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悸悖论》 第1章 初次的审讯 空调外机嗡鸣声的吵闹像极了九年前那个夏夜消防车的警笛。那天也是这样的夜晚,寂寞的太阳向全世界告别,整个世界沉入阴影,什么也不剩下,什么也没有。 上官茗站在审讯室门口,右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左腕上带着的金色梅花发绳——这是九年前上官荀送给她的中考礼物,预祝她平安归来。 真是讽刺——她的身体的确毫发无伤,但是送出这个礼物的上官荀,在火灾后的九年,仍然杳无音讯,而父母和那个不成熟的心智却早就死在了那场大火里。 都是……冥河教的错…… “喂,发什么呆呢?” 肩膀突然被人一拍,上官茗猛地回神。孟汐正歪头看她,她华丽的紫发利落地别在耳后,先进的警服袖子微微卷起,一派帅气的女警模样。她手里晃着一罐冰咖啡,递过来时金属拉环上的水珠滴落在上官茗手背上,凉得她一颤。 “谢了。”上官茗接过咖啡,眼睛却时不时瞥向警察局的大门口。 孟汐注意到她的目光,咧嘴一笑:“那个嫌疑人马上就送过来了。”她顿了顿,忽然凑近,压低声音道:“不过说真的,你干嘛非要接这个案子?瑾嗣跟我说的时候我还以为他开玩笑呢……” 上官茗毕业以来,并不完全坐在医院里当一个普通的精神医生,而是暗中在蔺穗子的介绍下,加入他哥哥开的,也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蔺瑾嗣侦探事务所,调查着当年火灾的真相以及弟弟的行踪。 当然,上官茗也不是只调查,她还学习了有关于犯罪的知识,希望有一天能借助这个事务所,找到和那个火灾有关的恶人——尤其是诱骗上官荀加入邪教的那个“教主大人”,她要亲自审问他,亲自将他推进牢狱中。 上官茗抿了抿唇,咖啡的苦涩在舌尖蔓延。 “你知道的,我等这个机会等了九年。” 这位诈骗犯,被蔺瑾嗣看到他脖子上的水母图案时,就被推断出来——他极有可能是那个邪恶组织“冥河教”的一位教徒。 于是,上官茗在蔺瑾嗣的引荐下,拿到了审问的资格——而她想做的,还不仅是亲自送走这个罪犯,更是铲除邪教的所有人。 孟汐盯着她看了两秒,忽然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行吧,不过待会儿要是变成骂战,我会冲进去救你。”她看到上官茗疑惑的表情,又忍不住笑出来,“放心,我会全程监听的,要是那小子敢耍花样——”她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孟汐是蔺瑾嗣的女朋友,一个飒爽的女警姐姐,共事的一年里一直把上官茗当做妹妹看待。 “小心那个邪教徒,他可是巧舌如簧的资深骗子。”孟汐拍了拍上官茗的头。 此时,上官茗终于也笑了,紧绷的肩膀稍稍放松,然后便独自进了审讯室等待。 就在这时,走廊尽头传来金属碰撞的声响,以及一阵脚步声。 门被推开那时,冷风裹挟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海腥味灌了进来。两名警察架着一个瘦高的年轻人走进来,他的手腕被铐在身前,坐到了上官茗对面的椅子上,低着头,碎发遮住了眼睛。 蔺瑾嗣跟在后面,站在审讯室门口朝上官茗点了点头:“人带到了,交给你了。” 然后,那个沉稳老练的侦探带着包括孟汐的三位警察离开,一同进了旁边的监听室里。 上官茗深吸一口气,翻开案卷。 “姓名?” 年轻人缓缓抬头,不屑地盯着她。 ——那一瞬间,上官茗的呼吸停滞了。 他的下颌线条像极了江凌,锋利而清晰,连睫毛张扬的幅度,又分毫不差地落在记忆中的位置,可那双微微上挑的眼睛和眉毛,却和上官荀一模一样——如同是他们的结合体一般。但年龄,却只是十六七岁的少年模样,警方资料上果然不假。 江凌,就是高中时,那个从火灾里救赎她的人,也是最后将她始乱终弃的男人。这个嫌疑人的轻浮和相似面容更让上官茗想到了江凌的所作所为,于是她不发觉得他变得越来越面目可憎。 “你不应该早知道吗?”他歪着头笑了,声音低沉,却在尾音处微妙地上扬,变成一种近乎戏谑的语调,“我叫沦——沉沦的沦。” 沦的声音缓慢地拨动着上官茗的记忆。 九年前,她也是这样向警察自我介绍:“我叫上官茗……茗茶的茗。” ——是刚从初中毕业典礼回来的她,是看到火灾惊恐万分的她被安置在审讯室的那一幕。 那时的上官茗才十六岁,穿着不合时宜,满是庆祝色彩的班服,坐在警局的硬木椅上。她的手指紧紧攥着衣角,眸里含着不知所措的惊慌。 “你弟弟呢?” 警察敲着桌面,声音冷硬。 “我不知道……” 她的声音发抖。 “火是你放的?” “不是!我当时在毕业晚会!” “……那…” 后来,警方排除了她的嫌疑,可邻居们的眼神比火焰更烫。 “就是她……克死全家的灾星。” “听说她是个变态,放火**,活该!” “晦气,离她远点。” “谁知道她弟弟是不是烧的尸体不见了。” 她代替真凶成了“纵火犯”,每一天,无论走到哪里,心底都带着那日焦糊味的阴影。 而现在,沦的眼睛盯着她,像是从深渊里浮上来的鬼火。 “医生,你抖什么?” 他轻笑,声音黏腻得像深海里的触须,“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上官茗的指节泛白,案卷纸页被捏出褶皱。 孟汐的声音突然从耳机里传来,冷静而清晰:“他在故意刺激你,别上当。”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回到专业状态。 “沦先生。”上官茗的脸色平静无波,“请问你的家庭状况和职业是……?” “无父无母。”那个名为沦的男人轻松地说,“职业嘛……姑且算个诈骗犯……” 明明还是邪教徒…… “警方调查到了你在海樵赌场发放高利贷的事情……你可有什么反驳的地方?”上官茗的语气越来越犀利。 审讯室的灯光冷白,照在沦的脸上,像是覆了一层薄霜。他懒散地靠在椅背上,手铐在腕间泛着金属光泽,嘴角还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没有回答。 上官茗将几张文件推到他面前,指尖点在纸页上,发出轻微的“嗒”声。 “这些是赌场里十七个人的口供。” 她的声音冷静,却带着锋利的压迫感,“所有人都指认你——你在那里推销高利贷,诱导他们签下阴阳合同。” 沦垂眼扫了扫文件,嗤笑一声。 “口供?” 他慢悠悠地抬头,眼神戏谑,“警察姐姐,你该不会以为,靠几个赌鬼的胡言乱语,就能定我的罪吧?” 上官茗没有动怒,只是微微前倾,盯着他的眼睛。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十七个人,全都能准确描述你的长相、你的声音,甚至你推销时的台词?” 沦歪了歪头,笑容不减。 “也许……他们串供了?” 上官茗冷笑。 “串供十七个人?” 沦耸耸肩,“谁知道呢?赌徒嘛,为了钱什么都干得出来。” “那他们陷害你的理由是?” 沦没有回应。 “而且当日那个地下赌场的监控,拍到了你。” 沦轻笑,没有回应。 上官茗默认他承认了罪行,没有继续逼问下去,因为她利用这次审问,要干一件更重要的事情——那就是证明他和邪教的关系。 上官茗突然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张纸条,推到沦面前。 “认识这个吗?” 照片上是一个黑色的图案——纸条的纹路上,蜿蜒着水母触须般的纹路,像是某种深海生物。 还好,九年前的纪念说到做到,这张纸条一直封存在国家警察局里。 沦的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缩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这是纹身么?” 他漫不经心地笑,“挺好看的,警察姐姐也喜欢?” 上官茗盯着他,忽然伸手,一把扯开他的衣领,动作很迅速,幅度也很大,似乎在隐藏着某种仇恨、怒火一般。 沦的锁骨下方,赫然是一模一样的白色水母痕迹。 “这是冥河教的标志。” 她的声音冷得像冰,“九年前,我朋友把它交给警方,所有人都知道——有这个纹身的,就是邪教徒。” 沦低头看了看自己被扯开的领口,忽然低低地笑了。 “是哪个教徒这么不识好歹,把图案给你朋友看了?” 他自言自语般呢喃,随即抬眼,眼神陡然变得危险,“又是什么东西……让你这个审讯员这么张狂,疯狂地想把我逼上绝路?” 上官茗的呼吸一滞。 他说的没错,只有证明他是那个邪教里,是那个老谋深算的欺诈师,诈骗无数家庭的钱财为教会盈利的罪犯,关于他的死刑才会可能。 沦盯着她,嘴角缓缓勾起。 “其实……” 他的声音轻得像是耳语,“是因为我们毁掉你重要的人,对吗?” 上官茗的手指微微发抖,但她没有退缩。 “你怎么会知道?” 沦的笑容更深了。 “我知道你的名字,你的绿眼睛和‘他''真的很像。” 他歪着头,像在欣赏她的表情,“那你知道上官荀现在在哪儿吗?” 上官茗的血液瞬间凝固。 上官荀……他知道上官荀这个名字?他果然是邪教的…… “你弟弟——” 沦慢条斯理地说,“还在冥河教工作呢。” 上官茗的瞳孔开始震动,得知了弟弟还活着的消息,她竟有些兴奋起来,但还是安静地听沦说着他的告白。 “他现在在教会可是个出色的‘恐怖分子’。” 沦的语调轻快,像是在讲一个有趣的故事,“哦对了,他还和另一个教徒……江凌谈恋爱了——真有意思,你曾经的男朋友,现在和你弟弟搞在一起。” 上官茗的脸色煞白。 “什么……?”上官茗的情绪骤然低迷,几乎是失声着说出,“你怎么知道那些……?” 沦欣赏着她的表情,轻声补充: “同性恋爱……你是不是嫉妒了?” 上官茗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闭嘴!” 她的声音几乎是嘶吼出来的,眼眶发红,像是被逼到绝境的野兽。 我怎么可以相信这突如其来的,令人几乎痛彻心扉的惊人消息。 江凌也是邪教徒……?不,怎么可能,他是那样理性的一个人。而且荀儿那么善良,又怎么会……不,不会的…… 沦却只是笑,眼神冰冷而愉悦。 “怎么了,警察姐姐?” 他轻声问,“戳到痛处了?” 审讯室的监控下后,孟汐猛地拍下通讯器。 “茗子!冷静!” 但上官茗已经听不进去了。 她的眼前全是火焰、警笛、邻居的咒骂,“灾星”“纵火犯”“不称职的姐姐”“晦气”…… 还有沦的声音,像毒蛇一样钻进她的耳朵: “你恨他们,对吧?” 他低语,“恨你爸妈,恨江凌,甚至恨你弟弟……因为他们都曾经抛弃了你。所以,你的怒火就宣泄给了我们的教会。” 上官茗的呼吸急促,胸口剧烈起伏,就像是创伤后应激障碍突发。 沦缓缓站起身,手铐哗啦作响,他凑近她,声音轻得像是恶魔的低语—— “其实……你也应该放下仇恨,回归正常生活的。”沦笑着说,“少作对,你会死的很惨。” 上官茗的指尖死死抵在桌沿,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她的声音低沉,却带着某种近乎决绝的狠意。 “你以为几句话就能击垮我?” 