她拧开水龙头,将身上的异味洗净了之后,便戴上手套,推开了解刨室的门:“进来吧小江,你就在一边看着,我跟你讲。解刨报告最迟明天早上送去。” 江泊书后一步进到解刨室内,顺手关上了门。 他闻言便笑笑,启唇道:“没事呀,不用那么拼命的,虽然时间紧,但精神和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关法医从消毒皿中拿起解刨刀,仔细检查了一番后,才开始了尸检工作:“你是刑侦支里第二有良心的。” “诶?那第一个有良心的是谁呀?”江泊书问了一句。 说罢。他的视线下移,落在了那位被用以威胁的死者身上。 因为死亡时间的叠加,暗色的尸斑已经在面部扩散,整具尸体的血腥气也散去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细微的腐烂气味。 “解源啊。听说解源之前还做过法医,大概是惺惺相惜吧。”关法医随口答了一句,旋即往死者额头的伤口处看了眼,“嗯……最近太阳大得很,受害者又不知道被晒了多久,伤口有点**了……好在是没成干尸,不然解刨起来更加麻烦了。” 她的鼻尖抽了抽,大概是也闻到了味道。 江泊书微微颌首,只是还没开口,关法医便先一步接过了话茬。 她冲江泊书扬了扬下巴,示意后者听好。 “显而易见的,受害者是失血过多而死。只是经过初步的检查,我有些新的发现。”关法医将死者的头扭过一面,指尖在那人的后颈处点了点,“这一块有明显的淤青和肿胀,显然是遭到了猛烈的击打,初步判断死者是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遇害的。” 关法医只担任尸检的工作,对于死者的内在身份一无所知,是以一切的推断都基于零。 不过江泊书并没有出声提醒她的意思,轻轻点下头,便听她继续说。 关法医操纵着解刨刀,复又用另一只手抬起死者下颌,食指落在了脖颈右侧的充血处:“小江,考你个医学常识啊——人在长时间的极度叫喊下,声带会受到什么样的损伤?” 江泊书一愣,下意识地想说一句“我当年考的是警校刑院啊”,但转念一想,关法医这大概是在卖关子,便观察了一阵死者伤口,试探着回道:“伤口肿胀,皮下出血?” 关法医应了一声,赞道:“聪明啊小江。受害者的这个情况算是很严重的了,你要是凑近点看的话,就可以发现他这一片的皮肤下断了好几根血管。能达成这个程度的话……得是长时间的高强度叫喊了。” 她眉梢微扬,语调下压:“我大胆推测,这个受害者大概率是在清醒状态下被刻字的。那种痛,也怪不得他能叫到声带出血。” 江泊书莫名感到一阵心悸。 关法医有还是很会吓唬人的。 “好了。”关法医重新转回解刨台上,潜心投入尸检工作,“你先走吧小江,记得早点回家啊。” 江泊书“嗯”了一番,拉开门,走出了法医室。 如果案子不出什么岔子的话,他和林逢之应该能赶在凌晨之前回到家。 刑侦副支队办公室。 林逢之正坐在电脑显示屏前,察觉到门把手的响动后,他便抬眼,启唇道:“泊书?” “你就那么肯定是我呢。”江泊书将门关严实了,旋即便熟门熟路地要去挪椅子。 却不料林逢之叫住他,指节曲起,在一旁的椅子靠板上敲了敲,发出清脆的响声:“坐这。” 江泊书扭头一看,便见林逢之的身侧多了张空椅子。 他在林逢之身侧坐下,随后又贴近后者耳廓,低声道:“在我之前,还有谁来过?嗯?椅子都没收。” “……”林逢之大抵是没想到他的想法能如此清奇,一时间也没接上话。 少选后,他才淡声回道:“我一直在等你。” 江泊书微一怔愣。须臾后,他唇角轻弯,笑了好一阵:“你看你这怎么这么老实呢哈哈……我完全不用担心你在公安厅搞办公室恋情呢。” 林逢之很给面子地问道:“为什么?” 江泊书笑嘻嘻地:“因为你‘恶’名在外呀。就连我刚开始认识你的时候,也觉得你很……” 他忽地住了口,意识到自己险些说了不该说的话。 林逢之却察觉到他的异样,移眼道:“我怎么了?” 江泊书微咳几声,有些下不来台。 只是顶着林逢之沉静的目光,江泊书只得含糊道:“唔,就是觉得你很……唔,不近人情,不好相处。” 林逢之笑了:“这样?” 不知为何,江泊书总觉得他下一句跟的会是“那怎么喜欢上我的”。 他便没等林逢之将这句话问出来,先一步道:“咳咳……不过经过和你的长时间相处,我就发现了你的其他优点,察觉到了你的人品魅力,知道人不可貌相,不可先入为主地进行评判……” “嗯,我知道了。”林逢之应了声,打断了江泊书的长篇大论,“不开玩笑了。蔡启天把翻译过的评论发来了,一起看看。” 江泊书闻言也停了嘴,嘀咕了句“你其实是被我夸高兴了吧”后,便没再多舌,偏头去看电脑屏幕。 蔡支队虽然嘴上说着“我就是给刑侦支当牛马的命”,实际上处理起案子来还是很可靠的,截了十几条长评下来翻译,倒也是辛苦他了。 花了两三分钟大致看完这些长评后,江泊书已经分析出了些许关键信息。 他抬起头来,看向身旁的林逢之:“你看得怎么样?唔……我先说吧?” 他伸出手,食指在显示屏前圈了两番:“综合看下来,这个人说的是最详细的。他说他和死者有过一面之缘,那人的墨西哥名字叫卡洛斯,在某个厉害人物手下干着事。卡洛斯为人很宽和,自身专业实力也很厉害,‘楼主’曾经因为一些事,找卡洛斯求助过。卡洛斯的死,可能是出于他所在组织的其他人物报复,真的很糟糕……” 江泊书复述完后,不由蹙了蹙眉头:“不过,说是最详细的,其实讲的也只是些无关紧要的信息罢了。但也能理解,毕竟如果真的是知情人士,又怎么敢公然在平台上散播言论?” 林逢之轻轻颔首,退出了文件。 江泊书叹息一声,往后伸了伸身子:“像这种国际大案,侦查期最少都要个一年半载的,急不来。对了,你挑个时间和燕支队说说这事吧?” 林逢之缓声回道:“要燕支队亲自参与进这个案子的话,最少都要等到两天后了。邻市市局出了点事,她还有一大堆会要开。” “所以说急不来呀。现在几点啦?八点……”江泊书抬头看了眼钟,倏地又想到什么,猛地转过头来,“椿荷吃饭了吗?” “……”林逢之道,“我们是吃过晚饭才来的。” “哦。我就是太担心孩子了。呸,妹妹。” 江泊书也不尴尬,心情没受到丝毫影响。 他就着自己方才出的那一番臭,思索片刻后,一本正经道:“看我忙得连记忆都出错了,反正也没什么要处理的,就回家洗洗睡吧。我刚好也看看椿荷在家怎么样了。” 他没等林逢之出声,便拉近那人,语气颇富暧昧之意:“还可以亲亲你。在公安厅不方便。” 久违的更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7章 逢书 第38章 逢书 待两人收拾完了案件信息,一路回到家里时,已经快九点了。 一般这个时候,林椿荷已经在房里歇下了。只是在进屋后,江泊书还是不放心地溜到了她房门外。 与住常无异,那人的屋门并未关实,被风吹开了一条缝。 江泊书透过门缝往里看去,便见一片漆黑,只剩下从窗外透进的城市灯火。 他本来还想着林椿荷应该是睡着了,不料凝神再一看,便发觉床上聚了一团黑影——那八成是呆坐着的林椿荷了。 这倒是奇怪了。林椿荷目被接回来后,一天中有大部分时间都在用睡眠来养精神。过了八点还不睡的情况,属实少见。 想到这,江泊书便轻声唤了句:“椿荷?” 意料之内的,床上的人影应了声:“……嗯?” “我能开灯吗?” 黑暗中,江泊书看到林椿荷虚点下头,他便按下了夜灯开关。 他旋即走向床上的林椿荷,就着亮光观察了一番她的表情。 很平静,似乎没什么异样但偏偏是这种平静,才更让江泊书不安。 他自认不通察颜观色这一道,一切的担心,都源于直觉。 ——嗯,对相处没多久的林椿荷的直觉。 综上所述,江泊书便耐心地询问起林椿荷:“你怎么啦?可以和我说说吗?”他静静看着林椿荷,目光温和。 和林椿荷沟通需要一定的等待和大量的耐心。要让那人脱离呆愣的状态,至少都要等待片刻。如果没有耐性,是和她沟通不来的。 约莫过了有五分钟,林椿荷才轻轻转过头来,小声道:“哥。” 江泊书刚想应下,却在开口之间发现了异样。 林椿荷有个特点:在和旁人说话时,身子和目光都会转到那人面前。 也许是因为家教刻在了骨子里,以致使这点不曾被忘记。 思索片刻,结合林椿荷所向的方向,江泊书有了个猜想。 他指指门外,压低声音:“你是说他吗?” 在等待林椿荷回话时,江伯书心中一直期待着。 虽然是有过感情基础的人,但林椿荷愿意去接纳别人,这怎么不算一种进步? 江泊书眨眨眼,看着面前恍似欲言又止的林椿荷。 又是几分钟过去,才见林椿荷微微点下头,从鼻尖里挤出一声应答。 “是他呀?”江泊书舒开笑颜。 只是在问出这一句后,江泊书便意识到了其中不妥,忙不迭改口道:“没事没事,我随口一说,你不用回答的。” 他复又转向屋外,试探着道,“那你现在想见他吗?” 林椿荷没回答,沉默着。 但就算是沉默,也有不同的解读。就比如这次——江泊书从她的眼中看出了默认。 江泊书眉眼弯起来,同林椿荷说了句“那我去找他啦。你等等哦”后,便起身出了房间。 在客厅巡视了一圈没找到人,江泊书便三两步走到了林逢之屋前。 房门毫无顾忌地大开着,白织的灯光斜映在走厩上。 江泊书往屋内看去,便见林逢之端坐在书桌前,身前是几本专业书,与摊开的笔记本。 说起来,这人倒是自律得很。 既然正在处理正事,江泊书也不好贸然打扰。 等了一会后,他才屈起手指,在门板上敲了敲:“林逢之?” 那人听到声响,目光便从专业书上移开,落在了江泊书身上。 “怎么了?”他合上笔记本,将其推到一边。 江泊书走进屋内,习惯性地要去扯椅子时,林逢之便启唇叫住他:“以后进屋或者办公室,直接在我旁边坐下就好,不用找椅子。” 江泊书便一转身,没个正形地坐下了:“你很细心嘛。” 林逢之在他眉心落下一吻:“椿荷睡得怎么样?” 他这么一说,倒是让江泊书想起了正事。 他忽地将身子转回去,表情严肃:“你之前给我的那颗糖还有吗?” “……还有两颗,你想吃了?”林逢之虽有些不明所以,语调却还平稳。 江泊书收敛了肃意,转而笑道:“我不吃呀,给椿荷的。” 他说这话时,林逢之刚将两颗小糖果搁在他手心。 林逢之闻言顿了顿,问道:“她还没睡?” 江泊书将糖果捏在手心,旋即贴近他:“她愿意认你啦。” 林逢之神色一滞:“她想起来了?” 江泊书摇头:“那得受得巨大刺激才会一下子想起许多事吧。而且,如果真是那样,我们现在就该送椿荷去医院。不过,她能跳出自己的世界,去接纳‘新’的人,虽然是在我的不断引导下……但也是很大的进步啦。” 林逢之拉近他——是个拥抱的姿态。 江泊书能猜出他此刻的复杂心情,便没说话,将头靠在了他颈窝处。 “泊书。” “怎么啦?” 其实是不应该这么耽搁下去的。 要是让林椿荷等得久了,说不准便不愿再开口。而下一次的机会,也难得了。 只是……小的那个固然重要,但林逢之的心理状态,也需要关心一下。 “我爱你。”似乎是良久,又似乎只是转瞬间,林逢住开口说了这么一句。 江泊书没想到他一开口就是这么沉重的字眼,一时间没能回答上来,抬头看了林逢之一眼。 目光上移时,恰好对上了林逢之沉静的目光。沉静下的视线如炬,刺得江泊书睫羽微闪。 他并非是刻意要回避这句话,只是太过突如其来,让他没法立即回应。 “我爱你”本身就是个意义深重的词,不同于“我喜欢你”的轻松之意。 好半晌过去,江泊书才轻声回了句:“我也是。” 其实他还想加上一句“怎么了”,只是在这番情形下,比起急于求一个答案,坚定的回应更为合适。 他偷偷观察了一下林逢之的表情,见似乎那人的表情有些松动,便松了口气,刚想询问情况,却又听林逢之开了口。 “我其实句类似于感激的话的。但转念一想,这两个太轻飘飘,也显得我感情的出发点并不出于真心。” 江泊书小声道:“所以怎么啦。” 林逢之垂眸,又是缄默一阵。 其实在某种层次上去看,不论是样貌上,还是如今的性子上,都有显著的相同点。 最值得一说的就是性子——在遇到复杂难言的情况时,都以沉默去衡量开口的后果。 讲真的,江泊书自认是个性急的人,可不知做怎的,却能耐心地等待林逢之思量。 “……我不知道该怎么去组织语言。只是一直明白,如何我和你是陌途之人的话,现在的很多事都不一样。”林逢住说。 按理来说,这番模棱两可的话应当很难懂才对。但却像是李商隐所写下的一般,只是须臾间,江泊书明白了他的意思。 ——如果没有江泊书的介入与帮助,林逢之和林椿荷大抵会走向另一条路:或是阴阳两隔,或是两不相熟。 因为林逢之在刑侦支中的身份,他是不能一意孤行地坚持单独行动寻找林椿荷,而且由于少了与叶行序的这一层情感纠葛,他很可能会找不到林椿荷所在的地方。 就算不是这些严肃的话题,就论到私人感情上—— 如果那人没有认识江泊书,那么他大概率还是个令底层警员闻风丧胆、平层警官咂舌称奇的高冷林副支队。 想到这,对于林逢之那番“感激的话”,江泊书也已经明了。 谢相遇;谢相识;谢相恋。 但是…… “没有如果呀。”江泊书微微抬首,仰视着林逢之,“遇到了就是遇到了,经历的都经历过了,结局已经定下,不会改了。” 有那么一瞬间,林逢之那长久以来都平淡无波的眼底,似乎浮现出了几分温情。 他的手垂下,眼睑微落,遮去一半眼眸,“我知道了。” 江泊书直起身子,嘀咕了一句后,复又猛地想起什么:“椿荷!” 林逢之神色一顿,显然是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多久了?” “你还问我呢。”江泊书碰碰林逢之半握着的手,在后者不明所以地摊开手时,便将手上的两颗小糖果放到了其人手上,“你把这糖果拿着,待会给椿荷。” 林逢之合上手,站起了身:“有什么深意吗?” 江泊书跟在他身后:“有呀,当然有呀。椿荷在家住下的这一段时间里,我可一直都在为你考虑呢。不断地为你美言……唔,上次你给我的糖果,我就是以你的名义送给椿荷的。” 他眨眨眼,“所以呢,你现在就要趁热打铁,再次强化你在椿荷心中的善良形容。” 他说着话时,两人恰好走到了林椿荷屋前。 江泊书倏地停下脚步,转过头来看向林逢之,伸手扯扯那人嘴角,忍笑道:“笑一个嘛,平易近人一点。” “好啦。”林逢之将他胡乱瞎扯的手轻轻拨下,话语中难得出现了一个略显柔和的语气词。 虽然他的语调略模糊,但江泊书还是确定了自己所听到的。 他有些诧异,还没来得及问出口,林逢之便领着他进了房间。 和林椿荷沟通的过程,出奇得轻松。 她并没有因为长久的等待而变了注意,这倒是让江泊书松了口气。 而在那人又一次地叫出“哥”时,江泊书用余光观察了一番林逢之的表情——他的神色肉眼可见地松动了下来。 他替林逢之高兴。 