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门嫡女杀疯了,皇子他掐腰护航》 第1章皇后断头 刑场之上,贺云清凤冠后袍好不奢华,脊背挺直站的丝毫不惧,上挑的眉眼带着几分不屑,嘴角的弧度更是有着几分的好看。 这哪里像是来刑场赴死,这通身的气质高不可攀,吓的菜市场前来看热闹的众人都是屏气不息,不敢言语。 就连这女人身后的行刑者握着刀的手都有些颤颤巍巍,不敢与其直视。 皇后砍头本就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大事,而贺云清这般凤凰威仪,更是让小老百姓们吓得瑟瑟发抖,觉得砍杀天上的凤凰是要遭天谴的。 这样的场景,让坐在上首观刑的贺语嫣有些不悦,贱人都到了这个时候还想着摆架子,也不看看自己如今是什么情况。 贺语嫣使劲绞着手上的杭州绢帕,但是面上却是一副风云惨淡,还挤出了几滴眼泪显得可怜兮兮:“姐姐,你若不是这般狠毒,怎么会落到如此地步。” “狠毒?我贺云清再狠能狠过你一个奸妃?”贺云清站的笔直,理了理领子,睥睨了一周后,才是将眸子定格在了贺语嫣的身上。 “再毒,我能毒的过堂妹你吗?”贺云清的眸子越来越亮,那亮眸中暗藏的恨意也是越来越深。 她深吸了一口气,那空气中的血腥味一直挥散不去,就连脚边的地砖都已被血染的看不出来原有的颜色。 一连三天,在这里杀了大楚国世家豪门贺氏家族一百零九口人,包括那尚在襁褓中的婴孩都是一刀断其头。 自己那个还出生不过十天的侄子,连眼睛都未曾真正睁开过,就这样死去了。 今日,再杀了自己后,贺氏家族除了贺语嫣以外,应该可以算是灭门了吧。 贺云清的声音陡然拔高,仰望着天,哈哈大笑了起来: “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 “这是太祖爷赐给我太祖父的诗句,因为那年我贺氏家族死了十七个好儿郎,而太祖的子嗣传承只剩我祖父一人。” “先皇十七年,南蛮侵楚,我太祖父年岁已高,膝下唯一的儿子赫赫然举旗出征,退南蛮、祖父死,那一战我贺氏家族儿郎又是战死十三人。” “先皇二十五年,突厥侵略,我父亲率领我两位兄长奔赴战场,突厥退,我二哥死。” “贺氏家族,前前后后为了大楚打了二百零七场战争,死了贺氏男儿一百七十六人。” “我贺家的祠堂满门忠烈,今日竟然落得如此下场,背上叛军的名头。” 贺云清的眼前慢慢的浮现出太祖父的威仪,父亲次次出征的叮咛,大哥的意气风发,眼中的泪水再也止不住了。 “楚怀玉,你真是丧尽天良,贺语嫣,你不配姓贺。” 贺云清的眸子一转,那明明还带着泪光的眸子却是散发出无与伦比的寒意。 贺语嫣被贺云清那双冷眸看的有些发憷,但是再看到贺云清哪怕穿的依旧是后袍,可是刑场上遍布的的大内高手后,心里顿时安了下来,区区一个阶下囚而已。 贺语嫣轻抚了一下发髻上的鹅黄明珠,嘴角的笑意更盛,这可是今朝新上供的宝珠:“姐姐,贺氏家族的罪证已经是铁证,你还有什么可辩解的。” “而你,不过是一个废后,本宫念在我与你同出贺家门,允你穿后袍带凤冠赴死,可是你却连皇上都敢骂,看来你真是死不悔改啊。”贺语嫣一副惋惜的神色。 “贺语嫣,如果不是我父亲收留你,你不过就是一条狗罢了。”贺云清知道贺语嫣哪里痛,才是刻意戳哪里,“你转告楚怀玉,他负我贺氏家族,我贺氏家族定会化成厉鬼来找他的。” “哈哈哈,楚怀玉啊楚怀玉,我贺云清真是瞎了眼了,带着贺氏家族的满门忠烈选了你这个白眼狼。” 贺云清仰头大笑,可是那眸中的泪水却是一滴一滴的落了下来。 夫妻十载,却都不知道他的心是如此狠毒。 贺氏家族何其尊贵,自己却为了他不惜拿整个贺氏来助他夺嫡,不顾娘亲的哭泣,不顾父亲的阻拦,连二哥的临终言都听不进去。 一心以为,楚怀玉是自己的一切,是自己的良人。 可是,楚怀玉一朝为帝,就翻脸无情,觉得贺氏功高震主,随便拿了一个通敌的幌子就要派人斩杀在外征战的大哥。 贺语嫣看着贺云清那嚣张的模样,心里有些不悦,起身朝着贺云清的砍头台缓缓走来,低声笑道:“贺云清,不是我出卖贺家的,也不是皇上翻脸无情的,要怪就怪你自己蠢吧。” “呸!小人不配与我说话。”贺云清也是一脸笑意,可是那笑却充满着不屑。 贺语嫣无所谓的笑了起来,抬手指着砍头台下面的老百姓们,悄声的说道:“贺氏家族如何忠烈也好,为了大楚如何赴汤蹈火也好,可是就连下面的百姓们都认为贺氏家族通敌卖国,是奸臣贼子。” “你知道为什么贺家军会在北岭被灭吗?”贺语嫣一副小女儿家的姿态,显得极为娇俏可人。 “因为你身边的翘红假传你的意思,对你大哥说让贺家军在北岭休整一夜,否则直接回京定是死罪,你会努力周旋。” 贺语嫣眼睛眨巴了一下,像是回忆着什么好玩的事情笑道:“而皇上呢,就与那南蛮商量好了,在夜里的时候南蛮偷袭成功的话,皇上就赏给南蛮百万担粮呢。” “火烧北岭,听说大哥是活活烧死的呢。”贺语嫣笑的巧笑嫣然,随即又是感叹道,“贺家军真是厉害啊,纵使在北岭这种险地都能让南蛮的军队没有活着出去一个人,为皇上省下了百万担粮呢。” “贺语嫣,你闭嘴。”贺云清的神色越来越狰狞,可是却毫无办法。 贺语嫣笑的更是灿烂:“献出这种一石二鸟的计策的人就是你堂妹我,皇上都夸堂妹聪明,特此封堂妹我为明妃呢。” 贺云清却是没有说话,她好像第一次这么清晰的认识贺语嫣,认识那个初来贺家唯唯诺诺,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贺语嫣。 贺云清想起小时候,她将一切珍宝都捧给这个小堂妹,深怕她受半点委屈。 为了她,自己顶撞二哥,让她在贺家地位更高; 为了她,自己打了小妹,就是因为她想要最好的琉璃钗; 为了她,自己不惜破坏大哥的婚姻,就是因为她喜欢大哥; 可是最后呢, 贺语嫣千方百计的挑拨自己跟二哥的关系,就是为了让她更有人缘,更招长辈的喜欢。 贺语嫣想要最好的金钗首饰,就是为了告诉京都贵女们她在贺家的地位超越任何人。 贺语嫣喜欢大哥,是因为她觉得大哥是最出色的权贵。 当自己嫁入皇家之后,贺语嫣早就忘记了大哥,将目标转向了楚怀玉。 一朝不慎,贺语嫣登堂入室,成了楚怀玉心爱的宠妃。 可是自己呢,自己却还是以为贺语嫣还是自己那个小堂妹…… 贺语嫣看着贺云清那终于狼狈不堪的神色,很是高兴:“本来怀玉还不觉得楚家是个祸害,可是妹妹一不小心将贺伯伯曾经支持三皇子的事情告诉了怀玉。” “妹妹也真是笨啊。”贺语嫣伸手去摸了摸贺云清的凤钗,好生羡慕,“你说你们贺家对我好,待我如己出,可为什么贺家长女的你成了皇后,贺家小女贺云燕成了侯府主母,而你们当时却给我找了个穷翰林呢?” “所以,妹妹只能靠自己啊,还不错,妹妹如今好歹成了皇妃呢。”贺语嫣的神色渐渐明亮了起来,嘴角的弧度越来越盛,看着贺云清头上的凤钗展现出势在必得的样子。 贺云清却是冷笑,强压着怒火,对着一个白眼狼,还有什么可辩的:“贺语嫣,那么恭喜你,你爬到哪个位置,你都逃不出你是贺家养的一条狗。” “放肆!”贺语嫣终于有了些怒火,转瞬却又是娇笑了起来,“本来贺云燕那个傻子应该算是出嫁女,与贺家无关,可是贺云燕却是自请下堂,要与贺家共生死。” 贺语嫣发出几声叹息:“贺家女也真是有胆色之人呐,所以我为了看看贺云燕到底有多么有胆色,我就找了几个死囚犯与她玩了玩,没想到你这个妹妹还真是个能人呢。” “三瓶子春药啊,你妹妹硬生生的被人玩死了,那下半身让人看的真是惨不忍睹啊,身上的皮肤就没有一块好的。” 贺云清终于是忍不住了,抬手就是对着贺语嫣那张俏脸上打了一巴掌,下手的速度快的让身边的人都没有提防,歇斯底里的吼道:“贺语嫣,你祈求来世千万别碰到我贺家人。” “贺云清你放肆,是你们贺家先对不起我贺语嫣的。”贺语嫣捂着脸,神色终于是发狠了起来,对着监斩台上的监斩官高声问道:“还不行刑吗?” “斩!” “我贺云清对不去贺氏家族,若有来世,定当让仇人个个死无全尸。” 阳光高照,手起刀落,鲜血洒了一地,那落地的头颅却还是睁着眼睛,狠狠的望着皇宫的方向。 第2章再见恶毒堂妹 贺氏,因为世世代代家族儿郎的辉煌,早已成了大楚国三大世家之一,而贺府更是极尽显赫,可谓是衔山抱水建来精,多少功夫筑始成。 离贺府正院最近的清水阁更是临湖依山,青砖玉瓦,曲廊回叙,玉树琼花,好一派贵气悠然。 而清水阁的侧屋,则是由三间堂屋贯穿的书房,淡淡的檀木香充斥着整个屋内,轻轻一嗅便知是那京都蓬莱阁最上品的露凝香,一支就是纹银二十两。 西墙上挂颜大家的墨宝,北墙设书架,架上绝世真迹可见一斑,尤其是架上那官窑的大盘中盛着的数十个娇黄玲珑的大佛手,各个都是倾城之价啊。 书房临窗放着的是一张紫檀木的书案,案上放着一叠簪花小楷的佛经,字迹狂狷显然书写之人不适合这簪花小楷的字体。 “主子,离夫人的寿辰还有一段日子呢,您不如先歇歇吧。”一等丫头翘绿一身翠色百褶裙显得清秀可人,手上拿着折扇不停的给伏案之人扇着,很是心疼自家主子累着。 可是伏案之人却是一遍又一遍的想让自己的字体更加贴近佛经的气韵。 贺云清一身紫色的玲珑裙,外搭一件水雾薄衫,肩若削成腰若扶柳,肌若凝脂气若幽兰。 头上祥云髻斜插一根镂空金钗,缀着点点紫玉,华贵万千。 眸如深井,不敢窥看;俏鼻朱唇,好似琼瑶仙子。 明明是那般深沉的紫色,却被女子穿的贵气凛然,仿佛这贵是与生自来。 贺云清手上的笔终于是停了下来,眸子掠过窗外的翠竹,心里却是波涛万千,久久不能平息。 自己从那刑场断头日之后便是回到了十四岁的时候了,仿佛前世种种都是如梦一场。 可是,这个梦自己怎么能忘呢? 两天了,自己足足用了两天才忍下了那张彻骨的恨,才强忍住现在就想要活剥楚怀玉的冲动,才硬生生忍住活活埋了贺语嫣的想法。 那种家破亲亡的感觉,那种头断的感觉,那种看着自己的身子在别的地方的感觉。 “真的是太可怕了。”贺云清嘴角眸子冷冽,可是嘴角却是划起了笑意。 好戏,就要开场了。 翘绿看着主子的神色越来越陡峻,那眸中的寒意硬生生让翘绿有种想要跪下去的冲动,吓得都快不敢呼吸了。 “主子,堂小姐来了。”门口守着的二等丫头荷香,叩门通报。 “让她去正屋,以后我的书房谁都不准进。”贺云清交代完,把那抄好的佛经磊好,才是慢悠悠的出了书房。 贺云清还未踏进正屋,便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带着几分娇嗔和无辜。 “姐姐,荷香那个丫头竟然不让语嫣进去找你,你那么疼语嫣,怎么会不让语嫣找你呢。”贺语嫣一声桃粉色的月牙梅花夏裙,外面罩着水红色的薄纱,衬得整个人娇嫩无比,楚楚动人。 一双含着春水的杏眼,眼里全是娇弱,可是细细看去那眸子里对于清水阁摆设的嫉妒藏得还是不够深。 头上戴的是蓬莱阁最新出的珍宝楚翘金钗,那夏裙的布料是上好的蜀锦。 看到这些,贺云清就是心中一片嫌恶,贺语嫣啊贺语嫣,你口口声声说我贺家对不起你,可是你吃的穿的哪一个不是最好的呢? 贺云清淡淡打量了贺语嫣一眼后,才是毫无表情的说道:“我的书房本身就是不许别人进的,关荷香何事,这是我的命令。” 贺语嫣见贺云清这般说法,心中很是不悦,但还是装出一副大方的态度:“是妹妹莽撞了,以后自然是不会再去姐姐的书房。” “这样自然最好。”贺云清才不管贺语嫣这个以退为进的说话方式呢,前世与她接触了几十年,对于贺语嫣自己真的是了解的太透了。 贺语嫣见贺云清一点面子都不给自己,面上也是有几分不好看,只能故意低下头显得有些怯懦,心里却把贺云清祖宗十八代都骂上了,一个贱人凭什么可以出生如此高贵,真是可恨! 贺云清自是不会像以往那样觉得贺语嫣可怜,只是自顾自的拿起茶盏开始品茶,打算静等贺语嫣接下来想要唱的好戏。 时间就这样静谧了下去,贺语嫣终于好似有些装不下去了,往常自己这样装可怜,贺云清那个蠢货一定是会心疼,然后就可以有求必应,今天怎么她却半点反应都没有呢。 贺语嫣只能咽了口口水,小声的试探开口:“我碰巧听兆嬷嬷说,因为端午将近,所以老祖宗明日打算将当年先皇后赏的绿宝石琉璃钗和其余首饰拿出来,为我们几房的姑娘端午那天的皇宫宴增添光彩。” “妹妹就顺嘴给身边的丫头说了一句妹妹身无长物,身份不贵,若是能拿到那琉璃钗必定会让各位贵夫人对妹妹高看几眼,以后也会有个好姻缘。” 贺语嫣说到这,看贺云清还未接话,只能眨巴眨巴眼睛,言辞更加真切的说道,“其实妹妹也知道,妹妹身份低下,不配先皇后赏的钗,就想着那钗能给姐姐,好让姐姐更添光彩,毕竟姐姐才是嫡长房嫡长女。” “可是……”说到这里贺语嫣还故意哽咽了一下,眼眶发红,“哪知刚好碰到了燕妹妹,燕妹妹竟然说她也是嫡长房嫡女,这钗她才该得,不是我一个寄主在这里的外人可以随便插嘴的,还,还说就算是大姐也不一定就有资格得到。” 话落,贺语嫣便是戚戚然的哭了起来,那梨花带雨的模样还真的让人有几分心疼。 可是,贺云清不是男人,也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更不会对贺语嫣感到同情。 贺云清抬眸看了一眼还在装可怜的贺语嫣,冷笑了起来,那笑容很是冰冷,好像一触就会让人感到彻骨的寒。 可是贺语嫣那脑子却是没有转过来,以为贺云清这幅表现是因为痛恨贺云燕骂自己是外人,忙是故意抹了抹眼睛,娇滴滴的说道:“姐姐,妹妹不委屈,只是觉得姐姐明明才是贺府最出众的人儿,可是燕妹妹却是仗着姿色艳丽,时时不将姐姐放在眼里,妹妹是为姐姐委屈。” 贺云清看着贺语嫣那伪善的表演,心里就暗自纳闷,自己当初怎么就被这么一个人给挑拨的与贺云燕离心了呢? 想前世,贺语嫣拿着自己的名义说是为了自己争夺,可是说白了还是她想要那钗。 等自己从老祖宗那拿上那钗后,她三言两语就从自己这哄骗了过去,倒是让她在端午宴上出了一些风头。 可是,也是因为这钗不在燕儿头上,导致燕儿没能让先皇后的本家义勇将军府高看燕儿一眼。 燕儿自幼就爱恋义勇将军府的嫡子,虽说义勇将军府不及三大世家,可却是因为先皇后的原因,让义勇将军府选媳妇极为苛刻。 据说那琉璃钗对于先皇后而言极为珍贵,是当年皇上派人跨海去一离岛拿回来的宝石,打造而成,送给先皇后定情之用。 可是这支琉璃钗却在先皇后弥留之际,赏给了她自己的姑奶奶也就是贺府的老祖宗,说是希望这钗最后能落到有缘的可心人的后辈手上。 所以,若是那钗能落到燕儿的头上,定会让那义勇将军夫人李氏高看燕儿一眼。 可是…… 自己,却亲手抢了过来,从那以后彻彻底底伤了燕儿的心。 无论燕儿最终嫁给了那侯府跟这钗有没有关系,都让自己觉得愧疚她万分。 再在刑场时,听到贺语嫣说燕儿的后事,自己才惊觉。 贺云燕,才是贺家的人,她才是有着贺家的骄傲,贺家的勇气的女儿。 可是,自己却被贺语嫣挑拨多年,自己真是蠢啊! “哦?”贺云清挑眉,玩味的笑道,“我与贺云燕乃是同父同母的姐妹,我有什么好委屈的,燕儿若是喜欢那钗,我定是不会与她争的。” “况且,我觉得燕儿也没说错什么,虽然实话难听了些……”贺云清朱唇亲启,话语恶毒至极,“堂妹,你毕竟是外人这句话没有错。” 贺云清话落,便是看到贺语嫣那涨红了的脸,一直张着嘴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是缓缓的流下一滴清泪,立马转变态度:“姐姐,是不是谁给你说了妹妹什么了,妹妹当真不是故意挑拨你们姐妹关系,妹妹也是极为喜欢燕妹妹的。” 贺语嫣的态度转变的极为之快,硬是让旁边的翘绿都叹为观止。 “姐姐,妹妹愚笨,心里眼里都是先想着姐姐,所以说话之处不免偏向了姐姐,所以才会让姐姐觉得妹妹有心挑拨。”贺语嫣那清泪还挂在脸上,抬眸一片真诚。 贺云清暗笑,贺语嫣的段位还是有些高超,这么快就转变了思路,要是以前的自己怕还真是醒了她。 可是,现在收拾贺语嫣这个贱人显然还是太便宜她,得要让她一点点死,才是给她最好的结局。 “好,姐姐自然信你,这钗我们长房定然要拿来,这件事姐姐就交给你了。”贺云清冷笑,这钗便是自己重生归来送给燕儿的第一份礼物。 第3章誓夺琉璃钗 “娘亲……”贺云清强压着泪眸,才是调整好神色,温柔的笑了起来,“女儿,给娘亲请安。” 贺云清看着灵韵堂上端坐在那看着自己一脸慈祥的娘亲,再想起断头台上娘亲该是多么惊慌。 娘亲出生豪门,嫁给父亲举案齐眉,无妾侍,无争吵,儿子出息,女儿高嫁…… 可是,最后却是因为自己落得个那么个下场。 “快快过来,娘亲特地炖了血燕,本来想让人给你送过去的,没想到你这就过来了。”安氏一脸笑意,忙是吩咐人摆膳。 贺云清自是忙扶着安氏,一同往堂屋前去用膳,嘴里还笑道:“女儿喜欢日日陪着娘亲用膳。” “恩,那血燕炖了三份,一份送给燕儿,一份送给嫣儿去。”安氏对着旁边的萃安吩咐着。 萃安眉头皱了皱,有些欲言又止:“这血燕来的不同,就炖了三份,嫣儿小姐那份……不如夫人先自己尝尝,毕竟您最近夜里一直睡得不踏实。” 安氏摇了摇头,一脸责怪之意:“都是自家孩子,不能这样分。” 贺云清心中知道娘亲善良,一直都当那贺语嫣为亲自来待,也是因为安家将母亲养的太好,嫁入贺家也无妾侍争宠,婆婆施压,导致安氏一直良善。 所以,才将那贺语嫣捧的极高,有时甚至都冷落了一些燕儿。 可是,娘亲啊娘亲,你可知道贺语嫣那就是个白眼狼呐。 “嫣儿妹妹进来虚不受补,娘亲那份血燕还是不要拿过去为好,省的妹妹病了。”贺云清一言,倒是让旁边的萃安有些微愣。 以前大小姐可是什么都紧着那位堂小姐,宁愿让自己的亲妹没有,也不会让那位堂小姐没有,今个还真是转了性子了。 “可是……”安氏的声音有些犹豫。 安氏的话还未说完,便是从门外传来一道清丽而又干脆的声音:“娘亲要是不愿意委屈了那贺语嫣,把女儿的那份拿去就好,反正娘亲一直都比较偏向贺语嫣。” 话落,便看见一十二岁的女子,身穿艳红色金丝长裙,眉将柳而争绿,面共桃儿竞红,娉娉袅袅十二载,豆蔻梢头好时节。 贺云燕的美,美得张扬跋扈,美得潇洒干净,美得让人观之不望。 “燕儿,我们终是一家人,娘亲偏着一些语嫣,也是因为语嫣没爹没娘,甚是可怜,这么小的人儿还那般懂事,不得不让人心疼。”安氏眉头微皱,瞪了一眼贺云燕。 “哼,爹说因为堂叔曾经在战场上救过他一命,所以让成为孤女的贺云燕享受贺府嫡女的尊贵,娘说贺语嫣可怜,所以要多疼爱她些。”贺云燕小眉毛一撇,脸颊泛红,一脸不屑。 “可是女儿怎么看,都觉得那贺语嫣不是个好人。”贺云燕出口就是直击主题,气的安氏直皱眉。 安氏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扔,恨铁不成钢的说道:“贺家能有今天就是因为知恩图报,你小小年纪就连良心都没有了吗?” 贺云燕才是不管安氏的火气大不大,只是继续扬眸哼道:“我又没说错,虽说那个小堂叔救过爹爹,可是爹爹也救了小堂叔一家,小堂叔因罪论斩之时要不是爹爹出手,小堂叔早死了,结果小堂叔病弱死后,爹爹还替人家养女儿,还送了人家儿子去战场历练。” “我们家哪里半点对不起贺语嫣他们了,可是贺语嫣本来就是人前一套背后一套。” 贺云燕还想再说时,安氏怒气冲天:“燕儿,是不是母亲少管教你了,教的你这般跋扈,萃安给我拿家法来。” “娘亲。”贺云燕有一瞬呆滞,但转而就是瞪着眼珠子,不服气的说道,“那娘亲就打死燕儿,认那个贺语嫣做女儿吧。” “娘亲,妹妹还小,妹妹也未说错,我们贺家对小堂叔一家已是仁至义尽,对贺语嫣更是没话说,可您却是宠着贺语嫣太过而忽视了妹妹,不只妹妹吃醋,女儿也是吃醋呢。”贺云清语调温柔,极为安抚人心,立马就是将安氏的火气消了六成。 贺云清想要去拉起贺云燕的小手,却是被贺云燕躲了开来,只见贺云燕撅着小嘴,倔强的说道:“姐姐一直是帮着贺语嫣的,今日为何帮我。” “因为,你才是我的妹妹。”贺云清语气真诚,眸子紧紧的盯着贺云燕那张久违的面孔,心里已是思绪万千。 这样的一句话,是贺云燕从未听过的,本来对于贺云清的那些气竟然一下子散了好多。 安氏气也是消了不少,本就是一个良善的妇人,自然不会再去责怪贺云燕,但还是故意板着脸说道:“语嫣也是个可怜的孩子,你们也不要欺负与她。” 接下来的气氛自然是好了很多,这应该是头一次贺云燕能跟贺云清一起坐下来吃饭,虽说贺云燕那张小脸一直都是冷哼哼,但是倒也不怎么拒绝贺云清给她夹菜了。 用过膳之后,贺云清便同安氏和贺云燕一同前往老祖宗的永寿堂。 永寿堂内倒没有多么富丽堂皇,朴素的江南小调却是让人耳目一新。 老祖宗坐在上面,其余的位置莺莺燕燕已经坐满了一片,贺语嫣显然是早早的就来了在那伏低做小给老祖宗捶腿捏肩。 直到安氏走进去坐在了最上手,老祖宗才是开了口。 “琉璃钗被我锁起来十七年都未曾再拿出来过,今日拿出来想要赠与你们,可是你们四房有八个丫头,我老了,也不知道该给谁。”老祖宗眯着眼,语气平淡,一字一句却牵动着众人的心神。 “老祖宗,既然如此,不如直接给我们二房的晖丫头吧,反正长房的姑娘们自然是不愁嫁,愁的可是我们这些呢,晖丫头可是我们贺府最俏的姑娘,那美貌自然能配上琉璃钗。”二房主母冯氏摇着一把扇子,捏着嗓子一副志在意得的样子。 贺家一共有四房,本是可以四代同堂,却是因为当年大战,让祖父惨死,幸好祖父生前有四子一女,一嫡五庶。 所以,这冯氏便是当年祖父的庶出二子的夫人。 只见冯氏身旁的贺佳晖一脸自得,也是觉得自己这番样貌不输任何人,要是能得到这钗定是博得众人高看呢。 老祖宗眯着眼睛看了一眼冯氏,才是摇头冷笑:“这钗要是能凭长相赠人,早就赠出去了,我表姐最不喜的就是以貌取人,所以今个有贵人来,帮我决定怎么送这个钗。” 贵人??? 前世,明明就是老祖宗出了三道题后,自己耍诈胜出,才拿下了这钗,如今怎么变成了有贵人来。 贺云清刚想询问什么的时候,便听到门外的门房大声通报:“二皇子驾到——” 楚君墨一声朱红色长袍,腰间一块墨玉,年及十七,有差济万人至肚量,身躯七尺,怀扫除四海之心计。 志气轩昂,胸襟秀丽,温润如玉,可是眼底的锋芒却是极为勾人。 那贺佳晖和贺语嫣的眼睛都红了,赶忙去各自偷偷整理自己的仪容,想要表现出最俏的一面。 楚君墨大踏步走来,向老祖宗问了好后,便是坐在了上首,一派谦谦公子的模样笑道:“今日因为姑太太说是要重启我母后当年留下的琉璃钗,所以我也想看看母后当年的遗物,便是来了这里。” 贺云清眉眼未抬,但是不得不承认,这皇上十七位皇子中,这二皇子楚君墨真的是长得最好看之人呐。 可惜啊,皇上最爱的女人之子,本来应该是皇上最宠的皇子,却沦落为皇上最恨之人。 皇上和先皇后真的可谓伉俪情深,先皇后却是难产而死,先皇后死时让皇上痛不欲生,从而把这份痛全部强加于二皇子的身上。 觉得是二皇子害死了自己的妻子,是二皇子杀死了自己的亲娘。 从而觉得二皇子楚君墨就是一个不孝的孽障,要不然十七个皇子中除了太子以外,凡是满了十四岁的都被封王,特许入朝为官。 唯独,二皇子楚君墨,还是孤身寡人一个。 贺云清暗暗摇头,自是觉得这二皇子也真是可怜至极,可是这遭遇也是好笑至极…… 楚君墨话说完后,便是环视了屋内一周,每位芳龄少女都是满眼怀春的看着自己,已是见怪不怪了。 唯独坐在那最上手位置的女子,却是眼底藏着可怜嘴角噙着笑意,好生奇怪。 看到这,楚君墨的眼里划过一丝玩味,面上却是一副温润公子的模样,笑道:“这位贺小姐,应该是长房贺舅舅的嫡长女吧。” 楚君墨的这一点名,可谓是将贺云清架到了火上烤了,毕竟这可是楚君墨进来后第一个观看的姑娘呢。 毕竟贺府虽然是三大世家,可是贺府三房庶出可未必能嫁到皇亲之家呢,所以从楚君墨进来之时,那所有人的眼睛都是红了起来了。 贺云清无奈抬眸望去,却是在楚君墨的眼里发现里几丝故意。 他是故意让自己被人恨的…… 第4章智答 还未等贺云清开口,一旁的贺语嫣便是忍不住了,微微抬头表现出自己最俏丽的弧度,再是微微一笑,觉得自己可以倾倒众生后,才是故作孱弱的说道:“回殿下,您说对了,正是贺家嫡长女贺云清,小女是贺家的贺语嫣。” 贺语嫣这一开口,自是气坏了还在那发呆的贺佳晖,觉得自己真是蠢笨,竟然没有抓住这个机会。 唯独贺云清秀眉微皱,这个贺语嫣真是丢人! 楚君墨见惯了女人,怎么会看不出来贺语嫣是何等意思,但还是保持着君子风度,故意笑道:“我倒是没有听过贺家有语字辈或是嫣字辈。” 楚君墨这一言,可是让贺语嫣难堪至极,贺语嫣故意不说清楚自己出身旁支,就是为了博得这楚君墨高看自己一眼,可是楚君墨偏偏给她点破,气的贺语嫣只能撅着小嘴想要表达委屈。 贺云清见楚君墨这般狠辣,一戳就是戳到了贺语嫣的软肋上,自是觉得好笑,忙是开口:“二皇子,有所不知,语嫣妹妹可不是我们贺府的,只不过是寄住在我们贺府的堂妹而已。” 寄住二字,贺云清咬的极重,因为贺语嫣最在意的就是这二字。 果然,贺语嫣一时之间便是尴尬在那,不知该如何开口。 “二皇子既然来了,便把琉璃钗拿出来,让二皇子决定这钗该许与何人。”老祖宗适时开口,虽说这贺语嫣不是贺家人,但是最起码姓贺,不能让其丢人。 片刻之后,便是由那兆嬷嬷捧着那紫檀木做的盒子站在一旁,再由楚君墨身旁的公公接过打开那盒子,小心翼翼的拿出那支琉璃钗。 琉璃钗一出来,屋内的女人就是不再镇定了。 琉璃钗啊琉璃钗,名副其实,那五光十色的光彩显露出它的不凡。 那精致的雕工,更是出自名家严卿之手,每一处都是鬼斧天成,好似拥有了这钗,真的可以拥有高贵一般。 只见贺语嫣盯着那钗出了神,捏着拳,暗暗念道,一定要是自己的,这样子自己才能告诉外人,贺府有多么重视自己,贺府会为自己撑腰。 贺云清盯着那钗却是没有多么热烈,若不是为了燕儿,自己才不想参与这种无谓的争夺。 