她冷笑,“我早就没什么可失去的了……我只要你们……死。” 沦歪着头看她,嘴角的笑意渐渐变得玩味。 “哇哦,真吓人。” 他轻轻鼓掌,手铐哗啦作响,“不过医生,你知道吗?一般听到我刚刚那些话的正常人……” 他顿了顿,眼神幽深,凑近了上官茗的身子,“都会挑了个好日子,然后自杀了。” 上官茗的心脏猛地一缩。 ——自杀? 上官荀还在邪教里等着她救,自己怎么可能会选择去死? 因为那句想和家人看海的誓言,还没有实现…… 上官茗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深吸一口气,眼神冰冷地盯住沦。 “至少……” 她一字一顿,“我会等到你被执行死刑的那天。” 沦的笑容终于淡了淡。 “真感人呐……” 他轻叹,“你居然还说得出口。” 就在这时,审讯室的门被猛地推开,孟汐大步走了进来,脸色阴沉。 “够了!” 她厉声道,“审讯中止!沦,你被正式拘押——” 话音未落,沦的嘴角忽然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 “抱歉,警官。” 他轻声说,“……是你们输了。” 下一秒,他的牙齿猛地咬合—— “咔!” 一声细微的碎裂声。 上官茗的眼里,那个高大的,无比像江凌的身影突然倒下,她下意识想去扶他,腿却像被禁锢了一样,黏在地上无法挣脱。 刚才的理性就像堆砌的大山,轰然崩塌。 孟汐瞳孔骤缩,猛地扑上去掐住他的下颌,但已经晚了。 黑色的液体从沦的嘴角溢出,他的瞳孔迅速扩散,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白。 “□□?!” 孟汐怒吼,“医护!快叫医护——!” 审讯室旁上走廊上瞬间陷入混乱。 上官茗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沦的身体抽搐着倒下,他的眼神却始终盯着她,嘴角仍挂着那抹若有若无的笑。 “警察姐姐……” 他的声音已经微弱得几乎听不见,“我们……还会再见的……” 然后,他的瞳孔彻底失去了焦距。 医护人员冲进来时,沦已经没了呼吸。 孟汐一拳砸在墙上,咒骂一声,随即转身抓住上官茗的肩膀,声音紧绷。 “你没事吧?” 上官茗的视线仍停留在沦的尸体上,喉咙发紧。 “他……早就准备好了。” 她低声说。 孟汐咬牙,“这群信仰邪教的疯子……我就应该猜到他们连死都不怕。” 上官茗缓缓抬头,看向审讯室的窗户——那里,蔺瑾嗣正沉默地注视着一切。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 “所以……” 她轻声说,却比任何人都要坚定“我们不能放过他们。” 当晚,上官茗就陪孟汐一直待在警察局的办公室加班,法医的初步报告出来了。 “毒囊嵌在臼齿里,一咬即破,几乎是瞬间致命。” 法医推了推眼镜,“这种手法……不是普通人能搞到的。” 孟汐烦躁地揉了揉太阳穴。 “妈的,线索又断了。” 上官茗站在窗边,望着夜色中的城市,霓虹灯映在她的瞳孔里,像是燃烧的余烬。 “不。” 她轻声说,“他临死前的话……就是线索。” 孟汐皱眉,“什么?” 上官茗转过身,眼神冰冷而坚定。 “他说——‘我们还会再见’。” 她缓缓道,“这也许意味着……我们还能遇到更多是邪教徒的罪犯。” 孟汐沉默片刻,忽然冷笑。 “那就继续查。” 她捏紧拳头,“直到把他们都揪出来为止。” “不过也要注意,保护好被害者……”蔺瑾嗣在办公桌的对面坐着提醒道,他正处理着冥河教的所有历史信息。 上官茗没有回答,只是望向远处的海岸线。 夜风拂过,带着海水的咸腥。 像极了…… 血的味道。 第2章 对失忆者的咨询 审讯室的景象和沦的尸体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上官茗机械地推开公寓门,手指在门把上留下汗湿的印记。她没开灯,径直走向沙发,打开了空调,然后整个人陷进柔软的靠垫里。腕上的金色梅花发绳在月光下泛着灰尘,像一只窥视她的眼睛。 空调发出轻微的嗡鸣,她闭上眼,沦那张混合着江凌与弟弟特征的脸又浮现在黑暗中。他说的话像毒蛇般缠绕着她的思绪: "你弟弟还在冥河教工作呢...他和另一名邪教徒……江凌谈恋爱了..." "胡说..."上官茗猛地睁开眼,从沙发上弹起来,踉跄着走向浴室,打开水龙头。摘下眼镜,她将手伸向不停流的水柱,再把冷水拍在脸上,却冲不散那些画面。 镜中的自己面色惨白,眼下挂着浓重的阴影,绿眼睛布满血丝——这双被沦说像"他"的眼睛。 她回到沙发上,像以前一样蜷缩着发呆,不知何时睡着。梦境如潮水般涌来,带着雨水的咸腥和青春期的绝望。 雨下得很大。高中男女寝室中间路口的路灯在雨幕中晕开昏黄的光圈。十七岁的上官茗跪在积水里,校服裙摆浸得透湿,紧贴在腿上。她面前站着江凌,他撑着伞,镜片后的眼睛冷漠得让她心颤。 "求你了...别这样..."她的声音被雨声打得支离破碎,"不要离开我...真的..." 江凌推了推眼镜,这个动作曾让她心动不已,现在却像一把刀。"滚开。"他的声音很轻,却字字诛心,"你总是自我感动,令人恶心。" "不...不是的..."她突然傻笑起来,慌乱地去抓他的衣角,却扑了个空。不知怎么,手里多了一块金属校牌,边缘锋利如刃。 绝望如潮水漫过胸口,她看着江凌无情的眼神……突然将校牌抵向自己的喉咙—— "你干什么!"江凌猛地抓住她的手腕,镜片后的眼睛终于有了波动。那一瞬间,她看到了他眼中的恐惧和不舍... "……!" 上官茗从梦中惊醒,冷汗浸透了抱枕。窗外树影婆娑,在墙上投下张牙舞爪的阴影。