也算是了解了一桩心事吧。 “唔……我来采访一下林副支队呀:请问你现在的心情如何呢?” 毕竟是时候过晚,谅心情再怎么激动,二人也不好继续打扰林椿荷休息。关上房门后,江泊书便跟着林逢之一路回到了主房中。 林逢之原本还想继续写点笔记,在听完他这通有意说笑的话后,便也打消了心思,合上笔帽,移眼来看他:“很好。” 江泊书笑得愈发开,但旋即又叹了声气:“我也高兴。至少,你们之间的第一道鸿沟消失了。” “……”林逢之没回话。 江泊书还以为他在思索该怎么回答,可甫一抬眼,便见那人蓦然贴近,左手轻抬着他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来。 这次的亲吻比以往都更热切。 或许是因为林逢之将心中想法坦白了大半,把两人的距离再一拉近。 林逢之其实是一个较强势的人。 这一点在与他的日常相处中看不出来,但一到情事之上,便能察觉到其强势之在。 江泊书被亲得晕晕沉沉,待回过神时,自己已经倒在了床铺上。 林逢之坐在他身侧,面色有些轻微的不虞。 他侧首看了江泊书一眼,旋即起身:“我去趟卫生间。” 江泊书了然一笑。 他坐起身子,拉住林逢之:“我跟你一起呀——你会吗?” · 江泊书将脏了的一边手垂下,用左手抽了几张纸递给林逢之:“擦擦?”他眨眨眼。 “你洗手。”林逢之说。 “哦。”江泊书扭开水龙头,在水流下细细地冲洗起右手。 洗干净手了,他还不忘邀句不太光彩的功:“我手活不错吧林副支队?” 林逢之低下头去亲他:“哪学的?” 江泊书自然不好说时受了堂哥的耳濡目染,便含糊其辞:“嗯……有教材的。” “好啦好啦,”他垂下目光,确认了一番林逢之的着装,便忙不迭,“你先出去吧。” 都是男人,既然林逢之会有,那么他也避免不了。 只是林逢之作为一个零基础学者,自然是帮不上忙,倒不如自己速战速决了。 谁知林逢之却停住脚步,并没有要出卫生间的意思。 江泊书偏过头去呼出一口:“……你干什么?” 意料之外的,林逢之反手将门重新关上,并将门锁反转。 他转过身来面向江泊书,密实的亲吻落下来。 “你信不信我学会了?” 江泊书听到他这么说。 我真的有在好好写感情戏啦 这章结尾处很爽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8章 逢书 第39章 逢书 “你学习能力挺强的嘛。” 江泊书斜坐在床侧,面上是纾解过后的放松。 洗干净手的林逢之又是个正经人,面上平静,又带着隐隐的肃意。 他转过头来看向江泊书,语气淡然:“你说哪方面?” 江泊书微咳几声,唇边划开一个弧度:“你觉得呢?” 林逢之背靠着椅背,丝毫没有谦虚之意:“不论是正经的方面,亦或是不正经的方面,我都觉得你说得很对。” 他这么说,倒是让江泊书有些惊诧了:“你现在真的不要脸啦?” 林逢之唇角微翘,并没回话,饶有兴味地看着他,眼底似乎浮现出了话语。 江泊书不满一瞬,旋即又笑道:“唔……我带坏的你行了吧。不过呢,虽然你确实很有天赋,但还是有很多地方要改进呢。就比如力道和技巧……” “……”林逢之说,“泊书,你真的很没个正经样儿。” 江泊书立刻坐直了身子,腰板挺得笔直:“现在好了吧。接我上句话啊,说到技巧呢,我就很希望你可以再认真地学学,争取下一次换这样子。”他的食指在上唇贴了贴,暗示意味十足。 林逢之也不知听没听懂他的话,只是轻轻颌首:“你如果喜欢,我能试着学。” ……那还是算了,不卫生。江泊书心说。 他旋即转移了话题:“唔,两条杠三颗星……你现在是一级警督吧?我其实一直有点好奇:你应该是跳过了一两个衔级吧?毕竟就算卡着最低资历要求去考试,也必须要一次过呢。” 这一次林逢之倒是没开玩笑,一边抬起手来为他整理略乱的衣领,一边淡声开口:“二十多岁在市局的时候,办过一个大案子。” 江泊书的表情不禁敛了几分:“受了很重的伤吗?” 林逢之轻描淡写地将这环一笔带过:“是吧。也是那一桩案子,让我略过了二级警司,晋到了警督行列。” 他复又侧身,像是示意江泊书看向别处:“有些功勋文书,翻翻?” “看。”应完这声后,江泊书有捕捉到了其中细节,“‘些’是多少?” 得到回应了,林逢之便起了身,在右侧的木柜前半蹲下身子,伸手拉开其中一层抽屉。 他随后转过头来看向江泊书:“有多少我不好说,你自己看看?” 江泊书心中好奇,便跟着在他身边蹲下,手指在几近成堆的文书上轻轻推了推。 “唔……还真挺多,最少都是个人三等功呢。”简单地翻阅了几本后,江泊书抬起眼来,微微偏头,语气半真半假,“改几天也带你翻翻我的房产证,老公。” 林逢之:“……” 江泊书当即换了表情,笑嘻嘻地:“开玩笑的,我其实也有功勋文书,不过没那么多啦。” 林逢之将抽屉推回去,眸子下移:“我知道。二十九岁二级警司,你的履历也不平常。” 他倏地又抬手,动作徐徐又轻柔,抹去了江泊书眼角的一小滴泪珠:“困了?” 对于林逢之这番自然却又突如其来的动作,江泊书不免怔愣了须臾。 林逢之察觉他的异样,似是随心一说:“这么敏感。” 江泊书揉揉眼睛:“话不能乱说啊林副支队。现在已经才十一点吧?不困。” 林逢之在原地看了他一会儿,而后才拉着他起身:“早点睡。蔡启天那人发来了案件新线索,我整理整理,明天再和你说。” 一提到案件,江泊书最后一丝的困意也烟消云散。 他往前一探身子,拉开椅子坐下来:“没事呀,一起看看。整合好了明天再开个会议。蔡支队发什么啦?” 林逢之闻言便也没再劝阻,应了一声,按开笔记本电脑,登上了自己的微信。 看着林逢之与蔡支队的聊天界面,江泊书微微偏头,随意地扫了几眼。 他和蔡支队的聊天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基本都是公事公办的对话。 而常见的对话形式,便是蔡支队甩来一个乃至几个文件,而林逢之回个冷淡的“嗯”“好”。 连加两个字,组成个稍温暖些的“辛苦了”都没有。 不过这倒也符合林逢之的人设。毕竟他要是真给蔡支队投去温暖的关怀了,蔡支队大概率会先请大师。 脑中嬉笑时,林逢之忽地移眼看向他,问了句:“怎么了?” 江泊书摇摇头,越过林逢之,拿来笔记本与中性笔:“没什么呀。我能在你的本子上写点东西吗?” 林逢之没问他要写什么,淡声道:“不用问我。” 江泊书转了几圈笔,而后揭开笔帽,翻开了笔记本。 他粗略地看了几眼,都是些案件信息与线索记录。 前边都是他没参与过的案子,往后翻了十几页后,江泊书才看到了全玉彤案的身影。 “你写字还挺端正的嘛林副支队。”江泊书翻过一页,在空白处写下了日期。 林逢之也侧首看向他笔尖下的黑字,笑了声:“看得出来,你写字没什么耐心。” 江泊书为自己辩驳了几句:“连笔字好看嘛。文件加载出来了吗?”他转移了话题。 林逢之略微侧过身子,好让他能看清电脑屏幕:“内容也没多少,你看看。” 江泊书便停了笔。 蔡支队在公安厅中的敬业之名还真不是白封的,继截取长评之后,他也没歇着,一连登入了十几二十个网站,以确认这番威胁的传播度。 在一小时的筛查下,蔡支队便有了结果:这番威胁被传播得最广的网站,便是先前江泊书同林逢之看过的那个网站。 而同时,那也是控制流言最有效的网站。 蔡支队心下便有了定论,当下敲定了威胁人与被威胁人所在的组织,也就此调查起了网站。 到底是一个能在数十个国家之间流通,创立多年依旧都没能被哪国警察抓到的网站,背后靠着的组织自然也不简单。 忙了几个小时,蔡支队也才粗略地给出了几个可能。 ——他一共给了七个犯罪组织出来,其中有四个处在墨西哥境内,而剩余三个,则是来自别的高犯罪率混乱国度。 蔡支队给出的解释是这样的:“我查出了这网站的服务器所在地,但没能锁定,只是大致知道了在北美地区。顺着这条线,我又去翻了一大堆资料,最后才敲定了这七个组织。” 看完这一长串后,江泊书在笔记本上记下几个重点,旋即便抬头望向林逢之:“我觉得大概率是墨西哥那边的事了。” “是因为死者背上的文字吗?”林逢之说。 江泊书点头:“不过也不能排除这个组织的高层来自其他使用西班牙语的国家……但目前还是先相信蔡支队吧。” 他复又想起什么,笑容中带着几分揶揄:“你这次打算回蔡支队什么呀?” 林逢之没能明白他的意思,照着实情道:“‘嗯’。” ……果然是单字战神。 说起来,蔡支队虽然是个支队长,但在公安厅里面却没什么驳斥的权利。 大概是因为支队和支队之间也有鄙视链? 划掉。 江泊书自己给自己逗笑了,瞥眼一看文件里还有内容,刚想接着看下去,却又听林逢之道:“你在想什么?” 江泊书来了兴趣,凑近他,说:“我觉得支队和支队之间也有个身份高低。” 林逢之猜到了他心中所想:“是因为我是副支队,而蔡支队是正支队?” 他话没说全,但江泊书明白他略去了什么。 江泊书微咳几声:“唔……大概就是这样。” “支队之间是平等的。”林逢之前半段话说的公正,后半段话却不是那么回事了,“分轻重的是警衔。” 江泊书顿悟一瞬,刚去回想蔡支队的警衔,便听林逢之话锋又一转,语气平淡:“其实没有什么东西分轻重高度——新中国之下人人平等。” “……” 江泊书低头看了看自己写下的字,总觉得它在逐渐变红。 只是须臾间,他又笑起来:“说的很对呀,嫁娶这件事也是一样的。就比如……” 他在林逢之耳边道,“我如果给得起彩礼钱,我就能把林副支队带回家啦。” 林逢之缄默不语,静静看着他。 江泊书倏地感到一阵危机感,兀自假咳几声,又看回了电脑屏幕。 往下一划,果然还有一大段信息。 这些就是关于那七个犯罪组织的介绍了。 这七个单拎哪个出来都是令各国刑警头痛的存在,只是在一一看完后,江泊书心中已经有了个突出的答案。 他的食指在第四个犯罪组织的名称上停下,绕着那名字在半空中虚划一圈:“这个的可能倒有点大呢。” 林逢之跟着看去,随后也“嗯”了声。 这个犯罪组织地处于墨西哥,因为存在时间长的缘故,警方关于它的资料倒也不少。 当然,这份“不少”,当然是在和其它组织的对比下。 “它的现任管理人是墨西哥本地人,真实姓名不详。各路说法很多,但没一个是能让人信服的。”江泊书看着屏幕上的文字,轻声念着,“据之前派去的卧底所说,最高管理人之下还有很多掌权者,各自心怀鬼胎。因为管理人年纪日愈渐长的缘故,高层处也有了些许内讧的迹象。但闹得都不大,至少不会影响到组织运作。” 听他讲完,林逢之便开口道:“因为管理人很可能哪一天直接毙逝,而高层们都眼馋这个大组织,想让管理人‘顺理成章’地让位给自己。内讧越闹越大,最终其中一位高层心狠,直接杀了管理人身边的心腹,用以威胁。” “对呢。”江泊书很满意。 再往下一划,见文件已经到底,江泊书便退出了这个界面。 他思索一阵:“情况似乎明了了不少……但这些都是我们的猜想呢。燕支队明天就回来了吧?到时候再在会议上继续讨论讨论。” 林逢之将电脑关机:“睡觉吧。” “知道啦。”江泊书懒懒地应了一声。 他复又想到什么,表情一下鲜活起来:“椿荷生日是什么时候呀?” 林逢之顿了顿,大抵是在回想。 倏忽后,他答道:“这个月的二十三日,怎么了?” 江泊书笑道:“给她补办个成人礼吧。虽然她现在已经二十八岁了……但也算个另样的十年之约吧。” 他微微仰起头,眼中是温情与笑意,“离日子还有一个星期,好好准备吧。” 第40章 逢书 次日时,刑侦支会议室。 早晨八点的阳光清亮而透澈,透过玻璃窗映入室内,增添几分鲜活气。 以往被林逢之所坐去的位子上换了人,正是眉目间满怀肃意的燕支队。 听各个警员汇报完了案件情况了,她才沉声开口:“所以这个案子,已经牵扯到了国外的某些组织?” 林逢之点下头,淡淡道:“根据技术侦查支队蔡支队长对暗网网站信息的总合与整理,以及本支队对案件本身及其死者的刨析,目前已经锁定了七个可疑的犯罪组织。其中,有四个属墨西哥境内,两个属柬埔寨境内,一个属缅甸境内北部。” 话毕,伴着几声轻微的书页翻动声,解源的声音接了上来:“在此基础上,又对这七个组织进行筛查,最后刑侦支一致认定,最有嫌疑的组织,便是这个。” 他拿起笔,在纸上圈了一个名称,随后便将本子转向众人。 江泊书下意识地往那边看了一眼,便见那被圈住的名称毫无疑问,正是他昨天与林逢之讨论过的组织。 了解完现阶段的情况后,燕支队便点了点头:“我明白了。这个案子的性质太过严重,我稍后会报给程副总队长,由她来决定这个案子的去留——是上交至总队处理,还是继续由支队调查。散会!” 随着声音落下,杂乱的椅腿摩擦声也在会议室中回荡起来。 江泊书将滚落在地的笔帽捡起,将其盖回笔身后,便拿起笔记本,跟随人群快步出了会议室。 但他没跟那群各回各桌的人一起走,而是在门口等了一会儿。 待会议室的门再次开启,他才迎上去,心情甚好地叫了一声:“林副支队?” 然而回应他的是一道稍严的女声:“小江?” 先出来的是燕支队! 江泊书感受到少许窘迫,但面上不显:“不……不好意思啊燕支队,我找林副支队呢。” 燕支队应了声,没再多问:“他在后面。你们聊,我赶着上刑侦总队。” 江泊书连连颔首。 目送燕支队离开后,江泊书才想着去找林逢之。 岂料甫一转头,林逢之便站在了他身后。 那人手上拿着一沓卷宗,见他看来,短促地笑了一声:“还专门等我?” “感不感动呀?”江泊书和他并肩走着,在林逢之说出“感动”抑或别的答案前补道,“不过,除了这一点,还有点别的事啦。比如沿途讨论讨论案子情况,又或者……说说椿荷的‘成人礼’该怎么办。” 林逢之问道:“你有想法了吗?” 江泊书点点头:“有呀。当然有啦。我昨天可是拟定了几个待选方案才睡下呢。” 他说完,便压下副支队办公室的门把手,熟门熟路地走了进去。 屋内陈设依旧,江泊书拉开办公桌前的另一张椅子坐下,随后翻开笔记本,寻找起自己拟定的成人礼方案。 林逢之看他翻了一会,倏地启唇:“你昨晚什么时候睡的?” “两点左右吧。”江泊书随口回了句,并未细思其中深意。 过了一两秒,他才后知后觉地从书页中抬头:“唔,睡得是有点晚了。那这样吧?” 江泊书放低了声音,面上漾开一个笑,“我和你睡一块呀。” “……”林逢之沉默了。 就在江泊书以为自己又一次地胜利时,他忽地开口了:“可以。” 江泊书被呛到了:“什么、什么可以?” 但见林逢之并没有解释的意思,他也只好以翻动书页来掩饰尴尬。 “在这呢,你看看吧。”他将本子推过去,旋即闲聊起来,“你今天早上给之之的水壶加水了没?这几天都没怎么理过它呢。不过看它每天都在笼子精神抖擞地叽叽呱呱,还挺热闹。” 林逢之翻页的手一顿:“还没。” 江泊书的好心情丝毫不减:“那也没事,它渴了应该就能消停了,省得它在家吵椿荷。” 