楚君墨拿着手上的琉璃钗,眼里终于有了一丝丝温度,转眼却是笑道:“这是我母后的钗,母后赐给姑太太,姑太太既然想看哪个是有缘人,那么我来出三道题,胜者自然可以得这琉璃钗。” “这第一题是个对子,听闻贺府姑娘都是才女,想必都是可以对个一二,所以我自是不会为难与你们。”楚君墨的眸子不由的再次看了一眼贺云清。 这么多的女子都对这琉璃钗有着炽热,唯独她眼里一片平静,不知是装的还是真的不在乎。 就在众人都以为楚君墨第一题不会出的太难之时,楚君墨微微一笑,眸子闪过一丝寒意,母后的钗自己绝对不会送给别人的:“望江楼,望江流,望江楼下望江流,江楼千古,江流千古。” 此对一处,便是一片惊呼,就连老祖宗都看了一眼楚君墨,觉得自己今天真是请错了人,这第一题便是这般难,二皇子怕是想要要回这钗吧,看来自己这锁了十几年的琉璃钗怕是保不住了。 贺云清也是抬眸望去,这个楚君墨还真是卑鄙啊,真是嘴上一套温润如玉,府里一片黑墨。 这个对子是三十年前一个榜眼在望江楼写下的,至今无人能对,无人能解。 可是……,一切都有例外。 自己成为皇后的第一个科考的状元和探花便是对上了这个对子。 楚君墨眼底不屑至极,这贺家女想要拿这琉璃钗当真不配,母后的钗,自己还有大用呢,便是等到一刻钟后无人答出,自己收钗走人。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老祖宗头上都已经开始冒汗了,却依旧无人敢去答题。 真快要那一刻钟时,楚君墨依旧开始整了整衣领,打算起身走人时,一道清丽悦耳却让楚君墨觉得刺耳的声音响起。 “印月井,印月影,印月井中印月影,月井万年,月影万年。”贺云清扬眉,一副自得,眸中的嚣张直直的看着楚君墨,贺家的东西绝对不能这般丢脸的被拿走,楚君墨你太卑鄙了。 若是被你这般拿走,岂不是贺家女都会落下一个无才无德的名声吗,那贺家女的名声真的是完了啊。 楚君墨屏气,这才开始认认真真的看了一眼贺云清,不由的就将那双眸记住了。 “不知道是不是碰巧蒙上的。”贺佳晖很是气愤,在那小声的嘀咕了一句。 贺云清挑眉,笑道:“若是第一个是蒙的,那么第二个呢,赛诗台,赛诗才,赛诗台上赛诗才,诗台绝世,诗才绝世。” 第二个,贺云清一口气对上了这个三十年无人对上的绝对,而且还是两个对子。 楚君墨眼眸深不见底,嘴角的笑容开始慢慢淡化,声音却依旧温润:“第一个考才,第二个考德,那么贺姑娘就简单谈一下水患该如何治理吧。” 贺云清神色一顿,看到楚君墨眼里的玩味,心中已是思绪万千,如何治理水患,这个算不上难题。 修堤坝,改河道,引水……可是,这楚君墨真的是想听这些这么简单的话吗? 若是,说出来不和他意,这道题不就算是自己输了吗。 “因时制宜,水患之策怎么可以泛泛而谈,不如给我一日,让我细细道来,到时再交于二皇子可好?”贺云清低眉浅笑,一副无害的样子。 “好,那么第三题,我就等你送上水患策再出。”楚君墨当即便是拿上那琉璃钗起身告辞,直到走到贺云清的位置时才是顿了一下,深眸对视,竟然有一刻的慌乱。 而贺云清也是没有预料到楚君墨会站在自己的面前,匆忙抬头,望着那张脸真是不得不感叹一句,一代风流可谓千古风流啊。 “到时候,我自会前来请陆姑娘上门告知一二。”楚君墨说完,才是离去。 待楚君墨离去,屋内的众人都是有些不自在,尤其是那红着脸的贺佳晖满是酸味的抱怨道:“大姐姐真是好本领啊,连这种千古奇难的对子都能对上,真是厉害。” “大姐姐,自然厉害,这琉璃钗自然是配大姐姐才是合适。”贺语嫣忙是过来小心翼翼的讨好贺云清,但是那话里话外却不忘给贺云清拉仇恨。 贺云清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贺语嫣,自己身为嫡长房的嫡长女,需要在意这些庶出的仇视吗? “我厉害不厉害不知道,但是我觉得各位妹妹应该多学习一些了,省的被传出去贺家女连第一题都答不出来,真是丢人。”贺云清一语定音,那浑身的高贵与以往的任性不同,还带着满满的上位者气息。 贺语嫣等人自是有些不敢再去说话,都在惊觉这大小姐怎么好像是变了一个人般,就连贺云燕都是有些纳闷。 自己这个长姐虽然如以前一样都是这么霸道,可是以往却是任性不讲理,现在好像完完全全变了一个人般。 华灯初上,贺云清却是一直待在书房绘着明日的水患策,知道翘绿唤了几遍用膳,贺云清都是待在书房有些失神。 明年就是二哥战死的那一年了,自己却丝毫不知道该如何。 北疆的战场本就凶险,贺家军中万一再有奸细,那么二哥出事便将绝非天意,有可能是人为。 可是,究竟是何人为呢? 在这个夜里,京都一奢华的府邸中,楚君墨一声黑衣一脸严峻,再也没有半天那副强装出来的温润如玉。 此时的他,更像是杀神,地狱里来的杀神,一呼一吸之间都让人不敢与其争夺半分光芒。 “主子,北疆的战场的探子发来的消息,说是三皇子和五皇子都对那里有所布置了。”青峰恭敬无比的声音带了点沙哑,显然是长期没有进行休息。 楚君墨拿起那柬看了一眼后,便是冷笑了起来:“楚晋棣和楚怀玉真是贼心不死,太子之位还算稳固,他们就已经图谋军权了啊。” “那我们是不是也要……”青峰欲言又止,深怕慢人一步。 楚君墨将那柬扔到一旁的火炉里,眸子里都是寒意:“我父皇恨我如斯,他不会将那位置给我,所以我就偏偏要把他其余儿子的丑陋拔出来让他看看。” 话落,楚君墨再看了一眼那沙盘中的地形时,不由的想到了白日里那贺家的长女,暗道:“贺家这次怕是又要战死人了。” 第5章赌你 翌日一早,便是从前院传来,说是二皇子的马车来了,指名要接大小姐商量琉璃钗。 安氏本是有些不愿,毕竟这样贸贸然出行,可是很影响闺誉的。 不过老祖宗却是觉得无所谓,毕竟出于比试,再者贺云清要是不去,那么那琉璃钗真的就落到了二皇子手里,再也不会是贺家的东西了。 可是,直到日上三竿,贺云清才是梳妆好,姗姗出门。 翘绿有些担忧,扶着贺云清的胳膊小声说道:“主子,二皇子有请,我们却去的这么晚,怕是不好吧?” 贺云清却是丝毫不在意,笑道:“对于想要抢夺自己家东西的土匪,你不能给太多面子的。” 还未坐上马车,贺云清便是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娇声:“姐姐,妹妹在这里等了你许久呢。” 贺云清皱眉,这才叙叙望去,贺语嫣一声娇粉海棠装,扮的极为艳丽多姿,可算是将她的样貌完完全全衬托出来了。 这贺语嫣本身就是貌美,如今这么一扮,还真的是有几分海棠仙子之貌呢。 贺语嫣擦了擦额上的一滴汗珠,娇滴滴的说道:“姐姐今日去二皇子处,妹妹怕姐姐一人去男子住所不适,特意前来陪姐姐同去,可是姐姐许久未来,妹妹在这里可是等的好辛苦呢。” 贺云清冷笑,忙是制止了身旁想要反驳的翘绿,道:“既然妹妹想要同去,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这马车是来接我的,自是没有妹妹的位置,妹妹若是不嫌弃便是走着去吧。” “反正,二皇子府离我们这也不算太远。”贺云清说完,便是提裙上了马车,看都没有再看一眼贺语嫣。 贺语嫣的那点小心思怕是人尽皆知,不就是为了去二皇子府勾搭皇子吗? 翘绿有些兴奋,小声的问道:“主子,你觉得堂小姐会走过去吗?” “自然会去。”贺云燕闭眸深思,这第二题若是能过,就是不知道这二皇子第三题又会是怎么样了。 贺语嫣可是一个很顽强的人,一身都在追逐怎么样嫁入高门,区区走上几步就能进皇子府,怎么会不走呢。 “等会你给二皇子府的门外的侍卫说上一声,本小姐没有带任何人来,让她们好好提防,不要随便让人进来。”贺云清声音中划过一丝嘲讽。 翘绿忙是赶快点头,脸上布满了兴奋之色。 二皇子府虽说是显尽了天家本色,可是那府邸上却真的之写着“二皇子府”四个大字,没有任何封号。 走过三个连廊,贺云清才是被人带进了书房处歇息,说是二皇子等会便来。 这书房倒是精致而不奢华,可是这书房的书气却是不浓,反而有一股淡淡的杀伐之味。 贺云清心中倒是有了几分好奇,站起身来开始慢慢的巡视着书房的每一个角落,这才在书房的书架后面看到了沙盘。 而那沙盘上的战场,真是自己眼下魂牵梦绕的——北疆! “贺姑娘,你这般随意窥看别人书房的东西,怕是不好吧?”楚君墨不知道何时走了进来,拿着手中的紫檀木盒,很是玩味的看着贺云清。 贺云清虽是二世为人,但是这般没有礼貌的行为被人撞破,也确实是尴尬不少,脸色有些发红,但还是理直气壮的说道:“二皇子又不在朝中任职,可是却这般堂而皇之的在书房内摆着北疆战场,让有心人知道了,怕是会参上你一本的。” 贺云清这番话可是丝毫不给楚君墨留面子,直接指出楚君墨那尴尬的身份,可是楚君墨却笑而的高深莫测,丝毫没有生气。 “难不成,贺姑娘就是有心人派来的探子吗?”楚君墨摇了摇手中的紫檀木盒,威胁之意很是明显。 显然,之意思分明就是贺云清要是再惹自己生气,那么她就别指望拿回这琉璃钗了。 贺云清顿时就扬起了明媚的笑意,心里面却是再不停的骂着不要脸:“二皇子,小女无心之言,二皇子莫要生气。” “嗯,贺姑娘把你的水患策先交出来,我才能知道究竟给不给你。”楚君墨才是不理会贺云清的道歉,反正也是明白这道歉怕是口不对心。 贺云清脸色有些僵硬,良久才是试探说道:“二皇子虽说你温润如玉,谦谦公子,外界都说你说话算话,可是……” 可是,我觉得你根本不是这种人,老谋深算,自己前世怎么就没有发现呢。 “有话不妨直说。”楚君墨笑的很是意味深长,仿若贺云清说错一句就与这琉璃钗真的是无缘了。 贺云清很是气愤,自己二世为人,却被这楚君墨挑起了冲动,真是……不该! 不能与他一般见识,不能与他一般见识,不能与他一般见识。 贺云清在心里默念了三遍,才是笑的一脸灿烂:“二皇子,这琉璃钗对我有大用,所以这水患策,你可真的是要,好好看啊。” 好好看三个字,被贺云清咬得极为重要,这评判只有一人时,胜负真的就是全凭评判喜好了。 楚君墨还未等贺云清将手中的水患策拿出来递给他时,便是直接一把抢过来:“我楚君墨不是言而无信之人,你自是可以放心。” 贺云清咬牙,只能继续默念心经,劝说自己不要生气。 楚君墨本来很是敷衍的打开那水患策,总觉得再聪明的女子也不会将朝堂的问题分析的多么深刻,可是再往后看时,他的神情越来越凝重。 贺云清竟然将大楚所有河道的问题都一一列了出来,而且给每个问题都指出了相应的措施。 不得不说,这些措施虽然极为耗费工程,看起来有些劳民伤财,但是绝对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 自己早些时候就曾经想过这些,可是自己却是每一个水道都亲自考察过,研究过才能想到这些。 这个女子可是大门不出的闺阁之人,如何能将问题分析的如此清晰,甚至比自己的建议更好…… 楚君墨放下水患策,深眸注视着贺云清,良久,才是说道:“贺姑娘,真是天才,这纸上谈兵的本事真是让人望尘莫及。” “若真的是纸上谈兵的本事,二皇子就不会看的如此之久了吧。”贺云清很是不屑,自己当年可是每一个河道都去观看过,自己当年为了大楚可真的是尽心尽力。 这份水患策,可是自己当时与十几位大学士一起研究定下的措施呢。 可是到楚君墨嘴里成了纸上谈兵,真是可笑。 楚君墨点头,嘴角的笑意终于是真诚了几分,笑道:“这份水患策,贺姑娘是打算赠与我,还是交于我。” “我要提醒贺姑娘,若是这种水患策被外人知道是出自姑娘之手,这策里的措施一个都实施不了,而且姑娘也会被人传出不好的名声。” 楚君墨笑的越是真诚,贺云清觉得他越是老奸巨猾。 这分明就是直接黑掉自己前世多年的成果,据为己有啊! 这么直接的勒索,真的是枉费了那张温润如玉的脸。 “好,这份水患策我从未见过。”贺云清很是大气,但是眼底的狡黠却是一闪而过。 自己这次真的没选错人。 想要插手北疆,那么必须得有强劲的后台,除了皇子还有谁可以这么直接插手呢? 三皇子心胸狭窄,定然是第二个楚怀玉,过河拆桥绝对是皇家风范。 太子愚笨不堪,地位肯定不保。 唯独这二皇子不显山不漏水,在朝中当隐形人,可是身份却何其尊贵。 前世,自己也是听楚怀玉感叹过,说楚君墨这人势力之强真的是让人望而生畏,皇上面上从未疼过楚君墨,好似恨他恨得不行。 恐怕就连楚君墨都觉得自己的父皇恨自己入骨吧。 可是皇上内里却是暗暗扶持楚君墨,将一切得用的有用的全部暗暗的交给楚君墨。 楚怀玉即位后,不只一次感慨皇帝的偏向,也疑惑为何皇帝会面上一套背后一套,也幸好楚君墨前世对皇位没有争夺之意,否则皇帝是谁做,还不一定呢。 不过,这个疑惑,贺云清怕是有些了解。 楚君墨的母后死了,哪怕皇帝如何护着,都不可能让他在后宫中安全长大。 一个没有母后庇佑的嫡子,一个皇上最爱的女人的儿子,是后宫所有人的忌惮,也必定成为后宫的靶子。 那么皇帝,所幸装出恨楚君墨恨到咬牙切齿,让所有人都觉得楚君墨不会攀上皇位,暗地里却是偷偷培养,暗暗栽培。 皇上,真的是煞费苦心啊。 不过即使如此,楚君墨这唯一嫡子的身份,怕是在那后宫中也不好过吧。 所以,自己这次要压上全部身家,压楚君墨赢,挑起他的夺嫡心,助他夺嫡,助己灭仇! 而且,刚刚看到楚君墨书房那北疆的沙盘,自己的心里更是安定了几分,那沙盘可以充分的说明楚君墨他已经有自己的势力了,而且他的势力不低。 否则,战场地图这种重要东西,怎么会出现在一个无权无势的皇子手中呢? 第6章别样的感觉 “贺姑娘是个聪明人。”楚君墨将那水患策收了起来,笑的又是温润如玉的骗人。 贺云清做了良久准备,才是抬头,直逼楚君墨的双眸,强硬开口:“我想跟二皇子做个交易。” “哦,想拿这个换琉璃钗?”楚君墨将手中的紫檀盒子直接递给了贺云清,对于水患策而言,这个琉璃钗显然就没有那么重要了。 贺云清伸手毫不客气的接过那盒子,却是摇摇头:“二皇子言而有信,不是应该出三道题吗,那么小女就为二皇子出三题。” “下个月突厥将有异动,所以粮草先行方是大事。”贺云清明眸皓齿,回忆着当年那战局,继续道,“可是突厥却因为前年雪灾无半点余粮,加上突厥王已是身体不行,第二个月必然会死,若是此时二皇子能入朝出使突厥,必定可以收服突厥。” “放肆,我入不入朝是你能评论的吗?”楚君墨语气有些凶狠,可是眸里却无半点恼色,显然已经开始衡量这消息来源的可靠性了。 楚君墨一直再等入朝的时机,毕竟想要行事方便些,就必须入朝,否则自己身边这么多势力早晚会被发现。 而贺云清提出的这个时机,真的是绝佳的时机。 贺云清从分析出皇帝对楚君墨的态度后,自觉得楚君墨已是立府之龄,后宫之人怕是已经无法干涉,那么已经算是安全良多。 皇帝自是不会再去过多干涉,定会让楚君墨入朝。 贺云清却是笑的真诚无比,那双眸好像真的能窥探人心,语气带着几分诱惑:“二皇子,你手下势力如此之多,难道真的是一个清心寡欲之人吗?小女提出的这个时机,自然是最好的时机。” “而且出了你这个门,我自是会忘记我说的任何话。”贺云清邪魅一笑,声音悠然。 楚君墨却是起身,一步一步逼进贺云清,好似想要好好看清楚眼前这个女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这个女人为何如此大胆。 这个女人为何如此……不同。 可是,直到闻到那温婉的梨花香,低眸看着贺云清那吹弹可破的小脸,和那笑盈盈的双眸时,楚君墨竟然有些不好意思,喉咙有一丝滚烫。 总觉得,眸前的的女人这么细细一看,真的很是好看。 而贺云清也是没有想到楚君墨会突然这么过来,与自己这般尽在咫尺的距离顿时让自己很是惊慌。 所说自己前世嫁过人,可是自己也没有跟别的男人这般亲近过。 但是不能乱,一定要镇定,否则自己无凭无据如何取信与他。 想到这贺云清昂首挺胸,好像丝毫不惧,但是当她感受到楚君墨鼻息间那滚烫的气息时,脸不自觉的便是滚烫了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竟然这般害羞,难不成是因为楚君墨这斯的皮囊长得过于好看不成。 楚君墨定了定神,先是开口,那双眸里竟有一丝丝暧昧之意:“贺姑娘如此大礼,所图何事?” 贺云清终于是有几分羞怯,毕竟楚君墨身上那淡淡的清竹香味加上那张妖孽脸庞,真的是让人有些意乱情迷…… 贺云清不得不向后退了一步,以此来打破了这个僵局。 良久,贺云清才是恢复了神色,抬起眸子好像什么都未曾发生,指了指北疆的战场,坚定的说道:“我希望殿下,能在该出手时出手,抱住北疆的贺家人。” 楚君墨一怔,眼底掠过一丝狐疑,这贺云清难道也觉得贺家会出事吗? 可是,自己分明试探过贺将军,贺将军对与北疆的战场可是信心十足。 贺云清啊贺云清,你还真的是聪明啊。 “好,我答应你,只要你的消息属实。”楚君墨转过身去,轻轻的不自觉的合了一下手掌,因为刚刚好似触碰到了她的手,那柔腻的温度真的是有些与众不同。 “谢殿下。”贺云清终于是喜笑颜开,一直压在她胸口的大石头终于是可以取下来一会,让她喘口气了。 尤其是在她刚刚看到自己提出保贺家人时,楚君墨眼里的震惊,她就知道她猜的没错,果然是人为的。 而且楚君墨知道是何人为,并且自己真的没有选错人。 一直到贺云清出去,楚君墨都有些不自觉得看着自己的手,嘴角更是不自觉得挂着几分弧度。 青峰疑惑不解,看着自己主子这百年难得一见的奇观问道:“主子,莫不是有好消息不成?是北疆的事情,还是南蛮的事情……” “嗯?”楚君墨看了一眼青峰,那一眼便又是冷酷无情,但是转瞬轻轻笑了起来:“或许都有些吧……” 贺家长女,看来不只身份高贵,人也是极其聪明。 怪不得是京都炙手可热的人,也是几位兄弟想要娶的名门闺秀啊。 贺云清从二皇子府出来,心情是一片大好,引得翘绿都喜笑颜开:“主子,你能拿回这琉璃钗,定是会让京都众人对主子更加高看一眼的呢。” 那一副得意的样子,也是有些渲染了贺云清的喜意:“你主子可不在乎京都众人。” 可是这好心情还未持续一刻,便是听到一孱弱的声音:“姐姐,你怎么去了这般久,妹妹在次等你中了暑气,差点就是惨死与此,幸亏得以这位公子相救,不如先进二皇子府里为我宣医歇息一下吧。” 那语气中的可怜孱弱,一般人还真的是扮不出来。 贺云清回头一看,果然是贺语嫣苍白着一张小脸,额上渗着几滴汗珠,伸出小手做出娇怜的姿态,真是让人好生心疼。 还真的是走过来了,为了进这二皇子府连装病的主意都想出来了,真是不知廉耻。 贺语嫣还在那扮着孱弱,目光时不时的瞥上一眼二皇子府的门口,一心一意想要进去,再二皇子面前展现一下自己的娇怜,博得二皇子的怜爱…… 可是,贺语嫣再一回眸,才是发现贺云清的眸子里的恨意惊人。 贺云清抬眸望去,才是发现贺语嫣身旁竟然站着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楚怀玉! 楚怀玉一件蓝色云祥符的长袍,腰间束着一条青色锦带,整个人丰神俊朗又透着高贵不凡,这份高贵是皇家子弟特有的高贵。 可是那眼底的野心和算计依如前世那般,藏都藏不住。 虽说皇家子弟都是有一副好皮囊,可是自己今日细细看下去,楚怀玉长得还真的不如楚君墨。 可是前世自己眼睛为何如此之瞎,竟然会觉得他是上天派下来的仙,俊的耀眼,俊的夺目。 夺了自己的心,夺了自己的家,夺了自己的头颅。 呵呵,真是可笑。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可是这份恨自己得要藏着,藏得很深很深。 楚怀玉,你听着,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你的死期不远了。 还有你,贺语嫣,我要让你好好享受一切后再一点点死去。 贺云清这才扬眸,笑的有些僵硬,眼底的恨意哪怕掩去了但还是那么骇人:“多谢五皇子照顾我的妹妹,小女这厢有礼了。” 楚怀玉有些惊骇,眼前的女子自己从未见过,可是却一语道出了自己的身份,难不成是哪位大家的闺秀? “这位姑娘无需如此,本王也只是恰巧路过,看到这姑娘甚是可怜,帮上一把而已。”楚怀玉笑的很是暖人,可是那暖人的皮下藏着多少狠毒。 而贺语嫣却是大喜过望,本来一心想着去勾搭二皇子,没想到自己这随意一装就勾搭出了一个五皇子。 这五皇子可是封了王的,可比那二皇子出息多了,说不定自己就可以成为最尊贵的女人。 刚刚自己还怕这公子看上自己的美貌,缠上自己,不敢自报家门,还可惜这公子长得一表人才,让自己有点小小动心呢。 没想到竟然是五皇子,早知道自己就应该早点说自己是贺家人了,让五皇子高看自己一眼。 想到这贺语嫣的眉眼一下子就是更加温顺,惹人怜爱,媚眼更是乱飞了起来,娇滴滴的说道:“刚刚真是谢谢五皇子相救,小女真的是好生幸运。” 看到这,贺云清自是没了兴趣,反正这对狗男女前世就勾搭在了一起,今生说不定可以更早的勾搭在一起呢。 贺云清招呼也没打一声,便是带着翘绿直接坐上马车了。 贺语嫣见贺云清一走,更是将那娇媚表现的更加入骨,脚步一个不稳,就是孱弱的想要摔倒了…… 千钧一发之时,楚怀玉忙是伸手将贺语嫣抱了起来,那双手恰好就碰到了那胸前凸起的柔软。 楚怀玉可是情场高手,怎么看不出来贺语嫣的目的,美人在怀的便宜不占白不占,那双手便是用了点力。 这一下,可是让贺语嫣一声娇哼,身子一软彻底软在了楚怀玉的怀里。 贺语嫣红着小脸,飞着媚眼,娇滴滴的说道:“五皇子,我姐姐走了,你能把我送回贺家吗?” “你是贺家人,你姐姐是贺家长女贺云清?”楚怀玉这才正式的看了一眼贺语嫣,转而就是将目光投向了那辆已经远离的马车。 贺家女,贺家军…… 第7章争夺 当天,贺语嫣很是荣光满面坐着楚怀玉的马车的回到了贺府的事情,除了贺云燕却是没任何人知道了。 反正,狗男女,必定能天长地久嘛。 一连两日,贺云燕都是在尽心尽力的陪着安氏,想要弥补前世的疑惑。 直到端午佳节来临,京城贵女都要进宫。 安氏将三人送至门口,不停的念叨:“进宫不是小事,你们三人切勿要出什么岔子,互相帮衬照顾。云清,你是大姐,照顾好两个妹妹。” 贺语嫣低眉顺眼回道:“婶婶,姐姐自会照顾我,您放心吧。” 贺云燕不屑道:“谁让她照顾,我能自己照顾自己,她的照顾还是留给贺语嫣吧。” 安氏摇头瞪了一眼贺云燕:“你们是姐妹,你休要胡闹。” 贺云燕很是气愤,哼了一声便是率先走开。 贺府前早早停了几人的马车,最前方精致华丽的马车便是贺云清的马车,贺云清走到马车前,发现贺语嫣竟然也跟了上来。 贺云清差点忘了以前和贺语嫣关系要好,不顾身份马车也要同坐,这以前的事情得要好好改改了,否则自己要是连在马车上都要对着贺语嫣真是头疼。 可是安氏在场,凭着安氏对贺语嫣的那份心思,贺云清也不敢随意折辱贺语嫣,否则真的会伤了安氏的心。 要不是因为安氏的原因,自己早就收拾了贺语嫣了。 于是贺云清只能故作温柔的笑道:“妹妹,我这马车小,容不下两人,你便到后面的马车坐吧。” 赶人的意思不要太明显,贺语嫣湿漉漉的眼睛望着贺云清,软声道:“姐姐,我们一直同乘,不觉得挤啊。” “我明白,”贺云清笑道,“可是进宫不是小事,身份这种事情还是注意一下,对你我都好。” 贺云燕奇怪的看着两人,平日和贺语嫣欢声笑语,头也不回的在马车里说女儿私密,今日怎么一改常态,身份区分这种事贺云清何时在乎过。 贺语嫣脸色一白,戚戚然道:“原来姐姐是嫌弃妹妹出身,给姐姐丢人了,妹妹这就到后面去坐。”说罢转身走,那柔柔的目光还不时的看一眼安氏,以博同情。 贺云清也没有挽留的意思,安氏看不过去,道:“云清啊,这事应该没有关系,毕竟她是你妹妹。” 贺云清明白安氏定是会出声,毕竟贺语嫣可是很会在安氏面前做人,所以自己得要早日在安氏面前拆穿贺语嫣。 省的自己这位娘亲一心认为贺语嫣是个可怜人儿,脾气好性格好……,殊不知这贺语嫣就是一条养不熟的狗。 “母亲,进宫之事不能坏了规矩,不然外人瞧见对语嫣妹妹的名声也不好。”贺云清一席话安氏也没了法子。 贺语嫣见状,气的心肝疼,使劲跺跺脚却只能乖乖离去。 贺云清看向准备上马车的贺云燕,笑道:“妹妹,我们好久不同坐,不嫌弃和我挤挤罢。” 皇城鸿鹤街乃第一大街,横跨皇城中心,纵横连着四大副街,乃是最豪华繁荣之地。街道可容六驾马车并驾而驱,即使如此,街上的人流湍急,马车依然行的很慢。 贺云清这辆马车尊贵至极,且不说马车四面皆是昂贵精美的丝绸所装裹,单说车顶上便悬一颗东海明珠。贺云燕是从来没上过她的马车的,紧紧盯着坐在对面的贺云清,她坐姿端正,手捧一本闲书,面庞透过绉纱落下一片阴影来,如贺云燕对贺云清的看法,神秘而又藏着致命的美丽。 她怎么也想不通,贺云清把贺语嫣赶了下去,关键是邀她同乘。 贺云清淡淡翻过一面,姣好的面容扬起一抹笑意,轻声道:“皇宫还远着,妹妹若是觉得无聊,桌上有几本小画册还不错。” 贺云燕有些窘迫,还真下意识看案几上的小画册去了,顿了半天才道:“姐姐向来和我不同乘,今日怎么有如此雅致。” 贺云清装作听不见她语气中的不忿,又是翻看一页,眼睛快速的在书页上下:“我们是一母同胞的姐妹,乘坐一辆马车有何不可。” 贺云燕实在接受不了贺云清的装模作样,眼神中带着不屑:“姐姐就别吞吞吐吐了,琉璃钗你都抢了去,我还有什么让你图谋的。” 贺云清听见贺云燕这般说话,心里暗叹自己以前的愚蠢,姐妹两能怀疑到这种地步。她合上书,终于正眼看向贺云燕,郑重道:“以前是姐姐对不起你,现在姐姐想补偿这么多年对你的亏欠。” 贺云清的眼睛暗自闪着光芒,那般的郑重是贺云燕没有看过的,即使她觉得贺云清有作假的成分,但那逼人的神情和正色的语气不禁让贺云燕一愣。 贺云清这时从背后拿出一个精致的锦盒来,递给贺云燕,道:“这是姐姐给你准备的礼物,希望它能代表我的诚意。” 贺云燕已经猜不透她了,只能半信半疑的将那锦盒拿上,缓缓的打开。 