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抚上脖子,那里似乎还残留着金属校牌的冰凉触感。 床头时钟显示凌晨3:17。她翻身下床,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给自己倒了杯水。手抖得厉害,水洒了一半。 "总是自我感动,令人恶心。"江凌的声音在耳边回响,与沦的嘲讽重叠在一起。 窗外的树影突然剧烈摇晃,恍惚间,她仿佛看到一个瘦高身影站在树下抬头看她——是江凌?还是沦?亦或是...上官荀? 她猛地拉上窗帘,背靠着墙缓缓滑坐在地上。沦的话像毒液般渗入她的思维:"你弟弟还在冥河教工作呢..."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上官茗抱紧膝盖,指甲深深掐入掌心,"那荀儿为什么九年都不联系我?为什么和江凌...不,为什么..." 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她想起火灾前几个月,弟弟确实变得神神秘秘,有时深夜才回家,身上带着海风的咸腥味。当时她忙于准备中考,没有深究... 书桌上的案件资料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上官茗强迫自己站起来,拉开窗帘。东方已现出鱼肚白,新的一天即将开始。 "冥河教..."她对着窗子喃喃自语,手指不自觉地摸向口袋里的信,"我们还没完。" 早上八点半,一通电话占据了上官茗的手机屏幕,她刚在床上发完给上司的请假请求——她在医院的上司是一个很好讲话的年轻医生,肯定会答应她和朋友的聚会。 她猛地从床上坐起。 “喂?”她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 “茗子!你不会还在睡吧?”电话那头传来顾妍倾活力四射的声音,“今天野餐,别告诉我你忘了!” 上官茗揉了揉太阳穴,意识逐渐回笼。昨天顾妍倾确实在审讯前约了她去公园野餐,说是要庆祝她解决了第一个邪教徒的案子。 “……没忘。”她勉强回答,声音仍带着梦魇后的疲惫。 “那就好!纪念和安铭也来了,你赶紧收拾,我们一小时后在公园门口见!” 电话挂断,上官茗坐在床边,看着自己的左手腕,金色梅花发绳还在那里。窗外,晨光微熹,城市的轮廓在薄雾中若隐若现。 她深吸一口气,挣扎着爬下床。 郊区的森林公园绿意盎然,阳光透过树叶洒在草地上,斑驳的光影随着微风轻轻晃动。 上官茗看见顾妍倾戴着宽檐草帽和墨镜,一身清爽的白色连衣裙,正忙着铺方块形的野餐垫。她现在是某知名女团的ACE,哪怕私下聚会也自带明星气场。 “茗子!这边!”她朝远处挥手。 上官茗走近,看到纪念和安铭已经坐在垫子上。纪念是个娃娃脸的男生,穿着oversize的T恤,正笑嘻嘻地往安铭的嘴里塞三明治。他的男友安铭则安静地盘腿坐在一旁,戴着眼镜,眼神死死盯着手里拿着轻便的笔记本电脑,一副随时准备敲代码的架势。 “你们怎么这么早?”上官茗放下背包,在垫子上坐下。 “还不是顾倾,一大早就疯狂轰炸我们。”纪念嘴里塞满食物,含糊不清地抱怨,“她说你昨天刚解决了一个邪教徒,必须庆祝一下。” 上官茗的手指微微一顿。 “反正小念几天后就去美都进修了,我也打算陪他,这几天都没事干”安铭看着电脑,没有转移目光,“茗子,你最近过得咋样?” “嗯,昨天刚审完我的第一个犯人。”她语气平淡,但眼神不自觉地飘向远处。 安铭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异样,合上电脑,推了推眼镜:“那个案子……麻烦吗?” 上官茗沉默了一瞬,最终只是摇了摇头:“已经结束了。” 顾妍倾递给她一杯冰镇柠檬水,眨了眨眼:“别想那些了,今天就是放松的!” 上官茗接过杯子,冰凉的触感让她稍稍回神。 是啊,结束了。 沦已经死了。 …… 真的结束了吗?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落在草地上,初夏的光影随着微风轻轻晃动。空气中弥漫着青草与野花的清香,远处偶尔传来几声鸟鸣,为这悠闲的午后增添了几分生机。 顾妍倾铺开野餐垫,从精致的藤编篮子里一样样往外拿——三明治、水果沙拉、冰镇气泡酒,甚至还有一小盒抹茶马卡龙。 “怎么样,专业吧?”她得意地眨眨眼,墨镜滑到鼻尖,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 纪念已经迫不及待地抓起一块三明治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询问:“都是自己做的?” “怎么可能,我在咖啡店兼职,我托那儿的厨师做的……”顾妍倾笑着拍拍一旁上官茗的肩,“茗子,你也尝尝!” 上官茗笑着点头,用叉子吃了一片西瓜。 安铭推了推眼镜,淡定地合上笔记本电脑,也打算吃起来。 上官茗的嘴角不自觉地扬起。她很久没有这样放松过了——没有文件,没有学习资料,没有那些挥之不去的噩梦。只有阳光、微风,和朋友们的笑声。 “茗子,别发呆啊!”顾妍倾递给她一块三明治,“我特意吩咐加了黄芥末酱,你们肯定爱吃的。” 上官茗接过,咬了一口,辛辣的味道让她微微一怔。 “……好吃。” “那当然!”顾妍倾得意地扬起下巴,“高中时……你还因为有人拿错你的芥末酱外卖而和我们班的人吵架呢。” “诶?真的假的?”纪念好奇地问。 “但是……明明是那家伙先拿错还挑衅的!”