见林逢之正着头看他,静静地听讲着,江泊书便又催道:“你不用看我呀,继续看我拟定的方案就好啦。” 林逢之便低下头去,只是唇角还噙着几分笑:“我在学了。” 江泊书疑道:“学什么?” “一心该怎么两用。” 江泊书:“你很不给我面子诶。” “不拿你开玩笑了。”林逢之将本子推回去,“我看完了。” 江泊书将本子拿回来,迫不及待地问林逢之:“这里面可是有九个方案呢,你喜欢哪个?” 没等林逢之回话,他又笑着一眨眼,“资金你出一半,我出一半,争取给椿荷的‘成人礼’补办得庄重又不繁杂。” 林逢之语调平稳,说出的句子却有些玩笑的意思:“毕竟她叫你‘哥哥’比叫我还勤。” 江泊书没有异议:“是的。我作为一个便宜哥哥,当然也要出力了。” 他话音刚落,林逢之的食指在纸上点了点:“就第四个方案吧,你怎么想?” 江泊书看了两眼,随后应下:“我也觉得这个很好呢。椿荷的心理还没有恢复好,对于平常小姑娘喜欢的东西自然也提不起兴趣。所以活动的环节就要尽可能的简单易懂,至少也要给林椿荷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不能给她囫囵过了。” 兴致上头,江泊书本来还想就着这番方案接着讲下去,但在余光注意到了天花板角落的监控时,他才收了心,将本子合上,推到了一旁,转而看向林逢之拿回来的那沓卷宗:“咳,先不闲聊了。这沓卷宗是燕支队给你的吗?” 林逢之将手边的卷宗翻开,往江泊书的方向移去些许,确认过那人能看清以上内容后,他便自然地接过了话题:“嗯。刚才在会议室里和燕支队多聊了几句。这封案卷里记录的都是历年来刑侦总队和公安部所办的国际犯罪案子,我在会议室里面的时候就翻过几页,里面信息量很大。包含了对国外组织的介绍、和他国刑警队的交涉,以及卧底提供的些许情报。” “唔……所以燕支队有说接下来的案子进程该怎么推吗?”江泊书低头看着卷宗,问了这么一句。 林逢之的视线下移,落在了卷宗的纸页上:“燕支队也提过这个话题。她是这么说的:‘短时间内或许是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做了’。就算不提燕支队同总队那边的沟通讨论要花去多少时间,要办完跨国办案的所有文书手续,最少也要半个月了。” 江泊书仰起头来望着林逢之:“那你应该不会很忙吧?毕竟是总队那边的事了。” 林逢之听出了他的真正意思,应了一声:“肩章上没橄榄枝的都说不上话。你放下心,我不会缺了筹备的活。” 江泊书笑了:“就算你不说,我也不会让你偷懒的。” 他旋即起身,向林逢之一眨眼,“为了你的名声,我先出去啦,回到家了再继续说。” 两人的关系毕竟不光彩,江泊书要是一直待在办公室里,免不了会有人起疑。 给林逢之独自阅读卷宗信息的时间,也让江泊书能做点别的:譬如将卡洛斯示威案的基础信息补全,把受害者死亡前几天的活动情况给补全。 ——当然,杀害死者的,大概率是真正的凶手雇去的专业杀手。要是能查出什么有用的行程线索,那真算是个奇迹了。 “哒”。 江泊书敲下最后一个字,将文件保存下来后,刚想将其转发至刑侦支工作大群里去,甫一转头,便见坐在他身侧的周栩同志时有时无地往这边看来,并向他投来意义不明的眼神。 “……”江泊书能接受光明正大的注视,也能接受鄙夷的斜视,但接受不了跟做贼似的偷看。 三两下将文件发出后,江泊书便转过身子,向周栩小警察招了招手:“有什么话过来问,我刚忙完呢。我看看,你可以和我聊个……” 他抬头看了眼办公区的时钟,随后便接道,“离规定离班时间还有半小时,抓紧时间哦。” 周栩赶忙挪着椅子靠过来,闻言忙不迭摇头:“没事没事,我不用占用你那么多时间,就是有点好奇。” 他这样吊人胃口的说话方式,让江泊书也不由得好奇起来:“那到底是好奇什么啊?” 周栩就跟个确认有没有八路军的汉奸似的,扭头在四周张望了片刻,确定了某个人不在后,才放低了声音:“你是不是跟林副支队长不和啊。” 江泊书:“?” 他很想给这位成天研究别人爱恨情仇的周同志送一句“和,当然和,和得没边儿了,我的右手都能借他”。 不过这念头也只能想想了。江泊书要是真敢说出去,那他不过俩小时就得被迫加入“警界传奇人物”这个权威的榜单。 但抱着不懂就问的心思,江泊书没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你怎么看出来的?” 周栩只当他是默认了,便又低声道:“我看你一天天净往办公室赶去,是不是被林副支队长专程提去训了?” “……”江泊书沉默了。 那你这误会可太深了。 江泊书决定替自己老公挽回一点名声:“你别看林副支队总是冷着脸,但他人还是很温柔的。” 看着周栩明显不相信的表情,江泊书不高兴了:“你别不信啊!而且他厨艺也很不错的,要是有机会,你一定尝尝。” “这……呃……”周栩本来还只是面露难色,旋即便变得惊恐,倏地往后退。 江泊书更不解了:“你这表情……唔,林副支队不会在菜里下毒的。” 但见那人丝毫没有搭理他的意思,江泊书便也不再讨没趣,只是回身的瞬间,余光便注意到桌旁多了个人。 ……他好像忽然明白周栩为什么突然退回去了。 江泊书抬起头一看,果真对上了林逢之那张冷淡的脸。 只是不知为何,那份冷淡间似乎还掺了几分笑意。 江泊书并不怵,迅速收拾好了东西,忽略掉周栩担忧(这人到底在忧个什么啊)的眼神,起身向林逢之笑道:“走啦?” 林逢之点点头:“回去了?” 江泊书跟他演了几句:“我跟你顺道,一块儿走?” 林逢之颔首。 第41章 逢书 最近入了冬,日落得愈发迅速了。六点刚出头的时间,昏黄的光便洒在街道楼层,为归家的人们渡了层光。 林逢之将门锁中的钥匙抽出,拉开门的同时,也偏头问了江泊书一句:“今天吃什么?” “几个菜呀?”江泊书走进屋内,往林椿荷房间的方向看了眼,没看出什么门道。 “换鞋。”林逢之关上门,随后答道,“三个菜。能做道你喜欢的。” 江泊书拉开鞋柜门,将两只鞋摆放整齐了,才嘀咕了一句:“我拖地嘛。” 他微微倚着柜子,话题倏地跳转:“话说,你的口味应该和椿荷相近吧?” 林逢之静静看着他:“和我吃多少顿饭了?现在才意识到吗。” 江泊书眨眨眼,语气没个正经:“我说话喜欢用助词呀,你原谅我吧林副支队。” 他旋即又装模作样地咳了几声,略过了这一题:“唔……不对,你和椿荷的口味应该恰恰相反。” 林逢之笑了:“是吗?” 江泊书点头,分析得头头是道:“虽然现在你和椿荷吃的是同一类型的菜,但椿荷是因为身体需要,而你大概率是自愿的。再加上椿荷很喜欢吃甜食这一点……所以我做出合理的推断,她应该没那么清淡饮食。” “你分析得很对,江警司。”林逢之应一句,而后将他轻轻拉过来,“不要靠着墙,会蹭上灰尘。我不怎么擦墙。” 江泊书原本还想直接把外套给脱下来,在听到林逢之地后半段话时,脑中不由得浮现出了林逢之干家务的辛勤模样,再出口时,语气中便带上了丝丝缕缕的揶揄之意:“不擦墙,那擦地吗?” 林逢之大概是觉得他用错字了,并未起疑:“拖地。” 江泊书兀自笑了几声,便往鸟笼的方向走去:“我看看鹦鹉,你炒菜吧。” 刚开始时林椿荷还对鹦鹉视若无物,但架不住那只玄风实在亲人,久而久之,她也能有一搭没一搭逗弄起鹦鹉了。 只是她不会定时将鹦鹉放回笼子里,为防止小宠物饿死,江泊书便多分了一份水和谷子在林椿荷房内。 之之的脾气依旧不好,江泊书也不怕被咬,一边捏着它脖子边上的毛,一边按开手机,接了个电话。 “喂?什么事呀江沉舟?”他的语气散漫又随意。 岂料江沉舟开口便是一句:“你在家吗?不是伯父伯母那个家。” 话音刚落,江泊书登时紧张起来。 他调整了一下语气,回道:“不在……啊。你在我家边上了?” 江沉舟语调依旧,让江泊书猜不出他此刻的心情:“我现在在半道了。还在公安厅?” 江泊书斟酌了一下,还是决定坦白些许实情:“我现在在朋友家。” 江沉舟不知是想到了哪一层,缄默了片刻,蓦然启唇:“那个朋友?” 江泊书愣了一下。 他刚开始还以为江沉舟是说错了,原意是“哪个朋友”。但再一细想,他或许是在代指某个人。 正思索着该如何搪塞过去时,江沉舟却不给他开口的机会:“是吧?不然你也不会这么扭扭捏捏不肯说。” 江泊书被他的用词呛到了:什么叫“扭扭捏捏”! 但江沉舟也不愧是做生意的,甚至都不用观察江泊书的表情,单单从这沉默的态度中,就能猜中实情。 江泊书应下了这一茬:“嗯。” 江沉舟“呵呵”地笑了几声:“你那朋友应该长得很不错吧?能让你直接从绣花针弯成曲别针。” 江泊书胡乱应答着:“对……是很帅。所以你来我家干什么?” “我爸来给你送点东西。”江沉舟顺着他这个话题说了下去。 江泊书心中暗喜,忙不迭接上:“这样啊?那等我有空了,就亲自去谢一下伯父……” 谁知江沉舟看出了他的意图:“别转移话题啊。所以你们现在是同居了吧?” 江泊书含糊其辞:“唔……算吧。” 头脑风暴中没能注重手下力道,之之大概是他抓疼了,又咬起他的手指来。 江泊书现在是再没心情去和它周旋了,便将之之从手指上扒拉下来,三两下送回了笼子里。 江沉舟说起话来倒真是不给情面:“怎么一副犹犹豫豫的样子?怕我告诉江老同志?” 大抵是心虚,江泊书便退到了阳台听电话。 甫一听到江沉舟这一句,他不由得愣了片刻。 关于这类问题的答案,江泊书从没细想过。 或许是因为从小到大的人生都较为顺利的缘故,以致于他在生活上一旦有了什么念头,从不会去多思多想,先顺应自己的心意去做了这件事,再在做事的过程中思考后果。 虽然这样不免会惹出些小祸端,但这大概也是他能活得豁达的原因。 便也是少选后,江泊书满不在乎地开口了:“那你的事情也瞒不住了。伯父的脾气可比江老同志烈好多呢。” “……”那头的江沉舟沉默了一下,随后道,“看来虽然你的把柄更新了,但我们之间互惠互利的关系还是照旧。” 江泊书又笑起来:“是的。如果这份关系被你破坏了,那你祸害公安栋梁的事也瞒不住了。” 手机里传来“啪”的一声轻响,似乎是打火机合盖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才听见江沉舟回了话,语调略带得意:“什么话呢。他答应我了。” 江泊书是真没想到这一点,登时惊诧道:“你本事这么大?” “看得出来你很不相信我的魅力啊?”江沉舟道。 江泊书暗自腹诽了他几句,开口时的笑意却不减:“哥哥,你怎么这样想我呀,我当然很相信你啦。但堂嫂不是直男吗,你第一次表白的时候还拒绝你了呢。方便详细说说……” 没等他说完,江沉舟倏地咳了起来,不知是被烟呛的还是被他恶心的。 好在江沉舟也没咳多久,少选后便回了话:“你转移话题还是很有一手的,我差点就给你绕进去了。我现在快到你那屋子了,你启程了吗。” “……唔……”江泊书缓缓转回头,看向厨房内的林逢之。 反应过来后,他迅速冲到鞋柜旁,将手机搁在一边,边换鞋边向厨房那边喊了句:“林逢之!我哥来找我了,可能要晚一点才能回来吃饭。” 他也没注意听林逢之的回话,直到上了电梯,他才转向通话,回了江沉舟一句可信度的话:“不好意思啊哥,刚刚信号不好,没说上话。我现在已经在半道上了。” “……”江沉舟又“呵呵”地笑了几声,意义不明,“行。半道上就半道上。话说回来——你那男朋友什么职业?” 面前的电梯门展开,江泊书环视一周停车区,随后三两步走向车辆:“警察。” 江沉舟的思维倒真是敏锐:“你同事?” 江泊书给自己系上安全带,补充了一下:“准确来说是我副支队长。” 不知怎的,这一句后,江沉舟便突然没了回话。 江泊书奇怪道:“你怎么不回话啦江沉舟?” 又是片刻过去,江沉舟才回了这么一句:“江泊书啊,你该不会是为了……” 他的语气意味深长。 江泊书刹那间明白了他想表达的意思,霎时间被被呛得猛咳:“停!……” 他喘了几口气,“你这是什么脑回路?如果他警衔比我低的话是不是又要说我潜规则他啦?而且我用得着再去攀关系嘛。” 江沉舟不甚在意:“随口一说而已。那他年纪不会和你差很多吧?” “你这怎么跟查户口一样呢……”江泊书吐槽了一句,随后想了想,答道,“不多吧,就五岁。” 很诡异的,江沉舟又沉默了。 江泊书是真怕他又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你干什……” “江泊书,你该不会是为了……” “别说了!” 通话那头又传来合盖的清脆碰撞声,江泊书忍不住道:“你烟瘾怎么这么重,堂嫂不嫌弃啊?” 江沉舟大概是咬着烟的:“小傻子,我当然不在他跟前抽了。” 江泊书丝毫不给他面子:“你能不能不要这样叫,好恶心啊。” “小脑瘫,行了吧。” 靠。 江泊书放弃了和这人比脸皮的想法。 “不过……我虽然没有要干涉你的选择的意思,但真的想问一句:你之前不都是喜欢年轻点儿的吗,为什么突然变了?” 论江泊书和林逢之的感情史,那真是三言两语都说不清的。 总和一下的话,大概就是这样的:两个互相看不对眼的人在一次矛盾激化后,关系突然就缓和下来,而后逐渐步入爱情殿堂…… 在脑中概括失败后,江泊书便敷衍他道:“他长得很好的,到地方了再翻照片出来给你看吧。” 他偏头往车窗外看了眼,“我到了。” · 把江沉舟迎进屋里聊了一会儿后,那者便没再多停留,先一步离开了屋子。 江泊书也不急着回家,背靠着沙发的软垫,端详着伯父差江沉舟送来的手礼。 ——这是个雕刻精细的蓝白色怀表,装饰作用远大其于实用性。 江泊书合上怀表盖,心说比起看到这些东西,我宁愿收到罗翔老师的《刑法学讲义》。 他将怀表揣进兜里,给林逢之发去一条“你和椿荷吃饭了吗,我回家去啦”后,他便起了身,准备回家去吃饭。 此时天已经黑透,江泊书去拉门把手的同时,也顺便将屋子的灯给关了。 岂料在拉开门的瞬间,视线间便出现一个令江泊书意想不到的人—— 那人吟吟地笑着,声音温和:“好久不见了,泊书。不邀我进去坐坐?” 无奖竞猜结尾的人是谁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1章 逢书 第42章 逢书 江泊书下意识地往后退,第一个涌上的念头,是撤回屋内。 ——不跑不行,上一次他枪都架叶行序太阳穴边上了,结果还能被反将一军,倒不如以退为进,先行向公安厅讲诉情况。 只是叶行序的动作比他快一步,抓住他的手腕,笑容不改:“让我一个人在外面不好吧?一起进去聊聊。” 江泊书将他的手甩开,在衣服上蹭了两下手腕后,便思索起此时的状况。 虽然不清楚叶行序究竟为什么要回国、又是怎么回国的,但能确定的一点,就是他通缉犯的身份——而且是一个脾气喜怒无常,还有可能携带热武器的通缉犯。 