一支精致的发钗躺在盒中,近乎透明的钗体温润而富有灵气,无一丝杂质;最吸引人的便是钗头上的宝石,象征着至尊的地位。 五光十色琉璃钗,自己竟然还再次有机会再见到它…… “琉璃钗!”贺云燕感慨,转而就是疑惑的看向贺云清,声音中故意带着几丝不在意,“这是姐姐……送给我的?妹妹虽不像姐姐是个才女,但是妹妹也不会随便夺他人之好。” 贺云清浅笑不语,自己这个妹妹还真的是倔强啊,便是拿起那钗,抬手轻轻插到贺云燕的头上,轻声道:“想来想去,这琉璃钗还是最配我贺家女儿。” 看着贺云燕有些呆愣而僵硬的面庞,贺云清终于是只能巧妙的点出义勇将军府的事情,若是不拿此事来做威胁,这贺云燕怕是不会收的。 贺云清神色中有几分愧疚,眸中尽显真诚:“我要这琉璃钗,带给我妹妹最好的婚嫁,也带来最好的良人。” 贺云清柔声又带着霸道的话语让贺云燕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心里的很多气好像消了不少,但面子上别扭,毕竟这么多年自己若是直接收下自是不好。 可是,这钗对于自己而言真的是太过重要了。 毕竟义勇将军夫人真的是一直以先皇后为准则选媳,自己带上这钗或许真的就能让她高看一眼吧。 良久,贺云燕才是轻轻的点了点头:“那……那就谢过姐姐了。只不过这钗我不能收下,带今日宴会一完,妹妹自是原物归还。” 贺云清眼睛晶亮,燕儿能抛开琉璃钗带来的诱惑而选择放手,让她惊喜,笑道:“姐姐赠予你,怎还会轻易收回来之理。” 可是贺云燕却是笃定宴会一完就将这钗还给姐姐,毕竟这钗真的是太重要了。 虽说二人的关系再慢慢改善,可是毕竟隔阂太多,所以贺云燕整个人人被琉璃钗带的有些坐立不安,脸蛋上飘上红云,被这钗一衬,真是出水芙蓉,国色天香。 贺云清能看出她是真心喜欢,有了这钗,义勇将军府定能高看贺云燕一眼,也算是弥补上辈子的亏欠罢。 马车摇摇晃晃到了宫门,这南城门便是他们进宫的地方,是不允许坐马车的。 贺云清和一脸小心翼翼的贺云燕下了马车,转头便看见贺语嫣快步走上来。她的神情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怯生生道:“终于见到姐姐了,自小我与姐姐便同乘一辆,欢声笑语好不快乐。这一下没了姐姐,妹妹一时间不太适应。” 贺语嫣见贺云清没反应,准备挤出几滴泪来,眼神一瞟,指着贺云燕的头上:“这钗怎会在你头上,它对姐姐何等重要,你再是喜欢也不能干见不得人的事啊。” 贺语嫣大肆宣扬,旁边的女眷都往这边看来,瞧见贺云燕头上的琉璃钗,一时间议论纷纷。 毕竟贺云燕从二皇子手上拿回来琉璃钗的事情已经在京贵圈中传开了,而且贺云燕与贺云清自幼关系就不好,也是大家都熟知的事情。 所以,这钗从贺云清的手上变到了贺云燕的手上。 其中肯定是有什么故事的,京城贵女们的眼神中可都带着探究。 “见不得人的事?”贺云燕气的脸色涨红,看着周围那些人的不屑,她可不是受气的人,呛声回道:“不是偷也不是抢,是姐姐送给我的。姐姐说这钗与我今日的衣服极配,送给我带的。” 只是因为衣服配,便把琉璃钗送于贺云燕,贺云清何时这般好心了。 贺语嫣哑口无言,又想不出什么反驳,只能脸色一变,低声软弱道:“原来如此,是我错怪燕妹妹了。” 她气的心肝疼,有千百不愿也不好表现,毕竟贺云燕才是贺云清的姐妹。 可是……,若是这钗真的是被贺云燕戴上了,那么不就是告诉了众人,自己在贺家的地位不如贺云燕吗? 自己这么久来向众人展示的一切,不都是被这一支钗给戳破了吗。 贺语嫣做着最后的垂死挣扎,只希望能博上一搏,小心翼翼的低声说道:“燕妹妹气质卓绝,确实和这钗很配。只是……,只是这乃先皇后之物,今日皇上若是到来,岂不是会让皇上睹物思人吗?” 贺云清冷笑不已,这个贺语嫣真是越来越聪明了,连皇上都敢搬出来。 第8章本是同根生 贺云燕自然是知道皇上皇后伉俪情深,一下子也是有些害怕头上这钗没有给自己引来义勇将军府的青睐,倒是惹来皇上的不悦,那就不好了。 但是让她现在取下来,岂不是刚刚好就应正了贺语嫣刚刚那么大声说的话吗,外人说不定还真觉得自己是耍泼无赖或者偷来的这宝钗呢。 贺云燕一时在那有些没了办法,但还是昂首挺胸,丝毫不去示弱。 这一下子真的是让外面围观的人群沸腾了起来,先是看贺语嫣为贺云清打抱不平想要抢回宝钗,再是看到贺云燕趾高气扬的模样。 大家顿时真的觉得这贺云燕肯定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还去凶那娇弱可怜的贺语嫣呢。 “贺云燕啊,你好歹也是世家之女,莫要轻易就去欺负人家孤女。”不知是谁在人群中开了头,这下子便有很多好事之人插上了几句。 “是啊,贺家女,得要行的端做得正呢,莫要为了一己私心就随意夺他人好。” 嘲讽声扑面而来,可是贺云燕却丝毫不低头,咬着唇,抬着眸狠狠与众人对视。 再反观贺云燕,那一副小女儿家姿态楚楚可怜,眼神还时不时瞥上一眼围观的众人,想要显示自己的无助。 “哈哈。“贺云清笑出了声,对着众人高声说道,”琉璃钗是先皇后赏给我贺家的,我贺云清赠给我嫡亲的妹妹有何不妥,需要你们这些人说三道四?“ “还是说,你们觉得这琉璃钗不应该在我们贺家,是在质疑先皇后临终前的旨意吗?“贺云清何其霸气,一言一语便是让周围顿时没了声音。 谁还敢再说三道四落个长舌妇的名声,说不定还得安个蔑视圣旨的名头呢。 于是,众人纷纷散去。 贺云清懒得和贺语嫣搅和,横眉冷目,极为不屑的说道:“收好你的小心思,别让我现在就收拾了你。“ 贺语嫣刚想辩驳,便是看到她们已经一同进了宫门,看着他们的背影,眼神中仿佛燃烧熊熊火焰,指甲深深嵌入手心。 贺云清、贺云燕,你们给我等着。 南城门早早有宫女等着,领着众女眷进入南城门。这熟悉的青砖琉瓦,刺痛贺云清的眼睛,仿佛贺家灭门还有楚怀玉的冷漠一一浮现眼前。 正轴青鸾殿,此时宾客云集,丝竹悦耳。 此乃皇宫的休闲处所,只要上这一百八十阶台阶,便是真正的皇亲贵胄、重中之重。 这青鸾殿当时是贺云清与楚怀玉携手成婚的地方,如今她再脚踩这阶梯,显得极为讽刺。楚怀玉穿着华贵的婚服,看着她:“以后朕与你携手,看遍这江山。” 呵,看遍江山,他坐拥的江山可曾想过是谁帮他夺下,是谁帮他守护的。 青鸾殿坐北朝南,四周通透,为了迎合端午气氛,宫中特意挂上轻纱,轻纱随风飘动,不失赏舞赏乐的绝妙之处。 左右两侧各设坐席,中间用一个大看台隔开,女眷自是坐在右侧。 前些日子得到琉璃钗一举成名的贺云清一出现,引起不少骚动,多少人嫉妒她的身份和脸蛋,竟然学问也深不可测,谁要是娶了她,相当于有了贺家的支撑,可谓人生圆满。 贺云清身穿蜀锦锦裙,裙摆委地,暗金条纹流光溢彩;头上累丝嵌宝石凤簪华贵精致,竟在她的光辉下成了陪衬,螓首蛾眉,双手自然摆放在胸前,缓步进来,与生俱来的高贵气场令旁人侧目。 贺云清和贺云燕自当坐在一排,很多公子哥按捺不住,竟在当场吟诗作对起来,其意也不过说天仙下凡、蓬荜生辉之类的,贺云燕看在眼里觉得好笑,好像谁夸得更好就能娶她姐姐似的。 但贺云清坐在一处不语,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强大气场,公子哥见贺云清没反应悻然闭嘴;对贺家背景的人也有些怵得慌,拍胸脯幸亏没和他们坐一起。 贺云清和贺云燕姐妹一出现,自当拿出比较议论一番。 “贺家姐妹从来没坐在一起,今日怎么特别了。” “贺云清和贺语嫣玩的最近,她这次却坐到边上,难道明白自己身份了吗。” 贺语嫣早就发现所有人的视线聚集在贺云清的身上,又妒忌又气愤,一听这话,随即看了那女子一眼,转而就是低下头装起了可怜。 几个女子还是叽叽喳喳不停:“孤女就是孤女,总归不是自家姐妹。反倒是贺云燕,比不上她姐姐,更比不上那贺语嫣,听闻她脾气泼辣又骄纵,得理不饶人。” “看她一副高不可攀的样子便知有小姐脾气,谁让她是贺家的女儿呢。” “我觉得贺语嫣人不错,和贺云燕在一起不如和贺语嫣。” 贺语嫣瞥着那几人,心中暗自冷笑:拿贺云燕来衬托自己的无辜和善良,还不是几句话的事情。 贺云燕听见后面的议论,气的小脸发红,却不辩驳,总觉得参与这种吵架就是失了贵女的气派。 贺云清看在眼里,她平日是出口呛声,但对这事好像从未争辩过,倒有些不像她。 虽然自己是知道他们是从哪儿听来的歪风,源头制不住总归无用,可是这关乎女儿家品行问题,眼下不能任由他们传播。 贺云清抬眸,挂上那副标准的微笑脸,那笑容仿佛绵里藏针,让人不寒而栗:“几位姑娘是从哪听见的谣言,这东西可不能乱传啊,知不知道会害死人的。” 几个姑娘被她的样子吓得背脊发凉,小声回道:“不知道,大家都知道贺云燕的名声不好,敢做不敢当吗。” “这大家是谁,你们亲眼看见贺云燕撒泼了吗?”贺云清气就气在谣言,谣言能毁了一个人,恰恰谣言又是最不用费力气、不用负责的传播方式。 几个姑娘面面相觑,不敢回答。其中一个姑娘指着贺语嫣,恍然大悟道:“贺语嫣是贺家人,有她作证。前些时候她还说贺云燕抢了她的东西呢。” 贺云清看向贺语嫣,贺语嫣眼睛瞪得极大,摆手矢口否认:“姐姐你别听他们瞎说。” 贺云燕本来不想管,但贺云清为她出头自己总不能不做声,嘲讽道:“原来我抢了你的东西,我今天才知道。贺语嫣,你乱说坏话,也太卑鄙了吧。” 几人疑惑的看向贺语嫣,贺语嫣此时眼睛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无辜可人。 “姐姐你千万别听她们瞎说,她们是落井下石,看我和姐姐不坐在一起,编出来生事的。”说完,那委屈的泪珠终于滑落。 贺云燕可是受够了贺语嫣那楚楚可怜的样子,刚刚她那话的意思就说姐姐冷落欺负她呗,冷笑:“你拿我衬托便算了,如今你都骂到姐姐头上,不知好歹。” 贺云清冷眼旁观,再也不像往常那般去帮助贺语嫣,反而处处打压,让贺语嫣很疑惑,难道自己做什么透出端倪? 知道现在说多错多,咽着口气不语,像是给贺云燕认错。 贺云燕觉得出了口恶气,转头看着贺云清,觉得有贺云清这个姐姐也还算不错,点头笑道:“姐姐这般护短,别人以为我贺家人都是伶牙俐齿呢。” “那也不能听之任之啊,你未来夫婿怎么想。”贺云清笑道。 这两人相视一笑,拉进不少距离,这也许是姐妹间的血缘关系。 她们几人之间的斗嘴简直是九牛一毛,真正的主角已经到了青鸾殿的门口,所有人站起身行礼迎接。 “臣等见过各位皇子。” 只见青鸾殿的门口,陆续的走进几人,他们身穿金丝银线缎袍,头戴王珠玉冠,生来便是这大楚天下的至尊。当然这金贵皇子间也不是都亲密无间,从几人行走间便看出端倪。 总有皇子站在几人之间,如众星捧月,在场的女子无不想嫁入皇家,成为人上人。 其中一人好像更受女子倾心,他的头发墨黑,靛蓝色的长袍袖口都镶绣着银丝的滚边,腰间束着一条青色祥云锦带,整个人丰神俊朗,温润如玉。 虽说楚君墨这个二皇子无任何头衔,但是却抵挡不住他的身份才是真正的尊贵,这么多皇子中唯一的嫡子。 而且还是皇上最爱的女人的儿子,虽说没有王位,但是楚君墨的府邸却是被皇帝修的奢华无比。 所以说谁也不敢肯定这楚君墨是不是真的就跟那皇位无缘,毕竟立嫡立长才是王道嘛,尤其是在现下太子的位置好像并不是很稳的前提下 楚君墨永远都是这样的一副表象,装的谦谦公子,可是内里却是腹黑无比。 对于楚君墨的腹黑,贺云清早就领教了,但是还是抬眸望了他一眼,真是好皮囊尽会骗人。 但是也就这么一抬眸,贺云清再次看到了那人——楚怀玉,楚怀玉一声白衣,端的是潇洒贵公子的形象,眼里虽然盛着满满的温和,但是那薄唇真的是看起来真的刻薄寡义。 当初贺自己便是爱上他的俊朗神韵,爱上他挂在嘴边的甜言蜜语,爱上他的虚无谎言…… 第9章凝霜露 而此时的贺云清的眼神却含着无数的冰刀,毫不掩饰的向那人抛去,若是可以,她现在就将他剥皮拔筋,用鲜血祭奠那些贺家战士。 哪怕那日见过一面,自己对他的恨意也是越来越深。 楚君墨也是感受到贺云清散发的刺骨寒意,顺她眼眸看去,却什么也看不到,这个女人真的是想法太多了。 楚怀玉生的一副好皮囊,被他人这样看惯了,却在人群间感受到一股强大的怨念,他扫视许久也不见痕迹,心生警惕。 几位皇子左侧排开落座,楚怀玉刚好坐在贺家女的斜对面,离她不远。 旁座的十一皇子端起茶盏,无意的嘲笑着:“自你落座对面的姑娘便看着你了。” 楚怀玉抬眼,发觉对面的贺语嫣一脸娇羞,发现他看过来时,立马低下头去。 楚怀玉象征性的对贺语嫣点头,可心思一动,移眼向左侧看去,贺云清端坐在一处,虽然低调无闻却忽略不掉她,反而越看越上瘾。 贺语嫣怎会没看见楚怀玉的眼神,见他打量着贺云清,心生怒火。 楚怀玉眼角含笑,仿佛这话并不重要,悠然道出:“只有贺云清能入得我眼。” 十一皇子无语,贺云清是他们首要相争的女人,不如说贺家才是他们要争的势力,身后庞大的贺家才是他们最有利的支撑。 听起来好像不公平,但是他们在算计女人带来的利益,女人也是再算计他们带来的地位。 贺语嫣心中无法平静,她若是错过这次机会也不知几时才能见到楚怀玉,千万不能出差错。 她死死盯着贺云燕头上的钗,要是这钗在她头上用得着这么麻烦吗,定是会让楚怀玉高看自己一眼的。 想了半天,贺语嫣从怀中拿出了一个瓶子,趁着不注意,滴进酒杯里。皱着眉头盯着那酒杯,仿佛下了天大的决定,最后捧起酒杯一饮而尽。 这时,随着史官一声高吟,皇贵妃穿着凤袍出现。 “今日共度端午,可不要拘谨啊。”皇贵妃笑道。 端午又称诗人节,宴会开始后,免不了一些乘兴作诗,若是哪位公子姑娘出彩,定能从他们口中套得佳句来,此人定会在皇城中传开。 歌舞后,各个少爷小姐纷纷坐不住,定要上前展露一手才好。 贺云清看着坐立不安的贺云燕,转瞬便看到对面气质斐然的男子,将手轻轻搭在她手上,安慰道:“你不是已经练了许久,还紧张吗。” 贺云燕点点头,眼睛晶亮:“紧张。” 对面义勇将军嫡子胡建飞身材高挑,剑眉星目,因琉璃钗的原因,倒是惊诧的多看了贺云燕几眼,相信将军府夫人也早已看见贺云燕了。 宫里将表演的公子小姐分成两两对决,贺云清看完台上人的表演后,沉吟道:“她们的功底比你差些,只需将其他人当成青菜萝卜便好。”在贺云燕上场前,贺云清轻声提醒。 贺云燕准备的是支独舞,她头上的琉璃钗太过招摇,全场人都看着她,就连皇贵妃也颔首等待着。 尤其是再胡建飞也看着自己时,心中更加紧张了,便是求救不安的看向贺云清,只见贺云清对自己点头。 想起姐姐的玩笑话,心中倒是平静不少。 贺云燕舞的华美,舞的妖娆,加上琉璃钗的效果,总体倒是加分不少。贺云清一直观察着将军府的夫人,看来很是满意。 “贺府小姐贺语嫣对秦府小姐秦芝芝。” 贺语嫣缓身起来,脸色有些涨红,贺云清看着她的桌子的酒杯,凝眉:这时侯贺语嫣会饮酒? 贺语嫣上台时脚步都有些漂浮不定,好像是故作镇静,贺云清的眼睛一直盯着她的背影,觉得有些不对。 贺语嫣表演的是弹琴,贺云清看见琴后,心中一沉。 贺语嫣的强项应该是萧,怎么…… 贺语嫣坐定后,先是朝着楚怀玉的方向柔媚的一笑,才是伸出芊芊玉手抚着琴弦,悠扬的琴声随着她的小手拨弄,作出美妙的琴音。 先是平静的江南小景,随着她手指越来越快,琴声越加凌冽,琴音铮铮,众人皆大惊。 贺云燕震惊道:“贺语嫣的琴何时达到如此高的地步了。” 确实,不懂琴的人只能听其一不懂其二,在懂琴人眼中简直是琴圣在世,她这一首难度高超的曲子,高山流水与它相比也过尤尔不及。 皇贵妃是喜琴之人,看到这般高超琴技,自会多关注一分,连在场的楚怀玉也高看她两眼。 贺云清联想她迅速进步的琴技,贺语嫣又不对劲……她瞥到贺语嫣桌上的酒杯,伸手拿起便闻了闻,瞳孔一缩立马将酒杯移开。 凝霜露?这东西能暂时提高人的精神,从而达到短时间意想不到的效果,以前有人拿着生意给过京的赶考书生买,早就被禁了。如今也不知贺语嫣从哪找的这东西。 贺云清抬头望向意气风发的贺语嫣,低头冷笑,她是否知道凝霜露带来的后果呢。 一曲终毕,琴弦还在铮铮作响,众人掌声雷动。 贺语嫣扫过大家的神色,扑朔迷离的小脸上展现一抹笑颜,但为什么脑袋有些懵呢。 皇贵妃喜笑颜颜道:“贺家女儿果然不同凡响,这等琴音有生之年能听见本宫很是欣慰,等宴会过后,加赏!” 贺语嫣欣喜若狂,站起身为皇贵妃行礼,勉强撑着回到坐席。 底下议论一片。 “恐怕秦家小姐压力很大啊。” “秦家小姐再表演感觉也是食如嚼蜡,刚刚真是仙乐入耳,美不胜收。” 有人却不同意这观点:“贺家小姐不止她一人会弹琴,曾经有幸听过贺家嫡女贺云清的琴声,那琴声……啧啧此曲只应天上有。” 皇贵妃看着底下议论纷纷,问道:“诸位有何意见啊。” 有一人站起身,拿着酒瓶脸上通红,身子摇摇晃晃,口齿倒还清楚:“贺家嫡女贺云清琴技能在大楚排的上榜的,若是她们能有一番较量,定是爽快。” 众人大悟,是啊,贺云清也在场,这可是不可多得的好机会啊,众人纷纷腹议。 皇贵妃对贺云清笑道:“贺家小女,你意见如何。” 贺云清不知何时扯到自己身上的,余光看向得意的贺语嫣,恍然明白些什么。 贺语嫣知道她琴技不错,现场定会有人将她们比较,贺云清要是输给贺语嫣,贺语嫣明日会在皇城传开:大楚第一才女。 所以自己又不能退缩,只能硬着头皮迎战,这是贺语嫣的小九九吧,看来为了这一出好戏,贺语嫣做了不少功夫呢。 贺云清施施然起身,行礼:“既然大家都有兴致,小女义不容辞。” 众人摇首期盼,总归是等到一个有看头的节目,几位好诗的人早已提笔,等待写一写今日这稀奇场景。 琴依然是那个琴,贺云清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将手放在琴弦上。 琴音悠扬,随着她的手指轻轻拨弄,众人又沉浸在琴音之中,而上座的皇贵妃听得很仔细,似要将她们两人好好比较一番。 琴声委婉又刚毅,涓涓而来,又似高山流水,汩汩韵味。 过了许久,曲毕,贺云清缓缓起身:“小女献丑了。” 底下观摩的人群好不沸腾,势要贺家姐妹争个高低,皇贵妃一时也拿不准注意。 场下,楚君墨静坐声无声无息,却静静观察着场上每个动静。他的下颌完美矜贵,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有趣,有趣。 贺语嫣在场下观察着,脑袋不受控制的越来越晕,当她听见贺云清和她的较量时,心中极为不痛快:结果如此明显,有什么好商量的。 几位皇子啧啧称奇,道:“贺语嫣应该拿出毕生最好的水平,贺云清依然轻松能和她一争高下,高高高啊!” “这样讨论也不是结果,本宫有个主意,不如让宫中乐师定夺如何?”皇贵妃问道。 众人大悟,是啊,宫廷乐师乃大楚出名琴师,询问他的意见再好不过。 旁边乐队其中一清瘦男子快速上殿,行礼道:“禀皇贵妃娘娘,臣只是微言自断,还是由贵妃定夺。”他抬眸,“贺语嫣姑娘琴技高超,臣怕也不能企及;贺云清姑娘虽好,但是……她弹错一个音。” 众人哗然,贺云清此时起身,淡淡道:“小女的确有疏忽,此番切磋,语嫣妹妹赢得实至名归。” 众人都没了意见,贵妃欣慰点头:“你能赢过你姐姐,看来的确琴技不菲,本宫也是极为享受,这一局,定贺语嫣胜吧。” 贺语嫣心中狂喜,想起身谢礼却发觉身子瘫软无力。 贺云清见她这幅模样,道:“妹妹,皇贵妃赏赐,你还不快快领赏。” 第10章败露 贺语嫣一惊,意识到这是凝霜露的作用,现在身子瘫软,要是发觉有异常,怕是要败露。众人见她没动静,皆疑,皇贵妃也问道:“你没事吧。” 贺语嫣哪敢说有事,快速摇头否认,最后咬咬牙,撑着身子站了起来。她每一步都行的艰难,却不能表现出异样。 “你今日表现极佳,本宫甚为满意。特赐蜀锦一匹,南湖水晶一颗……”皇贵妃的声音此时对贺语嫣来说犹如魔咒,好不容易等她说完,贺语嫣福身:“谢贵妃娘娘。” 说完,身子一软,跌坐下去。皇贵妃大惊,御医赶忙上前察看,却不知是何缘故。 “我刚见她饮酒,莫不是喝醉了吧。”坐在贺语嫣身旁的姑娘道。 饮酒?御医疑惑,上前拿起酒杯一闻,脸色大变,高声道:“贵妃娘娘,这姑娘是饮下加了凝霜露的酒啊!” 全场哗然,皇贵妃脸色大变:“这东西不是禁品吗?” 贺语嫣坐在地上,瑟瑟发抖,小脸苍白,颤抖着声音:“贵妃娘娘,小女没有……”贺语嫣坚持说没有,皇贵妃可不是好糊弄的人,厉声道:“没有,凝霜露什么东西本宫还不清楚吗,怪不得你表现突出。” 贺语嫣脸色更加惨白,她可不能让皇贵妃一句话打死她所有的努力,能不能和楚怀玉相配也再次一搏…… 于是她缓缓的举起手,慢慢指向贺云清的位置:“小女很努力练习琴技的。对了,刚刚姐姐同我饮酒,姐姐你难道……”说罢,小脸梨花带雨一幅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同时那双凄美的眼睛望着楚怀玉,楚怀玉心思一软。 贺云清挑眉,原来还有后手啊,怪不得那么得意。 众人也不好评判对错,要是贺云清下的手,凝霜露定在她的身上。 皇贵妃冷声道:“贺云清,你暂且不要动,出来说句话吧。”她怕贺云清乘机将凝霜露丢下,好来个死无对证吗。 贺云清无语,知道凝霜露此时定在她身上,可是那凝霜露无色无味,自己还真的不知道在自己身上的哪里,可是也只能起身出来。 楚怀玉终于坐不住,上前几步扶起贺语嫣,好歹这贺语嫣也是真的得了自己的几分心思。 楚怀玉扶着贺语嫣鹣鲽情深的模样仿佛前世再现,贺云清从心底冒出一股烈火,狗男女,不要脸。 “凝霜露定在她身上,请贵妃明察。”贺语嫣娇娇的又回上一句。贺语嫣的眼角带笑,凝霜露绝对在贺云清身上,若是搜查出来,她这恶妇的名头是跑不了了。 此时楚君墨施施然从座位起身,走到贺云清身旁,行礼道:“贵妃娘娘,自来没有大庭广众搜查的习惯,对贺云清姑娘的清誉有损,但又不得不查。” 贺云清看着楚君墨,他又想搞什么名堂。 楚君墨沉吟一声,轻笑:“不如在后面查,比较方便。” 贺云清巴不得将楚君墨千刀万剐,他是故意落井下石,看她笑话吗? 皇贵妃凝眉,这种东西还是赶快水落石出为好,低声道:“桂嬷嬷,请贺家小姐到后面配合吧。” 贺语嫣一脸得逞,贺云清瞥她一眼,那眼神犹如看世界最恶心的东西,不屑一顾。 “把东西给我,是你那条帕子。”楚君墨出声提醒,贺云清了然,将袖中的帕子塞给楚君墨。 这些动作完成的很快,快的让众人都毫无意识,唯独贺云清心下大安。 此时桂嬷嬷上前,毫不客气道:“贺家小姐,请吧。” 贺云清众目睽睽被带到后边搜查,不过一会,两人再次出现。桂嬷嬷道:“禀贵妃娘娘,贺家小姐身上并未发现凝霜露。” 贺语嫣睁大眼睛,这不可能,她为了留后手,走时,明明将东西滴在到她袖中的帕子里的。 戏剧化的一幕出现了,不是贺云清,那这场戏不就是贺语嫣自编自导。 皇贵妃眼神凌厉,高声道:“不管是谁,本宫绝不会姑息。” 楚怀玉心思一转,从未见过自己这位二哥帮过谁,可是却因为嫡子的身份让他得到很多大臣的帮助,若是今日自己能让他名声扫地,对自己真是有益。 想到这,楚怀玉眼里都是助人为乐的目光,真诚道:“本王相信贺家小姐是无辜的。” “哦?五弟敢用名誉担保吗?”楚君墨眼神微眯,含笑道。 贺云清暗自好笑,楚怀玉要是答应,可算进他下的套了。 楚怀玉自是不傻,看了看怀中的贺语嫣,心里面也是一片了然,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沉吟片刻:“本王出于好心,只是以己心度他人罢了,本王自是不会干这种事,也觉得他人不会干这种事。” 楚怀玉说完,便觉得自己今天的目的已经达到,凡是在场的众人应该都会明白自己是如何谦谦有礼,赢得个好名声了。 贺语嫣此时百口莫辩,但又不好出口阻拦楚怀玉,只能在他怀里瑟瑟发抖。 皇贵妃瞥向御医,御医还未出声,楚君墨忙是开口道:“禀贵妃娘娘,我知道辨认凝霜露的法子。凝霜露无色无味,但它极易挥发,触碰它的人手上必定沾染。只需将酒精擦拭,一看便知。” 楚君墨说完便是瞪了一眼御医,御医沉吟片刻,点头附和。 贺语嫣听后,吓得差点没晕过去,楚怀玉一愣,立马将扶在贺语嫣腰间的手抽离,神情肃然。 楚君墨看着贺云清这睚眦必报、落井下石的可恨模样,觉得实在有趣。 有两个宫女拿过酒壶,先往贺云清的手上试,贺云清大大方方将手伸出,白酒轻轻擦拭在她手心上,众人屏息以待,她的手上并无异常反应。 好像大家已经知道这场结局,都等着看贺语嫣的笑话,贺语嫣慢慢退后:“不,我是清白的。” 说罢,一激动竟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宫女低身擦拭,不一会贺语嫣的手上并未有变化,众人倒抽口气,原来是二皇子下的套。 这凝霜露自然是没有办法检查出来的,可是犯者一旦听到有法子检验,真正用药的人定是不让检查。 贺语嫣看着清白如水、我见犹怜,原来最毒夫人心呐。 皇贵妃大怒:“贺语嫣私用禁药,给本宫查,查个水落石出!” 贺云清忍不住转头看楚君墨,他依旧是温润如玉,闲云野鹤的样子,但那双黑眸如同一口黝黑的枯井,深不测底,仿佛有野兽等待捕猎,暗暗发出幽深的光芒。 贺家姐妹这场较量注定成为皇城最热话题,回到贺府后,贺府俨然已经知道宫中的事情。 安氏上前忧心道:“云清,到底怎么回事。” “母亲,贺语嫣她私用禁药,欺骗贵妃,免不了责罚。”贺云燕出口嘲讽。 “你懂什么,语嫣是我贺家的孩子,这下怎么给你堂叔交代啊。”安氏低声抽泣,“老祖宗气急攻心,已经躺在床上修养了,你们快去看看她,有事问你们。” 贺云清低声称是,心中腹议,老祖宗绝对会骂,不肖子孙,丢贺家的面子和名声了,毕竟在老祖宗的心里贺家如何纷争都不能摆在明面上。 一进永寿堂,贺云清便闻见浓重的药味,看来老祖宗真是气的不浅。 此时她精神好些,斜卧在软塌上,但神情依旧冰冷,见他们二人到了,低声怒斥:“这是怎么回事,你们二人都不知帮她隐瞒吗?