上官茗忍不住反驳,脸颊微微发热。 安铭冷不丁补刀:“最后是不是你男朋友过来解决的?” 空气突然安静了一瞬。 上官茗的手指瞬间捏紧了手中的三明治。 纪念立刻瞪了安铭一眼,顾妍倾赶紧打圆场:“哎呀,过去的事不提了!来来来,喝酒喝酒!” 她举起气泡酒,故意夸张地晃了晃:“敬我们茗子大侦探!刚破了个大案子!” 顾妍倾立刻配合地举杯:“敬茗子!” 安铭也默默拿起杯子,轻轻碰了一下。 上官茗看着他们,胸口那股莫名的压抑感渐渐消散。她举起杯子,嘴角终于扬起一抹真心的笑意。 “敬我们。” 阳光洒在四人身上,微风拂过发梢,这一刻,仿佛所有的阴霾都被暂时驱散。 野餐进行到一半,上官茗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来电显示:孟汐。 她的心脏猛地一沉。 “喂?”她迅速接起。 “茗子,出事了。”孟汐的声音罕见地紧绷,“沦的尸体……不见了。” 上官茗的手指骤然收紧,玻璃杯差点从手中滑落。 “什么?!” “……沦在今早运送的车辆上诈尸了,大力地把装运箱推开,现在我们在动用警力找他。” 上官茗的呼吸几乎停滞。 ——“我们还会再见的。” 沦临死前的话在她耳边回响。 “我马上过去。”她猛地站起身,脸色苍白。 “怎么了?”纪念察觉到她的异常,抬头问道。 “警察局那边出了点状况,我得先走。”她快速收拾背包,声音尽量平稳,但颤抖的嘴角出卖了她。 安铭皱眉:“需要帮忙吗?” “不用,你们继续。”上官茗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转身快步离开。 上官茗快步走向公园出口,脑子里飞速思考着各种可能性—— 尸体怎么会复活?沦难道不是人?还是说……沦根本没死? 她刚走到门口,余光突然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一个瘦高的少年,蹲在路边的树荫下,低着头,像迷路的小孩。 上官茗的脚步猛地刹住。 ……沦?! 她的目光瞬间冻结。 不可能……他明明死了!她亲眼看着他服毒,亲眼看着医护人员检测呼吸,宣布他的死亡…… 可那个人……那张脸,那身形,分明就是沦! 上官茗的手指攥紧背包带,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缓缓靠近。 少年似乎察觉到有人靠近,茫然地抬起头。 ——一模一样的脸。 但眼神完全不同。 审讯室里的沦,眼神阴冷、戏谑,带着掌控一切的傲慢。 而眼前的少年,眼神慌乱、空洞,甚至带着一丝……恐惧? “你……”上官茗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是谁?” 少年瑟缩了一下,嘴唇颤抖,却说不出话。 上官茗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拽起来:“说话!” 少年被她拽得踉跄,眼神更加惊恐,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却连完整的句子都组织不起来。 ——他像失忆了一样,想尝试挣脱上官茗的手。 上官茗死死盯着他,心脏狂跳。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紧紧抓着他的手腕不让他逃走,迅速掏出手机,拨通孟汐的电话:“孟汐,沦还活着。” “什么?!”电话那头传来孟汐震惊的声音,“他不是死了吗?!你也亲眼看到的?!” “我不知道……”上官茗盯着眼前这个“沦”,声音低沉,“但他现在……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 上官茗的手指仍紧紧攥着少年的衣领,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的脸近在咫尺——那双眼睛,那轮廓,和沦一模一样,却又截然不同。 沦的眼神是戏谑的、冰冷的,带着掌控一切的傲慢。 而眼前这个少年,瞳孔里只有茫然和恐惧。 上官茗的呼吸微微急促,脑海里闪过安铭刚才那句无心的话—— “但最后是不是你男朋友过来解决的?” ——江凌。 那个曾经保护过她的人。 她突然松了手。 少年踉跄着后退两步,差点跌倒,眼神慌乱地四处张望,像是被困在陌生世界的幼兽。 “……我不会伤害你。”上官茗低声说,语气比刚才柔和了许多。 少年怔了怔,嘴唇微微颤抖,却仍然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远处,警笛声由远及近。 孟汐的警车呼啸而至,车门猛地推开,几名警察迅速围了上来。 “就是他?”孟汐皱眉,上下打量着少年,“……确定是沦?” “不确定。”上官茗摇头,“但他长得一模一样。” 少年瑟缩了一下,似乎被警察的阵势吓到,本能地往上官茗身后躲了躲。 孟汐挑眉,意味深长地看了上官茗一眼:“……他好像挺信任你?” 上官茗没回答,只是伸手轻轻按在少年的肩膀上,低声说:“别怕,只是去警局问几句话。” 少年迟疑了一下,最终点了点头。 ——他听懂了。 上官茗心里一沉。 过了一会,沦在审讯室里,可是连一句配合的话都不肯说。 这个人……真的是沦吗? 灯光刺眼,少年坐在审讯椅上,手指不安地绞在一起。 孟汐把上官茗叫去走廊,站在审讯室的单向玻璃后,抱着手臂,脸色凝重:“法医确认过,当时沦已经没有了呼吸。” “但是……他们俩真的长得很像。” “所以……现在这个沦是?”