要是就这么和他在楼道纠缠下去,江泊书也没法保证能不伤及到来往的居民。 而且,他也有很多问题,要向叶行序问个清楚。 江泊书轻叹一声,推开家门:“你进来。” 原本的好心情全被这通缉犯搞得无影无踪,江泊书连灯都懒得开了,随便挑了个位置便坐下来:“你怎么回到境内的?” 叶行序关上门,顺带“啪”的一声将灯打开,暖黄的灯顿时洒满整个房间。 他在江泊书身边的椅子坐下,神色自然,丝毫没有通缉犯的做派:“怎么不开灯呢。” 他直接忽略掉了江泊书的问题:“好久不见了。” 江泊书也笑了:“没多久啊。我天天在通缉令上看你照片。” 回怼完这一句后,他也扯回了正事:“不过,既然是你说的想和我聊,那我就先问你:你为什么要回国?” 叶行序唇边是浅淡的弧度:“找人。” 江泊书一时间没意识到他话中的意思:“找谁?” “找一个姓江的警察。” 江泊书:“……” 直接报他名字得了! 江泊书没能敛住性子:“你这文字游戏玩的……” 叶行序不甚在意地笑着:“不算文字游戏啊。虽然我最想见的确实是你,但要见的可不止你呢。” 那确实,你爹都上检察院了,再不见见就晚了。 江泊书腹诽一句,又继续道:“你怎么回国的?” “乘船。” 江泊书知道他在装傻,但还是将问题拆开来重说了一遍:“我是问你怎么躲过边境审查和各地警方的侦查的?你现在是A级通缉犯!” 叶行序语气轻描淡写:“技不外传,泊书。你是警察,不能偷渡。” 江泊书极力平复着心情,很想送他一句“你叛变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自己也是警察”。 片刻后,他语调缓和了不少:“你作为一个刑警,在那种国外大组织,能做什么?” 叶行序倒也有问必答:“技术类的工作。” “在组织领头人手下?” “……泊书,”叶行序笑容清浅,“这些都是机密性的信息呢。就算你和我成了伴侣,那也是不能说的。” 江泊书在心里扶了下额。 他本来就不谙审讯一道,先前在分局工作时,大部分的审讯事务都是叶行序做的。而现在用叶行序的审讯方式来审叶行序……果然行不通。 叶行序大抵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面上温和:“没事,人各有所长,不通审讯,只是你一个微不足道的缺点而已。” 他复又起身,“能和你聊这么久,我很高兴。不过,我还有别的人要见呢。希望你能看在我们曾经关系还不错的份上,晚个十分钟再向公安厅上报情况……” 江泊书搁在桌上的手机倏地震了一下,打断了叶行序。 在看到发信人是林逢之时,江泊书甚至没来得及去细看内容,忙不迭将手机收回。 只是他的动作还是慢了一步,被叶行序发现了端倪。 “泊书。”那人的表情似笑非笑,“林副支队和你关系这么好了,还在家等你吃饭?” 江泊书垂眼看了眼手机屏幕,便见林逢之只是发了短短的一句: ——那我开始炒菜了。 叶行序这观察力,这脑补能力…… 江泊书将飘飞的思绪收回,直视着叶行序,随后起身:“你想怎么去揣测都行。我回家吃饭了,有人等我。” 他也没什么好心虚的,他与叶行序之间,本身就是后者一厢情愿的、甚至都算不上“喜欢”的感情。 江泊书从小接受到的爱情观,是尊重、改正、磨合。而非是站在暗面,去拉“爱人”下深渊。 以叶行序的情商,他应当是能想到这一点的,闻言也没生气,仍是一副笑面:“我知道了。这是你的选择啊。所以说,我只是没能达到你喜欢的那个临界点,而非是永远不可能?” 不知怎的,江泊书此时也不怕触怒他了,只是颇为平静地点点头:“所以你放弃吗?” 叶行序拉开大门,先一步出了屋子。 “……我不好说。”江泊书听到他最后留下这么一句,语调是一如即往地轻快,只是似乎还掺了些许别的情绪在其中,“但我也记住他了。” 晚风透过楼道间微开的窗户吹进,将叶行序的声音卷去大半。 只是传到江泊书耳中时,仍旧清晰。 时间的指针不知走了多久,待江泊书从起伏的思潮中抽出时,楼道的感应灯已经灭了许久。 对于叶行序又一次的逃逸,江泊书心中并未有多少悔意。 有前两次的教训在前,妄想以一人之力将叶行序带回公安厅,显然是不可能的。况且……在方才的对话中,江泊书能看出来,叶行序这次回来,似乎是真的有事。 至少在短时间内,他大抵是不会搞出诸如谋财害命的事的。 江泊书呼出一口气,背靠着墙,给林逢之拨去一通电话。 等了两声后,沉闷的等待音,便被清冽的背景声代替。 “到家了吗?” 在听到林逢之的声音后,有那么一瞬间,江泊书很想向他大吐苦水,将自己的委屈一股脑都说出来。 但他也没忘了叶行序的存在,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他便唤了一声:“林逢之。” 林逢之此时应该回到了厨房里,背景的汤水翻滚声尤为明显:“怎么了?” “——叶行序回境了。”江泊书说。 电话里沉默了两秒,随后响起林逢之相对平稳的声音:“……你怎么样?没受伤吧。” 江泊书兀自摇了摇头:“他自述有个要找的人,和我聊了几句就走了。” “你先回来吃饭。”林逢之关了火,“我去公安厅。” · 现在这个情况,江泊书也没法好好去吃饭了。草草对付几口后,他便后一步赶到了公安厅。 只是他的运气太不好,等到了地方后,林逢之已经被抓去询问情况了。 在原地愣了片刻后,他便转身向厅长办公室走去。 与其在办公桌前傻等个几小时,倒不如去找江老同志简要扼明地信息说明。 只是在绕到办公室门口时,却不见厅长秘书的身影。 “在厅长/副厅长不知情的情况下,未经秘书转述不可进入办公室”这一点,江泊书还是记着的,便站在办公室门前,等着秘书先生回来。 等了三四分钟还不见秘书人影,江泊书大概也是无聊到极致了,思绪正逐渐被放空时,倏地听到屋内轻微的谈话声:“……他最近确实不怎么着家了,应该是和朋友在一起……” 江泊书登时回了神,凝起神去听。 虽然说偷听厅长墙角这件事很容易吃国家饭,但将他听到的支言碎语拼起来,江老同志此时在聊的话题,似乎并不怎么重要? 而且,还很像是在闲聊某个小辈…… 与江老同志交谈的那人或许离门口比较远,江泊书并没听到他的回话,只捕捉到几个散碎的字词。 谅江泊书的想象力再怎么丰富,也拼不成什么句子。 不过好在江老同志传出来的比较多:“我理解……这一场行……能回来了。” 江泊书眨眨眼,还待细听,余光却瞥见不远处秘书先生往他这一指:“前面那个站在办公室门口偷听的同志!” 江泊书脚下一滑,险些没站稳。 待他缓和好心情,敛下神情后,秘书先生已经三两步到了他身前,但或许是顾及了近在咫尺的厅长办公室,便压低了声音,才开口询问着:“小江警司?你在这干什么?” 江泊书退到一边,解释道:“我是想向江厅长上报一些关于案件的关键线索。” 秘书先生点点头,丝毫没有放过他的意思:“然后呢?” 江泊书简直头疼:“当时我本来想找您说说明情况,让您向江厅长转述的。但您又不在,办公室这一片的走道又没个椅子给我坐着,我就只能站着了……” “好。”秘书先生不知从哪拿出了本笔记本,江泊书说完时,他也刚好停了笔,“我记下了。” 江泊书无端感到一阵恶寒:“这是……” 秘书先生将本子合上:“合理的记录而已。江厅长短时间内是没法见其他人的,你先回去吧。” “唔……我明白了。”江泊书估摸着江老同志或许是在和什么省级干部交谈,便也没了打扰的心思。 这章伏笔很多,请拿小本本记好 我的晋江不知道干啥了,回复不了段评了 但没事! 回复我是嫩爹:我是公公,不吃美人设定,攻受都不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2章 逢书 第43章 逢书 惊魂未定地离开了领导层后,江泊书也没了到处走动听墙角的心思,坐在办公桌前,整理起目前已知的线索。 他并不是个喜欢空想的人,思索间也翻开笔记本,在白纸上划开一道墨痕。 在“叶行序”的标题下写了几个较为在意的点后,江泊书倏然停了笔,不由地想到了叶行序离开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但我也记住他了。 这话给人的想象空间实在是太为广阔了,而若是结合事情来看的话…… 江泊书蓦然一惊。 林逢之难道被盯上了? 不过说真的,像这种狗血的“我爱你你不爱我还爱上了其他人所以我很嫉妒”的剧情,江泊书还只在他堂妹那满柜子的言情小说里看过。毕竟现实生活中找不到这么傻的人。 况且,几番思考过后,江泊书心下也有了定论。 叶行序并不像个那么感情用事的人。 再者,江泊书自己也明白,叶行序对他的感情并不深。那人只是口头上说喜欢说得勤罢了,要是认真论起来,江泊书在他心里绝对算排不上号的。 想完这一长串,江泊书忍不住按了按太阳穴。 这都什么事啊。 两女争一男尚能乐在其中,两男争一女也是人之常情,但关键是……他这种情况,似乎并不属于前者,甚至所处的地位都不是“男”。 江泊书长长地叹了口气,将这些杂七杂八的念头逐出脑海,重新拿起笔来在纸上写着要点。 要是不出所料,林逢之和燕支队谈完基本的要点后,应该就会叫他这个“目击者”去讲述细节了,提前将要说的点记下来,讲起来就不会卡壳了。 果然,不过多时,江泊书便见一位警员在办公桌前停下,心下了然,便将笔记本合上,起身同那警员道:“是燕支队叫来的吗?” 见那位警员点了头,江泊书便也没有了疑问,向着支队长办公室走去。 待到了办公室门前,江泊书曲起手指,在门上敲了敲。 意料之内的,回话的是燕支队,语调干脆:“进来。” 江泊书便压下门把手,推开了门。 林逢之正坐在办公桌旁,见他入门,面色似乎缓和了些许,带上了零星的笑意。 江泊书微咳几声,别过眼去,将视线移到了燕支队身上,正色道:“燕支队。” 燕支队看了他一眼,应道:“嗯,坐下吧。” 江泊书微一侧身,本想去找椅子来,但不知怎的,他倏然往林逢之那看了眼。 目光偏转的一瞬,便见林逢之也正看着他。 那人没开口,只是轻轻侧首,示意他看向身侧。 那是张空椅子。 江泊书心情甚好,绕了半圈,在他身边落座。 林逢之倒真是言而有信,先前说的“不用再搬椅子”竟也不仅限于在副支队长办公室内。 虽然江泊书明白燕支队不是个会多问的人,但还是不由得好奇林逢之是怎么解释的。 不过念在燕支队还在面前,江泊书也没太放肆,只翻开笔记本,迅速写下一行字,随后将其推到林逢之面前,顺带敲了敲桌面,提醒他抬头看。 林逢之瞥眼看向他,旋即垂下眼睑,视线也跟着往下。 ——对于你多搬一张椅子这事,燕支队怎么说呀? 字迹龙飞凤舞,有几个字几乎连成一团,一看便知是匆匆写成。 林逢之接过江泊书递来的笔,写下一行连绵的楷体。 江泊书见他写得差不多了,便先一步拿过本子,若有所思地看起林逢之给出的答复。 “……燕支队没问我……” 江泊书微微蹙眉,正轻声念着林逢之写下的内容时,身前却倏忽响起了燕支队的声音:“小江。” 江泊书霎时一惊,手上的笔记本险些掉在地上。 当然,他面上还是颇为波澜不惊的。 江泊书将笔记本合上,随后看向燕支队:“怎么了?” 燕支队想来也是刚写完东西,此时她刚合上黑笔笔帽:“据林逢之所说,在叶行序逃逸后这段时间里,你曾多次亲身接触过叶行序?” 这一点江泊书是能完全肯定的,闻言便点下头:“是的。而最近一次的相见,便在两个小时前。” 燕支队的询问犀利又迅速,足以砸得人反应不过来:“谈话内容具体是什么?嫌疑人在见到你时,是什么态度?” 江泊书知道燕支队是拿出了审讯的态度对他,心中却没几分意外之情。 警方在接受每一个线索的时候都是需要看过完整的证据,单凭口述,说服不了所有人。 江泊书倒是不怕被质疑,只是他和叶行序之间的关系……不太好跟长辈说的太详细。 他思索片刻,随后答道:“一些无关紧要的寒暄。我想过套他的话,但他的嘴很严;唔……他在见到我的时候,态度很好,一直笑着说话。我同他谈话的场所就在我的居所处,那里有监控,我可以调出来给您看。” 燕支队颌首:“等出了办公室,你就将监控内容整理成文件传上来。作为一个待捕的通缉犯,他为什么能和身为公安厅刑警的你说些‘无关紧要的寒暄’?” 江泊书在心中轻叹一声。燕支队这是已经怀疑上他了。 不过,他也能看出,燕支队不论是对谁,向来都是这么个态度和作风。 江泊书便稳下心神,解释道:“我和他是六年的朋友,关系很好。他一朝顶着通缉犯的身份跑到国外去,而且以他的性格,是很难有新的知心朋友的。” 燕支队不置可否,只“嗯”了一声:“所以为了见一个知心朋友,专程回了国?” 江泊书顿了顿,有些奇怪——林逢之没把这一点和燕支队讲清楚? 但他也只是摇了摇头:“没。见朋友只是次要的。据他所说,他回国主要是见除我之外的另一个人。” “他有提过那个人是谁吗?” “……”江泊书沉默了一下,随后道,“他确实提了一嘴,不过我觉得他大概是在开玩笑……他说:‘见一个姓江的警察’。” 燕支队面上没有多余的情绪,对这一则“玩笑”保持着半信半疑的态度。 她低头在纸上写下些许信息,复又道:“我要问的问完了。你把当时的情况再完整地讲一遍。我整理完信息后就去找程副总队说明情况。” 江泊书懂得她这谨慎的作风,便也没多想,将当时的情景细致地复述了出来。 “可以了。”燕支队停了笔,整理着东西,“你和林逢之一起出去吧。” · 忙完这一通后,时间也来到了凌晨时分。 短时间内是不会再有他俩的事了,恰巧两人也没有在公安厅过夜的想法,便上了回家的车。 “困了?”林逢之帮他将安全带扣好,回身时微一抬眼,注意到了江泊书略显怠倦的神情。 江泊书含糊地应了一声:“有点。” 林逢之替他理了理额前的发丝:“那你先睡一会,到家了我再叫醒你。” 江泊书用鼻音应了一声。 他本该安稳睡下的,只是在即将沉入梦乡时,他脑海间突然划过一个人影。 叶行序。 他倏然睁开眼。 虽说以林逢之现在的身份,和他讲叶行序的事太过不妥。不过现在叶行序与江泊书之间的事情,已经不限于个人感情的范畴了。 况且,作为他的爱人,林逢之理应知晓全情。 想到这,江泊书便开口叫了一声:“林逢之。” 前排的林逢之回了一句:“没睡着吗?” “……不是。”江泊书道,“唔,你清楚我和叶行序之间的关系吗?” 林逢之的语调没有什么变化:“大概了解。他单恋你。” 行至一个红绿灯,林逢之停下车,转头来看他:“突然和我聊这个话题,是想和我解释清楚,不让我在意吗?” 江泊书问道:“你难道没在意过?” 林逢之似乎是笑了声:“我一直都清楚,你的这份性格和为人处事,一定不是独属于哪一个人的。所以像我这样的人,也不会只有一个。” 