在皇宫给贺家丢了这么大个面子,如何向列祖列宗交代。” 贺云燕努努嘴,不屑道:“老祖宗,又不管我们的事,是她一人……” “闭嘴!走的时候如何跟你们吩咐的,贺家能进入皇宫,那是多少代贺家祖先辛苦打拼的。可你们呢,生生毁了贺家名声。”老祖宗气急败坏道,脸色涨的有些微微发红。 老祖宗左右看看,冷声:“她人呢。” 此时门口出现个哆哆嗦嗦的身影,贺语嫣的药劲还未过,脸色微红但嘴唇发紫,她颤抖着声音:“老祖宗……” “孽障!”老祖宗咳嗦几声,声音更加冰冷,贺语嫣吓得跪下,她明白,要是这事没有个交代,她很可能失去贺家这个保障。 于是,思考片刻,畏畏缩缩道:“老祖宗,嫣儿只是羡慕,羡慕云清姐姐。嫣儿寄人篱下,每日过得忧心忡忡,好不容易想着能出人头地,恨不得拿出千万种本事。可是嫣儿自小就没有姐姐的教育好,所以才出此下策。” 安氏听到这,心生不忍:“这孩子是一时糊涂。” 贺云清挑眉不爽,凭什么拿她当挡箭牌,教育好比她好有错,比她聪慧还是有错。 就如当初贺云燕不满她皇后之位,不惜一切将贺家斩草除根,这样的白眼狼,母亲还看不清吗。 “寄人篱下?你到贺府时,母亲为了怕你认生,在众人面前称你是她的女儿,享受小姐待遇;平日有什么好东西云燕也不一定有,但一定先紧着你;你到了年纪,和我们上同一学堂,大家都以为你是贺家嫡小姐,你那时沾沾自喜的模样大家看的一清二楚。” 贺云清冷声:‘“我明白你想找个好姻缘的心,但凝霜露是禁药,不仅是你,贺家一样免不了受罚,现在说是逼不得已,未免太过没良心,你不怕母亲寒心吗。” 安氏含着泪,被贺语嫣也是伤的不轻,这事关系到贺家名誉,贺语嫣为一己私欲不顾贺家,是她没有想到的。 第11章罚跪 “清丫头说的对,贺府顾念你爹的恩情,安氏也未能亏待于你,把你当成贺家人,可你却在众目睽睽之下丢我贺家颜面,你们姐妹之间到底藏着多少小心思,我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千不该万不该,你们不该在外人面前败坏贺府名声。” 老祖宗躺在病榻上,脸色气的发红,眼神威怒,看的贺语嫣小脸惨白。 “是语嫣一时糊涂,语嫣自省言行举止不当之处,只是语嫣也并非如此不堪,青鸾殿上语嫣也是为了给姐姐做嫁衣,语嫣本想用自己的琴技衬托姐姐的不凡,姐姐费尽心思得了琉璃钗,语嫣以为姐姐急于在殿上博个好名声,就自作主张,生了此计,哪成想一步步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都是语嫣考虑不周,害了姐姐,丢了贺府脸面。” 贺语嫣进府数年,对变脸的功夫是炉火纯青,方才一个态度不成,转而又换了一个态度,言辞神态间,将一个姐妹情深,柔弱女儿表现的十成十。 千错万错,似都因苏云清的缘故,若不是她对琉璃钗势在必得的样子,被整个贺府都看在眼中,她也不会如此冒进。 老祖宗审视了她片刻,跪在地上的贺语嫣手心冒汗,身形微颤,明明是天气和暖的四月天,她却脊梁生寒。 旁侧的贺云清闻言似笑非笑,嘴角嘲弄。 老祖宗将将收起打量贺语嫣的视线,转眼便瞧见贺云清这幅神情,脸沉沉不悦,出声斥道:“清丫头!还不跪下!” 贺云清神情一肃,一句话没有辩驳便跪在了贺语嫣身旁。 “老祖宗。” “你可知错?” 贺语嫣的态度稍稍平息了老祖宗的怒火。 “语嫣不知,还望老祖宗指点。” 贺语嫣见老祖宗的发难转移到了别人身上,心中又惊又喜,她垂头低眸,看起来可怜兮兮,不过是在偷笑。 安氏不知情,被蒙在鼓里,还一脸担忧的关注着她,浑然忘却一旁正在承受贺家老祖宗责难的亲生女儿。 老祖宗不满道:“你身为嫡长女,代表的就是贺府最大的颜面,即便底下有人给你使绊子添乱,你也该端起贺府姿态,护着贺府颜面,此事我已心知肚明,你们谁也不要多说,省的在我面前丢人,就算你一开始是无辜的,可是事情败露后,你没有偏帮贺家人,不该堂而皇之当堂对质,让所有人看笑话。你说,我让你跪下,该是不该!” 问责声疾声厉色,苏云清心有不服,可已然明白老祖宗此话用意。但还是反驳道:“老祖宗怪云清不顾大局,可当时殿内情况复杂,若云清不把自己摘出来,只为成全贺府,那云清的名声就会成为整个皇城的笑谈,老祖宗您说云清是贺府最大的颜面,那敢问老祖宗,是堂妹这个外人的颜面重要,还是云清这个颜面重要?既然两者必要丢其一,云清自认没有做错,而且那是堂妹应得的,做错了事,就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好一个做错了事就该负责!”老祖宗厉色道。 “看来你还是不明白。以你的心智,可以从二皇子那里得来琉璃钗,我自是不信青鸾殿内你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我说了,不要想着瞒过我,我都知道,是你逼着我点破,你们姐妹往日情深恨不得住在一块儿,也不知道何时生了阋墙,左右你有那个能力却没有插手,这就是你的不对,现在可知错了?” 贺云清心中大惊。 一直淡定从容的神态也随之破裂了些微。 竟然被看出来了。 贺语嫣对他们不仁不义,她是有办法将下药之事归为意外或小女儿家的赌约打闹之类的小事,可是她从没想过出手帮她。 换成任何一个人,经历了她前世所经历的,不落井下石都是善良,何况她只是袖手旁观。 纵然心里委屈,苏云清还是保持理智,知晓贺府人之所以还顾忌着这些于生死来讲都是浮云小事的东西,不正是因为他们不知情吗,绕是老祖宗,恐怕也想不到贺语嫣有那个手段,连同楚怀玉害了整个贺家。 兆嬷嬷见药快凉了,连忙温声劝说老祖宗把药喝了,“老奴看清姐儿是个有分寸的,老祖宗也不要过于苛责了,说起来清姐儿也才十四岁,不过是个孩子,在那种场合不失了仪态已经很有大家风范了,您看重清姐儿,大家都明白,可也不能过于严厉不是,您快点把药喝了,和这些小辈生气多不值当啊,等二公子从北疆大胜归来,却见您病恹恹,他能高兴吗?” 兆嬷嬷出言帮劝。 一提到贺二公子,老祖宗就忍不住笑起来,他们兄弟两个,一直是贺府的骄傲。 许是想到他们兄弟对贺云清的疼爱,老祖宗挥了挥手,虽又说了几句打磨人的话,可气氛到底与之前的压迫不同,轻松了许多。 “语嫣丫头在佛堂跪三天,不许让人送饭,好好反思,一个月之内不得出门。”老祖宗说。 “至于清丫头,方才竟然敢顶撞长辈,就罚你,誊抄一本佛经,何时完成何时出门。你们二人可有不服?” “云清领罚。”贺云清跪拜。 “语嫣也领罚。”贺语嫣咬牙切齿,眼底尽是愤恨之色。 和五皇子趁热打铁的计划要落空了,将将让他对自己有了些心思,迎头却泼来一盆凉水,两次偷偷见面都白费了功夫,一个月后他还能记起自己长相吗? 贺语嫣不敢断定。 “这不公平!”贺云燕气冲冲的闯进来,不顾下人阻拦。 跑到老祖宗跟前质问,“她陷害大姐,您不把她赶出去,却是罚三天跪,而大姐明明靠着自己的才智免遭诬陷,您却还罚她抄写佛经!老祖宗,您不公!燕儿不服气!” 贺云清在她冲进来的时候就觉得头疼了。 此事本来已经告一段落,她临了临了却插足过来,这不是上赶着提醒老祖宗,还有一个人没领罚吗? 但终究是碍于老祖宗跟前,不敢放肆,贺云清在一边不动声色的给这个鲁莽的小妹使眼色,只期盼她能看见,结果……她的眼睛就像长在了绣花鞋底,浑然不觉。 倒是被贺语嫣看到,心里将这对毫无默契的姐妹俩,嘲笑了个里外一遍又一遍。 绕是不用自己再出手挑拨,她们也离了心。 “燕丫头,你不过来,我还忘了你呢,你在青鸾殿里的所作所为,我也都听下人们说了,你可倒好,沉不住气,直来直去的,平日里教养嬷嬷教你的东西,都跑到哪里去了?你以为,戴上琉璃钗就万事大吉了?你犯的错,可比你清姐姐还要严重!”老祖宗睁开眼睛,威严自成。 说话慢吞吞的,却没有一个人不敢屏息倾听,身为贺家祖宗的夫人,她从来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就连重生过一世的贺云清,每每见到这个不怒自威,智慧大成的老祖宗,也不禁提起十二分的心思来,以防犯了错被罚。 贺云清无奈又担忧看着脊背挺直跪在身旁的妹妹,老祖宗都开口问罪了,说什么也晚了,只希望老祖宗能从轻发落。 贺云燕眸色复杂,却又倔强的咬着唇,看了贺云清一眼,又迅速躲避开,贺云清一怔过后,注意到她小巧的贝耳粉粉的,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个妹妹害羞了。 心里说不出来的滋味儿。 她们姐妹离心好久,算起来正经的友好相处不过这两天而已,两天的时间不足以消除她们之间被时间架起来的隔阂。 不过,她已经有了要维护自己的心思,只是她对此感觉很是不习惯。 贺云清了然的一笑,宠溺而又温暖的看着这个小小的人儿,这样的好妹妹,前世怎么就被猪油蒙了眼,看不到呢。 旁侧一道幸灾乐祸的目光,她早就注意了。不过她并不放在心上。 三个豆蔻年华的少女,颜色娇艳,却都以一副低低的姿态,拜倒在老祖宗的脚下,老祖宗不说让她们走,没人敢起这个头。 “老祖宗偏心!您责备我就罢了,竟然责备姐姐!可您对那个贺语嫣,那个罪魁祸首!却一句话不说!您到底是不是自家人啊!她不过是一个远方表亲!”贺云燕委屈又不服气的怒视老祖宗。 尽管老祖宗一眼深深的看过去,就让她抬不起头来,那是用勇气也抵抗不了的威压。 “你说语嫣啊,我刚刚已经训了她几句,你方才不在,没有听到,倒是倒打一耙,我还没怪罪你呢,你一上来就和我理论,还是那个道理,你不但莽撞,也犯了和你清姐姐一样的错。” “我和姐姐犯了什么错!”贺云燕气红了眼睛,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硬生生被她忍住,就是不哭,暗暗掐着自己的手心,不能在这里丢脸。 “犯了什么错,让你清姐姐告诉你吧。”老祖宗说完再次合上了眼睛。 “我累了,你们几个都去佛堂里跪着吧,别在这里碍眼,我老了,不想生气。”老祖宗懒洋洋的说。 “我——” “云燕!你别说了!”贺云清小声拉着她的袖子提醒。 第12章佛堂风云 贺云燕到底不甘心,可是姐姐都提醒她了,她最后还是闭嘴不再多说。 以免惹得老祖宗不高兴。 三人中,最开心的莫过于贺语嫣了。因为贺云燕那个蠢丫头的原因,连累她姐姐和自己一起罚跪,还不忘把自己搭上,嘻嘻嘻,她想想就心情愉悦。 “三姐,我……对不起。”贺云燕走着走着,双手捏着帕子,小声的说。 贺云清放缓脚步,温柔的拉着她的手,另一只手像个小大人一样,轻轻的摸了摸她的头发,用一副很宠溺温和的语气说:“乖。” 贺云燕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下来了。 “如果不是我……三姐也不会被老祖宗罚跪,都怪我……是我不好呜呜。”贺云燕好像被这个字,打开了为来已久的脆弱和小女儿依赖的心态,对这个姐姐的隔阂,几乎彻底的消失了。 贺云清听她抽抽搭搭的哭着说话,嘴角带着维护的笑意,不打断她,等她说个痛快。 “可是,嗝!可是,我就是不服气!三姐您什么没有做错,她凭什么罚你!凭什么!”贺云燕发泄一般都说,眼睛恶狠狠的瞪着贺语嫣,对方也一脸嘲弄,不过见贺云燕看过来,立刻收敛了,恢复一贯的唯唯诺诺可怜兮兮的样子。 这让贺云燕大为火光,上前就要找她理论。 “云燕,听三姐的话,以后不能这么冲动了,知道吗?” 贺云清淡淡瞥了贺语嫣一眼,暗含警告。 就算她心机深,到底年少,心里想的什么,只要是有心人观察,就能看出贺语嫣的装模作样,以她现在的段数,贺云清不打算事事与她计较,否则自己都觉得丢人。 将注意力都放在这个小妹身上,“怎么不说话呀,是觉得三姐这个要求过分吗?” 贺云燕焉巴巴的摇了摇头,还是不吭声。 知道她心里还别扭着呢,贺云清也不强迫,继续说,“老祖宗说我们错了,意思是,我们不该顶撞长辈,这是贺家人都根本,你明白吗?” 贺云燕噘着嘴,还是不吭声。 贺云清看她眼睛湿漉漉的,脸上还带着泪痕,不过精神气十足,她一贯知道,这个妹妹从来不是软弱的人,是能经得起风吹雨打,有傲骨傲气的人,也不逼她,只把道理说给她听,她自己自会琢磨。 “不管老祖宗错没错,我们小辈都不能顶嘴。三姐犯了错,所以被罚。如今你也犯了错,也被罚。” “可是大人错了,就不能让小辈说吗?”贺云燕终于开口,不满的问。 “嗯~”贺云清认真思考了一下,才说,“如果是必要的话,自然话是要说的,但是不是你那样的方式,应该用恭敬谦卑的语气,而不是你那样,一上来就大喊大叫的,这样的话,就算你真的有理,也变成没理了,这话你明白吗?” “明白了,明白了。三姐你是不是教训我还上瘾了呢,哼。”贺云燕到底服了软,就是还放不下面子,傲娇的哼了哼。 贺云清对她笑笑,导致她脸一红,扭头去不看她。 这姐妹情深的一面,看的贺语嫣很是恶心。 就知道,就知道她们才是亲姐妹,从来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这怪不得她使手段,因为是他们有错在先。 领三个小姐去佛堂领罚的兆嬷嬷,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表情淡淡的,只一双深不可测的眼睛,透露着她并不平凡的智慧。 自古高门大户多宅院,宅院多是非,是非里弯弯曲曲,多少委屈和悲欢,真真假假,端看谁最聪明,只有聪明还不够,还要懂得隐藏,隐藏还不够,也要明白利害。 而贺语嫣聪明有余,小心思太多,手段可以有,但太过失去原则,这样的女子,走不了多远,即便有一天飞上枝头,也不过一两日虚假光景而已。贺云燕性子太直,说话不经大脑,但也并非愚笨,而是太过骄傲,不屑使用计策,有一身傲骨,不畏强权,敢于为了维护亲人和权威挑战,勇气可嘉,忠心可表,就是缺些委婉,需要淬炼,这也是老祖宗的意思。 不说这两个小姐,端看着贺家四房之中,其中最优秀的,还不得不说是这位三小姐,她年纪轻轻,便懂得退让藏拙,聪慧而温婉,不过在得知青鸾殿上她的所作所为时,可以大义灭亲,可以度身世外,达到自救,而不慌不乱,实在让人惊讶,她和老祖宗都是惊艳的,但是老祖宗的心思很难猜,兆嬷嬷想,大概老祖宗不愿这么好的苗子早夭,就有心敲打,磨磨她的性子,以防骄傲。 可是这短短一段路,兆嬷嬷就隐约看出了些端倪。 老祖宗这一次,恐怕看走了眼,这个三小姐,可是不需要旁人敲打的角色,她自己就足够知道分寸。 不愧是长房长女,日后成长起来,定是他们贺府的骄傲。 世家女虽多,可一家能得一个如此优秀的长女,确实是运气所致。 兆嬷嬷心里对贺云清赞赏不已,但表面不露声色。 “清姐儿,燕姐儿,语嫣小姐,请。”兆嬷嬷打开了佛堂的门,恭恭敬敬的推到一边,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贺语嫣心里到底是不情愿的,一想到得在这里待上三天时间,不知道腿会不会跪坏了。磨磨蹭蹭的,不想先进去。 贺云燕经过她身边时,冷哼了一声,问兆嬷嬷,“老祖宗没说罚我们跪多久,所以我们什么时候才可以回去?” 兆嬷嬷也是一愣,才反应过来,是啊,老祖宗只事先交代了语嫣小姐,没说清姐儿和燕姐儿要跪多久,这确实……有些麻烦。 “此事还需我去请教老祖宗,再多定夺。三位小姐,你们请吧。”兆嬷嬷心里很快有了想法。 “好吧。”贺云燕说。 “有劳兆嬷嬷了。”贺云清垮门槛前,对兆嬷嬷盈盈一笑。 兆嬷嬷很是欣慰,觉得三小姐就是有大家之风,即便是被罚跪,也一身风华灼人,不像受罚,倒像是欣赏风景似的闲适淡定。 “清姐儿折煞老奴了。”兆嬷嬷行了一礼,缓缓退下。 顺便把门也给关了。 人一走,贺云燕就拉着贺云清的袖子,“三姐,三姐,你说老祖宗要罚我们跪多久?” “这个嘛,我觉得”看到贺语嫣看过来,贺云清勾了勾唇,“来,我小声告诉你。”她对贺云燕勾勾手指头。 贺云燕乖的像个小狗,立刻就附耳过去。 “哈哈,嗯嗯,我知道了……” 贺语嫣气的跺脚,虽然觉得他们说什么也不关自己的事儿,可是好奇心痒痒的,但又做不出过去偷听的事情,只得在心里骂她们。 “清姐姐,燕妹妹,你们怎么不跪下啊,要是让老祖宗知道了,可能会加重责罚的呢。”已经跪在一个软垫上的贺语嫣,娇娇柔柔的说。 贺云燕见她这幅装模作样的样子,就说不出的生气。 “管你什么事?不过你这人的脸皮可真厚啊,京都里最抗敌的城墙也比不过吧,就算是铁匠最满意的铁具在你的脸皮下也要甘拜下风吧!”贺云燕呛声道。 “燕妹妹,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呢,我,我做错了什么呀。”贺语嫣委屈巴巴的样子,瞅着姐妹二人,不知道她底子的人,真以为她多无辜呢。 “还装什么装!你不嫌恶心也别来恶心我们!在青鸾殿都那样不要脸了,还装给谁看?当我三姐还不知道你的真实面目吗?” “我,我都解释了呀,我不是为了自己,我是为了——” “闭嘴!”贺云燕一气大拍桌子。 “给我闭嘴!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你这个,你这个!”贺云燕到底是大家养出来的淑女,就算平日里性子泼辣些,可是接触的都是大儒或官员以及世家之流,这些人里,就连长期待在军营的大哥二哥在家也不说些浑话,无人可学,她想骂人却骂不出来,更觉得憋闷。 “好了好了,云燕,我们跪下。”贺云清轻轻从鼻子里不屑的哼了哼,似笑非笑的望了贺语嫣一眼,拉着贺云燕跪下。 “三姐!” “乖。” “……”贺云燕顿时有一种被噎住的感受,一团棉花塞住她的怒火,气也消了大半,都是因为这一个字,她就软下来了。 “乖乖巧巧”的跪下,紧紧挨着自家姐姐,恨不得离那个贺语嫣越远越好。沾近了会染上瘟病一样。 小丫头一乖,安安静静的不说话,贺云清倒是不习惯了。 那边贺语嫣还时不时的装成一副可怜相,贺云清忽然了然,扭头一看,果然,是安氏身边的丫鬟,萃安在窗户那里张望呢,一同还有老祖宗那里的丫鬟,前者应该是遵从安氏的命令过来的,后者应该是派来监督她们的。 对贺语嫣这种想要博同情的手段看不上眼,有她衬托着,倒是越发觉得自家这个傻妹妹可爱又傻气,天真又乖巧。 罢了罢了,既然这个妹妹这么好,那为她出口气也不影响什么。 第13章出气 日头渐渐落下,天色越发黑了。 府上丫鬟婆子也忙碌起来,掌灯送饭,收衣服扫地。可惜没有一个往佛堂这里送饭的。 “咕——” 安静的佛堂里,发出第一个声响。 一听就是饿肚子的声音。 跪在地上抄写佛经的贺云清,勾唇无声一笑,总算等到了。 翻开佛经的最后一页,她边优雅的翻看边蘸墨抄写。 “噗嗤!”贺云燕立刻嘲笑贺语嫣。 刚刚那肚子叫就是她发出来的。贺语嫣脸皮再厚也红了脸。 捂着肚子,可怜兮兮的,回头朝萃安使了个眼色。 眼角余光看到这一幕,贺云清慢条斯理的捋了捋袖子,对贺云燕说,“小妹,翻纸,这张抄好了。” 贺云燕二话不说,把那张写满了佛经的宣纸抽出来,放在她身旁的一叠上,已经厚厚一叠了。 “三姐,你累不累啊,都抄了一下午了,手都该酸了,要不然,我替你写?” “不行的,会被老祖宗发现的。”贺语嫣“可怜兮兮”的说,声音跟苍蝇似的,好像姐妹俩欺负了她。 “我们姐妹俩说话,你插什么嘴?信不信我恼了真的打你一顿!”贺云燕厉色说,扬起拳头好像就要砸过去。 贺语嫣脸色一白,连忙柔声说,“燕妹妹,你别误会,别误会,我是为了清姐姐着想,唉,都怪我,想要对你们好,可是似乎用错了方式。” 贺云燕像是吃了苍蝇一样恶心的样子。 “谁是你燕妹妹!我可没有第二个姐姐!我就一个姐姐!”贺云燕恶狠狠的说。 “小妹,你饿了吗?”仿佛没有听见她们两个争端一样的贺云清淡淡开口了。 贺语嫣顿时一愣,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咕——”对上贺云燕讽刺得意的眼神,她恨不得把头埋进肚子里。 “我啊,饿不饿呢。”贺云燕装作想了想。 “你要是饿了,我们就吃东西。” 贺云清说,像是在佛堂罚跪吃东西没什么大不了的一样。 “真的吗三姐?可是这里没有食物啊。”贺云燕说实话,也饿了,不过她庆幸自己不像贺语嫣丢人的肚子响,不过再这样饿下去,恐怕下一个就是她了,到时候贺语嫣一定得笑话死她,被这样的女人笑,她一百个一万个不愿意。 “这里是没有食物,不过厨房里有。” “三姐的意思是,我们偷偷溜出去,去厨房偷东西吃?”贺云燕眼睛亮晶晶的,写满了期待。 贺云清瞥了她一眼,似笑非笑。抬手就在她的额头上敲了一记。 “哎呦,三姐为何打我?” “想哪儿去了。”贺云清好笑的说,“腿酸了吗?” “酸了。早就酸了。”贺云燕可怜兮兮的看着自家三姐撒娇。 “嗯,那就起来吧。”贺云清自己先起来,顺便把抄写的最后一张给拿起来。 总算抄完了。 “啊?三姐,我们……不跪了?”贺云燕傻眼儿。 最守规矩的三姐,怎么说不跪就不跪了? 不过她这个疑惑也就停留了一瞬,见三姐都发话了,自己也毫无负担的站了起来,不过起的比较急,还打了个晃,才算站稳。 “清姐姐,你,你这样不可以的。被老祖宗知道——” “小妹,我们走吧,去吃饭。” “好!”贺云燕眉眼弯弯的笑着,一贯想一个刺一样犀利的她,在自家三姐面前像一个听话乖巧的小孩子。 “清姐姐……”贺语嫣眼巴巴的望着她们离开。 且自始至终,都没和她说过一句话。 贺语嫣眼中闪过一丝恶意和气愤,凭什么她们说走就走!明明是被罚一起的! 贺语嫣不服气,不做点什么,她心里不甘。 想了想,只有一个萃安可以帮到她,可是她收到自己的示意,因为去求安氏给自己送饭来了,现在也不在身边,只能等她来到再说了。 不然的话,她真的想立刻去永寿堂找老祖宗告状去! “贱人!贱人!” 她咬牙切齿的骂道,对面一尊金身大佛一脸慈悲的看着她。 “三姐,她骂我们呢。”并没有走远的贺云燕,将头从门上移开,撇嘴对贺云清说。 “行了,这下可以走了吧?”贺云清伸出一只手。 “哦,三姐都不生气的吗?她骂我们呀。”贺云燕伸出手拉住她的,歪头问。 “不然呢,我们还能骂过去?” “呃,也不是不可以……?”贺云燕试探性的说,一边偷偷观察三姐的反应,就怕她生气,否定自己。 不知不觉中,贺云燕已经不想让这个三姐对自己有不好的印象,只想讨好她,让她更喜欢自己。 此时她还没有意识到这种无形的依赖。 贺云燕看着自己和三姐的手,紧紧拉在一起,亲密的不得了,心里偷笑偷乐。以前不是没有幻想过,和亲姐姐亲密无间的样子,可是因为贺语嫣,她对这个姐姐越来越失望。 没想到老天也有开眼的一天,让她这个三姐开了窍一样,一下子就看穿了贺语嫣那个虚伪的真相,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贺云燕只希望三姐一直这样清醒聪慧。 “哎呀,不对啊,三姐,这不是去厨房的路,这是去永寿堂的方向啊。” “你才知道啊,刚刚在想什么呢?”贺云清逗弄她。 “我……”贺云燕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她才不说呢。可以牵到三姐的手,心里高兴。 贺云清多少能猜出一二,顾念她害羞,不等她再问,就解释说:“老祖宗一开始就是罚我抄佛经,我抄完后自然要拿给老祖宗看的,至于罚跪,待会儿你别说话,除了服软儿认错,一句逞能的话也别说,不管心里想什么,也别说气话,知道吗?” “知道了啦!三姐交代多少遍了,我听的耳朵都生茧子了。”贺云燕傲娇的说。 “倒是不怕生什么茧子不茧子的,就怕你听了不打心里去,到时候又冲撞了老祖宗,我竹篮打水一场空,回去又陪着那贺语嫣跪佛堂了。” 一提到这个,贺云燕心里到底是愧疚的,自责因为自己的原因,连累了三姐。于是就认真起来,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三姐,保证不会再乱说话,我使劲儿憋在心里,憋不住就掐自己!” “傻丫头。”贺云燕忍不住拉扯了几下她的脸蛋,触感滑溜溜的,温温的,很舒服,手感太好,一时不想放开,就多拉了几下。 “山姐,一副开唔”贺云燕口齿不清的说。 但是却没有动手去推开贺云清,说实话,这种互动她也欢喜。 “老祖宗,清姐儿和燕姐儿来了。”兆嬷嬷最先看到她们,低声在老祖宗耳边说。 丫鬟正递给老祖宗一碗养生粥,老祖宗晚膳吃的不多,也不和四房任何一房一起吃,除非两个孙子和儿子从战场上回来,贺府一大家子才会欢聚一堂,平日里都是各房管各房的。 接过粥碗,老祖宗不急不慢的说,“她们还没吃饭吧。” “回老祖宗的话,小姐们是直接从佛堂那里过来的。”兆嬷嬷听了丫鬟的话,转达说。 “嗯,还算懂事,清姐儿没让我失望。”老祖宗说。 拿勺子舀了一口粥,细细品尝,因为年纪大,牙口不好,硬的东西都吃不了,消化不了,就连粥里的肉也是做成糜状,可以入口即化,不过即便如此,她也习惯了谨慎,凡是入口的东西,除却那些汤汤水水,都要嚼上两口。 “老祖宗,清姐儿是个有大出息的。”兆嬷嬷忍不住说了句。 老祖宗抬眸,饶有兴趣的看了看兆嬷嬷,“你也知道为人说话了?我以为你一直喜欢中庸呢,看来清姐儿那丫头,路上做了什么让你又说出这种话来。” “不是什么大事,就是看人。老祖宗难道也不这样觉得吗?”兆嬷嬷恭敬却不卑微的笑笑。 老祖宗摇头失笑,没有回答。 而是说,“清姐儿小的时候,她爷爷曾经让人给她算过命,是个硬的,说是能挺过去一关,就可扶摇直上。我一直担心,那所谓的一关,到底是有多凶险,对她我向来不敢大意,你明白吗?” 兆嬷嬷点头了然。 “不过,你这也算是给我提了个醒,我估摸着有些事情也不必要太过,清姐儿是个聪明丫头,点到为止即可。她们还在外面侯着吧,夜里冷,让她们进来说话。”