上官茗盯着玻璃另一侧的少年,声音低沉。 “不知道。”孟汐摇头,“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如果他真是沦,那他现在的情况,绝对是装的。” 上官茗沉默。 审讯室里,少年正茫然地环顾四周,眼神空洞,像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世界。 “我去和他谈谈。”上官茗突然说。 孟汐皱眉:“你确定?他可能很危险。” “如果他真想伤害我,刚才在公园就不会只是躲着了。” 孟汐犹豫了一下,最终点头:“行,但我会全程监控。” 上官茗推门走进审讯室。 空调的冷风嗡嗡作响,审讯室的灯光将少年的影子投在墙上,拉得细长而扭曲。 上官茗坐在他对面,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节奏缓慢而规律——这是她在心理咨询时惯用的方式。 “你的名字。” 少年抬起头,眼神依旧茫然,本能地摇头,嘴唇微微颤动,但还是不说一句话。 上官茗皱眉,换了个问题:“你记得冥河教吗?” 少年听到这个词,身体明显瑟缩了一下,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椅子边缘,指节泛白。他的呼吸变得急促,瞳孔微微扩大,像是被触发了某种本能的恐惧。 ——应激反应。 上官茗眯起眼睛。这不是伪装能演出来的。 她放缓语气,试探性地问:“……你记得海樵赌场吗?” 少年的肩膀猛地一颤,喉咙里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水……” 上官茗的心跳微微加速。 ——他在指什么? ——这和应激反应一样。 她下意识地摸向自己左腕的金色梅花发绳,指腹轻轻摩挲着金属表面,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我们还会见面的。” 那句话仍在她耳边回荡。 她深吸一口气,换了个更直接的方式:“你认识上官荀吗?” 少年怔住,眼神突然变得空洞,像是被抽走了灵魂。几秒后,他缓缓摇头。 上官茗盯着他,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一丝破绽,可那双眼睛里只有纯粹的茫然。 ——他真的不记得。 ——或者,他根本就不是沦。 整个下午,就在沦的沉默中度过了半个小时。 “怎么样?”孟汐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两杯咖啡,递给上官茗一杯。 上官茗摇头,接过咖啡,温热透过纸杯传递到她的掌心。 刚才,根本不像是审问,上官茗温和的语气,更像是一场医院的心理咨询。 “没用,他什么都不记得。” 孟汐挑眉:“他在装?” “不像。”上官茗抿了一口咖啡,苦涩在舌尖蔓延,“他的无知太真实了,如果是演的,那他的演技比昨天那个罪犯还要强。” 孟汐若有所思地点头:“那现在怎么办?总不能一直把他关在审讯室里。” “先去医院吧……”上官茗放下咖啡杯,“确认他的身份,是不是哪个失踪的少年,再考虑其他处理方式。” 孟汐耸肩:“行,我去安排。” 她转身要走,上官茗突然叫住她:“等等。” “嗯?” “蔺所长呢?他怎么看?” 孟汐的表情微妙地变了一下:“他出差了,今早的飞机,去查另一个案子。” 上官茗皱眉:“什么时候回来?” “没说。”孟汐叹了口气,“你知道他的,一旦盯上什么线索,不查清楚不会回来。” 上官茗沉默。 偏偏是这个时候,她最需要蔺瑾嗣的判断。 孟汐似乎看出她的犹豫,拍了拍她的肩膀:“别想太多,先带他去医院检查,看看是不是真的脑损伤,或者是失踪人员。” 上官茗点头,心里却已经盘算着另一件事—— 如果这个少年真的和沦有关…… 她必须亲自弄清楚真相。 夕阳的余晖洒在警局的玻璃外墙上,折射出橘红色的光晕。上官茗站在车旁,看着少年被孟汐抓着过来。 他依旧安静,眼神茫然,但在看到上官茗的瞬间,他的脚步微微一顿,像是本能地想要靠近她。 上官茗没说话,只是拉开后座车门,示意他上车。 少年犹豫了一下,最终乖乖坐了进去。 车门关上的瞬间,上官茗透过车窗玻璃,看到后座,他的嘴唇轻轻动了动,像是在无声地说着什么。 她眯起眼睛,试图辨认那个口型—— “茗……” 她的手指猛地攥紧方向盘。 ——他知道我的名字? ——他到底是谁? 她深吸一口气,发动车子,驶向医院的方向。 第3章 对人造人的调查 医院消毒水的味道钻入鼻腔,但上官茗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工作场景,一直拉着少年来到三楼外科诊室门口,敲了敲门。 “请进。”一个沉稳的男声传来。 推开门,许晨正坐在电脑前,一身白大褂利落简约。他抬起头,黑框眼镜后的目光先是落在上官茗身上,带着一丝询问,随即转向她身后的少年。 那一瞬间,许晨冷色的表情凝固了。他扫过少年的脸,眉头迅速蹙紧,嘴角撇了一下,毫不掩饰地流露出厌恶。 “上官茗?”许晨的声音冷了下来,带着明显的质疑,“如果我没记错,这就是‘沦’吧?带一个罪犯来正规医院干什么?” 上官茗被他的直接和冷意刺得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想开口解释,却感觉到握着的、那少年的手腕正在微微发抖。这份颤抖带着寒冷,与她记忆中审讯室里那个嚣张冷酷的沦判若两人。 她深吸一口气,将到了嘴边的辩解压了下去,用尽可能简洁平静的语气开口:“许晨,情况很复杂。