江泊书缄默片刻,看着窗外快速往后退去的街景,半晌后才像怀疑人生一般道:“……我那么像中央空调吗……” 车子倏然停下,林逢之道:“到家了。” 江泊书听罢也不去想什么空调了,解开了安全带后,便拉开了车门。 甫一关上车门,还没来得及跟身前的林逢之说句话,便被压在车身上。 “和我一样的人有多少个我都不在意,我只在意你选择的那一个——” “是我就好。” 林逢之吻了吻他的唇角。 突然觉得之之像爹系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3章 逢书 第44章 逢书 这一番意外的见面过后,刑侦支里便清闲了好一阵。 大案子还没到支队能接手的时候,而鸡毛蒜皮的小案子也报不上公安厅来。 虽说至那一晚后,江泊书时常会对林逢之说的那句话产生疑问,几欲开口询问,但每次都在临出口时,又将话语咽下去了。 算了,林逢之的那一番话意思也很明显了,他要是再去追问,不仅徒增尴尬,还会显得像刻意为之——虽然林逢之可能并不会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想开了之后,他便也没再去纠结这一点,转而将精力放在另一件事上。 林椿荷的二十八岁生日。 又或者说是……她那个迟了十年的“成人礼”。 “想什么呢。”书桌前的林逢之倏地瞥眼看向他。 江泊书从发呆的状态中抽出,翻了个身,仰头对上他的视线:“有点累。” 林逢之将桌上的东西收拾到一边,待桌面恢复整洁,便又笑了一声:“那睡一会儿吧。我去拉窗帘。” 江泊书调整了一会儿,挑了个最舒服的姿势后,倏而叹了一声:“是心累。” “是吗?”林逢之微微俯下身子,拨了拨他的脸颊,“辛苦了。” 江泊书呆了一下。 要是林逢之顺着原来的剧本去问他为什么的话,他是能叽里呱啦讲半天的,就算是给林椿荷做生日蛋糕时的心路历程,他也能说个八百字不带停的。 林逢之这一番跳过询问直接安慰的操作,倒是让江泊书的脑子停转了片刻。 不过林逢之向来是个注重实干的人,要是对方是真的身心俱疲的话,简单的一句“辛苦了”,确实比繁杂的询问要好得多。 江泊书将林逢之的手指扒开,忽地又恶趣味上涌,一拉林逢之:“椿荷的生日你也忙前忙后了好久,一起睡会儿?” 林逢之被拉的微弯下身来,静静地看了他片刻,随后在床沿处坐下:“我床上就一个枕头。” 江泊书撑起身子来看了眼周围,确实没发现另一个枕头。 办法总是比困难多,他旋即便往边缘处靠了靠,给林逢之让出了一部分位置:“没关系呀,我不说了是一起睡?”他眨眨眼。 林逢之没回话,转身拉上窗帘。 “刷啦”一声,刺眼的阳光顿时便挡在屋内。 “我去看椿荷。”林逢之出房间时,还顺手将门带上了。 “……”江泊书躺在床上盯了一会儿天花板,半晌后才嘀咕一句,“很不愿意陪我睡嘛。” 江泊书本来也没什么真正的困意,纯粹是为了同林逢之玩笑几番。要是林逢之能答应他的话,那说不准还真能小憩一会。 只是可惜,林逢之向来不懂“情趣”两个字怎么写。 在床上呆躺着思索片刻后,江泊书最后的一丝睡意也已消散。 他便坐起身来随手整了整头发,刚想穿上拖鞋一走了之,但回头看到身后那一堆乱成一团的被子,还是捡回了最后一点良心,将被子给叠成了个整齐的豆腐块。 江工书没急着出客厅去,而是绕到了林椿荷房前。 按以往来说,这个时候的林椿荷都是在睡午觉。不过因为身子养得好些了的缘故,她的精力明显也充沛了许多。 江泊书便停在房间前,抬手敲了敲屋门:“椿荷?” 没有回话。 江泊书偏了偏头,有些疑惑。 林椿荷昨晚是九点睡的,今早也没什么大活动,怎么还要睡午觉? 好在门没关紧,江泊书轻咳一声,便透过门缝往里看去。 岂料才一瞥眼,便对上了林椿荷的视线。 “又吃巧克力!”江泊书推开门,看清了屋子的全貌。 林椿荷嘴上咬着巧克力,见屋门蓦地被打开,咀嚼的动作便顿了顿,有些呆愣。 她肩上还睡着一只鹦鹉,此时正扑着翅膀,显然是被江泊书的这番动作吓得不轻。 林椿荷倒是临危不乱,呆了几秒后,又继续吃起手上的巧克力:“哥哥。” 她还算是有礼貌,知道人来了要叫一声。 江泊书拣了张椅子在她床前坐下,又把她肩上那只鹦鹉抓来,一边给它剪指甲一边问道:“我昨天给你的不是吃完了吗,哥给你的?” 林椿荷掀起眼皮来看了他一眼,将最后一块巧克力吞入口中,并没回话。 江泊书:“……” 无能狂怒时,手上没能按住鹦鹉,那加了半天的家伙也看准机会,扇着翅膀飞回了林椿荷身边。 林椿荷慢吞吞地将巧克力咽下去,随后将包装纸揉成一团,静静地看着他。 现在林椿荷的状态虽然比以往好许多了,但依旧少话,和她沟通时仍要花费多数时间去等待。 不过,这已经是极好的结果了。 毕竟有多少个被拐女性,能彻底地走出心中的阴霾呢? 过了许久,待江泊书回神,才听林椿荷开口道:“我去翻柜子了。” ……这样啊。 江泊书无话可说:“我还特意找了几本刑法书在上面压着呢,看来你是真聪明。” 林椿荷难得笑了笑。 江泊书复又道:“这是你吃的第几个啦?” 林椿荷摸了摸鹦鹉的毛,回了一句:“不多。” “不多是几个?” 林椿荷伸出一根手指。 江泊书松了口气:“一个呀?那没事,晚上还能吃蛋糕呢——” “乘六。”林椿荷缓缓补上两个字。 “六个?!” 江泊书睁大眼睛。 他用手比划了一下巧克力的大小:“这么大一包,你一口气吃了六个?……” 林椿荷转过头去看鹦鹉。 江泊书轻咳几声,缓和了语气,绕到林椿荷面前,一本正经道:“那今天晚上的蛋糕你只能吃一小块了。” 林椿荷道:“吃不完怎么办?” 江泊书笑道:“放心吧,你以为那袋巧克力只有你在吃呀?按照这速度,哥没过几天又要出去买啦。” 林椿荷望着他,虽然没开口,江泊书却能从她眼里读出一行字:“怪不得你不让我吃呢”。 江泊书面上有些挂不住,转移了话题:“今天是你生日呢,要穿得漂亮点,我给你新买的衣服里面有你喜欢的吗?” 见林椿荷没有回话,他又轻声道:“没有喜欢的吗?” “……不想穿。”少选后,林椿荷这么说。 江泊书沉默了一下,明白了林椿荷这样做的原因。 他没将这件小事放在心上,只笑道:“没事。什么时候想了,我再带你去买衣服。” 他起身理了理衣服:“我出去啦。” 一出房间,便见林逢之坐在茶几前,身前是几本被翻出的刑法书。 江泊书没怎么打量那几本书,拿过桌上搁着的玻璃杯来喝了口水。 他在林逢之身边坐上,手上拿着杯子,偏头看着那人:“说是去看椿荷,结果我到房间的时候,椿荷正吃巧克力吃得不亦乐乎呢。” 对于江泊书的前一段话,林逢之显然是不知怎么去回答,便选择了直接略过,转而问道:“吃了多少个?” 江泊书倏地起了玩笑的心思,便学着林椿荷的样子,伸出一根手指:“咳。” 林逢之果然也上了这个当:“一个?那也不多。” “乘六。” “……” 江泊书笑起来:“她也是厉害了,我都藏这么深了,还能翻到。” “我还以为是你吃完的。”林逢之淡淡地说了一句。 江泊书本来还在喝水,闻言登时被呛了一通。 他擦擦嘴,吐槽道:“你和椿荷真不愧是兄妹呢,她和你几乎想一块去了。” “或许吧。还有,”林逢之顿了顿,视线落在江泊书手中的杯子,“这个杯子是我的。” 江泊书不紧不慢地又喝了一口水,随后将杯子搁下,拿出了胖虎理论,正色道:“你的东西不就是我的东西?而且……” 他用余光看向林椿荷房前,确认门关实了之后,才凑近林逢之,仰着脸望他:“你应该没有洁癖吧。都亲过这么多次了,怎么还会在意杯子?” 江泊书的挑逗意味十分明显,林逢之默然片刻,随后启唇,声音有些沙:“回房间。” 最近几天林逢之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一直克制着,整得江泊书很是郁闷。 刚好今天有了这个机会,江泊书便在亲吻中偏过头去,叫了他一声:“林逢之。” 不管什么时候,林逢之的眼睛似乎一直是沉静的,像一潭幽深的池水。 ……当然,这也有可能是他被亲迷糊后产生的错觉。 “怎么了?”林逢之垂下眼。 江泊书此时正被抵在墙上,后背有些不舒服。 他调整了一下姿势,旋即呼出一口气,询问中又有丝丝缕缕的暧昧之意:“你这几天都好洁身自好,干什么呢?” 林逢之语调平静:“学东西。” “学什么?” 林逢之并没有正面回答:“你说过。” “我说过什么……”江泊书忽地没了声。 他闷哼几声,“林逢之……” “嗯。” 待纾解时,江泊书喘着气,伸手到林逢之唇边:“你……吐出来……” 林逢之半蹲着,闻言抬头去看他:“泊书,我能亲你吗。” 江泊书贴上他的唇。 椿荷有点天然呆在的 下章两个人就开干不要急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4章 逢书 第45章 逢书 待**散去,江泊书斜坐在书桌前,轻咳几番,问林逢之道:“唔……林逢之,你怎么学的?” 林逢之方才去看了眼林椿荷,确定了这人没有其它的存活后,才回到屋内。 甫一听到江泊书这么问,他便瞥眼望向桌边:“学什么?” 江泊书看着他唇边浅显的笑意,心中了然:他这就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 不过严格意义上来说,要论厚颜程度,林逢之是一定比不过他的。 江泊书也不怕再提一遍这事,便笑道:“就你刚才给我口的那些技巧……哪里学的呀?” 林逢之拉开他身前的椅子坐下,声音淡冷:“翻到你电脑文件夹了。” 江泊书愣了一下。 许是林逢之的模样太过正经,让江泊书一时没能反应过来他到底听到了什么。 待脑子转过来后,江泊书惊得当即拍案而起:“我靠!你看的是哪一个文件?” “……”林逢之抬起头来看他,“真有东西?” 江泊书拍桌子的手一顿,和林逢之相接的目光也不由得向一旁偏移。 半晌后,他若无其事地坐下来,略过了这一题:“……怎么学的呀?” 林逢之自然不会凭空失忆,却还是顺着他的意,接过了话题:“你觉得我对这些事一窍不通吗?” 江泊书上下看了看林逢之,随后支起右手来托下巴,回问道:“不是吗?” 林逢之侧面回答了这个问题:“作为刑侦支的人,我也协助扫黄队办过不少案子。” 江泊书恍然,眉眼间转而染上几分笑意:“所以你一直都知道的呀?不过也正常……不知道才怪呢。” “我要真不知道,那得看心理医生了。”林逢之说。 那也可以,江泊书心想,主动权归我。 不过为了进一步确定林逢之的知识储备,江泊书便放下手,微一偏头:“那除了这个,你还知道什么吗?” “你指什么?” “比较进阶的生理知识。” 林逢之短促地笑了声,没承认抑或否认,只是起身向屋外走去:“到傍晚了,我去炒菜。晚上再和你详细说说。” 江泊书盯着他离开的背影,不满道:“……遇到不想回答的事就直接走啊?” · 因为是林椿荷的生日,饮食上便也没抓太严,多了几道林椿荷喜欢的菜——当然,这个情报,还是江泊书与其周旋了几个小时才拿到的。 林逢之在外边端菜插花,请寿星出屋这件事,便落在江泊书身上。 他手上装着一捧瓜子,站在林椿荷屋前,敲了敲虚掩着的房门:“椿荷。” 林椿荷自然是不会回话的。 不过跟林椿荷相处久了,江泊书也练就了一身察言观色的本事,敲完门后,他便透过门缝去观察林椿荷的表情。 见她面上并没有什么抗拒的表情,江泊书便推开了门。 他先是给林椿荷肩上的鹦鹉喂了颗瓜子,随后如以往般在床沿坐下:“椿荷。” 林椿荷转过头来看他一眼。 江泊书同她道:“以后有人叫你,不论有没有见到人,只要听到有人叫你了,就应一声,好不好?” 仍是良久的死寂后,林椿荷才回话:“……谁都要叫?” 江泊书解释道:“肯定不是啦。碰到你不想搭理的人,当然是可以不和他说话的。所以关键就是……你讨厌我吗?” 林椿荷摇摇头。 江泊书笑着给她递去瓜子:“虽然现在肯定是以你开不开心为主,但在你可以完成的情况下,能不能偶尔也满足一下我的愿望呢?”他眨眨眼。 前两天和林逢之带着林椿荷去医院复查了一通,医生说林椿荷的精神初步恢复得很好,虽说不知何时能恢复到正常人的范畴,但至少是不会再有严重的过激行为了。 如果只看当下,这个结果是极好的。 可关键点是——“当下”。 人不能完全抛开未来。 “活在当下”的前提是,不依靠他人,自己的基本生活条件能得到保障。 走出阴霾的路上总是要再一次直视曾经的痛苦,江泊书能帮她的,就是替她遮住望向当初的双眼,让她坚定地,向着光明而去。 江泊书收回思绪,见林椿荷一直盯着他手上的瓜子,却没个动作,便问道:“怎么了?” 林椿荷张了张唇,吐出三个字:“给我吃?” 江泊书也疑惑了:“不然呢?” 林椿荷微一偏首,似乎是在示意他看向鹦鹉。 那团球大抵是要睡了,此时正一下一下地磨着牙,鸟喙边还残留着些许瓜子的碎屑。 “……”江泊书当即便明白了林椿荷的意思。 他解释道:“没事呀,这瓜子人和鹦鹉都能吃,就是味道有点素。不过没事,吃多了油盐酱醋,尝尝大自然的味道也好。” 林椿荷便没多问,把他手里大部分的瓜子都抓了去。 她慢吞吞地吃了几个瓜子,倏而叫了声:“哥哥。” “怎么啦?” “你吃过吗?”林椿荷指的大概是瓜子。 如果江泊书活在一个漫画世界里,这会儿问号早该在他头顶出现了:“我当然吃过啦。” “所以,”林椿荷似乎是想说一句长句子,但应该表达能力跟不上大脑,说出来的话语便令人感到一阵云里雾里,“你买回来,是为了鹦鹉,还是你?” 江泊书笑了——一半是无语,一半是被林椿荷逗的。 算了,孩子嘛,忍忍好了。 “肯定是给鹦鹉吃的啦,这种偶尔吃吃好了,要真当零食嚼,没过几天,嘴巴都没味了。”江泊书将手心里剩下的瓜子一并递给林椿荷,旋即便起身,“好了,出门吃饭啦。待会儿就切蛋糕了……你干嘛?” 林椿荷将掰剩下的瓜子皮递到他身边,随后也跟着起身:“不吃皮。” ……不想扔垃圾直说好不好。 江泊书别过头去叹了声气,也没再管林椿荷,领着她出了屋子。 林逢之已经摆好了碗筷,江泊书凑到餐桌前,从瓶子里抽出一支饱满的向日葵,随后转身向林椿荷:“拿着呀椿荷。” 林椿荷顿了顿,还是接过了。 过了这一天的生日后,就不要拘泥于过去了,椿荷。江泊书想。 · 这一餐除了菜食繁杂点,与以往并无二样。 计划期间的想法一个接一个,但到了真正的筹备阶段,江泊书才发现自己那些宝贵的灵感,都无处可用。 就现在的林椿荷而言,她看不懂那些意义深重的仪式,就算是听了江泊书的详细解释,也只会觉得麻烦且感到厌恶。 别无他法,江泊书只能拉来林逢之一起讨论,含泪删掉了方案里八成的活动。 不过再一想,“生日”也只是一个仪式。只要人在,心在,就不比其它的差。 吃过饭后,趁林逢之在收碗筷,江泊书的视线从餐盘上移回,转而同林椿荷道:“椿荷,我现在交给你一个任务。” 林椿荷瞥向他。 