老祖宗这算是默许她们离开佛堂,不追究责任了。 兆嬷嬷笑着去传话。 “清姐儿,燕姐儿,老祖宗传你们进去说话呢。” 贺云燕眼睛一亮,不说话只拉了拉贺云清的袖子。 贺云清对她笑了笑,“别怕,有我在呢。没事的。” “嗯。” “老祖宗,佛经抄好了。”贺云清一进去,就行了礼。贺云燕也跟着。 “嗯,拿来我看看。”老祖宗将手里的粥碗一伸,近身伺候的丫鬟就立刻把碗接住,退下。 贺云清这才上前,恭敬的用双手捧着佛经给她看。 “清姐儿的字,大为长进了,真是令我惊讶。”老祖宗意外的看着说。 第14章见招拆招 这话并没有让贺云清欣喜,反而后背发凉。 她差点忘了,这是她十四岁的时候,却写出来前世二十几岁的字。 字迹相差过大,若是让老祖宗看出什么端倪来,这可如何是好? 暗暗反省自己,这次实在是大意了,下次可不能再这样掉以轻心。落在老祖宗手里还好,若是被有心人,比如贺语嫣看到了,恐怕不得安宁,要折腾一番。 她装作无恙的观察了一下老祖宗的脸色,见她虽然意外,却没有自己担心的怀疑。 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 “清姐儿的字写的不输给她两个哥哥呢,兆嬷嬷,你来看看是不是?我可没有夸大呢。”老祖宗展开那些字给兆嬷嬷看。 兆嬷嬷哪里能让她拿着自己看,连忙自己接过去,两人一起看起来。 “老祖宗说的没错,清姐儿这字写的就是好,风骨有成,笔力熟练,清隽洒脱,都说字如其人,清姐儿这字就是个大气度的人。” “谁说不是呢。”老祖宗笑呵呵的说。 “咳咳,燕丫头,快过来看看你清姐儿的字,好好学学。” 贺云燕也乐颠颠的上去,凑在老祖宗跟前,此时才乖巧的像个体贴的孙女儿,一看之下,也是一惊。 心里暗暗震惊。 三姐的字,一向写的好,教女学堂的先生也能夸过三姐好多次,但是她没有想到竟然写的这么好。快赶上先生了! “三姐写的真好看!”她的夸赞一听就是出自真心。 “算你丫头识货,既然知道好看,就该学着,好的东西都要学,学着学着,哪一天就会给你带来意想不到的帮助。”老祖宗意味深长的说,最后还看了贺云清一眼。 贺云清心里不解,并不清楚,老祖宗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不过她温婉的笑了笑,淑女极了。 老祖宗看着她这幅姿态,嘴角的笑意逐渐扩大,她可不觉得,清姐儿真的像表面这样恭顺,不过她知道在什么地方对什么人该采取什么样的态度,这一点是她最喜欢和欣赏的。 简单来说,这也可以叫做自知之明。 “好了好了,既然你知道清姐儿的字好,就拿回去慢慢看,这些佛经你都拿回去吧,回去好好吃顿饭,我困了,人老就容易困,我就不留你们说话了。都回去。”老祖宗笑着赶人。 兆嬷嬷便把她们送到门口。 贺云燕紧紧攥着那些纸,“三姐,老祖宗就这样放过我们了?”她觉得这一切简单顺利到不可思议的地步,简直不敢相信,觉得在做梦一样。 “不然呢?” “那你掐我一下,就掐这儿。”贺云燕伸出胳膊指着手肘认真的说。 贺云清失笑,屈指敲了敲她的脑门儿。 “这下清醒了吧。不是做梦。瞧你这出息的样子,啧啧啧,那个天不怕地不怕,泼辣又勇猛的小妹,到底跑哪里去了?”贺云清说着还故作一脸疑惑的四处寻找。 被这样打趣,贺云燕小脸微红。 “三姐!”她娇蛮的跺了跺脚。 “三姐三姐,我好饿啊。” 贺云清摸摸自己的肚子,“小妹啊,说实话,我也饿了。” “嘻嘻嘻,我们去吃好吃的!让贺语嫣喝西北风去!哼!” “这样多不好啊。” “三姐!你还为她说话?”贺云燕一脸“你怕不是有病吧”的表情不满的看着自家三姐。 “说什么呢,我们在屋里吃,她也看不见,不过她此时恐怕在想象呢,既然这样,身为姐妹,我们自然要友爱些,让她眼见为实。” “三姐,你太坏了!不过小妹佩服!”贺云燕一点就通,满脸赞叹的学着大哥二哥握拳。 贺云清一手搭住她的拳头,“不过去之前,我们要先去母亲那里一趟。” 贺云清意味深长的说。 萃安那个丫头,是贺语嫣的人,之前在窗外看到贺语嫣喝她使眼色,便猜到萃安又会给母亲安氏上眼药,为贺语嫣博可怜,母亲一定心软,会派人送饭过去。 “为什么呀?”贺云燕不解。 既然都饿了,现在要紧的不是赶快吃饭吗? 贺云清卖了一个关子。“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去安氏的院子时,正看见萃安和安氏说什么。 安氏一脸担忧,犹犹豫豫片刻,就开口吩咐萃安,“你去让厨房做点东西,偷偷给三个小姐送去,记得小心些,千万别被老祖宗的人发现了。” 萃安一脸欣喜,立刻答应下来。 正要出去,抬眼便见到刚刚还在佛堂跪着的两个小姐,出现在自己眼前。 “三小姐?四小姐?你们……”萃安震惊。 这两个小姐胆子也太大了吧!老祖宗罚跪,她们竟然这样起来了! “嗯?萃安你叫什么?清儿!燕儿!你们怎么回来了?嫣儿呢?”安氏又惊又喜,随后又连忙朝她们身后看去。 发现没人,眸色又染上一抹担忧,“嫣儿怎么没和你们一起啊。” 贺云燕本来看到安氏时的欣喜,一下子熄灭了。不满的噘着嘴。 “母亲心里,是不是只有贺语嫣?就没有我和姐姐?她都那样害了姐姐了,您竟然还张口闭口的嫣儿嫣儿的,女儿都怀疑谁才是您亲生了!”贺云燕心里憋着气。 总觉得这个贺语嫣好讨厌好讨厌,府上的人好像都被她给骗过去了!好烦啊!她有一种把贺语嫣的真面目逼出来给大家看的冲动。 可是那个贺语嫣太能装了,她没办法。 真真气人。 “燕儿!不要胡说!”安氏有些生气。 “女儿哪里胡说了?母亲分明就是这样做的,还怕女儿说吗?”贺云燕反驳道。 “你!”安氏一急,无奈解释,“萃安都和我说了情况,你嫣儿姐姐也是一时糊涂,她看清儿那么想要琉璃钗,以为她想在青鸾殿好好表现,所以就想出那个手段,她的心是好的,就是做错了事。” “她——母亲!这话您也信?!”贺云燕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个一向温柔的母亲,可是每次当她维护贺语嫣的时候,那副模样就看的她十分刺眼,十分不喜。 “小妹。”见安氏一副无奈又隐隐责备的样子,贺云清及时拦住了贺云燕。 “别忘了我们是来做什么的,这件事一时半会也解释不清,别冲动。”她小声说。 虽然她也很生气,安氏不信自己的亲生女儿,却被那个堂亲给哄的迷迷糊糊,但是贺云清了解她的性子,说好听点是善良,说难听点就是耳根子软,没有自己的判断力,这样的人很好骗,对这种情况,只能怀柔,不能硬杠,否则只会起到反效果。 “三姐!” “乖。”贺云清又说,拍了拍她的手。 才笑着对安氏说,“母亲方才是想让萃安给语嫣妹妹送饭吃?” 安氏本来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但是在大女儿含笑的目光下,莫名的觉得有些无所适从,有些心虚。 “不是只给她一个人的,是给你们三个人。”安氏连忙解释,她就怕三个女孩儿相互吃醋,所以自认一贯平等。 “可是母亲,老祖宗亲自发话,让她不吃不喝,要跪足三天呢,您要是去了,被老祖宗知道,肯定要数落你的。”贺云清一脸不赞同的说。 “可是,那也不能让你们饿着肚子啊”安氏一想到老祖宗,也有些害怕,但是做娘的到底心疼自家女儿,包括一直被她视如己出的贺语嫣,她也是当成闺女对待的。哪里舍得让她们饿着呢。 “我和小妹这不是回来了吗。” “可是还有你嫣儿妹妹呀。” “母亲!我饿了!”贺云燕还是忍不住插嘴。 “啊?饿了?饿了这就让萃安去给你拿吃的!萃安,萃安。” “夫人。” “去给四小姐拿吃的来!” “可是夫人,奴婢还要去佛堂给……” 在贺云清的目光下,萃安说不下去了,声音越来越小,心里害怕,不知为何,她竟然不敢和三小姐对视,三小姐什么时候变得那样可怕了?可明明她是对自己笑着的啊。 “啊,对啊。”安氏为难,就要叫其他丫鬟进来。 “母亲,不用这么麻烦,一会儿我和小妹吃完东西,亲自给嫣儿妹妹送过去,您说好不好?” 安氏大喜,虽然惊讶更多,但是对于女儿的主动,还是很欣慰的。 “这么说你不怪你嫣儿妹妹了?你原谅她了?” 贺云燕瞪了她家三姐一眼。 “母亲说的哪里话,既然嫣儿妹妹真的是为我好,那我身为长姐,就不该怪她,哪里谈得上原不原谅。”贺云清很好说话的笑着。 “我的清儿长大了,懂事了。母亲很欣慰。”安氏拉住她的手亲热的说,开心的笑着。 贺云清无语,自家母亲天生就这样单纯,真不知该说什么好,亏得她是自己母亲,换了旁人,这样的性格的人,她是不喜欢的,因为总是会托人的后腿还不自知。不过谁让她是自己的亲娘呢。 “三姐!要送你去送,我才不去。”贺云燕忿忿不平,不明白为什么一眨眼的功夫三姐就临阵倒戈,跑到贺语嫣的阵营里去了。 “傻丫头。我们不去,怎么看她饿肚子呢?”贺云清找了个空隙小声对她说。 第15章敏锐的直觉 姐妹俩最后做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贺云燕这才放下心来,原来三姐还是站在她这边的。 听到她要去给贺语嫣送饭的时候,自己快要发狂了。心里又是一阵阵的后怕,生怕三姐又变回原来的识人不清的状态。 “三姐,我们吃慢点。”知道误会自家三姐的贺云燕,偷偷的说,笑起来像个小耗子,窃窃的。 安氏没有听到她们姐妹俩说私房话,捏着袖子,让萃安捧着食盒,她将饭菜分成两半,耐心的夹菜到碗里,待会儿让两个女儿带过去。 偶尔看向饭桌,见二女儿吃饭吃的比平日慢了许多,虽然惊讶,但是也没说什么,继续夹菜。 “母亲,这个也给贺语嫣,红烧鱼闻起来好香呢。”贺云燕调皮的说,冲贺云清眨眨眼。 “啊,燕儿!”安氏激动的手都哆嗦了,显然被贺云燕这句话惊到。 “你刚刚说什么?” 贺云燕不厌其烦的重复,“女儿觉得这条红烧鱼闻起来最香。一定要给贺语嫣送过去。” 安氏不懂,为何二女儿说是“闻”起来最香,而不是说“吃”起来最香。 这点小细节,连萃安都注意不到,更何况一贯这这种事上迟钝到不行的安氏呢,她只当二女儿也开了窍,不再处处针对贺语嫣了,大为欣慰。 “燕儿也长大了,真好。都知道关心你嫣儿姐姐了。”安氏柔柔的朝两姐妹笑,烛光映照在她细白温柔的眉眼,显得格外温暖。 “哼。”贺云燕心下冷哼一声,一点儿不赞同安氏的说法,不过她也不会傻乎乎的解释。 萃安则是一脸见鬼了的样子,时不时的偷看贺云燕。 “干嘛!你总是看我做什么?”贺云燕被看了好多次后,忍不住问。 其实对这个叫萃安的丫鬟,她也不喜欢,总觉得她给人的感觉,和贺语嫣差不多,都不怀好意,不光明磊落。 “奴婢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萃安慌忙跪下请罪。 安氏一愣,随即疑惑的看向二女儿,刚刚还夸她懂事,怎么一转眼就发脾气了? “萃安起来,燕儿你这是做什么?”安氏暂时停下手布菜,疑惑的问道。 “是萃安一直看我,一直看我,女儿不喜。”贺云燕说。 其实,换了任何一个人,比如三姐家的翘绿,看她多少眼她也不会发脾气,说起来不过是对人罢了。 “这孩子。”安氏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但是到底是个温吞柔弱的性子,就连做这个动作也没有任何威慑力。 “不过是看你几眼,哪里就生气了?不过萃安,你看什么呢?”安氏数落完二女儿,又疑惑的问自己身边这个伺候了好几年的丫鬟。 记得这个丫鬟,当初还是跟着贺语嫣一起过来的,当初为什么留在身边了? 啊,想起来了。是因为当初贺语嫣进府时,自己夸过贺语嫣的发式,贺语嫣说都是萃安的功劳,还让萃安给她梳一个京都贵妇间最流行最好看的,安氏当时不好意思,自然推脱,可是第二日,贺语嫣就亲自上门,把萃安给她做丫鬟,她无论怎么推脱也不行,最后被贺语嫣说的没法拒绝了,才只能接受这个好意,收下了萃安,心里更是觉得贺语嫣懂事惹人疼。 萃安梳头的手艺很好,来到她这里后,因为接触的多了,就慢慢提升萃安做了她屋里的一等丫鬟。对她也比对旁人多了许多关心。 “回夫人!奴婢就是觉得二小姐好看,所以多看了几眼,奴婢真的有意冒犯!还望夫人恕罪!”萃安惶恐的说。 “咦,你这是做什么,萃安,快起来吧,没人怪罪你。你又没犯什么错,为何要治你的罪?”安氏亲自俯身,拉她起来。 “不,奴婢不敢,四小姐若是不原谅奴婢,奴婢便,便长跪不起。”萃安苍白着脸,跪在地上说。 一副泫然欲泣,十分懊悔的样子。 贺云清端起茶水,慢悠悠的喝了一口,瞥过去一眼,斜勾起嘴唇,一抹讽刺一闪而过。 放下瓷杯,没有说什么,继续安静的吃饭,现在这种时候,填饱肚子最重要,她可不会为了一个和她的主子一样爱做戏博可怜的奴才较劲,更何况安氏对她一直都很喜欢,她不能没有准备就说什么。 不管是对贺语嫣,还是对贺语嫣的线人萃安,都要从长计议。 否则,就会适得其反。 贺云燕被萃安冷不防说,是因为好看,才多看了几眼,便脸红了些。 她才十二岁,小女儿家正是爱美的年纪,就算性子再直再冲,私心里也是喜欢听人夸她长得好的。 平日里,听的最多的就是下人们谈论二房的贺佳晖,说她才是府上长得最好看的。 贺云燕嘴上不说,心里还是失落的。 偶尔她会冲她们说,她三姐才是府里最好看的人,那个贺佳晖长得小气。不如三姐大气。 其实她一是为三姐抱不平,二是为了自己,她不好打着自己的名义发泄,就把三姐抬出来。 不过,她那话也是真心的,在她的眼中,贺府四房儿女中,就数三姐长得既好看又大气,比旁人多了许多气质。 “算了,母亲这话说的好像我多小气似的,我不计较就是了,你起来吧。”贺云燕红着一张小脸说。 其实她心里是偷偷开心的。 吃饭的速度也不自觉的加快了。 贺云清发现后,在心里感慨一句,“这个傻妹妹哟。” 不过也没有说什么,自己宠着就是了。 “快点吃,嫣儿估计饿坏了,你们快给她送去吧。”安氏终于想起了催了,不过贺云清她们也吃的差不多了。 “好饱啊。”贺云燕喃喃的说。 “知道了母亲。”贺云清最后用茶水漱了漱口,才站起来。 腿有些打晃,还是跪了一下午的后遗症。 这被安氏发现了,连忙叫萃安去拿活血化瘀的药膏,一会儿给三位小姐分别送去。 萃安眼巴巴的看着贺云清两姐妹提着食盒离开,很想跟着一起去,可惜夫人都发话了,她注定去不了。 但是,她内心里总有一种隐隐的不安,为语嫣小姐担忧,虽然说不出具体为什么,但她的感觉一向不出错的。 “萃安说的那话,你害羞了啊。”路上,踩着干干净净的石子路,贺云清闲聊谈到萃安。 月光银白,一轮半月挂在高空,撒向府里的地面,一片银辉,不用丫鬟提着灯笼在前面打路,她们也能视物。 “三姐!”贺云燕被戳穿了小心思,觉得有些难为。 “我们家小妹生的本就好看。美的潇洒又干净,张扬又跋扈。” “三姐!其实你不加最后一句,更好。” 贺云清一下子被逗笑了,“逗你的。”她爱怜的腾出一只手,捏了捏她的脸颊,说,“小妹不输给任何人。不过,你之前为何对萃安发脾气?”贺云清有意敲打,怀疑是不是贺云燕知道了些什么。 提到这个,贺云燕很快清醒了。 即便萃安夸了她一句,但这不足以抵消贺云燕对她的观感。 “说不出来那种感觉,就是对她喜欢不起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贺云燕说。 “就因为一个感觉?” “感觉就够了啊。我一向喜欢用直觉办事和看人,很少出错的。”贺云燕还颇为得意的说。 “是吗?”贺云清若有所思。 走了一会儿,贺云燕又想起什么,时不时的偷偷看着自家三姐。 “有话就说啊,总是看我做什么?” “三姐好看。”贺云燕下意识就脱口而出。 “呃,噗——”贺云清笑出声。 “三姐,我说实话,你可别生气啊。”贺云燕可没有心思笑,她有些犹豫的说。 她觉得,现在和三姐的关系,和以前大不一样,所以有些话,应该可以说的。 “既然是实话,我为何要生气?小妹有话,但说无妨。” “那我就说了?” “说吧,吞吞吐吐,可不是你的风格。”贺云清用一种包容的目光看着她,给了贺云燕很大的勇气。 “其实……三姐房里一个叫翘绿的丫鬟,我很不喜欢。” “三姐你可别误会!”贺云燕不等贺云清开口,就忙抬手说,“我发誓,我只是担心三姐你。” “哦,这话从何说来?”贺云清的反应在贺云燕的意料之外,不过见自家三姐第一时间没有反驳自己,而是认真请教。 翘绿和翘红一直是三姐跟前的红人,她明白提到这个,可能会让三姐与她心生芥蒂,不过最后咬牙还是说了,毕竟一个丫鬟,关系再好,还能比得过她们姐妹血缘吗? “三姐,我说这话,你可能不信,我总觉得那个丫鬟心怀不轨。”贺云燕一脸认真和挫败,因为她只能靠直觉判断,却苦于没找到证据。 “所以说,小妹的意思是,你直觉我屋里的翘红不是个好的,那个母亲身旁的萃安也不是个好的对吗?” “……嗯。”贺云燕犹豫的点了点头。 “小妹,她们俩可都是一等丫鬟呢。是精挑细选的。” “萃安才不是。”贺云燕反驳。 “……我倒是忘了,她其实是贺语嫣带来的。” 贺云清抬头,看着浩渺的天空,和银白的弯月,心里对这个小妹十分佩服,她可能不知道,她的直觉有多正确,日后贺府的沦陷和她们二人也逃不了干系! 第16章只能闻,不能吃 “贱人!贱人!该死的贱人!”一个人待在佛堂里的滋味儿很不好受。 贺语嫣等了许久也不加萃安过来。 又饿又气,脾气控制不住,全部都怪在贺云清和贺云燕两姐妹身上,只能骂人出气。 她不是傻的,是见老祖宗那里的人走了,才敢骂的。 一边骂一边揪着膝盖下面的垫子。 她的膝盖快断了,快要没有知觉了。很想起来,可是到底不敢,生怕一个不留神,就被人看见,那她一个下午都白跪了。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 她只是在关键时候,突然想起了五皇子楚怀玉。 本来觉得他对自己有了那么点意思,她攀上了一个大人物,正要深入发展呢,结果闹出青鸾殿上那场戏,他为了明哲保身,极力将他自己摘出去,对她不闻不问,今天一天,也没有派人来信,她十分失望。 虽然能够理解他当时的做法,可是贺云燕心里是以为已经把她收服在石榴裙下的,没想到原来是自己的分量不够。 这大大损失了她的自尊心。 羞愤大于伤心,对楚怀玉她并没有多少感情,他在自己心里,不过是一个往上爬的踏板罢了。 虽然那位二皇子更……可惜是个最没出息的,陛下厌恶他人尽皆知,其他皇子全部是年满十四岁就封王加爵的,被陛下特许入朝为官,偏偏他已经年满十八了,还是孤家寡人,身无官职封号,独自住在宫外,虽然他是众多皇子中,长相最俊的一个,他那种温润如玉的气质,又最合她的眼缘,可是到底最在乎的还是权势荣华。 “看来不能放弃五皇子。”想来想去,贺语嫣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得攀上五皇子这棵大树,因为除了当朝太子,就数这个五皇子最有前途,最有可能继承皇位。 太子虽然已立,可最后皇位落在谁的手上还不好说。 正好这次五皇子因为这事,定然会对她心有歉疚,说不好自己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若能借此得到五皇子的补偿和承诺,那就再好不过了。 她一个人想这想那,没注意到外面有脚步声传来。 直到“砰——”地一声。 门被撞开。 “啊——!”贺语嫣大叫一声, 心跳都在那一刻停止了。 嘶哑犀利的,好像被鬼吃了心。 她目不转睛,死死的盯着外面。 看到地面有一个人影,吓得身子抖成筛糠,几乎要跌倒在地了。 “鬼……鬼啊……鬼……佛祖!”贺语嫣突然想到这事佛堂,立刻双手合十,恳求那座金光大佛的保佑。 “佛祖在上,保佑小女子——” “贺语嫣,你这么虔诚的在罚跪啊。”一道熟悉而带着浓浓的调侃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 贺语嫣身形一僵。 缓慢的回头,发现是她们姐妹俩。 顿时一口气上来,差点儿忍不住扑过去和贺云燕厮打。 她忍啊忍,才控制住自己,最后很难看的挤出一个笑来。 “清姐姐,燕妹妹。你们来了……” “是啊,我们来了。”贺云清说。 又暗暗瞪了贺云燕一眼,贺云燕突然推门的时候,她也没有反应过来,吓了一吓。 贺云燕冲她吐吐舌头。一脸炫耀。好像刚刚做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一样。 “你们不会——老祖宗生气了?”贺语嫣表面担忧,其实心里偷笑,以为自己猜对了。 她们不等兆嬷嬷过来,就私自离开,老祖宗不罚她们才奇怪呢。 “嗝——”贺云清一个没忍住,打了个响亮的嗝。 “……”贺语嫣瞪圆了眼睛。 “叫你别吃那么多,晚上别积食了。”贺云清微微勾起唇角,对贺云燕说。 “啊呀,是今天的菜好吃吗,母亲特意让人做的呢。”贺云燕是看着贺语嫣说。 “你们……你们刚刚去了那么久,是吃饭去了?”贺语嫣有些傻眼的问。 “是啊。”贺云清说。 “可是,老祖宗……” “是老祖宗让我吃的。” “我……”贺语嫣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老祖宗说让我抄写佛经,没说让我们罚跪多久,而对你却说跪三天三夜,不能吃喝,你说,你会遵守吗?” “我……当然会。”贺语嫣说。 因为她再次在窗外看到了老祖宗那边的丫鬟。 立刻下决心。 她的小动作,贺云清都看在眼里。当即对贺云燕说了一句,“小妹,她的决心那么强,看来母亲让我们带来的饭菜,是白拿了。她是不会吃的。” “咕——”贺语嫣一听,傻眼了,而更让她难堪的是自己的肚子又不合时宜的叫了出来。 她真恨不得打它一拳头。恨它不争气。总在这姐妹俩跟前丢面子。 “三姐,真是可惜了,可惜了这些香喷喷的饭菜呢。” 贺语嫣只见贺云燕突然从身后拿出一个食盒过来。 漆红色的大食盒,一共有五层,一看就装了许多吃的。 贺语嫣没忍住,喉咙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目光死死盯着那食盒不放,像一根线一样,眼巴巴的看着贺云燕那丫头,当着她的面,打开食盒,然后一层一层的把饭菜拿出来,摆在她的面前。 红烧鱼…… 锅包肉…… 翡翠虾…… 清蛋羹…… 黄豆芽炖猪蹄…… 都是好吃的,每一道都还冒着热气,香气扑鼻,格外的诱人。 贺语嫣胃里的馋虫,一下子活跃了。 她的肚子也开始不受控制的一个劲儿的叫起来。 “咕……咕……咕……” “咯咯咯。”贺云燕笑的张扬,眉眼间初见往日的风华。 “贺语嫣,这么好吃的菜,你真的不尝一口?这可是我母亲专门让我们给你带的呢。”贺云燕故意说。 “……不吃。”天知道她用了多大的毅力才强迫自己将视线从那些美食上转移。 如果不是外面有人看着,她会妥协也说不定。 贺语嫣心里骂着这姐妹俩,还有萃安,竟然连一个安氏都搞不定,叫这两个贱人得逞,找时间一定好好惩治她一番。 “你真是好样的!不过就是可惜了母亲的一番好意,你说是不是啊三姐?” 贺云清笑了笑,“竟然这样的话,我们也不好强逼她,把这些食物拿走吧。” “啊?三姐,这么快就走吗?”贺云燕下意识的说,“哦,我的意思是,我们不再多劝劝她了?” “语嫣妹妹的决心那么强,我相信她肯定是不会吃的。语嫣妹妹,是这样吗?” 贺语嫣快咬碎了牙根,却还是要陪笑说:“是啊哈哈。” 勾唇一笑,“既然这样,那这些食物暂时放在这里吧,也算是考验语嫣妹妹的决心。退一万步说,若是语嫣妹妹想吃了,可以随时吃到,以免饿晕了过去。” 这话说完,贺语嫣傻眼,贺云燕也呆了。 她贺云清这么好心?贺语嫣疑惑的想。 看着那整整五盘美食,她眼睛射出狼一样的光,很想不顾一切扑上去。 “三姐,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把饭留给她?她一定会吃的!” “你这么肯定?” “当然了!你没发现她看那些食物的眼神,恨不得把盘子都给吞下去!”贺云燕不满的说。 “我是故意的。”贺云清这才解释说。 “故意的?” “是啊,我的傻妹妹,你难道真的以为,这三天贺语嫣能够不吃不喝?不可能的。正常人三天不吃不喝,是受不了的,就算老祖宗不发话,母亲也会想办法送饭送水过去,既然早晚是这样,你不觉得由我们送过去,会更让她难以接受吗?” “尤其是她还再三在我们面前保证,说不吃那些食物!”贺云燕想通后说。 “聪明。” “所以她肯定会吃,但是她也违背了自己的保证,心里肯定很不爽。” “聪明!” “不得不说,三姐你何时变得这么厉害了。”贺云燕感慨一声说。 贺云清身形一顿,停下了脚步,良久才说,“都是被逼的,看清了一些人的面目罢了,有些人有些事,不是你不去计较就行的,有些人你必须敌对。” “三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怎么说的好沧桑悲伤的感觉啊。”贺云燕懵懵懂懂的问。 “我就说过,你的直觉太准了。”贺云清眸色复杂的摸了摸她的头发。 “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贺云清说。 “当然是好事了!直觉好判断的快啊。” “希望如此吧。小妹。” “嗯?” “答应我,保护好自己。行吗?” “……嗯。” “不要和贺语嫣硬碰硬,也不要因为她的事和母亲吵,可以吗?” “……可以……吧” “真乖。” “……三姐!”贺云燕小姑娘又害羞了,一溜烟儿的捂着脸跑远了。 贺云清看着她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才收回目光。 遥望北方天穹,“二哥,一定保重,平安归来,我们一家人要团聚,这辈子都要平平安安,快快乐乐,谁也不能再算计我们。” 