他确实是昨晚那个嫌疑人,但我亲眼看着他……在审讯室里为了隐瞒信息服毒自尽。但今天早上,他‘诈尸’了,而且在公园里被我找到,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他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连话都说不清楚。” 许晨脸上的厌恶和冰冷,在听到“服毒自尽”、“诈尸”、“什么都不记得”这几个词时,逐渐被浓浓的疑惑所取代。 他再次审视眼前的少年,对方正怯生生地半躲在上官茗身后,眼神空洞茫然,与通缉令上那个眼神阴鸷的邪教徒形象确实天差地别。 “死了?又活了?失忆?”许晨重复着这几个关键词,显然觉得这超出了常理认知。他沉默了几秒,指了指检查床,“让他先坐下。” 上官茗示意少年坐下,他乖乖照做,双手规规矩矩放在膝盖上,低着头。 许晨站起身,走到电脑前,打开一个加密文件夹,里面存满了蔺瑾嗣侦探事务所收集的关于冥河教的资料。 “冥河教的资料……”许晨一边快速滚动页面,一边沉声说,“这个教派行事诡秘,手段超出常规。但如果按你所说,他们会复活……这已经不是普通的手段了,这简直……”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语,最终摇了摇头。屏幕上闪过各种图片和文档:扭曲的水母图案、零星的口供、一些与教徒活动相关的离奇案件报道……信息庞杂,但核心线索寥寥。 “关于这个‘沦’,资料很少。只知道他活跃在海樵区一带,利用赌场和高利贷为教会筹集资金,擅长骗术和伪装。‘复活’……”许晨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屏幕的冷光,“看上去不可能……但,瑾嗣哥之前提过,冥河教的核心成员似乎掌握着一些违背当前科学认知的技术或者秘术。我提一个大胆的假设,这个沦……就是一个会复活的人造人。” 许晨的话像一块冰投入上官茗的胃里,寒意迅速蔓延至四肢。人造人?这个只在科幻作品中出现的概念,此刻却与眼前失忆的少年联系在一起。 “人造人……许医生,你的意思是……”上官茗的声音有些发紧,“沦,他不是自然诞生的人?” 许晨推了推黑框眼镜,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他滑动鼠标,点开电脑深处一个加密文件夹里的一份简报。“不是空穴来风,你看这个,上官茗。”他将屏幕转向她。 那是一篇经过翻译和摘要的情报简报,标题触目惊心:《“青春泉”计划疑云:多国联盟秘密研究疑涉非人道生物技术》。内容提及,由俄国等国家部分研究会联盟,一个由顶尖生物学家、遗传学家组成的秘密团队,曾进行过一项旨在突破人类寿命极限、甚至尝试“制作永葆年轻的人造生命体”的禁忌研究。计划后来因伦理争议和未知原因被搁置或转入更深的地下,且部分研究人员和核心资料下落不明,导致之后的发展扑朔迷离。 “这项计划的核心人员名单,是严英通过他的特殊情报网费了很大力气才弄到一部分。”许晨指着名单末尾附带的几个模糊的名字,“你看这个,你还记得吗?” 上官茗的视线顺着他的手指看去,瞳孔骤然收缩——在那一个个外文名字下,赫然有一个清晰的中文拼音:Jiang Ling。 江凌。 那个名字一下子击碎的上官茗的冷静。高中时理性冷静的优等生,分手时冷漠绝情的仇恨之人,与许晨口中的研究员形象全都重叠在一起。 “江凌……他参与了那个计划?”上官茗的声音干涩。 “……也可能是同名同姓。”许晨谨慎地分析着,“但结合这个‘沦’的诡异状况——突然出现,精通骗术,年纪轻轻却手段老辣,现在又出现‘死而复生’和记忆清零……如果‘青春泉’计划的部分成果流入了冥河教,并被用于实践……那么真相,就呼之欲出了。” 他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 上官茗却猛地打断了他,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笃定:“不用怀疑了,许医生。错不了,绝对是他,他造了沦。” 许晨有些愕然地看着她。上官茗的脸上血色褪尽,绿松石般的眼睛里翻涌着深沉的痛苦、被背叛的愤怒,还有一种未知的仇恨。 “江凌高中时就是生物竞赛的天才,他对基因工程、生命科学有很大的兴趣。”上官茗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如果这个世界上有谁能把那种荒唐的东西变成现实,那一定是他。” 她想起沦那张融合了江凌的冷峻和上官荀的柔和的脸,之前只觉得是巧合,现在想来,那根本就是……造物主的印记!是江凌按照他自己那张面孔,亲手“制作”出来的。 上官茗的思绪被许晨的推测猛地拽入了一个被时光尘封的角落。那是高一的某个午后,阳光明亮,也温暖得不像话。 她和江凌逃掉了无聊的自习课,一起在教学楼后那棵巨大的榕树下闲聊。树叶筛下斑驳的光点,落在江凌专注的侧脸上。他看着上官茗,眼神那样清澈,满眸都是上官茗的影子。他正拿着一片草叶,试图向她解释某个复杂的生物学概念。 话题不知怎么,就从叶绿体转到了遥不可及的未来。 “茗儿,”江凌忽然停下,转头看她,语气带着一种近乎天真的好奇,“如果……我是说如果,以后我们结婚了,你想要孩子吗?” 上官茗愣了一下,脸颊微微发烫。十六岁的年纪,谈论婚姻和孩子实在太过遥远,但因为是江凌,那个拉她于绝望里的人,她愿意去想。她微笑,手指绞着衣角,声音轻轻的:“想啊……很想要。