她或许本不想开口,但大抵是想到了江泊书前不久才说过的话,便回了一个字:“哦。” 江泊书佯装不觉,曲解了她的意思:“答应啦?好孩子,我还没说让你做什么呢。” 他没等林椿荷露出鄙薄的眼神,他便扯回了正题:“你替我跟哥喊一嗓子,说明天还要吃那道菜,明白?”他指向餐桌。 林椿荷依旧只回一个字,只是语调轻微上扬:“哦?” “……”江泊书道,“算了,突然不是很想吃这道菜了。我去拿蛋糕出来。” 林椿荷终于舍得换个字了:“好。” ……林椿荷和林逢之真不愧是兄妹,前者甚至还更胜一筹。 进厨房拿蛋糕的时候,林逢之正在把洗干净的碗往碗柜里放:“刚刚和椿荷说什么了?” 江泊书原本还在欣赏自己和林逢之花几小时做的蛋糕,闻言登时一噎,转头去看林逢之:“你听力怎么这么好?” 林逢之唇边划开浅淡的笑意:“都不用听,看你的样子就知道了。” 江泊书放心了:“没听到内容就好。”他提起蛋糕盒带子,忽地又补上一句,“盘子我待会再洗,你跟着出来吃蛋糕。” · 江泊书揭开蜡烛盒的盖子,略微地数了数后,便摇出十几根蜡烛在桌上。 林逢之垂下眼去看了眼蜡烛数量,随后道:“蛋糕就六寸,放得下这么多蜡烛吗?” “……”江泊书快速地抬头看了眼蛋糕,估算一阵后,他将大部分的蜡烛推到一边,改口道,“没啊,我本来只想拿六根出来的,手一滑,倒多了。” 以防林逢之再问,江泊书便扭身指向玄关处:“你去关灯,我点蜡烛。” 烛火燃起时,白炽的灯光随之熄灭,只是剩下昏黄的火光映在江泊书脸庞。 待林逢之回到餐桌前,江泊书才转头望向林椿荷:“许个愿望吧,椿荷。” 林椿荷仰着头看了他一会儿,出乎意料地没问“许什么愿”,而是低下头,合上双眼。 江泊书有些许惊诧,不过并没直接问林椿荷许了什么愿,而是道:“许好了吗?” 林椿荷微一点头。 江泊书笑道:“接下来就吹蜡烛吧。深吸一口气,然后一口气把蜡烛吹灭……” “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 在视线归于黑暗的一瞬间,两声祝福同时响起。 江泊书偏头看向林逢之的方向,在漆黑的夜色中,看到了后者眼中隐约的温情。 人生从此刻起向着光明而去的,似乎并不只有林椿荷一个。 真的写不来这些温馨的场面,救命啊 下章开干,真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5章 逢书 第46章 逢书 虽说江泊书先前就下了通告,说是林椿荷丧失了吃蛋糕的机会,但在许愿环节结束后,他还是切了一小块沾满草莓酱的蛋糕递到了林椿荷面前:“还想吃的话再和我说。” 将蛋糕递给林椿荷后,江泊书便没再多问,转而给自己也切了一块蛋糕。 他拿出一只叉子搁在塑料盘边上,随后同林逢之眨了眨眼:“你不是寿星,自己切吧。等你过生日,我也给你切。” 林逢之微微摇头:“不用。我不吃甜的。” 江泊书叉蛋糕的动作一顿。 他扭头看了林逢之一阵,旋即一伸手:“啊。” 林逢之:“……?” 江泊书一本正经道:“张嘴,啊。” 林逢之垂眸看了眼盛着蛋糕的叉子,对江泊书心思顿时了然。 他却没说,略微启唇,将蛋糕抿入口中。 江泊书将叉子收回盘中,期待地问道:“好吃吗?” 林逢之应了声:“嗯。” 江泊书笑了一阵,感慨道:“看来我在做甜点这一条路上还是很有天赋的嘛。” 林逢之一只手支在桌上,闻言没说话,只是笑了一声。 意味不明。 江泊书自觉此话逻辑不通,给自己找了几句补后,便吃起蛋糕来。 无怪乎此,毕竟江泊书做的是蛋糕最后的“组装”工作,至少原料,自然是林逢之准备的。如果硬要给江工书扯个天赋的话……也就是在美学上颇有造诣了。 林逢之似乎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淡声道:“你也出力了。” 草莓的甜味在舌尖漾开,江泊书刚想回林逢之一句,却先听得身边响起了塑料叉子与桌面相碰的清脆声音。 江泊书咬着叉子,转过头去看林椿荷:“怎么啦?” 或许是因为动作比较慢,林椿荷吃东西一向很干净,相较于不论吃什么唇边都必定沾些残渣的江泊书来说,一定算得上是个令人省心的好孩子。 林椿荷站起身:“我睡觉了。” 江泊书垂眼看向林椿荷身前的纸盘,见盘中还剩了一小块蛋糕,不由问道:“不吃完吗?” “不吃了。” 不知为何,江泊书倏地想到了自己中午同她说的一番话。 他试探着道:“椿荷,你难道把我说的话当真了?” 林椿荷扭过头来看他,眼神中颇富不解之意。 江泊书给了她一点提示:“我的意思是……我中午跟你说‘你吃这么多巧克力,不能再吃蛋糕了’这件事。” 林椿荷慢慢地“哦”了一声:“我没有这么脆弱。就是想着你喜欢,你多吃点。” 这一句后,林椿荷便没再解释,转身向着房间去。 “……”江泊书捏着盘子边角,郁闷地吃了口蛋糕,随后同林逢之道,“我怎么感觉自己就像是家里唯一的一个小孩呢。” “那我有点辛苦。”林逢之说。 江泊书没能理解他的意思:“为什么?” 林逢之面上冷淡:“家里两个小孩。一个性格上是真小孩,一个感觉上是真小孩。” “咯嘣”。 江泊书险些将叉子给拦腰折断。 好在他在叉子完全断掉前便回过了神,没让这塑料叉成第二个李斯。 江泊书将叉子往反方向一掰,让它挺直了腰,随后挖下一小块蛋糕,怼到了林逢之嘴里:“那你算不算恋童癖?” 林逢之也不恼,只是道:“如果我现在只有二十岁的话,你可以这么说。” “什么意思?” 江泊书刚开始还以为林逢之是在怀念青春岁月,偏头想了片刻,顿时恍然。 林逢之比他大个五岁,那么当林逢之二十岁的时候,江泊书就是…… 十五岁。 还真是未成年。 江泊书对他这弯弯绕绕的怼人方式表示佩服:“虽然吧……就算我们在我十五岁的见面了,你也一定不会喜欢上我的。” 林逢之应了声:“嗯。我没有喜欢小孩子的嗜好。” 江泊书怒道:“我十五岁就长开了!” 许是想到重点并不在这,江泊书便清了清嗓子,将话题扯了回来,“……我是说,我十五岁的时候就像个哪吒一样,简直是魔童降世。” 林逢之的食指在桌面上一下一下地敲着:“怎么说。” 吃了那么多的奶油,江泊书的蛋糕瘾也降下去了,便将盘子推到一边,笑道:“唔……十五岁的时候,我还在上高一。当时班里有个混的人,很喜欢吹天吹地,说自己十岁进少管所都是轻的,上头了连自己杀过人都说得出来。” “然后呢?” 江泊书一想到这段往事就乐得很:“然后班上有个不怎么看得惯他的人,问他杀人了怎么没吃枪子儿。那人被拂了面子,很不服气,嘴一块就说自己有个在公安厅的刑警亲戚。” 林逢之捋清了这故事的走向:“你出场了?” “对啦,”江泊书道,“当时可能也是少年心性吧,我就挤到他前面,问他认识的亲戚警衔多少。他估计不懂这些,随便扯了个厅长的头衔出来。给我笑得一抽一抽的。” 林逢之眸中漾起了几分笑意,显得整个人平和不少:“结束了?” 江泊书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当然——不可能。我那时候可较真了。趁着放学,跟江老同志打了个招呼后,就拉着那混子一路赶到了公安厅——现在想起来真心疼,打车钱还是我出的。” “我一边问他厅长姓什么一边带着他在各大支队里走,跟不少人见了面。唔,当时的燕支队还只是副支队长呢。不过刑侦队我没去,毕竟里面两个支队级别的人都不好惹,正支队还是我妈呢。” “逛到最后到了厅长办公室,我和他说:‘来,上学那么久,应该很想亲戚吧,我带你见见厅长。’他给吓到半死,拼命甩我的手,最后把厅长秘书给引过来了。我一脸严肃地把那混子的‘事迹’都一件一件地说了出来,依稀记得秘书先生的表情很凝重,混子被整得没办法了,只好说自己是瞎扯的,在开玩笑。” 林逢之询问着结局:“最后?” “他认我为大哥了。” “……” 江泊书语气里满是感慨:“虽然后来给程同志知道,她骂了我好久,但这算一种为民除害了:那混子从此以后收敛了许多,不打架了,也不到处吹水了。连老师都啧啧称奇呢。” 林逢之见他没有再吃蛋糕的心思,便拿来透明盒子,将余了小半的蛋糕罩了起来:“你的少年时代真是精彩。” 江泊书起了身,将椅子推回去:“那当然啦。我洗澡去了。对了……” 他忽地凑近林逢之,语调中戏谑有之,缠绵有之:“洗完了我再来问问你学的那些东西,到底是什么。” 林逢之眼帘上下翻动,平静道:“既然求知欲这么高,那么现在也没问题。” 江泊书还没来得及回话,林逢之便抓住他的手腕,顺势将其压在了桌沿。 后腰处被坚硬的桌边磕了一下,让江泊书忍不住蹙了下眉头。 而这个姿势,也让他油生了几分不详之意:“……你来真的?” 见林逢之一副默认的表情,江泊书往林椿荷房间处看了眼:“椿荷还不知道睡没睡着……你怎么想的?” 林逢之笑了一声,音色依旧淡冷。 “那第一次,先在房间吧。” · 就事实而论,理论和实践还是有很大的差距的。 纵使生理上的忍耐几欲到达极限,但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江泊书还是撑着问了林逢之一大堆基本知识。 过关了,他放心躺下。 ……这个心放得还是太早了。 以前看视频说在下时疼痛会极其明显时,江泊书还不甚在意,直至轮到自己,他才明白了为什么心情好的时候也会流泪。 待他洗完澡后,已经是后半夜了。 江泊书没急着睡觉,支起一条腿,在床上坐着刷手机。 他指尖有些发软,正慢吞吞地打字给江沉舟的朋友圈发评论,便听得浴室传来转锁的清脆响声。 江泊书扭头往浴室处看了眼,问了句:“你洗的冷水澡?一点雾气都见不到。” 林逢之没直接上床,而是拉来张椅子,在江泊书身旁坐下:“静心。你看什么?” “看朋友圈呢。”江泊书将编辑完的评论发出,随后将手机转向林逢之,“看我哥发的这条。” 林逢之扫了两眼,视线随后定在他身上:“你状态似乎不错。” 江泊书将手机锁屏,搁在了床头柜处:“我好歹也是警校体考前三的,体力当然没那么差。” 这一句后,他须臾间又道,“……但你干得我是真疼。” “……”少选后,林逢之开口道,“擦点药?” 江泊书暗自腹诽了句此人果然是蓄谋已久,随后便趴下身来:“你快点啊。” 身下传来些许冰凉的触感,江泊书顿感几分不适,便用闲聊转移注意:“这是你第一次吧,林副支队?” “怎么了?”林逢之问。 江泊书从来是口无遮拦:“性压抑那么多年,现在是终于被我破处了……嘶,疼。你轻点。” “好了。”林逢住抽出手指,拧好药膏的盖子,随后道,“我去洗手。你睡觉。” 胡天胡地闹了将近一宿,江泊书早已怠倦,不消他说,便翻了个身,扯过被子,闭上了眼。 林逢之替他关上灯:“先睡吧。” · 待他回到房中时,江泊书已经没了声响,只剩下平稳的呼吸声。 那人大抵是睡着了。 林逢之便放缓了脚步,以免吵醒江泊书。 只是甫一躺下,便见身侧的江泊书半睁开眼,含糊地叫了声:“……林逢之?” 林逢之应道:“吵醒你了?” 江泊书神色困倦:“我没睡着……你是不是用冷水给我洗的澡?” 林逢之隐约明白了什么:“没。你不舒服吗?” “那怎么会……我现在头特别疼。” “发烧了?”林逢之伸手去探了探他的额头,没感到明显的温度。 他随后拉开抽屉,翻出温度计:“泊书,含着。” 江泊书被他拉得坐起身来,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我和你不会有下一次了。” 林逢之淡声道:“只要你没事,都可以。” 到了时间后,林逢之抽出温度计,借着微弱的光亮,辨认出上方的数字:“三十八度。有点低烧,我给你拿药喝。” “也倒杯水,我有点渴。”江泊书说。 喝过药后,林逢之便让江泊书继续睡着。 他并没有一起睡下,而是在床沿坐下:“我要观察半小时,看看你有没有其它反应。” 江泊书叹道:“闻不到你的味道,睡不着。” “……”林逢之将手伸到他眼前,“你牵着吧。” 江泊书便缠上他指尖。 只是没过几分钟,林逢之便察觉到几分不对。 他垂眸看了江泊书一阵,倏然间启唇:“别挠我掌心。” 江泊书睁开眼,向他一笑。 在林逢之再次开口前,他便解释道:“我是真的睡不着。” 林逢之由他去了:“那聊聊天吧。” 江泊书迅速应下:“好。” 林逢之便等着他发起话题。 那人想了想,最后试探着道,“那个,林副支队……你背后,似乎有些疤?” 林逢之没否认:“摸到了?” 江泊书微一点头,继续问道:“是行动的时候留下的?” “嗯。” 江泊书舌尖忽地漾开了苦涩之味。不是药味,而是更高层次的情绪。 他蓦地想到了前段时间林逢之给他看的那些功勋文书。 那一个个红章下,是鲜活的血液。 “……想什么呢。”林逢之曲起手指,拂去他眼角隐显的泪珠,“能有你,我没什么可怨的了。” 这章也算简单地讲了讲泊书上学时的趣事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6章 逢书 第47章 逢书 江泊书睁开眼时,屋子还昏暗一片。 最晚实在是太过放肆,睡前还没什么感觉,但当身体完全放松下来后,那种极度的疲软与酸痛感,才后知后觉涌上,以致使连掀起眼皮这个动作,都让江泊书感到了莫大的困难。 他原本还想着自己难不成一觉睡到了次日凌晨,但待眼前清明后,他才明白了情况:此时大抵是午后时刻,阳光并不怎么刺眼,加上屋内拉了窗帘,他才没提前醒来。 林逢之还真是细心。 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林逢之的身影,还有些许零碎的片段。 只是没等他去细思,身侧便倏地一道声音,语调淡冷:“还难受吗?” 江泊书偏头望去,便见林逢之侧坐在床沿处,显然是看他很久了。 他一开始还没明白林逢之的意思,以为这人说的“还难受吗”指的是身子,刚想抱怨几句,只是在临开口时,又有些许记忆涌入思绪间,他便改了口:“……如果说的是发烧这件事的话,不难受了。” 林逢之点下头:“在你醒之前我就量过体温了,确实是没事了。”末了,许是留心到了江泊书略沙的嗓音,便递去一杯温水,“喝点水。” 江泊书便撑起身子,靠着床板坐着。 他接过杯子,唇边抿过温热的清水时,蓦地又想起另一件事,视线便不觉地向墙上的挂钟偏移:“对了,现在了几点了……” 在辨认完时针所指的数字时,江泊书倏然一惊,翻身便要下床:“公安厅!” 林逢之拉住他,微一摇头,似是安抚:“没事。我请假了。” 江泊书偏头,还有些许不解:“那……你用的什么理由?” “你发烧了,我照顾你。” 江泊书重新坐回去,虽说心中的那份担心已经消散了大半,但还是追问道:“那这个请假申请,有其他人看到吗?” 林逢之读懂了他的意思,顿了顿,随后在后者期待的眼神中,缓缓开了口:“程副总队看到了。” “……啊?”