她对着空气说,也是对着自己说,目光炯炯发亮,带着孤注一掷的决心和孤勇。 第17章五皇子的烦恼 自从青鸾殿上,喜欢的女子用失望的目光看向自己后,楚怀玉就一直放不下。 那双似怨含嗔的目光,烧灼着他的心,让他心神不宁,做什么都想着,第一次为女子这样费神,楚怀玉没有经验,不知所措。 可是,这种事也没办法请教谁。 直到他想到了三哥,楚晋棣。 这日,他正好空闲,就去晋王府做客。 他们几兄弟,分别被封为晋王,怀王等,只有楚君墨一人没有身份。 各个皇子在封王后都被赐了一座府邸,晋王的就在皇城最繁华的鸿鹤街,不过在他的府邸四周,没有其他住户,光是晋王府占地面积就有几十倾。 府上九曲连廊,环山抱水,风景如画。 楚怀玉面带愁容,没有心情观赏三哥府上被精心打理的美景,在管家的亲自恭迎中,一路七绕八绕,来到靠山的书房,书房有两个东厢房大小,是被打通的,里面应有尽有,主要是兵书和法家的书,治兵打仗也在其中,三黄纸楚晋棣此时手里拿着的就是一张城中布防图,只不过是南蛮的。 “今日怎么有空来我府上做做了。”楚晋棣低沉的声音传来,他头也不太,面容萧肃,看起来就冷漠至极,薄唇寡情,他的眼里深深刻着对权欲的势在必得,不过都被他藏在那双黑沉的眸子里。 楚怀玉也习惯了三哥的性子,并不觉得受到冷落或不被欢迎,挥了挥手,让管家都走。 不过,管家却是先用眼神请示自家主子。 “三哥。”楚怀玉见他不为所动,就烦闷的叫了声。 这不是针对他三哥的,而是心里憋闷,一路上骑马过来也没有消散一二。 “嗯?”楚晋棣听出他声音里,不同以往的情绪,才舍得将视线从那张城中布防图上移开,用兵书压上,看向这个似乎还很稚嫩的五弟。 暗暗在心里打量评估,他是否像表面一样。 楚怀玉像是没有看穿楚晋棣的审视,而是使了个眼色。 楚晋棣过了一会儿,才头也不转的吩咐府上的下人们,“都退下吧。” “是!”管家说,带着一众丫鬟轻手轻脚的离开。 晋王不喜欢吵闹,他们时刻谨记。 楚晋棣按照他的要求把人都给支开,眼下就只剩下他们兄弟两个。 楚晋棣暂时没有再拿起那张城中布防图,好像并不打算在他面前看下去一样,伸手倒了两杯茶,“五弟,请。”楚晋棣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唉,我现在哪里有兴趣品茶啊。”楚怀玉幽幽叹了一口气说,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一副十分苦恼的样子。 “又和太子在父皇面前吵架了?”楚晋棣边慢条斯理的喝茶,边问。 谁也看不出他脸上的情绪,好像不会笑似的。 “不是,这次不是。”楚怀玉说完,又恨无奈的再叹了一口气,“唉,难道在三哥跟前,我就是那只要一吵架受委屈就来哭诉的人吗?我都成年了!”楚怀玉微微控诉的说。 楚晋棣看着手中的茶水,“那是什么事。” 对他的控诉,好像没有听到似的,换了一个问题问。 “是……”楚怀玉很难开口。 十分困扰,“是关于女人的。” “女人?”楚晋棣波澜不惊的深邃眼眸里,这才起了一丝波澜,因为惊讶。 他想到这个五弟是因为日常和太子争论,日常想要夺取父皇宠爱,日常为权势烦闷,没想到却是这么一个结果。 “是啊,女人,三哥,你可别笑我啊。”楚怀玉郁闷的说,“我这两天,吃也吃不好,谁也睡不踏实,总想着她,总觉得对不起她,想去找她,却又没有借口。” “等等。”楚晋棣听的有些糊涂,皱眉问道:“你说的她,是谁?” 莫非是……她? 楚晋棣问的时候,心里已经有了一个人选。 “是贺府家的女儿。”楚怀玉顺口回答。之后连忙捂住嘴,一副后悔的样子。 “三哥……” 楚晋棣沉沉笑了,声音带着杀伐血腥的气味,“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他不以为然的又斟了一杯茶,“贺家哪个房里的?”他掀了掀眼皮,故作自然的问道。 “是……养在一房的” 果然。 楚晋棣眸色一暗,和自己猜想的一样。 不过,他看着杯水中印着的自己那双黑沉沉的眸子,眯了眯眼睛,这可怎么是好呢? 这个看着倒是乖巧天真的五弟弟,和他看上了一个人呢。 楚怀玉没有发现自家三哥的异常,其实他就算心里想什么,表面上也看不出来,对楚怀玉来说,三哥一直深不可测,不敢和他作对。 “你喜欢她?”楚晋棣问。 这可就难住了楚怀玉。 说喜欢吧,好像没有到那个程度,其实他也没有真的喜欢过哪个女人,可要是说不喜欢,那为什么一直想着她呢。 “你喜欢她。”见楚怀玉抓耳挠腮想不出个所以然的样子,落在楚晋棣眼中,就是有情而不自知。 “我……喜欢……她?三哥怎么看出来的?”楚怀玉一愣,看过去。 楚晋棣还是没有看他,开口说,“你的表情告诉我的。” “是啊,我大概是喜欢的,只是,三哥你也知道,我那天对她不闻不问,生怕和她牵扯到一起,她对我好像很失望。很责怪。我知道自己做错了,可是又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楚怀玉说。 不闻不问? 那种情况,谁开口谁找死。 不过楚晋棣想到一个人,楚君墨,当日他似乎开了口,但是他的态度不明,让他看不出他是有心还是无心,是随口还是特意,而贺家那三个女儿中,若是有他想要保的,又是哪一个? 是他看上的那个吗? “三哥,三哥?” “你说,我在听。”楚晋棣回过神来说 “三哥,你能不能告诉我,怎么才能不想她呢?” “……”楚晋棣沉默了半晌。 “你想娶她吗?”说这话时,楚晋棣才抬眸看他,里面带着锐利的打量和刺探。 “这,和我的烦恼有什么关系吗?”楚怀玉愣了愣说。 “有关系。端看你拿什么态度对她,你想娶她吗?” “我……我还没想过这么远,我只是,我只想,不想让她对我失望,还想让她向原来那样看我。” “原来是怎么看你?” 楚晋棣一句一句的套话。 “像原来,含情脉脉。”楚怀玉不好意思的说。 “含情脉脉……”楚晋棣重复一遍,在口中喃喃。 他不信。 那个女人,看五弟的表情,不但没有丝毫的爱意,反而隐隐带着排斥一样的东西,若说她会含情脉脉?他一点儿是不信。 “五弟怕是看错了吧,你何时和她见过面的?”若是没有之前见过,怎么会这样苦恼,毕竟两人在众人面前连攀谈的机会都没有,尤其是当日青鸾殿上。 “就是,有一次在楚君墨的府外,就是那次贺云清赴约前往楚君墨那里赌约的时候,我在门外看到她,她身子不太好,我发现了,那个时候,我就对她有些好感了。”楚怀玉说。 “她?” 难道不是贺云清? 不是。 楚晋棣这才意识到,方才两人说的,原来不是同一个人。 “你说的她,是贺云清的小妹?” “不是,是她的堂妹,贺语嫣。”楚怀玉奇怪的看了楚晋棣一眼,“三哥怎么会以为我喜欢贺云燕那个丫头,她浑身都是刺,像个刺猬一样,一点儿女人味儿都没有,我是瞎了才会看上她。” “那个给自己下凝香丸的?”楚晋棣提到贺语嫣,语气不掩讽刺。 “这个”楚怀玉有点尴尬。 这见谁确实是她做的不好,但是楚怀玉不觉得她错,只是被人发现了是她倒霉,他反而觉得贺云清那股淡定从容的样子十分碍眼。 “所以说,你因为那天没有帮自己喜欢的女人,被她怀恨在心,你心里不痛快,想要找她解释?”楚晋棣捋清了说。 “解释不了,没法解释,我只是,不甘心。”楚怀玉想了想,换了个词说。 “不甘心什么?不甘心她日后对你疏离?我可事先提醒你,贺语嫣不是真正的贺家人,娶了她对你并没有好处,以她的身份,便是真的能嫁到皇子,那也只能是妾室的身份。而且不会好过。” “这些,我没考虑过。” “没想到对女人无往不利的五弟,也会对女人发愁,真是难得一见。既然喜欢,就去见吧,左右不过是一个女人,五弟想要那便去玩。只要把握好分寸就行。” 楚晋棣提起女人,语气饱含不屑和轻视的态度,好像她们不值一提。 当然,对于女人背后的权势和背景,他还是感兴趣的。 就比如那个在青鸾殿淡定自若,并从楚君墨那里获得琉璃钗的贺云清,她的身后,就是整个贺家,包括那个有着赫赫威名,震颤南蛮北疆的贺家军。 若是有了贺家军的支持,那么他日后谋划,把太子落下台,取而代之,直到登记为帝,指日可待。 所以对于那个贺云清,他势在必得。 第18章怎么见人 “可是一个皇子去臣子的家里,怎么着也得有个充分的理由吧。” 楚怀玉为难的说。 可不是嘛,若是贸贸然就去,他的名声就不好了,被父皇知道,恐怕逃不掉一顿苛责。 “你不能进去,她还不能出来吗?”楚晋棣说。 “对啊!”楚怀玉两手相撞,喜道。 “谢谢三哥,我这就去见她!”楚怀玉解决了一件心头大事,总算畅快了。 头也不回的匆匆离开。 楚晋棣似笑非笑,表情冷漠,丝毫没有兄弟之间的温情可言。不过只要不碍着他的路,念在和他相伴多年的份儿上,楚晋棣不会对楚怀玉出手。 况且,他还是挡在太子身旁的一个有用的棋子。 太子不倒之前,楚怀玉必须留在他身边。 最后饮下一杯茶水,楚晋棣重新坐回书桌旁,移开那本兵书,拿起城中布防图又看了起来。 他的心里,装着的不单单是大楚国,而是整个天下。 “主子,五皇子已经离开了。”管家过了一会儿走过来说。 “希望他是真的为了一个女人昏了头脑,省的我日后因他费心。”楚晋棣似有所指的说,“北疆战场的事情安排的如何了?我们的人到位了吗?” “主子,他已经取得了贺徽清的信任,在军账中任职,到时候会见机行事,一定不会让贺徽清活着回来。”管家,另一个身份也是楚晋棣的谋士周春说。 “很好。”楚晋棣说,“你下去吧。” “是。” …… 贺府所在的这条街上,楚怀玉正一脸从容的站在外面。 和在晋王府的表现迥然不同。 不知道的,还以为变了一个人。 楚怀玉想了想,到底要不要把人叫出来。 叫出来有些麻烦,可是不叫出来,三哥那边没办法蒙混过去。 “纪灵。”楚怀玉叫了一声。 纪灵是他的人,忠心耿耿,只追随一人,武功高强。伪装术也很擅长。 “你想办法,到贺府给贺语嫣送一封帖子过去,就说我在上面的地方等她。看她去不去。”说着,楚怀玉自己先说,“她一定会去的。” “属下遵命。” 楚怀玉将事情交代给能干的手下,自己就一身轻松了。他最后看了一眼大门紧闭的贺府,率先离去,在那个地点等着。 不管她到时候来不来,他就当散心了。 这天,贺府一个出门采办食材的一个厨房伙夫,被人拉到一个角落里,打晕了过去。 纪灵飞快的拿墙边的草簸箕把人遮盖住,迅速扒了他的衣服,换上之后又整了整发式,打扮成他的模样,而后便越上墙头,伺机而动。 在几个看家护院的下人转身的时候,立刻进去了,之后镇定自若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沿着路慢慢摸索。 说起来,他并不知道贺府的布局,还得打听打听才是。 万不能一个不小心,闯入其他人的房里,那就不好收场了。 就算他武功不错,但是贺家那么多下人护卫,可不是好对付的。 纪灵非常谨慎,连大气都不敢出,虽然他看起来平静,其实随时拿命在拼。因为他很清楚,一旦抓到,自己就活罪难免死罪难逃。 贺家军的威力,也渗透到贺老太太那里,她治家十分严谨,容不得有半点差错。 穿过两个亭台楼阁,假山后有两个三等打扮的丫鬟。 纪灵上前,没有抬头也不抬眼,高大的身子,愣是被他完成佝偻状。 “两位姐姐。” 他改了一下声音叫着,模仿那个被打晕的人的粗声。 两个穿着浅黄色衣裙的丫鬟一怔,是叫她们的吗?还叫姐姐。 “噗嗤”两人对视一眼,就乐的笑开了。 “你是哪个院子里的下人,怎么嘴巴生的那么甜。”其中一个个子稍微高一些的少女大胆的说。 另一个则娇羞的捂住了嘴,还在为刚刚失态的笑而羞愧。 “两位姐姐,我是刚来的下人,太太吩咐我给语嫣小姐送点东西,她住在哪个地方?还烦劳姐姐给我指个路。” 见她们一时不说话了,纪灵心里突突的,唯恐露出马脚,连忙说,“太太说这事耽搁不得,不然我会受罚的,还请姐姐快点告诉我吧。” 个子高的少女,打量了他几眼,才问:“你说你是新来的?” 纪灵后背一颤,“是的。” “你说的太太,是四房里哪个太太啊。”少女又问。 纪灵暗道不好,自己没有选对了,这个丫鬟看起来是个聪明的,一针见血。 “是……” “安姐姐,他肯定是一房里的。”那个个子矮的小声说。 纪灵因为习武,耳力比一般人要好,立刻回答,“是一房里的” “那为何派你一个大男人来送东西?”个子高的少女,越问越犀利。 纪灵咬咬牙,很想把人打晕过去,或者直接扔到河里淹死。 不远处就是荷花池。 纪灵目测了一下距离,眼神渗着寒意。 终于抬眸,一下就对上这个少女满满防备的目光。 纪灵立刻就判断到,她怀疑自己,并且想要喊人。 她的脚步不断往后退,立刻拉住那个个子矮的少女就要转身跑,嘴里大喊,“来人——唔唔唔!” “啊!” “安姐——唔” 纪灵面无表情的看着被自己点穴的少女,她们昏倒在地,不省人事。 脸上浮现一丝懊悔,怪自己大意了,但他们见了自己的脸。 不能留下。 纪灵只好扛着两个丫鬟,小心翼翼的莲花池那里跑,前面突然出现几个下人,他立刻闪身一躲,躲在假山后面。 喘息着,等人走远,才迅速过去。 “扑通”“扑通”两声轻微的水声响起,他尽量用了最小的力道,把人扔下去。 那穴位一个时辰自解。 等穴位解开,她们早就淹死了,而等她们被捞上来,也不会有人看出端倪,更加不会怀疑到他的头上。 虽然这是个意外,但不能破坏他家殿下的计划。 虽然殿下知道后,恐怕会责罚自己,但殿下并不是会在乎两条丫鬟的贱命的人,也最多是苛责两句,领几鞭子的事情。 只要不给殿下留后患,他就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且这种事,纪灵不是一次两次做了,心情一点儿没有起伏和罪恶感,只是想着赶快完成任务,抽身离开。 不然,等贺府的人发现死了两个丫鬟,若是大兴动人,那么自己很有可能被抓到。 他又是佝偻着身子,办成憨厚老实下人的气质,慢慢的从另一条路走。 这次他吸取教训,没有直接问人。 而是躲在一边偷听。 “你们不知道,上次一房的两个小姐,还有那个堂小姐贺语嫣,去了皇宫赴宴,让其他三房里的人都嫉恨不已,尤其是二房的冯氏,这两天气坏了。”一个嘴巴很大的丫鬟说。 “那也没办法,谁让他们是长房呢。”另一个丫鬟说,“不过这次也不知道在皇宫发生了什么,才导致三个小姐都罚跪佛堂,现在三小姐四小姐是无碍了,只有那个语嫣小姐,还在那里跪着呢,老祖宗下令,不让给送吃的和喝的,但是听姐妹们昨日说,昨晚三小姐和四小姐,还转门偷偷提了一食盒的饭菜去看她呢。” “三小姐一直都很喜欢和语嫣小姐玩,前几日姐妹们还以为她冷落了语嫣小姐呢,原来还是一如既往的对她好啊。” “唉,三小姐是我们贺府的长房长女,不过我们不喜欢叫大小姐,叫三小姐都叫惯了。她对语嫣小姐是真的好” “谁说不是呢,连自己的亲妹妹都不帮,反而讨好一个堂妹妹,虽然三小姐很善良,可是我觉得不必要对那个语嫣小姐那么好。” “我也是这样认为的,这堂亲再亲,能亲的过表亲吗?” “就是就是,指不定是养了一个白眼狼呢。” “也许这个语嫣小姐不一样吧,她对下人们好,对太太们也好。” “肯定要好啦,她可算是寄居篱下,不能犯错,谁知道心里是怎么想的,这知人知面不知心。” “就你知道的多。” “当然了!” “……” 纪灵都听在了耳朵里,直到贺语嫣原来在佛堂罚跪。 他从树后面走出来,想着还要不要送帖子了。 若是罚跪,那肯定是没有机会出来的。自然不能赴宴,主子这次恐怕要白等了。 不过,纪灵想了想,还是得去。 不管那个贺语嫣能不能出的去,这都和他没有关系,他的任务就是送东西,送到了之后的事情,就不归他管了,不过回去后,还是要告诉主子。 不知道主子会不会心疼那个女人。 纪灵知道人在佛堂,可是这贺府那么大,光是院子就有好多进,而且有的长的还差不多,不熟悉的根本摸不到路,那佛堂又在哪儿,他又上哪儿问去? 但情况再棘手也得解决。 而且他有预感,这贺府必须得摸清楚,因为给殿下传信这种事,他总觉得不会只有这一次,以后恐怕还有好多次呢。 早熟悉早轻松。 纪灵又装成一个木木的仆人,跟着几个人一起走。 一路听下去,总算是从那些只言片语中获得情报。 第19章丫鬟之死 纪灵迅速往佛堂的方向赶去。 此时,贺语嫣浑身都在发颤。 她的膝盖真的要废了。 中间她忍不住偷偷起身,给膝盖按摩,舒缓血液。 今日早晨,萃安奉安氏之命,送来活血化瘀的药膏,可是她不方便涂抹,这可是在佛堂,宽衣解带是对佛祖的不尊,若是让老祖宗知道了,她吃不了兜着走,她平生最信的就是佛祖了。 “吱呀”一声。 贺语嫣听到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以为是萃安。立刻冷声抱怨,“你给我拿这个药膏有什么用!是不是粗心膈应我!我根本没办法使用!拿回去吧!”贺语嫣脾气很不好,她咬牙撑到现在了,想想还有一天半呢,就恨不得杀人! “语嫣小姐。” 背后传来一个陌生的男人的声音。 而且还认识自己。 贺语嫣浑身大震,吓了一跳,立刻回身去看。 “你是谁?”她警惕的看着来人问道。 她确定从未见过这个人。“来人——” “语嫣小姐。冒犯您了,但是您不能喊,不然等人过来,小的就有麻烦了,小的是五皇子派来的,这里有一个帖子是殿下让小的交给您。” “唔唔!”被点穴的贺语嫣,发出抗议声。 “语嫣小姐只要保证不再叫人来,小的就立刻为您解开穴道。” “唔唔!” “若是语嫣小姐答应,那就请您眨两下眼睛。”纪灵谨慎的说。 贺语嫣立刻眨了两下眼睛。 纪灵不再说什么,为她解了穴道。 贺语嫣这才从他手里接过帖子,果然是五皇子的印章,怀王之印。 “帖子已经送到,小的先行告退,这就回去复命了,语嫣小姐有没有什么话要小的转达?”纪灵忽然想起,多嘴问了一句。 虽然殿下没有交代这一点,但是为主子打探更多情报做更多事情,是他的天性使然。 “我……”贺语嫣眸色复杂的看着那个帖子,是邀请她下午出府去酒楼相会的,而之前发生了那种事,她心里有些疙瘩,但是没想到五皇子令她意外。 不过也不算太意外,贺语嫣心里实际上还挺得意的。 得意自己的魅力,并没有让五皇子因为那件事而改变对自己的看法,他这种行为,是要和她更深一步的往来,而这正是她希望的。 “告诉你家殿下,我会想办法赴约。” 纪灵听到这话,倒水实实在在一惊。 “这个,语嫣小姐,恕小的多嘴,您现在,能出去吗?”这真的是个问题。 纪灵心想,她该不会那么天真吧,若是如此,那他家殿下可就麻烦了。 早晚有一天要麻烦的。 贺语嫣对纪灵的质疑不悦,但是念在他是五皇子身边的人的份儿上,她不给他脸色看,反而好声好气的。 “山人自有妙计。我自有主意。”贺语嫣信誓旦旦的说。 纪灵点点头也不再评论什么,总之他把话带到就行了,最后朝贺语嫣告辞,便离开了。 离开的路上不比找佛堂的路上艰难,反而很顺利。 贺语嫣的心情,因为纪灵的到来,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完全忘记了刚刚的抱怨和气愤,现在完全被一种虚荣而又喜悦的心情给填满。 就好像她终于有了一个底气。 这种感觉很奇妙,贺语嫣认为,她必须紧紧抓住这次机会。 最好趁着五皇子对她态度很好的时候,多给自己争取点东西。 相信她现在这种状况,纪灵看到了会和他复述,那么当她把不可能变成可能,尽管困难重重还是坚持去见他后,他看到自己,一定非常感动。 贺语嫣越想越蠢蠢欲动。 她开始安静下来,寻找办法。 而她不知道,因为这个帖子的原因,纪灵杀死了贺府的两条人命。 那是三房太太房里的人。 很快就被一个家丁发现了,他本来是提着厨房里的些碎食来喂金鱼的,谁知看见荷塘里隐隐飘着什么东西,他靠近一看,吓得心惊胆战,扯开嗓子就嚎。 把府上许多下人都喊过来了。 “死人了!死人了!” 他手指哆哆嗦嗦,指着水上飘起来的一具死尸。 一看就是个丫鬟的尸体。 几个胆大的护卫立刻严肃的把尸体给捞上来。 是一个年轻的少女,看起来死去不久,是身子被水泡胀了才浮上来的。 最先发现的家丁,被带到管家跟前盘问。 “你是何时见到的?” “管家,这,就在一刻钟之前,我是去喂鱼的,我也不知道啊。”那人很无辜又后怕的说。 “我以为是鸭子呢,结果那尸体飘到了跟前,才知道是三房的丫鬟。” 管家听了后,沉吟一声,那边又有下人跑过来。 “通知三房太太了吗?”管家问。 “通知了。管家,这是谁的人啊。” 管家沉着脸说,“静小姐的。” “不过管家,他们说,还有一个丫鬟也不见了。” “你说还有一个?”管家一愣,暗道不好。 “是有一个,说是两个丫鬟结伴去厨房给小姐拿糕点吃,可是迟迟不回来,那边还派人来催呢,结果……就碰到了这事儿。” 管家站起身,来回踱步。 “她们不可能是寻死的,一定是有人下毒手!快给我再去看看!带几个力气大的人过来!”管家匆匆忙出去。 那荷塘里,肯定还有一个尸体。 几个护卫赤着上身,下荷塘打捞,果然从淤泥里拔出来一个丫鬟的尸体。 管家的脸色越来越差。 “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恐怕要惊动老祖宗了。”管家叹口气说。 “去告诉老祖宗吧。这事儿必须得公布。”管家吩咐身边的人说。 “是。”那人领领了任务,立刻就往永寿堂里赶。 “作孽啊作孽。”管家悲痛的说。 两个青春正貌的少女,就这么被人害了,还是在贺府,所有人都眼皮子底下!这还得了。 管家想想都后怕。 三房的太太还有静小姐赶来后,都吓得腿软了。 两个丫鬟泡的发肿,只有死人才能有那样的脸色。 静小姐年纪小,害怕的直接晕了过去。 又是一阵手忙脚乱,管家让人把静小姐给抬走看大夫。 还是三房太太见过些大阵仗,只是脚底发虚,但还是坚持留在这里配合管家的调查。 “这两个丫鬟,和府上的人可有什么个人恩怨?的罪过什么人?”管家按照规矩和步骤问。 三房太太知道这必须回答的,就算现在不说,待会儿等老祖宗来了后,也是要说的,并不觉得受到了冒犯。 此事是他们三房出的事,不弄清楚,三房恐怕都不得安宁。 更何况这还是自己的宝贝女儿身边的人。 一想到有坏人在哪个地方待着,要人的命,三房太太就不寒而栗。 嗓子发抖,声音尖尖的。 “她们很听话,开朗又守本分,不可能得罪什么人,我们三房一团和气,没有那些间隙,就算有,也都是隔夜仇,小打小闹,这么多年,还没出过什么事儿呢。管家,你可一定得好好查查,为这两个丫鬟做主啊!”三房太太害怕更多,但是惋惜痛心也有。 就算是丫鬟,在身边伺候那么多年,也该有感情了。 这还是女儿喜欢的。 三房太太开始担心,女儿会不会大受打击出什么事儿啊,心里又恨又怕,恨那个杀人凶手无情很辣,怕那个杀人凶手,不怀好意,卷土重来。 她的一颗心,就像是被扔到了油锅里炸一样,煎熬极了。 “三太太放心。这件事,我会全力调查。”管家说。 贺府不能出这样不明不白的事。 退一万步说,要是自家人还好,万一是外面混进了什么图谋不轨的人,那可就遭了。 “有劳管家了。”三太太混混沌沌的说。 “三太太还是先回去歇会儿吧,一会儿要是老祖宗需要问话,小的会派人去请您再过来。”看她脸色苍白,身子站不稳了都,管家好心的说。 “那就有劳管家费心了,一定要给我们三房一个交代。”三房太太也不坚持,她也实在在这里待不下去。 那两个丫鬟死不瞑目,她顾忌晚上要失眠了。 到底是谁!那么狠心!就下得了手呢! 管家有条不紊的指挥着众人清理后续。 那边老祖宗身边的兆嬷嬷,匆匆来了。 “管家,听说这边出事了,老祖宗派我来了解一下大致情况。”兆嬷嬷老远就看到地上躺着的两具丫鬟尸体。 她们身边已经有人开始检查了。 “说是刚死去不到半个时辰,这段时间都有谁在这条路上出没,我已经派人去盘查,估计一炷香之内才会有结果,还请兆嬷嬷安心在这里等待一会儿。”管家客气的说。 按理说,管家的职位,比兆嬷嬷打了好几级,但是她可是老祖宗身边的红人,跟了老祖宗大半辈子,还是她娘家的陪嫁丫鬟呢,地位可以说是很高了,就算是四房中的太太们,也不敢对她颐气指使的。 “真是作孽啊。”兆嬷嬷也说。 “谁说不是呢,这还是第一次我们贺府出了这样的事。” 兆嬷嬷盯着远处,不知在想什么,片刻后才说,“我觉得不像是府里的人干的。” 管家后背发凉,“兆嬷嬷的意思是,府上来了外人?可是不曾通报啊。” 第20章贺府恐慌 兆嬷嬷神色严重,“正是这样,才蹊跷,才可怕。也不知是谁。”她说。 管家想了想,事情没有定局之前,事情不要胡乱猜测,以免平白担忧。 便说,“还是等他们的结果吧。” 兆嬷嬷点点头,不再说什么,只是脸色一直板着。 这个消息不胫而走,很快传遍了整个贺府。 包括长房那里。 安氏和贺云清贺云燕都在一起用膳呢。 听到这个消息贺云燕立刻放下了筷子,红烧肉也不吃了。 桌子上的肉,怎么看怎么难受。 安氏不比贺云燕好多少。 她脸色瞬间就没了血色。 她生性善良,乍一听贺府死了两个丫鬟,尸体都被泡的发白发胀了,她还能吃的下去饭才怪。 不但没了胃口,还犯了一阵恶心。又害怕又恶心。 “夫人。”萃安连忙给安氏拍背。 只有贺云清,还拿着筷子夹菜吃,不过速度很慢,她蹙眉在想什么,怎么想怎么觉得这件事可疑。前世可没有发生过这种事。 “三姐,你还能吃的下去啊!”贺云燕不可思议的看着她说,一脸的不赞成。 贺云清目光有些涣散的看着她笑了笑对外面的丫鬟说,“来人,把桌上的荤菜都给撤了吧。”想了想,又补充一句,“这三天夫人和我们都吃素斋,告诉厨房那边,这几天就不要准备荤菜了。” 看安氏和小妹这样子,就知道短时间内,她们看不得肉。 不然就会联想到那两个丫鬟。 贺云燕自己倒是无妨,经历了前世那些大起大落,杀戮残忍的场景,记忆已经被淬炼,这点事情不会影响她。 不过因为水贺府的丫鬟,两条人命,她心里还是有些难过的。 