一个像你那样可爱的小家伙,多好。”她顿了顿,偷偷抬眼看他,“不过……如果你不愿意的话,也没关系的。” 她记得江凌当时沉默了几秒,然后用一种调侃的语气说:“小孩子……很麻烦。哭闹什么的,要大量时间精力去照顾,而且结果充满不确定性。性价比太低了。” 上官茗被他的用词逗笑了,“性价比?你当是做实验啊?”她靠在他肩上,带着少女的娇嗔,“一下子长大的人确实很省事,但‘长大’这个词的意思,本来就是循序渐进的呀。一点点喂养,一天天陪伴,看着他从小不点慢慢变成大人的过程,才是最重要的部分吧?” 江凌似乎真的在思考她的话,手指无意识地捻着那片草叶,良久,才“嗯”了一声,没再继续这个话题。那时的上官茗只当是恋人间一次寻常的、关于未来的傻气对话,很快便抛在了脑后。 此刻,那些场景如同冰锥一般刺向上官茗的心脏。 所以……他创造了沦,与他共同承担罪孽的坏孩子。 不过,现在的沦,就像一个断线的人偶,不再受到邪教徒的人的引导,而且落到了警方的手上,于是她不禁思考起关于沦的未来。 突然,上官茗的铃声响起,诊室内传来了轻快的日语歌旋律。 上官茗立刻接通了视频通话。蔺瑾嗣的身影出现在屏幕上,背景看起来像是一个废弃的石砌房间,光线昏暗,窗外似乎能听到海浪声。她连忙摆到桌上,和许晨一起对着屏幕。 “上官,长话短说。”蔺瑾嗣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但依旧流利,“我现在在长梦屿的一座旧灯塔里,这里最近是冥河教的一个临时据点,人已经撤空了,很匆忙,留下了一些没来得及完全带走或毁掉的文件。” 他展示起一张看起来有些残破的纸,对着镜头:“我找到一份关于‘沦’的简要报告。上面明确提到,他是‘非自然造物’,即人造人。报告里还有一行关键信息:‘……该单位内置终极处置程序,一旦生命体征濒临临界点或判定被俘,将触发记忆核心格式化,回归初始空白状态,即‘初生生命体’……” 上官茗的心猛地一跳!这份文件直接印证了她的猜测!沦的“死亡”和“失忆”果然是预设好的!她急切地追问:“报告上还说了什么?有没有提到他的制造者?能不能恢复他的记忆?” “其他信息很零碎,大部分被销毁了……”蔺瑾嗣说着,目光却从屏幕上移开,突然冷淡了起来。然后他伸手,从积满灰尘的桌上捡起了一个小物件,凑近镜头。 那是一个黄色的梅花发绳,样式和上官茗手腕上那个金色的,几乎一模一样,只是颜色有略微不同。 蔺瑾嗣盯着镜头前的上官茗,像极了平日侦探审讯犯人时的神态——眉头紧紧皱起,眼神变得疑惑而复杂。他沉默了几秒,再次看向屏幕中的上官茗,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审慎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上官茗……这个发绳,你怎么解释?为什么邪教据点里,会有和你同款的发饰?” 上官茗如遭雷击,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沸腾了。她最敬重、最信任的蔺所长,现在竟然在怀疑她?怀疑她和毁了她一切的冥河教有合作? “不是的!瑾嗣哥!你听我说!”上官茗的情绪瞬间激动起来,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声音带着哽咽和委屈,“这种发绳……太常见了,哪里都能买到,而且我……我恨死他们了——是杀亲之仇,你不明白吗?我怎么可能会和他们有关系?!” 她因为极度的委屈和愤怒,身体微微发抖,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这种不被信任的感觉,比直面沦的嘲讽更让她难受。 蔺瑾嗣透过屏幕看着她激动的反应,眉头依旧紧锁,但没有立刻反驳。他沉默了片刻,才沉声道:“茗子,我没有断定什么。但有些巧合太不寻常,我必须弄清楚——我会连夜赶回来,明天上午九点,在事务所开会,所有成员都必须到场,包括你。我们需要研讨两件事:一是如何处置‘沦’这个特殊存在,二是厘清所有疑点,包括这个发绳的出现和邪其他人的身份。”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带着公事公办的冷静。 “……我明白了。”上官茗用力吸了口气,努力压下翻涌的情绪,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我会准时到。” 通话结束。上官茗在原地呆立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收起手机。她感觉像是打了一场硬仗,浑身无力。她开车将依旧懵懂的沦送回警局,暂时安置在拘留室的单间里,委托孟汐派人多加看护。 回到冰冷的公寓,上官茗瘫坐在沙发上,巨大的疲惫和压力席卷了她。一方面是关于沦的惊天秘密——人造人、程序性失忆;另一方面,是来自蔺瑾嗣的怀疑,像一根刺扎在心里。 她抬起手腕,看着那枚金色的梅花发绳,又想起蔺瑾嗣捡起的那个黄色的……邪教据点里为什么会有这个,没记得给江凌过这种东西啊?是上官荀的?是故意留下的陷阱?还是……教派内部也有人佩戴这种发绳? 明天的事务所会议,注定不会平静。她必须冷静下来,整理好所有的信息和情绪,准备好应对可能来自蔺所长,孟警官,许医生以及严英的质疑。 关于沦的真相如同迷雾,而她现在,似乎也被卷入了迷雾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