江泊书完全没想到会真有这一点。 没等他反应过来,林逢之又接道:“程副总队还留了一句话。” 大抵是好奇心作祟,江泊书还是忍不住追问道:“说了什么?” “‘让江泊书好好休息,别又累倒了’。” 这句话乍一听还以为是关心,但按照程同志的性格来看的话……江泊书下次回家的日子,就是他明年的忌日。 江泊书默然地喝了口水,转而将见底的杯子递回给林逢之,转移了话题:“你看过椿荷了吗?” 林逢之将杯子搁在桌上,应道:“她状态不错,和我聊了几句。” 江泊书本来还想多问一嘴“怎么不多说说话呢”,却又想到林逢之同林椿荷都是少话的性子,硬要聊也只会徒增尴尬,便将到嘴的话咽了下去。 林逢之似乎并没看出他心中所想,见他兀自思索着,便启唇道:“吃点东西?” 江泊书回过神来,抬起头看他:“吃什么?” “我煮了粥。” 许是刚醒不久的缘故,江泊书暂时还没有进食的**。 “不吃,难受。”他甫一眨眼,拿出了小时候耍无赖的态势。 “……”意料之内的,林逢之并没有像程同志那样暴打他一顿,只是稍停一番后,便接道,“那再说说话。我待会再端进来。” 江泊书此时还没意识到林逢之这句“待会再端进来”的真正含义,心情甚好道:“那我们换个话题……唔,你有没有想过,出柜的事呢?” 他语调轻松,似乎并没把这当什么大事。 林逢之缄默片刻,随后才开了口,语气平淡:“以椿荷现在的思维,就算我们和她讲开了,她或许也不懂。” 江泊书愣了一下,旋即笑了个半死:“你这什么脑回路啊哈哈哈哈……” 他抹去眼角的些许泪珠,复又道:“虽然我知道你是想让我忘记这一题啦,但这个问题,确实是要重视的。” 江泊书敛了笑色:“你那边应该……不用怎么费心;江老同志的话,他性子比较平和,也不用担心;需要重点关注的,估计就是程副总队了。” 在以往的工作中,林逢之也和身为副总队的程同志接触过,对于后者的性格,自然是了解的。 他却没有回答,反问江泊书道:“你觉得程副总队会有什么反应?” 江泊书沉思半晌,一本正经道:“我觉得她会先把我拉上刑场枪毙,然后再在江程两家祖坟前反复鞭尸……” 林逢之:“……” 那人按按眉心,“好好说话。” “哦。”江泊书应了声,将剩下的一大段文字给咽了回去。 他这次到认真了起来,“虽然实际情况没有我说的那么严重,但按照程同志那么板正的性子来看,到时候准定会是一场家庭大战。” 林逢之吻了吻他的额头:“如果不能避免激烈的争吵,那就继续瞒着。” 江泊书纠结道:“可是再多瞒几年的话,你就是中年人了。” 林逢之再次陷入了沉默。 江泊书笑着去亲他的唇瓣:“我开玩笑的。就算你连脸都没了,我也喜欢你呢。” 缠绵片刻后,林逢之抽出身来,或许是怕再次破戒,他便是与江泊书拉开了些许距离:“我先出房间。” 江泊书不解道:“你要干什么?” “给你盛粥。”林逢之说,“不饿也要吃。” 林逢之的后半句算是把江泊书的借口给堵了回去,但他还是试图挣扎一下:“我难受,不想出房间。” 林逢之出门的动作一顿。 就当江泊书以为他的态度会有所缓和时,却只见那人微转过身,语调冷淡:“我端进来,喂你。” “……” 江泊书呆在了床上。 其实林逢之所取的方式还是较为温和的,要换是他妈,那准定要一脚踹开门,大喊一声“皇帝你还吃不吃饭?” 许多年头在江泊书心间划过,最后只剩下一句—— “……你最好别给我找到机会。”江泊书喃喃道,“不然我一定把我毕生所学都用你身上……” 话音刚落,屋门倏地被推开。 江泊书忙不迭止了话头,仰头望去,便见林逢之将一只瓷碗搁在了桌上,随后偏头,同他道:“坐过来点。” 休息了这么久,身体的疲软感多少也消散了点,江泊书自然是不会等着别人喂他吃东西的,便赶忙下了床,在林逢之身边坐下:“没……没事,我自己吃。” 他用勺子舀起一小勺白粥,粥色清亮,能看出熬粥之人的用心。 白粥临入口时,江泊书忽地又想起另一件事,转向林逢之道:“你吃过东西了吗?” 没等林逢之回话,他便将勺子递到了林逢之唇边,眉眼弯弯:“算了,不论你吃没吃过,第一口粥都先给你。” 待林逢之将白粥抿下,江泊书便收回勺子,喝起粥来:“唔,刚才跟你说的那个话题……我是认真的。” “我知道。” “我想也是呢。”江泊书将细软的粥米咽下,“既然你已经给我请了假的话,那我待会就回家跟程同志聊聊。这个时候的话,她大概率在家。” 林逢之问道:“你想现在就直接坦白吗?” 江泊书颇为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那当然不可能了。我也是惜命的。坦白情况这种事肯定不是一下子就直接父母说的,那样子他们没有心理准备,反应会极其激烈。所以我们就要循序渐进,时不时就跟他们提一嘴,在他们心里留下一个模糊的概念,这样在坦白的时候,他们潜意识里有心理准备,就不会有太大的反应啦。” 林逢之短促地笑了声:“你似乎很懂。” 江泊书唇边漾开几分笑意:“那肯定啦。虽然说这个概念并不是我自己想出来的……是我哥那人某天突发奇想,跟我讲出柜教程。” 林逢之抽出一张纸,为他擦去嘴边的汤渍:“所以你哥出柜了?” 江泊书停了喝粥的动作,摇摇头:“没。他爹脾气很爆的,嗯,比程同志脾气还不好。像个炸药桶。呸呸,不能这样说长辈。” 他复又将瓷碗推到一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锁骨:“林逢之,你帮我看看我身上有没有明显的吻痕。给程同志看出来就惨了。” 林逢之垂下眸子,在他身上扫视片刻,旋即淡声道:“没。” 江泊书便放下心来:“那我换衣服了。等我好消息哦。” 这句话了,江泊书刚想起身,视线须臾间又落在了林逢之的脖颈处,登时一惊:“你脖子上……怎么有个牙印?” 林逢之连看一眼的功夫都省了:“你咬的。” 江泊书不满道:“你不要血口喷人,我什么时候咬的——” “昨晚。你疼得受不了了,下意识咬着我。” “……”江泊书微咳几声,“对不起。” 林逢之却没回话。 就当江泊书心下存疑,想多问他几句时,后者却倏地贴上来,尖利的犬齿最先嵌入侧颈的皮肤内。 “停、停,你干什么……”江泊书疼得一蹙眉。 林逢之大概是控制着力道的,让他感受到了疼,却还在能忍受的范围内。 约莫六七秒后,他松了口,在江泊书唇上落下一个安抚的吻:“我们现在平了。你可以收回刚才那句道歉。” 江泊书揉着脖颈上的痕迹,那已经有了隐约的牙印:“不行。我不收回。你给我道歉。” “……”林逢之道,“对不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7章 逢书 第48章 逢书 林逢之毕竟是个有分寸的人,虽然咬得疼,但没多重,江泊书疾首蹙额片刻后,倒也没了感觉。 只是被咬出来的牙印,短时间内大抵是没法完全消下去了。 对自己左看右看连带着怨了林逢之两句后,江泊书最后抱着“也许程同志并不会仔细打量自己呢”的念头,没去穿什么高领衣来掩饰,只套上一件外套,怀着略忐忑的心情出了门。 江泊书在路上便给家中的程同志发去了消息,讲清楚了自己要回家的事,但在回到家门口后,他还是等了好一会儿,才见程同志过来开门。 “锁上怎么没我面容?你们换锁啦?”江泊书将门带上,随后俯身换上家居鞋。 他说着,便将换下的鞋推到一边,视线继而偏移,转到了客厅的电视上。 屏幕是黑的,应该没打开过。 看来程同志作为领导层的人物,最近确实忙得很。 程同志拉开接客桌前的椅子,而后拿起白瓷杯来喝了口水:“先前那个旧了,我换了一个。” 她旋即将杯子搁下,问道,“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唔,也有好一段时间没回过家了,回来看看你们。顺便……”江泊书在她身前坐下,先扯了点有的没的,待程同志的面色缓和了些许后,便接道,“和你聊一点事。” 程同志有些许疑虑:“你要和我聊些什么?公安系统类的?” 江泊书几乎要拍案而起:她和江老同志真不愧是夫妻,上次他去找江老同志,那份第一句也是“犯事了我保不了”。 他微咳几声,平复了心情,重新扬起嘴角:“不是啦。就是闲聊嘛。你办公也累了吧,就跟我聊聊天,休息一下。” 他这个态度,却引起了程同志的怀疑。 作为见过江泊书或精巧或拙劣的计谋的母亲,程同志自然是对其人了如指掌,当即便看出了端倪之处:“你没这么孝顺。有什么事别藏着,趁国际方那边还没给出消息前赶紧和我说明白了。” 江泊书叹了口气:“知道你很忙啦副总队。好吧,其实呢,也不算多大事吧……” 他抬起头来,很认真道:“妈,你怎么看同性恋?” “……!”要不是水已经被咽下去了,程同志这会儿准会咳一大口水出来。 “你想干什么?”她道。 “好奇,问问。”江泊书随口搪塞着。 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程同志接下了这个话题:“我就当你是抱着猎奇心态吧。我当警察这么多年,例子是肯定有的。不过有太多你都没听说过,就算我一比一复述出来了,你也会听得云里雾里。所以我就用一对你一定耳熟能详的情侣——解源那两个。” “……嗯。”这倒确实是耳熟能详。 程同志缓声道:“他们两个的话……其实也没什么好评价的。就算是同性,感情也比大部分的情侣甚至是夫妻要深厚了。提他们的原因,也不只是你了解,也因为他们的一些经历,跟我和景和有点像。” 对于老一辈的爱情故事,江泊书总是有百分之百的兴趣。也正因为这点,他也是新年闲聊队里为数不多的年轻人。 听到程同志这么说,江泊书当即便追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你那时候连个受精卵都不是,能知道才是怪事。“程同志明显不想在这件事上多加停留,随口回了句后,便跳过了这一节,“虽说同性恋被抵制了几千年,一直在改革开放后才逐渐被一部分人接受我,但本质上和异性恋是没有差别的。” 程同志伸出两根手指:“既然道义上没问题,那么国家不颁布法令的原因,结合我看过的律师讲义和自身办案理解,有以下较为重要的两点:一,生育率。现在别说是不能生的同性恋,就算是能生的异性恋,生育激情也大幅下降了。如果宣布同性恋合法,那么一定会影响到另一些人的思想,导致生育率再一下降。” “……”江泊书忍不住开始猜疑:我最开始想问的,是这些吗? 不过看程同志的分享欲这么强烈,他也没好去打断她,便接着听了下去。 “二,患病率。虽然这东西就算是异性恋,也会进行传播;就算是同性恋,在措施充足的情况下风险也会趋近为零。但总的来说,明面上多一条禁令,患病率总会降一点。既然能降,就算只降一点那也算降了,所以法案便一直不过了。” 江泊书默然着拿过一个新杯子,给自己倒满了水:“这样啊,哈哈。对了……” 他问道,“你是办过什么样的案子呀?对这方面很有看法的样子呢。” 算了,聊什么不是聊,反正他的目的就是让程同志在心里把他和“同性恋”隐约地连在一起,话题什么的,也不重要了。 程同志笑了,眉间略微压下:“挺多。有一桩案子我印象很深,是蓄意传播高危疾病类的。当时我还在市局,所以有幸接到了这案子。案子的第一直接犯是个有病的男的,确诊后的两个星期内传染了约莫五十人;而在这传染的五十人之间,又有一位女性在确诊后接连传染了约八十人,这就是第二直接犯了。” 江泊书愣了一番,几乎是不过脑子地说了两个字:“精……精彩。” 程同志面上的笑色来得突然去得迅速,当冲淡凌厉的笑容散去后,她眉宇间的锋芒便渐次浮现。 江泊书少时无聊翻到过程同志年轻时的照片,得缘观摩到程同志曾经的风采。 其实程同志算蛇蝎美人一挂的,眉眼间尽是攻击性,让人下意识远离的同时,又按耐不住靠近的心思。 江泊书一边看照片一边啧啧称奇,当即便出了屋子,坐到了江老同志身边,想找他将这一番爱情故事问清楚。 江老同志自然是不在意的,擦擦眼镜后刚要开口,却又见程同志从门口路过,甩过来一个眼神后,江老同志顿时作失忆状,转过了身去,留江泊书一人风中凌乱,随后被程同志拖了出去。 江泊书兀自摇了摇头,从回忆中脱离,转而看回程同志。 那人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还没开口,搁在桌上的手机倏地轻震一番,她便止了话头,拿起手机起身:“闲聊时间结束。有消息了。你可以期待一下,看看是不是国际那边终于同意了。” 江泊书其实不是很期待。 毕竟按照公安厅现在的筹备情况来看,国际要是同意了,那不出一天,行动便能正式展开。 ……当然,重点不是这个。主要就是,江泊书身子还没恢复好,还真开始行动了,他恐怕会被瞧出端倪。 正思索间,程同志却已经结束了通话,回到了桌前。 这谈话结束的速度比江泊书预料得快上不少,他便随口问道:“怎么样呀?” “起身。”程同志言简意赅,“国际那边下文书了。你现在正好能跟我一起去公安厅那边。” 江泊书有些没反应过来:“这么顺利?” 感受到程同志不善的目光后,江泊书忙不迭改口:“不不不,我随口瞎扯的,没事。” 江泊书说完,没再敢继续坐着,正要将椅子推回,忽然又听到程同志话锋一转:“——你脖子上怎么了?” 江泊书心下微惊,下意识伸手摸向那个牙印。 手上传来些许不平的触感,看来那牙印还没消全。 纵使心中已经惊涛骇浪,但凭着自己深厚的演绎功底,江泊书还是有模有样地用着疑惑的语气道:“诶?有吗?是什么呀?” 可惜程同志就像个严厉的导演,对他的表演不予丝毫评价,只是一边换鞋,一边不疾不徐地问道:“你最近跟你的朋友们相处得怎么样?” “挺……挺好。” “女性朋友呢?” “也……也好。呸,我这段时间都没怎么跟女性朋友见过面。” 程同志上下打量他一阵,没再追问,语调居然格外平静:“没事。你又不是学生了,干什么把交往这种事看成洪水猛兽?” 江泊书简直骑虎难下:“唔……这……” 他转而叹了一口气,也跟着换起鞋来:“好吧,程同志,记住你几天的话哦。”他眨眨眼。 程同志并没品到其中深意,应了一声:“行。” 行。江泊书心说,当我把你副支队领回来的时候,可不要反悔。 · “墨西哥警方的双边引渡条约和司法协助条约现在都已经签署完毕,我也和联邦层级公安部的军士长取得了正面联系,那方已经给出了行动时限。给公安厅准备的时间不多,最多还有两个小时就要启程。要跟家人说话的抓紧时间,但要注意保密条例。” 这是江泊书来到公安厅后,经历的第一次重大会议。 ——不,应该说是,江泊书从警生涯中,第一次和这么多支队级以上的人同处一室。 