三房的人都不错,其实四房之间,没有什么真正的坏人,就算二房那里经常出幺蛾子,但也都是自家人小打小闹,没人真的会作呕伤天害理的事,当然,贺语嫣除外,不过可惜她不是贺家的人。 贺家的人没有她那么坏。 四房太太,都是老祖宗一个个亲自挑选的,就算每个人都有些小毛病,也无伤大雅,本质上没有坏的。 所以贺云清一直把他们都当做真正的一家人。 一家人哪里会不生间隙呢? 就连她和亲妹妹,亲生母亲,那时候还闹矛盾呢。 但是不管怎样,终究是一家人,谁发生了什么,都是自家事。 贺云清想了想,便问那个传话来的丫鬟说,“是谁发现的?” “一个来喂金鱼的下人。”丫鬟又忙补充,“那个人奴婢认识,是个胆小又老实本分的人,不可能是他干的。” 贺云清看了她一眼,“我知道,我只是问问,并没有说是他。” 贺云清想了想,搁下筷子。 “到底是什么情况,靠问你们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不如直接去现场看看。”贺云清说。 “清儿,你不怕吗?”安氏担心的说。她可不敢去。“你去看了,别回来睡不着觉,刚刚她们不好说,你那个静姐姐直接就晕过去了吗?” “我没事的母亲,我胆子比较大,再说这事情可是很严重的,都出了人命的,今天是三房,明天不知道是哪个,女儿不放心,一定得去看看。” “我也去!”贺云燕站起来说。 “好啊。”贺云清也不拦着她,直到这个妹妹胆子也不小。 起码在前世就比自己大多了。 “你们姐妹俩真是……”安氏拿她们没办法,只好叮嘱说,“要是害怕,就看一眼立刻回来,别让我担心。” “知道了。” “别靠近荷塘,多带些丫鬟去!”安氏又说。 已经走到门旁的两姐妹无奈的相视一眼,应声答应。 “知道了,我们知道了,母亲放心好了。” 安氏还是不放心,手里捏着帕子,在屋子里静不下来。 这时萃安眼睛一亮,一拍手,有了一计。 “夫人,您心神不宁,不如去佛堂给佛祖上香,请求佛祖保佑。也算是为那两个丫鬟做善事了。”萃安说。 她的小姐还在那里跪着呢,没有长辈的发话,小姐不能起来,但是若是夫人去,肯定看到了心软,一定不舍的让小姐那么受累,到时候就算是老祖宗怪罪,那也是安氏的事情,和小姐没有多大关系。 萃安越想越觉得这个提议很好。 安氏心动了。 “也好。我们去佛堂,念念经,否则我这心难受恐慌,跳的好厉害。”安氏说。 一脸的害怕恐惧。 就和当初送两个儿子和丈夫上战场的时候一样,就像是被人用拳头攥着,又疼又硬,难以呼吸。 她最怕死亡这种事。 人死如灯灭,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去取我的披风,我们去佛堂,正好嫣儿也在呢。”安氏想起了语嫣,眸色担忧。 不知道让萃安送过去的药膏,她用了没。 …… “三姐,你真的不怕吗?你见过死人没有?”贺云燕一路上,好奇的抓着贺云清的袖子,缠着她问东问西,就是不松开。 “……”贺云清不知该怎么回答。 她们贺府满门忠烈,全部惨死。 小妹却问她,见过死人没。 她见过,虽然不是亲眼所见,没有见全,可是她见过,听人详详细细的描述过,那都是噩梦,都是地狱,都是一回忆就满腔恨意的噩梦。 “我看是你害怕了吧,所以一直找我说话,转移注意力。” 贺云清告诉自己,那都是过去的。 未来一定不会走自己的老路。 只要父亲不站五皇子那边,就不会让他登上皇位,若无意外,贺家算是能保住。 “三姐,我不害怕,我胆子大着呢,我一个人不用丫鬟挑灯,都敢走夜路!你说我胆子大不大。”贺云燕自尊心很强,也喜欢逞能。 明明是害怕的,贺云清都从她眼睛里看出来了。 她是又害怕又好奇。 但是到底是好奇最多,所以就跟着自己过来了。 “好,小妹厉害。小妹胆子很大。”贺云清说。 自家小姐这敷衍的语气,让贺云燕很不满,但也心虚。 “三姐你看!她们就在那儿!”贺云燕小声叫了叫,指着那两个丫鬟的尸体说。 “我可是第一次见到死人呢。”贺云燕不自觉的抓紧了贺云清的袖子。 没见到时,光靠想象,觉得可以接受。离近了看,直接面对两个没有呼吸和温度的死尸,年仅十二岁的贺云燕,到底是被吓到了。 “三姐,你说,是哪个畜生干的。她们还很年轻啊。”贺云燕很快就为她们抱不平,也不害怕了,比起恐惧,愤怒更占上风。 她一向有行侠仗义的武侠梦,脾气很直,就像是话本里的那些侠客,嫉恶如仇。 “是啊,是哪个畜生干的呢。”贺云清想。 “三小姐,四小姐。” 府上的人,习惯了称呼贺云清为三小姐。 而贺云燕就要排在贺云清的下面,自然水四小姐。 兆嬷嬷也随着管家行了礼。 贺云清朝他们二人点点头。 “管家,到是怎么一回事。”贺云清问。 管家先是叹了一口气,“造孽啊……” 管家便详细的把他知道的所有事情经过一五一十的说给她们两姐妹听。 “也就是说,那段时间里,没有任何可疑人经过这个荷塘对吗?”贺云清听过问道。 “是啊,所以我们怀疑,是外面的人。”管家说。 刚刚结果已经出来了,那个时辰都有排班的时间的,就算大家因为什么耽搁了,但也有人看见,有人证在。 那个时候确实没人在荷塘那边。 而最有嫌疑的最先发现那两个丫鬟的家丁,也排除了嫌疑。 他一不好色,而不心坏,且老实本分,也很善良,确实是来喂鱼的,也是刚刚从厨房过去,那个时候丫鬟已经死了,所以和他无关。 “若不是外人,那就只有用鬼解释了。”贺云燕说。“肯定是外人搞得鬼!”她生气极了,一张小脸红彤彤的,眼眸中一抹艳色一闪而过。 宛如一道流光璨宇。 “今日府上,可有什么人过来?” 贺云清又问。 不过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果然管家一脸无奈苦恼的摇头,“就是没有,所以现在才毫无头绪,想要查都无处可查。” “是啊,很麻烦,很棘手,就算是再复杂的事情,也得有迹可循。”贺云清垂首摸着自己的手腕说。 “但是,凡事定然有蛛丝马迹,若是外人闯入贺府,杀了两个丫鬟,那总该有个理由,不可能无缘无故下毒手。”贺云清说。 管家赞同,“三小姐说的对。” “你有没有带人将府上的人都盘查一遍,看看有没有什么生人,若是凶手还藏在府上,那就危险了。” 管家说,“已经吩咐下去了,还是兆嬷嬷提醒的。” 贺云清这才看向兆嬷嬷,兆嬷嬷回之一笑,没有说话。 “那我们就只能等下去。”贺云清说。 其实她也没有什么头绪。 就算再冷静,分析出来的东西也有限。 这是前世没有发生过的事。她完全不知道缘由。 “三姐,你说到底是谁啊。” “不管是谁,入睡被我逮着,一定让他付出代价!”贺云清沉沉的说。 第21章老祖宗的命令 在荷塘这边又四处探查了一会儿,贺云清的举动让管家有些好奇,也觉得不可思议。 总觉得这个三小姐,怎么有变成官人的癖好了,这是要破案吗? “三小姐,老祖宗没发话,您觉得是不是要将此事交给官府来办?”管家站在一棵树下看了半晌,才犹豫的说。 既然他们贺府只能做到这一步,想来找出凶手前途渺茫,或许让朝廷的人插手,会有所不同。 贺云清斜斜瞥了管家一眼,“不妥。”她说着,迈步朝两个丫鬟走过去。 “三姐……”贺云燕想要拦住她。贺云清冲她摇摇头。 “三小姐此话怎讲?” 贺云清笑了笑,“这不用我来和管家解释吧?你应该清楚,此事本就是我们贺家内宅的事情,若是搬到官府去说,一准儿整个皇城的人都知道,我们贺家看家不力,竟让别有用心的恶人闯进来杀人,这岂不是自家打自家的脸,这恰恰是老祖宗最忌讳的。” 一直不怎么说话的兆嬷嬷,此时才插嘴,“三小姐说的对,老祖宗就是这个意思,不过老祖宗近来身子容易乏,不想操心府上的杂事,便说或许可以将此事交给三小姐来处理。”兆嬷嬷意味深长的低着头看着贺云清的绣花鞋。 奴才就是奴才,是不能贸贸然和主子对视的,即便兆嬷嬷的地位和旁人不同,但在贺云清的面前,她还是一个下人身份。 不过,绕是此时低眉顺眼的样子,也不觉得卑微。 “哦?老祖宗亲口说,要交给我来处理?”这可真是出乎贺云清的意料。不过想着兆嬷嬷的话,她皱了皱眉,颇为担忧的说。“那老祖宗的身子,还好吗?是不是生病了?” 兆嬷嬷却细细的笑了笑,安慰说:“三小姐不用挂心,老祖宗那是,春困夏乏秋无力,是一日赶着一日的嗜睡,再说了,老祖宗是相信您的能力,许是给三小姐您机会锻炼吧。”兆嬷嬷很是看好她的样子。 贺云清怔了怔,几次张嘴,却不知还说什么好。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她就是有心拒绝,也是无用的。老祖宗的决定,谁也撼动不了,唯一可能会破例的就是她那个远在北疆的二哥,可两地十万八千里,指望他也是不可能的。 略一分析,贺云清反而不担心了,左右这件事,她接也是接,不接也得接。 于是就风淡云轻的点点头,“老祖宗可有说期限?” 兆嬷嬷眸中闪过一丝赞赏,“老祖宗确实说了,提了一句,月底就是中秋了,希望到时候一家子都开开心心的,她还盼着两位少爷和老爷能尽早回来呢。” 贺云清想,那便是说月底之前,最好把这些悬念给解开,还众人一个心安。不过,以她的记忆,大哥二哥就算是下个月,也不一定能够回来。 对于大哥,她不是太担心,因为他一定是安全的,起码现在是安全的,就是二哥……想起了楚君墨,不知他安排的怎么样了,又是会用何种方式来解救二哥,以免遭受奸人算计。 这样想着,唯恐楚君墨忘记,或去晚了,心里没来由的紧张起来,寻思着,这两天有空,一定想办法去他府上走一趟,问问情况,否则她这颗心是无法安宁了。 二哥性命,何其重要。 纵使信任他的能力,也免不了担忧,毕竟这个世上,还有很多意外,是人力所不能抗衡的。 “三姐?三姐?你在想什么?”贺云燕伸出一只细细白白的手,在她的眼前挥了挥,见她眼瞳终于有了神采,不像方才涣散,又是松了一口气又是不满的说,“你最近总是发呆,动不动就听不见别人说话了。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说出来我听听呗,你知道我的,我的嘴巴最严了。” 贺云清看着小妹表面不说其实担心自己的样子,温暖的笑了笑。 “你看你,又不说话。”贺云燕的嘴巴撅的都能挂酱油了。 “三姐是不是担心兆嬷嬷说的话?老祖宗也真是的,三姐才多大啊,这命案竟然落在了你的头上,真是奇了怪了,再怎么也落不到你的头上啊,要论也是三房那里的!”贺云燕以为贺云清是为了命案的事情感到压力大心情不好,就开始抱怨老祖宗。 其实不仅贺云燕这样想,就连管家和知情的下人也是一头雾水。、 管家听完兆嬷嬷的话,还愣了好大功夫呢,“这,三小姐此后若有任何疑虑尽管吩咐小的去做。”他回神后立刻表忠心说。 “那就有劳管家了。” “三小姐言重。” 贺云清蹲下身,不顾贺云燕的惊呼声,就伸手摸向了丫鬟的手腕,好像在把脉的样子。 “三姐,你真的是……什么都敢做啊,你的胆子怎么那么大了?”贺云清满脸不可思议,但是见三姐都敢碰死人,她也就强忍着心里的不适蹲下来,挨着她也去逼迫自己看,那神情,多不情愿。 “三姐你在把脉吗?你何时学会医术了?”贺云燕好奇的问,她的三姐盯着那丫鬟浮肿的脸,她就盯着三姐这张如花似玉的脸,起码观感好,不容易做噩梦。 搭在丫鬟手腕上的手一顿,贺云清不动声色的收回,没有回答。 方才并没有从她的脉象中发现什么异样来。一旁早已检查过的大夫这时也察觉了贺云清的意图,连忙说,“三小姐,我们已经诊治过了,她们没有收到任何伤害,体内没有毒,也没有中迷药,就是单纯的溺水。” “单纯的……溺水吗?”贺云清反问一句,不过声音很轻,只有贺云燕听到了,“单纯个鬼。”她撅着嘴说。 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件事一点儿也不单纯。 “还是先回去吧”贺云清想了想,还是没有新的头绪。 “管家,这两个丫鬟家里还有其他人吗?”人死了,更要尽心安排她们的后事,而且尸体不能一直放着,那也不是一回事,不然发臭了。得快点埋葬。 既然验尸验不出个所以然来,那就只能从其他地方入手。 只是她心里其实是没底的。 “回三小姐的话,明安明慧两个丫鬟,都是梨花村的人,各有一个弟弟和三个妹妹,明安的娘很早就不在了,明慧家里只有一个爷爷奶奶,而明安的爹也是个不靠谱的,喜欢赌,说起来,她们俩才是家里的顶梁柱呢,每月的例银几乎都是原封不动的补贴给家里用。”管家用一副惋惜的语气说。 多好的孩子啊,就是命不好,摊上了这种倒霉事。 贺云清眸色加重。 看来更要给这两个丫头做主了。 “传我的命令,将这两个孩子厚葬,到庙里捐个门槛,给庙祝供奉些香火,以超度她们都冤魂。” “是,三小姐。” “另外,每家给一百两白银,安抚她们都家人。” “三小姐,这,是不是给的太多了?毕竟……”管家欲言又止。 “管家有话但说无妨。”贺云清说。 管家想了想,见三小姐不是个独断的人,就放心的说出自己的想法,“小的理解三小姐的好心,是想要补偿她们,可是对贫穷的村子来说,一百两白银,是会要他们的命的,就算她们的家人不会滥用赌博之类,但也是让人眼红的。所以三小姐,是否可以考虑减少一些?” 两百两银子说实话,对贺府根本不算什么,但管家并不是舍不得银子。 贺云清也很快想明白了,也暗怪自己不懂人与人生长环境不同,她感激的看了管家一眼,若不是他及时提醒,自己恐怕会好心办坏事。 “那就,一家先给二十两银子,另外,把她们的弟弟送去学堂,至于妹妹,管家看着办,若是她们想入贺府做下人,符合管家你的条件,就让她们进来就是,或许可以顶替她们两个都位置。左右贺府养得起两个闲人。” 管家这次没有异议,恭敬称是。 总算解决了她们的后事,贺云清觉得自己只能做到这一步了,心里的石头落下一半来,只是另一半不到真相大白,是不会安生的。 “三姐,我们去看看母亲吧,她之前可害怕了呢,她那么胆小。”贺云燕拉着贺云清的袖子说。 走动间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像是被热水烫住了一般,猛地一缩手。 “我我我,我碰到你的手了!你这只手!”贺云燕见鬼一样的看着她的右手。 贺云清垂头看了看,举起来摇了摇,“这只手怎么了?” “你,你刚刚摸了死人!你摸了那个丫鬟!”贺云燕苍白着一张小脸极力控制自己不要尖叫。 “哦,是啊,你害怕了?” “我,我才不怕呢!” 但她的表情可不像她说的那样轻松。 贺云燕只觉得碰到的地方,宛如有虫子在爬一样,让她毛骨悚然,起鸡皮疙瘩。 “不害怕啊,那你再摸摸?”贺云清上前一步,示意要碰她。 贺云燕拔腿就跑了,哪里还有贺家长房二女的气质。 第22章一出好戏 两姐妹打算去安氏那里宽慰几句,母女三个说会儿话,以免她太害怕。 路上贺云燕还提议,“你说我们要不要去给母亲准备些安神香过来,这样她晚上也不会睡不着了。” “可以,不错的办法。” “还有安神汤,喝了也管用,我试过,那时候调皮被请家法,屁股被打开花睡不着觉,喝一碗安神汤就不怕了。”贺贺云燕说。 “是啊,你对这些东西最熟悉了。”贺云清似笑非笑的看着这个小妹,也就是她了,贺家小辈中被请家法最多的小魔王,很小的时候就很调皮,谁也管不住,不过后来长大了些就好了。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三姐在嘲笑我,不过我宰相肚里能撑船,才不和小女子计较呢。”贺云燕傲娇的说。 “我是小女子,你不是小女子吗?”贺云清反问,有意和她说玩笑。 “我是巾帼英雄!江湖侠女!” 贺云清噗嗤笑了出来,“你这么大的志向,那义勇将军府的嫡子胡建飞知道吗?” 贺云燕啊了一声,耳朵尖泛红,“三姐!不许你胡说!”贺云燕恼羞成怒,扑上去就咿咿吖吖的作势要掐她。 贺云燕比贺云清小两岁,可是两人的个头差不多,虽然身材都看在纤细,可是比起贺云清来,贺云燕的身上是紧实的肉,这全归结于她整日闲不下来练鞭子的缘故,所以比贺云清重多了,半压下去也让贺云清累的够呛。 “咳咳,小妹,你该减肥了。你都快吃成一头小猪了知道吗?”贺云清喘着气,还不忘伸出一只手,掐着自家小妹柔嫩如水的脸颊,调笑着说。 “啊唔!我才不胖呢!我不减肥!”贺云燕哼哧哼哧,像个小狗一样,不断的冲向贺云清的怀里,钻来转去的,让她的肚子发痒。 “好了好了,好妹妹,我投降可以吗?你别再顶我的肚子了。”贺云清都快被迫笑岔气了,眼泪都从眼角溢了出来。 “那三姐说我胖不胖?”她正是爱美的时候,对一切关于外表的评价,十分在意,贺云清也知道是自己说的过分了些,忙投降说,“小妹一点儿也不胖,不仅不胖,还身姿窈窕,弱如拂柳,体态均匀,妩媚——” “三姐!好了好了,别再说了。”贺云燕一张小脸红彤彤,贺云清知道,她这是害羞了。 姐妹俩闹着闹着,就来到了安氏的院子里。 却不见人在。 二等丫鬟宛如说,“夫人带着萃安去佛堂上香念经去了。” 贺云清嘴角的笑慢慢敛下,不就是贺语嫣在的地方吗。 “母亲去那儿做什么。”贺云燕撇着嘴不赞同的说。 “去了多久了?”贺云清问道。 “三小姐和四小姐你们前脚刚离开,夫人后脚就过去了,算算时辰,有两刻钟了。”宛如说。 两刻钟已经足够那个贺语嫣闹出什么幺蛾子出来了。 贺云清面色恢复平淡,对贺云燕说,“我们去佛堂看看。” 谁知道她不在的时候,贺语嫣又会演出什么戏来,母亲那性子,贺语嫣说什么她都不会怀疑,实在让她头疼。 贺云燕知道三姐在担心什么,也不多问,乖乖的跟着走,本来好些的心情,一下子就被破坏了,导致她现在对贺语嫣更加不爽。 她们母女三个多好,非是插足一个外人,这个堂姐要是个老实乖巧的她也不是不能接受,偏偏还是个黑心爱装的白莲花,叫她想起来就心烦。 姐妹俩一路上走的很快,靠近时,便看见佛堂的门是半开着的,里面隐隐传来出贺语嫣的声音,哭哭啼啼,委屈极了。 “果然又开始作妖。”贺云燕不屑的说。 “……婶母,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是故意的,我都是为了清姐姐着想啊,老祖宗不听我辩解,只罚我一个人,婶母不知道,我跪的膝盖快断了,呜呜,父亲母亲在天之灵,一定会心疼嫣儿的,我好想他们啊,我好难受好饿啊呜呜……” 贺语嫣梨花带雨,正扑在安氏的怀里像个孩子一样哭泣。 安氏满眼都是心疼,手拍着她的后背一下一下的,满是怜爱,口中安慰,“婶母知道你的好心,只是下次不要那么鲁莽了,你这孩子也是犟,婶母让萃安给你拿药你也不用,不能再这样了,姑娘家家的,若是把腿给废了,可就一辈子都完了。婶母想办法,去跟老祖宗求情,让她免了你的责罚。” “其实,其实老祖宗是有心放过我的。”贺语嫣抬起头,哭的那叫一个死去活来。 “那为何没有放你?”安氏惊讶。 “我,我不想说……”贺语嫣一脸为难。 “没关系的,有什么委屈都说出来,有婶母给你做主呢。”安氏的声音温柔极了,看贺语嫣的眼神,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亲生的孩子。 贺语嫣眼眸划过一抹得逞的笑意,继续卖力的表演,腔调颤抖,“我说了,我说了,怕清姐姐怪罪。” 安氏身子一僵,犹豫着才开口,“这和清儿有什么关系?” “有。”贺语嫣委屈的看着安氏。 安氏的心一下就软了,“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安氏还是相信自己的女儿的。 贺语嫣摇摇头,“就知道婶母不相信我,那我便不说了。”贺语嫣咬着唇,“我想爹爹和娘亲了。”用一副被全世界抛弃的可怜样看着地面。还想从安氏怀里挣扎出来。 那边贺云燕听不下去,就知道她又要胡说八道,挑拨她三姐和母亲的关系,说不定接下来就;轮到她了。抬脚就要冲进去,被贺云清及时拉了回来。 “三姐!她又要胡说!”贺云燕以前不在乎,明知道她胡说,却对三姐失望,也不辩解,可是现在不一样,她十分痛恨这种行为,忍不下去。 “想听听她说什么。”贺云清小声安抚她,又指了指正朝这边走来的兆嬷嬷。 事实上,她已经提前预料到了这一幕,贺语嫣不会让她失望,会抓住一切机会抹黑她。 贺云燕顺着自家三姐的手看到兆嬷嬷,很是惊讶,都没注意到三姐何时派人去请的。 “嫣儿,快别说这种话了,婶母一向把你当成亲生女儿对待,你这个样子,婶母看了心疼。”安氏都快哭了。 “可是婶母不信我,到底清姐姐她们才是您亲生的。”贺语嫣闷声道。 “这是哪里话,婶母在你眼里是偏心的人吗?”安氏动摇了,“你说说,清儿到底怎么你了?” 贺语嫣这才磕磕绊绊的说,“老祖宗。老祖宗本来说念在我是一片真心上,放过我这次,只要清姐姐愿意原谅我,我以为清姐姐一向疼我,知道真相会原谅我的,可是,可是她对我的道歉视而不见,如今对我越发的冷落了。其实那日在青鸾殿,我本有机会不让贺家丢脸的,只要清姐姐帮我说一句话,说一句那个手帕不是我的,可是她什么也没说。我不知道,不知道清姐姐怎么了,一而再再而三的不理会我,我真的好难受,好委屈,我多喜欢清姐姐啊,可是她和燕妹妹都讨厌我了,好像我是多余的……婶母,你说我是不是多余的啊?”贺语嫣眼睛红彤彤的,哭的惹人怜爱。 不过,只是惹安氏怜爱罢了。 而门外的三人,神情各异,却唯独没有同情,相反,足够冷漠淡定。 兆嬷嬷脸上看不出表情,眼神倒是始终一副大智慧的感觉。 “这个清儿,她怎么这样!”安氏有些生气,可是又忍不住问,“你说的这些,可是真的?清儿当真不愿帮你,由着你被罚丢脸?” “千真万确,婶母要是不信,嫣儿也没办法,谁让嫣儿不是婶母亲生的呢,嫣儿……呜呜,可怜嫣儿父母不在,无人替嫣儿做主,嫣儿也不知该怎么办了。” “这,嫣儿,别哭了,哭的婶母心都碎了,婶母答应你,一定给你做主。”安氏只想着一门心思把她哄好了再说,切莫再落泪了,否则对不起她死去的父母。 “母亲!你要如何替这个女人做主!”贺云燕再也忍不下去,砰地一声推开门,就气势汹汹的说,那架势,活像是来问罪来了。 “燕儿?你怎么?” 安氏没想到她会来,紧接着又见大女儿也推门进来了。 “清儿?你们不是……在荷塘那边吗?” “我们担心母亲害怕,就早点回来陪母亲说话,不曾想母亲来了这里,就来找您。”贺云清微微勾起嘴角,露出浅浅笑意。 贺语嫣支持是真的抖了,不是装的,听到那声破门响,她是真的吓了一跳,可是看贺云清这幅样子,她到底听没听见呢? 很快她就知道了。 “母亲,您还没说呢,要如何给这个人做主!”贺云燕怒视安氏,好像遭受到背叛,为什么她们母亲就这么好骗,为什么就是看不清她的真面目呢! 她在这一刻,为有这么的母亲感到愤怒和不满。 “燕儿!她是你姐姐!怎么能这样称呼姐姐?”安氏也生气了,觉得女儿太无理了。 第23章装晕 “她才不是我姐姐!我只有一个三姐!”贺云燕吼着,声音很大。 安氏被吼得一愣。 “你——你太放肆了!太没规矩了!”安氏气的哆嗦。 “小妹,过来。”贺云清拉了贺云燕一把。 “母亲,您别和小妹生气,她是刚刚看了那两个丫鬟的尸体,吓到了,所以心情很不好。”贺云清说,声音温婉好听,竟一下子就能安抚人心。 安氏微怔之下,正要对大女儿笑笑,突然袖子被拉了一下,对上贺语嫣满腔委屈的眼神,才想起方才还要兴师问罪的事。 可是见到大女儿这一副落落大方,眉眼吻合度样子,她确实说不出了。 “婶母……” 安氏有些尴尬,又有些难为情,这……她咬咬牙,既然已经答应了,在小辈面前就不能食言,若是这是误会,那就解决,若不是……若不是……她的清儿会那样吗? 从小清儿就喜欢这个堂妹,肯定是误会了。这样催眠自己的安氏,便有了问罪子的勇气。 “清儿,母亲问你。你要如实作答。” “母亲请问。”贺云清伸出一只单臂,拦住又蠢蠢欲动想做点什么都贺云燕,用眼神让她不要轻举妄动。 贺云燕郁闷极了,但到底还是听她三姐姐的话。 “在青鸾殿上,你为何不与妹妹说情?你们可是一家人,你真的视而不见吗?”安氏严肃的问,表情与以往的柔弱不同。 这倒是让贺云清略略有些惊讶。 不过还是沉着的说,“既然母亲问女儿这个问题,那女儿先问母亲一个问题如何?” 安氏没想到大女儿会这样说,顿了顿后,点头答应,“你想问什么?” “若是府上有两个丫鬟,一个是一等丫鬟,一个是二等丫鬟,有一天,二等丫鬟因为贪心,偷了主人一件东西,被主子发现了,于是她就立刻嫁祸给一等丫鬟,她对一等丫鬟嫉妒已久,正好借此大做文章,想要把一等丫鬟落下台,自己取而代之。一等丫鬟素来对二等丫鬟姐妹想称,竟然被骗了,傻乎乎的被主子呵斥,而二等丫鬟成了举报偷窃犯的功臣,还在主子面前污蔑一等丫鬟,要母亲说,这个二等丫鬟为人如何?” 安氏听的很明白,生气的说,“品行不端,恶劣,心思坏。” 贺语嫣心里突突的跳。贺云清这话,不就是在说自己吗?一听就是意有所指。 贺语嫣心里有不详的预感,于是就要说点什么阻拦,不让事情继续发展下去,但贺云清似乎看出了她的意图,一点儿不给她插嘴的机会,又问,“那母亲觉得,若是一等丫鬟被冤枉,她是要顾忌姐妹情深,自愿替二等丫鬟挡罪的好,还是为自己辩解,并且以后都远离二等丫鬟的好?” 安氏想都不想,“为何要为她挡罪?明明就不是她的错!那个一等丫鬟也太冤枉了,都是二等丫鬟的错!她太有心机了!简直可怕可恨!” 贺云清嘴角一勾,“既然母亲也是这样认为的,那女儿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女儿觉得,母亲也没有什么好问的了。” 安氏一头雾水。 “这是何意?”大女儿还没回答她的问题呢,这就结束了? 贺云燕早就听明白了,并且深深为自家三姐的智慧折服。 这种迂回而又不忘讽刺贺语嫣永远低她三姐一等的比喻,实在太适合解释真相。 她看三姐没有解释的欲望,就默契的代替她说,“母亲这是还没听懂吗?一等丫鬟说的就是三姐,二等丫鬟说的就是她贺语嫣!她品行不端,像要陷害我三姐,最后被识破丢了人,还想嫁祸给三姐,三姐看穿了她的险恶,不愿再多亲近,母亲却还到头来反怪三姐没有替她这个坏女人挡罪吗?!”