这一番案子涉及的警种很多,是以除却刑侦支的一行人外之外,还包含了网络侦查支队、禁毒支队等几大警种。 毫无疑问的,江泊书的警衔在这其中垫了底。 至少到现在,他找到了他妈程同志的橄榄枝,也找到了他爹江老同志的国徽,但还没看到有两杠以下的警衔。 刑侦支带的人不多,江泊书是唯一一个领导层以下的人。 解源并不参与进此次行动当中。 毕竟一场行动再怎么重要,也不能让公安厅处于人员缺失的状态,最少都要留一个领导级或微领导级人物。 作为林逢之手下最令人省心且与上层气质高度适配——那一股子高冷气——的人,解源自然是当之无愧的副支队以下首选。 况且,若不是警衔等级欠缺与职位无空的缘故,解源也确实会是位副支队。 墙上时钟内的三针正渐次转着,捕捉着时光流逝的痕迹。 何副厅的讲话已经到了尾声,江泊书见没什么可记的,便收了笔。 “咔哒”一声轻响,时针绕过十二,意味着一个时段的消去。 “别的事就讲这么多,剩下的时间交给你们自己安排。注意控制时间。”何副厅止了话头,说起结束语来,“散会!” “刷啦”——会议桌旁的人起了大半,还有些许整齐。 江泊书也跟着把椅子推进去,随后转头看向林逢之:“回去看看椿荷吗?” 比起旁边那个跟女朋友打完视频又去打父母电话的蔡支队,他们两个倒没可告知的对象。 原因无他,江泊书自个儿的对象和爸妈都在行动里,说了跟没说一样,还会显得自己像个精神病人;而林逢之……他的大部分亲人都已经离世,只剩下林椿荷一个人。 林逢之摇头:“不用了。” 江泊书“哦”了声,复又想到什么,倏地一惊:“我们两个都要出国,那椿荷一个人在家怎么办?” 因为国际那方的准许来得太过突然,是以江泊书都还没处理好这件事。 林逢之淡声提议:“找个阿姨照顾她?” 江泊书否定了这个提议:“先不说就剩两个小时,够不够找阿姨。而且阿姨的话,我也不是很放心……”他思索着,须臾间一抬头,恍然道,“我有想法了!” 江泊书将本子塞到林之住手里:“帮我拿一下,我打个电话。” 林逢之接过本子,问了句:“你有信得过的家政阿姨?” 江泊书伸出食指摇了摇,笑道:“不是家政阿姨,但信得过。” 他旋即转过身去,按开手机,在通讯录中找到了“江沉舟”三个字。 江沉舟此时大概是在忙,电话过了约半分钟才被接起。 “喂,哥哥?”江泊书叫了一句。 “什么事赶紧说。”江沉舟那边传来隐约的键盘敲击声,看来确实是在办公。江泊书心中升起些许感激与愧疚。 愧疚归愧疚,事还是要办的。 江泊书微咳几声,语气委婉:“哥哥,我可以把一个小姑娘送给你照顾一段时间吗?” “?”江沉舟停止了敲键盘的动作,“你哥是同你不知道?还有男朋友的那种。” 江泊书给自己找补道:“你想哪去了!那是我男朋友妹妹!我跟林逢之要出市忙一段时间,顾不上她。请家政阿姨呢,我放心不下,而且也不够时间给我请了;你伯父母也有事情要干。所以我亲爱的哥哥……” 江沉舟“啧”了一声:“那妹妹多大年纪?你确定是你男朋友妹妹而不是女儿?” 江泊书被江沉舟这脑洞惊呆了:“椿荷二十九了!怎么可能是女儿。” 江沉舟更不解了:“二十九为什么还要人照顾?” “……”江泊书突然没了话。 他偏头,对上了林逢之的视线。 那人什么都没说,也没询问情况,只是点下头。 江泊书便转回去,小声道:“……椿荷十六岁的时候被拐走了,最近才被找回来,精神状态还没恢复好。” 江沉舟沉默了半晌,旋即叹道:“你男朋友到底长多好看啊。要不是他有编制,我真觉得你像个被鬼火小子拐走的恋爱脑了。行,你把你小姑子送来吧。” “爱你哟哥哥,我半年内都不找你要钱了。”江泊书一边笑着回话,一边转过身去,给林逢之比了个“OK”的手势。 挂断电话后,江泊书得意道:“事情解决啦。” “厉害。”林逢之唇边浮出几分笑色。 江泊书还想回点什么,却忽听得林逢之道,“泊书。” “唔?” “平安。” 江泊书理解了他的意思,和林逢之碰了碰拳,“平安。” 接下来都是主线了[烟花]日常结束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8章 逢书 第49章 逢书 墨西哥地势复杂,气候自然多变。不过公安厅的运气倒还好,所到之地处在温带,与本省的温度差不了多少,甚至还要暖上些许。 公安厅一众警员被分成了两批次,不幸的是,江泊书所处的刑侦队刚好和各大领导人一批次。 平生第一次的,江泊书能一连十多小时没说过几句话。 一路上的沉默,都在指向一件被摆在所有人眼前的事。 公安厅近十年来,首次跨国联合案件。 虽说在跨国案件中,直接行动都是由本国警员进行的,但公安厅要做的事却分毫不少。 况且,他大抵算是这行动中资历最浅的警员了。 江泊书东想西想也没能得出个像样的结论,反倒整得脑子像滩浆糊一般乱。 倏而一阵凉风吹来,带着伊达尔戈独特的温暖气息,将江泊书的几分愁思吹散了开来。 公安厅众人的身前是一队面相略偏欧美的人种,人数不多,但经过江泊书大致的观察后,便看出了最前那名蓝瞳人的肩章样式。 二级军士长。 墨西哥对于军警的界限较为模糊,高阶的行动大部分都是由军方负责。是以见不到警员这事儿,在与墨西哥的行动中也不算奇怪。 江泊书站在刑侦支末尾的地方,看着江老同志——现在改称江厅长会不会更好——向前微跨两步,同那位军士长握了握手,用一句英文问候语开了头。 蓝瞳军士长礼貌地笑了笑,随后转头向身后一位翻译模样的人,用英语询问了一句。 这位长官的发音略浊,又爱连读,恨不得把整个句子的单词都连一起,江泊书稍稍分点心便会听得满头雾水,痛苦程度堪比高中时的听说考试。 连蒙带猜一阵后,江泊书大概弄明白了蓝瞳军士长的意思:英文交流或许还是太麻烦了,我们带了精通中文的翻译,也许这样会比较好? 翻译完蓝瞳军士长的这段话,江泊书便松了口气,心说总算不用做听力考试了。 既然对方已经提出了更方便的交流方式,江厅长自然是不会为难自己人,便点下头。 得到同意后,蓝瞳军士长便转向那位翻译,从嘴里吐出一串弹舌略多的西班牙语。 少选后,那位中亚面孔的翻译走上前,流利地说出一段中文:“埃尔南德斯军士长的意思是,维加一级军士长正在临时行动停滞点等着您与众警员。现在既然已经见过面了,那么现在便该到地方去正式谈谈抓捕行动的事了。” 蓝瞳军士长蓦地又加了一句,翻译组织了会儿语言,随后道:“临时停滞点离这并不远,聊完事项后,您或许还能休整片刻。” 这自然是无可争议的,江厅长便应下来:“麻烦了。” · 蓝瞳军士长说的确实不错,两班人马原先碰面的地方便在城郊,距离临时点位本就不远,是以倒也没花多少时间在赶路上。 而这一趟车,因为江厅长一行人还要与墨西哥方的人交涉,江泊书总算是没再和一大堆肩章星比天河星多的领导共处一室,同自己在公安厅里较为熟悉的人坐了一块儿。 江泊书动作快,抢在解知之前坐到了靠窗的位置,整得那人只得一边忍住骂人的**,一边关上车门,坐到副驾驶的位置,跟铁直的蔡支队脉脉相望。 江泊书其实有点晕车,坐靠窗的位置就是为了能开条缝透气,免得晕死过去。 正放空思绪看着窗外倒退着的景物时,身侧倏地伸来一只手,为他拂去了额间乱发。 江泊书偏头一看,是林逢之。 这个动作算是比较亲密的,江泊书反应过来后,便心惊胆战地看了一圈车内众人,见除他俩之外坐在后排的燕支队正疑似闭目小憩,而前排的解知正在和驾驶位的蔡支队争原神最美女角色(他这个雷神推和蔡支队一个心海推争得快打起来了),显然也是无暇顾及这里。 见是如此,江泊书便放下心来,偏过头去望着林逢之,小声道:“怎么了?” 林逢之收回手,淡声道:“我看你来的一路上情绪有点不对,是在想什么,还是累?” “什么累?”江泊书下意识反问了一句,读懂林逢之的意思后,他摆摆手,“不累,不累。” “那就是有心事了?”林逢之道。 “唔……”江泊书顿了顿,随后道,“总会一点的。我感觉我现在就像个被丢进太平洋的河鱼,以前就吃点小虾小鱼,现在就要我去抓大白鲨。哦对,我还想到了一个比喻,就像老师教我一加一,我学会了,但考试的时候一看试卷,嗯,考的是微积分。” 林逢之笑了笑:“你的想法总是天马行空。” 他顿了顿,复又道,“没事的。公安厅的上一个重大案件首次行动的时候,解源才二十五岁。” 江泊书沉思片刻,倏然开口:“那你不会成公安厅的第二个解知吧。” “……”林逢之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而后凑近他,在后者耳边道, “解知在看你。” “?” 江泊书蓦地抬头,恰好和前排扭过身来的解知对上了视线。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 “我操了你们两个他妈的刚才在干什么!” “我靠了解知你刚才没听到什么吧?!” 解知的嗓门是公安厅里出了名的大,加之有江泊书的中和,正在小憩的燕支队自然也是被搅没了睡意。 她掀起眼皮,眼神凌厉,扫过车厢内的众人。 在察言观色这一方面,解知确实是天赋异禀。 甚至不用燕支队开口,解知便抢先一步道:“抱歉啊燕支队,我不是故意要吵醒你的,就是一下子太惊讶了……” 燕支队双手交叉,平放在大腿处:“哦?你干什么惊讶?” 燕支队能在程同志之下,被称为公安厅支队级最严厉的母亲,甚至跟总队严母程同志齐称为公安厅严母双子星不是没有原因的,解知作为禁毒支的副支队,这会儿竟也被燕支队训得几乎找不出理由来。 “呃……嘶……” 江泊书简直心惊胆战,生怕解知这不厚道的扭头就把他跟林逢之供出去了。 解知跟牙疼似地“呃嘶”了半晌,见燕支队还是稳如泰山地等他的答复,只好一拍脑门儿,装作才想起来的样子:“啊!是的!刚才呢……” 江泊书紧盯着解知,做好了灭口的准备。 出乎意料的,解知保持着这幅明显有大事发生的样子,话锋却突然一转:“刚才我跟蔡启天聊游戏呢,哎呀,太惊讶了,一下子没忍住叫了声。真不好意思啊燕支队,我看这路还有一段儿呢,您要不再睡一会儿?” 作为个资深卧底,解知确实聪明,知道燕支队作为一个合格的支队级严母,对游戏这种新时代鸦片自然是皱眉以待。这样一来,问题便迎刃而解了。 果然,燕支队听后蹙了下眉,没再追问了:“行动在即,作为一个支队级的人,正经点。” 这当然是句废话。 要是解知听得下去的话,禁毒支队长也犯不着成天查监控看解知有没有偷玩游戏,能欣慰地流下泪来。 “谢谢谅解,我会的。”解知转了回去,重新跟蔡支队搭上话来,“听到了没蔡启天,所以别争了,承认影的绝代风华吧。” “……” 江泊书长舒了一口气,将灭口的准备转化成了对解知的敬佩。 他先扭头看了眼燕支队,而后转向林逢之,压低了声音:“你有纸笔吗?” “有。”林逢之从口袋中拿出一个微型笔记本,递到了他手上。 江泊书边写边问他:“你不问我要干什么?” 林逢之略合眼帘,移眼看他:“你喜欢被问吗?” 他这语气不像是反问,更像是真情实意的询问。 江泊书有种预感,只要自己开口说了个“是”字,林逢之以后就能事事问他。 人总是复杂的,于是江泊书又变了口风:“——没呀。我觉得挺好的。”他眨眨眼,旋即盖上笔帽,将写了文字的纸撕下,拍拍解知的肩膀,在后者疑惑的眼神中,把纸递了过去。 “你写什么了?”林逢之倏地开口。 江泊书微咳几声,刚要在纸上写字给林逢之看,但在笔尖触碰到白纸的前一刻,又一个念头涌上心头。 他收了笔,握着林逢之的手腕,用食指一笔一划地写着字。 他还特意放慢了速度,没写连笔字,免得林逢之猜不出来又不好意思说。 写完后,江泊书抬起头来,期待地看着林逢之:“看出来了吗?” “嗯。”看林逢之的表情,他应该是懂了,“你向他问这个吗?” 原问题是:你怎么不供我们?这么厚道。 江泊书点下头:“唔……总不会想起了他弟跟弟媳那两人?” 林逢之笑了:“也许。” 江泊书还待接话,却忽地感到车身一停,前排的蔡支队喊了声:“到地了!” 他便将未说的话咽下,先一步下了车。 只是他心里还奇怪:从递过去到下车这么长时间,为什么解知还没个回音。 这么想着,江泊书窜到解知身边:“咳。” 没等解知回话,江泊书便补上一句:“你怎么不回我的话?” “你他妈都没给我笔啊,小江。”解知一言难尽。 “……”江泊书后退一步,笑道,“不好意思啦。” · 同二级军士长的正式交谈会面,自然不是谁都能参与进去的。 但偏偏林逢之在这名单里边,江泊书便只能坐屋外台阶上,看着不远处的青山绿水,兀自打发着时间。 正数着河纹数得不亦乐乎时,身旁倏地多了一个人。 江泊书先记了下自己数到了哪一条纹,随后扭头看向身旁那人。 那是个典型墨西哥长相的人,印欧混血的面孔很轻易地便看得出来。 再一看这人的衣着,大概是位士官。 “唔……”江泊书正搜刮着自己仅剩的英语词汇,想着是“Nice-to-meet-you”好还是“Good-to-meet-you”的问候好时,那位士官便先开了口。 讲的是一大堆弹舌的西班牙语。 江泊书要是活在漫画世界里,那他现在头上一定飘满了问号。 他出于礼貌地听他讲完了一段,随后才用英语开了口:“抱歉……我没学过西班牙语,换种语言交流怎样?” 士官愣了愣,旋即笑起来,换了一口不怎么流利但听着舒服的英伦腔:“噢,是我的错,忘了你是中国人了。你也是从中国来执行行动的警察吧?” “是。”江泊书应了声,心说按英语书的情节来看,这会儿是不是该互换一下名字然后说句“噢,我们可以成为朋友吗”了,但思索过后,他还是跳过了这一环,直切正题,“那个目标组织应该离这里不远吧。” 士官略有疑问:“你不知道吗,朋友?” 江泊书指指自己的□□:“在中国的公安系统内,肩章的杠少于两个,听不了这种信息的。” 士官大抵是个爽朗的人,闻言又笑了:“没事。那我跟你解释吧。很遗憾,你的猜测是错的。” “嗯?”江泊书道,“难道不在这一片山区?” 士官仍然笑着,只是笑意没有那么纯粹了:“看来你对墨西哥这一片土地不怎么了解啊朋友。墨西哥大部分的黑色组织,总部都在城区。” 城区? 许是注意到了江泊书的表情,士官便接着解释着:“是的,你没想错。就是城市区域,和各种办公楼挨着的那种。”他伸出手,指向远方的一座高楼,“那一栋楼,就是一个组织的分部。” 士官倏而转回头来看他:“再多的我不能说了,但你应该能想到的吧,朋友?” 江泊书点头。 墨西哥的混乱程度算是出名的,江泊书自然也有几分了解。 在这个毒贩当家,官员受贿的城市面前……行动是否能一帆风顺呢? 墨墨子也是写上English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9章 逢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