贺语嫣掷地有声的反问道。 “你胡说!”贺语嫣震惊,连忙反驳。 “姨母……她们胡说,她们冤枉嫣儿……”贺语嫣连忙解释。 安氏瞪大的眼睛,不可思议,完全没有料到这种情况。 她该相信谁? 大女儿二女儿都是她看着长大的,她们的品行自己再清楚不过,不会说谎,更不会拿这种事说谎,她们贺家女儿都是光明磊落,怎会血口喷人? 而嫣儿……也是一直陪着她的,细心体贴,爱撒娇,也是个善良的孩子,可如今—— 安氏迷茫了。 她该相信哪一个? 她看看大女儿,嘴角挂着淡定而又自信恬静的笑,施施然往哪儿一站,风华自成,这气度不是一般人能比的,更不是能做出诬陷别人事的人。 再看看自己怀里,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求助而又可怜的看着自己的嫣儿,她的心一软,觉得这样可爱的女孩子怎么会做出那种事呢? “母亲怎么不说话?你不相信燕儿?”贺云燕提高了嗓音问。 “……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半晌,安氏才哑着嗓子问。 却不敢抬头看大女儿的目光,总觉得对不起她似的。 “母亲!我对你太失望了!”贺云燕一怒之下,转身就跑,好像一会儿都不想待在这里。 “燕儿!”安氏在身后叫道,可惜贺云燕一点儿不想理会她。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实在是出乎安氏预料。 “看来母亲还是觉得我这个堂妹是个可怜无辜的人,对吗?”对比贺云燕的冲动,贺云清始终淡淡的,只是她的眼底也没了笑意,不得不说,她对这个母亲,是有些失望的,闭了闭苦涩的眼睛,再睁开的时候,又是坚强一片,她注定要独自面对这些风风雨雨,不光是在贺语嫣这一件事情上,以后会有更多类似的事,因为旁人没有她的经历,无法站在未来的角度上思考,她没有必要把一样的标准安在别人尤其是家人头上,她只要尽心尽力,避免贺府走向那个悲惨的结局就够了。 至于这其中,会付出什么,受多少委屈,她都不在乎,都可以承受,只要……贺家最后是好的,和和美美的。 看着贺语嫣背着安氏对她瞪过来的恶毒眼神,贺云清竟然十分冷静,心里想着,贺府有贺语嫣在,就不可能和和美美,但是,该怎么除掉呢? 贺语嫣觉得贺云清的眼神,平静的可怕,像是看一个死人一样,她迅速闪避开,不敢再看。为这样的自己恼怒。 “清儿……母亲觉得,这件事,要不就算了吧。”安氏真的拿不定主意。 她现在十分想念在万一领兵打仗的丈夫,如果他在,一定可以处理这些家事的。 她不想凭借自己的武断,而伤害两个孩子中的任何一个,只好当做这件事情不存在,回到原点。 “清儿,算了吧。”安氏的目光恳求的看着她。 贺云清眸色复杂,目光闪了闪,最终没有把最后的底牌——兆嬷嬷给叫来。 不然若是她和贺语嫣对峙,就能知道老祖宗到底下了什么命令了。 “好。”贺云清说,嘴角浅笑。 既然这是母亲的愿望,她在用眼光求自己,贺云清心软了。 除掉贺语嫣,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等她忙完老祖宗交代的,就着手好好和她玩。 安氏听到大女儿答应,松了一口气,肩膀都好像垮了下来。 萃安这时连忙上前,惊呼一声,“语嫣小姐?语嫣小姐?您怎么了?” 安氏察觉到肩膀上一重,慌忙转头一看,见贺语嫣昏了过去,一副不省人事的样子。 吓了一跳。 “嫣儿!”安氏大惊。 “醒醒!嫣儿!” 贺云清斜勾起嘴唇,缓缓踱步靠近,快要走到贺语嫣身边时,萃安下意识拦住了她。 贺云清停下脚步,看着她。 萃安惊慌,连忙低头退下,不敢说话了。 贺云清笑了笑,蹲下来,“母亲,掐一下人中就好了,我来帮她。” 安氏犹豫,方才两人还有矛盾,现在…… “母亲放心,女儿有分寸。”贺语嫣说。 安氏见大女儿一派坦然,为自己的想法心虚自责,“那快点掐她。” 装晕的贺语嫣听到这话,气的心颤,差一点没有控制住翻白眼。 她本来就打算装晕的,和五皇子的约定还没有去呢,正好安氏过来,她想要借此回院子,之后让萃安帮她放风,她偷偷溜走,去府外赴约,就是看到安氏来了,忍不住挑拨她和贺云清的母女关系,实在是跪了那么久她不甘心只有自己一个人遭罪。哪知贺云清姐妹俩就来了,那个时候已经后悔了,早知道要挑一个决定万无一失的时机才好,她有心快点结束,不想耽误和五皇子的约会,于是瞅准时机,就立刻装晕。 可是——嘶! 贱人!下手那么重!是要掐死她吗? 人中的地方,一阵刺痛,贺语嫣忍着不让自己叫出来。 “嫣儿怎么还不醒?掐人中没用吗?”安氏担忧的问。 贺云清淡定的回答,“应该是一下不够,大夫施针还要好多根呢,女儿再试试。” 安氏点头,紧张而担心的看着怀里的贺语嫣。 贺语嫣在心里已经把贺云清骂了一个遍。 第24章发现端倪 看着自家主子的人中上,被三小姐掐一下再掐一下,掐的都是红印子,她下手可一下都不轻。 萃安心疼极了,忍不住就提醒安氏,“夫人,三小姐这下去也不是办法,恐怕是用错了法子,要不还是找大夫吧。” 安氏恍然大悟,“快找大夫去啊!” 一时急了,都忘了叫大夫了,大女儿有心帮忙,但到底并不是大夫。 “清儿,还是先别试了吧,等大夫过来看。”安氏小心翼翼的拦住大女儿,生怕她生气。 贺云清配合的点头,施施然收回手,目光灼灼的盯着那红印子叠加的人中部位,满意的笑了笑。 萃安的反应够慢的,她都掐烦了呢,看来这个小丫头的脑子也不算多聪明,白白让她的主子遭了这么多嘴。 她看着右手,这还是摸了那个丫鬟后还没清洗的手呢,意犹未尽的虚空握了握拳头,萃安谨慎的用余光看到这一幕,心倏地就揪紧了,不知为何,最近两天看到这个三小姐,就觉得瘆得慌,就像老鼠见到猫一样,本能的想跑。 萃安攥着手心,给自己打气,主子还在这儿呢,也不知道是真的昏倒了还是假的昏倒了,她不能走,不能留主子一个人在。 安氏是个好糊弄的,说难听点在萃安眼里就是傻的,她怎么忽悠她都信,而大小姐简直就是个大魔王,放她和主子待在一起,真的怕她把主子玩死,再轻轻松哄哄安氏骗过去,就这样完了。 萃安想,自己不能走,不能走。 “萃安,快去请大夫啊。”安氏见人竟然还在这儿,不解的催促她说。 萃安:“……” 她看看四周,就只有她一个可以使唤的丫鬟,欲哭无泪,最后不舍的看一眼自家主子,苦着脸跑出去了。 跑的很快很快。 主子,一定要坚持住,等奴婢回来救您! “昏”过去的贺语嫣,心里快速想着对策,如何能把这个讨人厌的贺云清给支走。 有她在,自己待会儿还怎么顺理成章的离开佛堂,并且离开贺府呢? 可是想破了头也想不出对策,实在是她现在昏迷又不能说话。 贺云清也不走,就站在那儿。不知在想什么。 忽然,她眸子一定。 看看她发现了什么。 死死盯着贺语嫣的长袖,里面露出一角信封来。 那纸张不是贺府专用的,而且上面还印着繁纹,一看便知是外人送的。 这就值得考究了。 贺语嫣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贺语嫣。 这个女人,就连在佛堂还不安生吗? 瞬间,脑子里的一根弦猛地紧绷,她联想到了,荷塘里的那两具尸体。 一惊之下,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贺云清没有打草惊蛇,她知道贺语嫣一定不想让自己发现她袖口里的那封信。 若是她现在真的昏了过去,她一定立刻就把信给拿出来了,可惜她是假装的。 轻笑了一声,贺语嫣的眼睫毛不受控制的眨动,贺云清心想,连昏迷都昏迷都不像。 但是始终没有拆穿。 她倒是想看看,贺语嫣到底要玩什么把戏。 总觉得不是仅借故离开佛堂不愿继续罚跪那么简单,尤其是看到那封信后,更加觉得还另有目的。 也许是她多疑了,但总觉得那封信是一个关键。 时间在贺云清的若有所思中无声无息的过去,安氏因为心里对大女儿有愧,即便自己都说不出来缘故,所以见她思索事情,就没有出口打扰,她的肩膀都被枕酸了。 贺云清出声,“母亲,把她放在地上吧。” 安氏方才那难受的样子,落在了她的眼里。 安氏连忙摆手,大女儿关心她,让她受宠若惊,还以为她会抱怨自己不相信她呢,“母亲没事,不能让你妹妹躺在地上,地上太凉了。” 贺云清不以为然,“不是有垫子吗,躺在垫子上不就不凉了?” 安氏还是摆手,“我没事的,肩膀比较软。” 贺云清心想,垫子才比较软吧。 看了安氏一眼,她直接低下了头,贺云清一笑,上前,“好吧,既然母亲坚持,那让她靠在女儿肩上吧,母亲休息一会儿。” 安氏猛地一抬头,像是在看陌生人一样。 贺云清似乎没有发现。 伸手将贺语嫣的头,掰在自己的肩膀上,不给安氏拒绝的时间。 安氏看了看,才明白大女儿真的这样做了。 这样看着,好像两个孩子又回到了从前那个要好的时候,大女儿经常把嫣儿留在她的院子里,两人同床而眠,还乘一辆马车,去买脂粉衣服,逛街游玩呢。 那个时候多好啊,看来大女儿心里还是关心嫣儿的。 她们早晚会重修旧好的。 安氏乐观的想。 贺云清似笑非笑的盯着贺语嫣的脸。看着她的眼球不断的滚动,像是抽搐一样,脸时不时一动,她笑的越发深了。 从她的头顶,沿着一路下去,将她打量了一遍,最后定格在她的那只袖子上。 “大夫来了!”萃安气喘吁吁的跑过来。 看起来十分狼狈,发丝凌乱,不知道的,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 贺云清往窗外看了看,兆嬷嬷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 果然老祖宗身边的人,都是人精。 兆嬷嬷的功力恐怕连她都赶不上。 “快,大夫,看看我的女儿。”安氏连忙说。 她称呼贺语嫣为女儿,贺云清这时盯着她,心想,她真的看不出安氏对她的好吗?她现在和以后又是抱着怎样的想法恨她们的? 不过很快,贺云清就懒得想了,她这样的人,根本不能用道德解释,因为贺语嫣没有这个东西。 纠结她这事情,那是和自己过不去。 白袍大夫,二话不说,经验丰富,镇定自若,为病人诊脉。 奇怪的“咦”了一声。 又换了一只手,还是“咦”了一声。 锐利的眼睛在贺语嫣眼皮子上打量几下,贺语嫣觉得如芒刺背。 大夫露出一抹了然的神色。不过他没有拆穿。 只是下手要去掐人中,看到上面青青紫紫的掐痕时,嘴角可疑的抽了抽,竟是下不去手了。 听到一声细微的轻笑,大夫一抬眼就对上一张温婉而又戏谑的脸,女子生的十分漂亮。比她怀中那个装晕的人还要美几分。她的眼眸狡黠而灵动,气质又是娴静的,这么复杂的观感,却独独形成了独一无二,大夫眼中闪过毫不掩饰的惊艳之色。 后知后觉的明白,那个“晕”过去的少女人中上的掐痕,恐怕就是出自这个少女之手了。 大夫心里叹气,明白这些院子里的人的恩恩怨怨,很是复杂,越是大家族就越是乱,是非越多。 但是以他多年的阅历,和看人的经验来说,这个女子是个聪慧而善良的。 不像是会害人的人。 否则不会有那么坦然。 “大夫,我女儿如何了?她昏过去,怎么叫都叫不醒,我们给她掐人中,还是没有效果。”安氏忙问。 大夫花了一点儿时间,来组织语言。 “夫人,实不相瞒,这位小姐其实并没有——” “大夫,你是想说,我这位堂妹是因为这次被罚跪,造成的晕眩吗?”贺云清慢条斯理的打断,并不给人突兀感。 原本想要据实告知,以为这样可以帮这个言笑晏晏的女子一把的大夫,愣了愣,发觉她大约是不想拆穿她口中的堂妹的。 于是大夫也对她心照不宣的笑了笑,“这位小姐说的对,据我推测,应该是跪的时间久了,血流不畅,积压住了心气,于是造成昏眩,不是大问题。” “那大夫,要怎么治?怎么治她才会醒过来?”安氏追问,心急的想,你倒是说啊,一口气说完。 大夫却是先看了一眼贺云清。 贺云清说,“肯定是要回屋静养,躺下休息了。大夫您说是不是?” 大夫露出“惊喜”的笑,应和说:“看来小姐懂得一些医学见识,确实如此。病人只是过于疲惫,回房卧床休息几天就好了,若是夫人不放心,我再给小姐开几味药,等小姐醒来喝了药,就一点儿事情都没了。” “那就有劳大夫了。”安氏这才放心。 既然没有大碍,那就回去,这个罚也不能再领下去了。 可是,老祖宗那里要怎么交代呢?安氏犯愁,她对老祖宗是害怕的。 贺云清这个时候说,“萃安。” “三小姐。”萃安慌忙上前。 “你去永寿堂告诉老祖宗,就说语嫣小姐不能领罚了,她病了,昏了过去,等她病好后再继续罚跪,记得求老祖宗准许。” “……是。”萃安嘴角一抽。 什么病好后继续领罚。 敢情还是不愿放过她家主子。 可是萃安想要争取一下,对上三小姐那双仿佛可以看透人心的眼睛,愣是说不出话来。 只好硬着头皮答应。 很是无奈的,给了自家主子一个无能为力的眼神,匆匆忙又跑了出去。 她想多待一会儿守护她家主子都不行。 大夫本分的在一旁写药方,吹干了墨后才双手给了安氏。 “夫人只需要让府上下人按照这药方,文火煎两个时辰。一日两次,喝三天就够了。” “多谢大夫。”安氏感激的点头。 第25章“帮”她一把 “母亲,那就快把堂妹带回她自己的房中吧,这个佛堂是不能再跪了。”贺云清提议。 “你说得对,大夫说要卧床休息。”安氏连忙搀扶住贺语嫣,可是很是吃力。 而大夫是个中年男子,自当避嫌,不好帮忙。 “烦劳大夫去帮我们叫一下外面的下人。”贺云清很是友好的请求。 大夫对这位三小姐的印象很好,没多想就答应了,并不觉得麻烦。 很快他喊来三四个丫鬟。 丫鬟们簇拥着“昏”过去的贺语嫣,往她的住处走。 安氏也跟在后面过去。 贺云清站在原地。 “多谢大夫,这是诊金,不知够不够。”贺云清从袖子里拿出一张银票来。 大夫也不客气的收下来,“够了。” 见他也不多问,贺云清喜欢聪明的人。 “不知大夫是哪家医馆的?”她多问了一句。 大夫笑着说,“是新开的医馆,不过我们祖上五代都是大夫,不过是从丽都迁到了京城,这还是第一次在京都接诊呢,真是有缘。” 贺云清挑了挑眉,“那可是有缘了,那云清就在此恭贺大夫开门大吉?” 大夫失笑,“哪里有祝贺医馆生意好的。” 贺云清歪头调皮一笑。 “我姓冯。若是以后有缘再见,小姐就叫我冯大夫吧。虽然我宁愿小姐不要生病。”大夫用一副长辈看欣赏的小辈的目光看着贺云清。 “那就借冯大夫吉言了。” “告辞”冯大夫施了一礼。 “冯大夫慢走。我就不送了。”贺云清淡笑着说。 “小姐请留步。”冯大夫又施了一礼,对走到门口的贺云清说。 “嗯。”贺云清点了点头,见人走远,这才从袖子里掏出那封信来。 这信封她再熟悉不过。 正是五皇子府上的。 信封左下角还有他的印章。 怀着复杂又鄙夷的心情。贺云清就直直的站在佛堂里,背着光,安静的浏览那不过几行字的内容。 今日未时三刻,碧书酒楼,不见不散。 ——玉。 既是意料之中,又是意料之外。 贺云清知道楚怀玉和贺语嫣已经勾搭上了,不过还只在看对眼的阶段。之所以有些意外是因为,没想到在这个时候他还敢递信过来。 不过,等等—— 贺云清的眸子一下子变冷了。 今日,信上注明是今日,那就是这封信是今天送来的。 不可能是萃安,那么只有是楚怀玉的人。 贺云清越想神色越冷,她觉得,十有八九,那个杀害府上两个丫鬟性命的人,就是楚怀玉的人。 她不认为楚怀玉会亲自来送信,否则就没必要再约贺语嫣去碧书酒楼了。 终于找到了线索。 贺云清冷哼一声,将信扔在垫子下面,临走前,还弯腰抽出一角,以供过段时辰萃安或者贺语嫣亲自来寻信。 做好这一切,她才拍拍手,关了佛堂的门。 她决定去探望这个堂妹。 看看她打算如何出去,或许必要的话,她还会伸出援手帮她一把。 …… 嫣然院。 安氏细心为贺语嫣掖好被角,才坐在床边,守着她,温热的手在她脸上附抚摸。 “嫣儿,快些醒来吧。”安氏喃喃。 贺语嫣觉得脸上很痒,很想把那只可恶的手给拍掉,可是硬是忍住了。 萃安这么还不来! 她急得心火撩撩。 眼看着未时三刻就快到了,她要是还想不出办法离开,那就晚了。 去晚了,五皇子还会等她吗? 还会再约她出去吗? 很多事情,最重要的是时机,一旦错过一个时机,就会损失很多利益。 贺语嫣不想放过这个大好的机会。 碧书酒楼,那是京都最受贵族子弟推崇的酒楼,能够争得那里一个席位,足以见得客人的地位超然。 她以往没有资格进去,就连贺云清也没去过。她忍不住和贺云清攀比,不是说自己不是贺家女儿吗?那她外来人可以去碧书酒楼,而她贺云清这个正正经经的长房长女却没有资格也没有机会去,看看谁才有能耐? 萃安还不来。 贺语嫣不想再等了。 “唔……好晕。”她缓缓睁开眼睛,呻吟一声,将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捂着自己的额头,声音“沙哑”的说。 “婶母?”好像才看到安氏一样,贺语嫣眼神朦胧的看着她,“我怎么了?” 安氏的眼睛一下子红了。 激动的握着她的手,“乖女儿,终于醒了。” 贺语嫣心里不屑,最讨厌安氏叫她女儿,她明明不是。 “你昏过去了知道吗?到现在才醒,嫣儿,你受苦了。” “婶母,我怎么在这里?我回自己院子了?” “是啊,不回不行,你放心,老祖宗那里你清姐姐已经让萃安去说了。暂时不用去了。” 不说还好,一说起这个,贺语嫣就恨不得吃了贺云清的肉。 怎么会有那么狡猾的女人! 不过几天光景,她改变的也太快了吧! 她这次装晕,本来还打算连罚跪一起逃过去的,她贺云清倒是好,说等病好后再继续罚跪。 谁给她的脸,做这个决定?明摆着是和自己过不去! 若不是安氏在这里,她早就气的摔东西了。 脸上露出一抹虚弱的笑,“让母亲担心了。”她就是不说贺云清,就算她想扮成姐妹情深,深明大义,现在也被贺云清恶心到不想提她,也没有心思再做戏,她心里想着的只是赶快去赴约。 “我担心倒是其次,你好好养病才是真的。来人——”安氏想起来,连忙叫人。 一个丫鬟很快过来,“夫人。” “快去把给小姐煎药,记得两个时辰。” “是。” “要不然你再睡会儿?我就在这里陪着你。”安氏说。 还很细心怜爱的给她掖了掖头发。 贺语嫣抗拒的扭过脸,安氏动作一僵。 “嫣儿?你怎么了?” 贺语嫣暗暗后悔,刚刚只顾想着五皇子,下意思就忘记伪装了。 柔柔一笑,“婶母,我没事,就是不太舒服,我想睡了,婶母也回去休息吧。” 安氏摇摇头,“婶母怎么放心回去呢,起码也要看着你喝完药再走。” 贺语嫣一阵冷汗。 这是还要在这里陪她两个时辰吗? 那可不行。 到时候天都快黑了。 贺语嫣着急啊。 直到这时,她听到外面的脚步声,还有那个熟悉的让她牙痒痒的声音。 “母亲,您今天也受了不少惊吓,还是回去休息吧,这里就让我来照顾好了。”贺云清说。 安氏不想让女儿失望,虽然不放心,但是咬咬牙还是走了。 “你们……误会解除了,就好好相处,还像原来那样,我看就很好。”安氏弱弱的说。 “母亲担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嫣儿妹妹的。”贺云清笑的好不良善。 安氏松了一口气,也笑了,“那我就先走,等过了两个时辰后,我再来看看嫣儿有没有好好喝药。” “……婶母,不用了,那个时候,我恐怕已经睡下了。”贺语嫣没工夫理会贺云清,先把安氏给打发走就好。 “……那,用晚膳时再来给你送饭?”安氏又说。 她不放心,总想着今天过完之前再见一次。 贺语嫣忙说,“不用了婶母,我喝完药都睡了,哪里还有肚子吃饭?您不用担心我,我明天一好,就去给您请安。”贺语嫣“孝顺”的说。 真让人感动啊,病一好就去给她母亲请安。 贺云清看着这一幕,嘲讽的笑了笑,忍不住提醒,“难道嫣儿妹妹不是病一好,继续去佛堂吗?老祖宗的命令,谁也阻止不了,拖下去可不好。” “……”贺语嫣被噎住,恨不得扑上去打她一顿。 在安氏面前,她露出“小心翼翼”的“讨好”的笑容,怯生生的,好像很怕贺云清,受到对方不少欺负的模样,说:“可是嫣儿想要和婶母请安,让她放心啊。” 安氏又是感动,又是心疼。 “傻孩子。不用那么麻烦。婶母来看你就是了。” 贺语嫣露出一抹感激的笑。 贺云清额角抽了抽,忍住没说什么。 她来这的目的也是打发安氏走。 她给贺语嫣机会离开。 “清儿,你嫣儿妹妹就交给你了。你,不要让母亲失望好吗?” 亲生母亲,亲生女儿这样说话,还带着怀疑的目光,贺云清心里不是什么滋味,就算她明白,不能怪安氏一个人,可是到底人心都是肉长的,她也会委屈难受。 不过多年来,她已经习惯了忍忍下去。 面色无波,点头应允,“母亲放心吧,我会的。” “那就好,只要看到你们姐妹俩和好,我就什么都不求了。不过还有一个燕儿,她性子最麻烦了。” 听到母亲用麻烦来形容自己的女儿,贺云清又是皱了皱眉。 “母亲还是快回去休息吧,今天从荷塘那边回来时,小妹还说要给你准备安神香和安神汤,不知道这会儿有没有让人给您送过去。我猜应该已经送到了。” 安氏一听,神色有些尴尬。 终于不知道说什么了,急匆匆的走了。 这次把贺语嫣也给忘到了脑后。 第26章准备出府 “说吧,你到底想干什么?” 等安氏走远,丫鬟关了门。贺语嫣才换了那副柔弱可憎的表情,警惕戒备的看着她。 眼中满是厌恶,还有她自己都看不清且不愿意承认的嫉妒。 贺云清站起来,居高临下的望着她,宛如一个女王。 “怎么,嫣儿妹妹不装了? 病了一下,就想通了?”她讽刺道。 “呵!既然你早就知道了,那还有什么意思?” “那嫣儿妹妹就不怕我把你的真面目给揭穿?” 贺语嫣抓住被角的手一抖,可是还是强装镇定说,“我怕什么,在佛堂里你不也是没有成功?根本没人相信你的话。况且你说了我哦也不会承认。” 贺云清倒是看起来很是平常心的点头,“我承认,你说的对。” 贺语嫣一副见鬼了一样的看着她。 “贺云清,我真的很好奇,你怎么突然之间,就变了一个人似的。” 贺语嫣的眸子是浅棕色的,此时里面的棕色也到了极致,很是暗沉,好像在酝酿什么阴谋。 她看着贺云清的眼神,带着恶毒和不怀好意。随时准备抓住她的把柄,继而等待给她致命一击似的。 “你看出来了啊。”贺云清轻笑着,抚了抚自己的袖子,并没有否认。 “是啊,我看出来了。所以我怀疑,是不是要告诉老祖宗,府上该请道士来看看了。”贺语嫣嘴角带着恶意的笑挑衅说。 贺云清的眸子沉下去,很快又笑开。 “这个提议不错,毕竟今日府上死了两个丫鬟,经过贺家调查,不是府里的人,大家都猜测是外人闯进来,让她们遇害,两个丫鬟死的冤枉,府上做做法事,也是好的。”贺云清说完还认真的思考了一下。 贺语嫣的脸色,却一下子变了。 她想,该不会是楚怀玉的人干的吧? 若是这样……若是这样…… 万一被老祖宗查出来,那她就完了! 她这辈子都永无出头之日。 说不定老祖宗会随便把她打发给一个年老的鳏夫,还要给人做继母呢。 贺语嫣不知道贺云清是故意这说,还是无意的。 紧咬下唇,很快松开,她不可能知道。 对,是自己多想了。 她怎么会知道呢? 不可能知道的。 那个叫纪灵的人,一看就是个机灵谨慎的,她猜测是被那两个丫鬟看到了,所以他才下杀手。若是被贺云清看到了,他应该也会杀了她。 而她现在好生生的站在这里,那就是她不知情。 贺语嫣安慰自己,不要胡乱猜测,被自己吓到。 “我倒是觉得,府上有脏东西。”贺语嫣说。 话里明显是意有所指。 贺云清还是配合的点头,“嫣儿妹妹倒是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尤其是西北角,脏东西特别多。” 贺语嫣:“……!” 她的嫣然院就在府上西北方向! 她这是明摆着在骂自己! 贺语嫣想要骂过去,可猛然清醒了。 她又差一点忘了自己的目的。 现在只想赶紧把贺云清这个讨厌鬼打发走。 “既然你知道我讨厌你,你也讨厌我,那也不必要留下来了,你走吧。”贺语嫣厌恶的说。 贺云清不为所动,“那怎么行,我瞌睡和母亲保证了的,万万不能让她失望。而且若是我走了,到时候有人又在母亲面前哭一通告状,以为我做错了什么呢,那可不好,我不喜欢这种感觉。”贺云清看着她笑。 那笑在贺语嫣眼中,十分可憎。 “你放心吧!我不会的!我巴不得你走呢!我不想看到你!”贺语嫣大声说。 贺云清比她还不想和她在一个房间了,只是她才不会轻轻松松如愿呢,她知道现在她迫切想要摆脱自己,好去赴约,正因如此,她打算继续“欣赏”一会儿她的焦躁。 以往都是她把自己耍的团团转,现在风水轮流转,轮到她了。 贺云清施施然找了一个凳子,淑女的坐下。 一句话不说,只是看着她笑。 贺语嫣浑身的汗毛都被她笑了起来。 “小姐!小姐!” 这个时候,萃安突然跑过来。 贺语嫣立刻看向贺云清,发现她没有什么异样,松了一口气,这才用眼神示意萃安注意,屋里有其他人。 萃安看过去,对上那个笑吟吟的三小姐,倒抽一口冷气,甚至夸张的连退三步。 等意识到自己这个举动太失礼后,连忙行礼请安,“给三小姐请安。” 接着她故作镇定,规矩的走向自家主子那里,“语嫣小姐,老祖宗说了,既然病了就让您好好休息,至于佛堂那里,不在乎形式,只要有心就行,老祖宗免了您的跪,说等您病好了,抄一卷佛经送过去就行了。” 这对贺语嫣是个好消息,可是她真的高兴不起来。 她很想出去。 急着要出去。 “萃安,你来的正好,三小姐要走了,你替我送送她吧。好吗?” 萃安不明所以,但还是应允。 “三小姐,您这边请?” 贺语嫣以为自己还要再费一番口舌,只见贺云清施施然起来,意味不明的说了句,“我记得没错的话,萃安可是母亲房中的一等丫鬟,平日里我也要避嫌的,怎么到了你这里,使唤起来那么自然啊?”说完就见贺语嫣脸色大变,好像被抓住把柄一样的心虚,她低笑两声,“真是奇怪呢。” 最后不去看她表情,散步一般离开了。 萃安低着头,不敢抬头,紧紧跟着贺云清离开。 后背已经冷汗淋淋了。 “贱人!贱人!” 贺语嫣终于忍受不住,随手抄起床上的枕头,扔下去,正好砸在方才贺云清落座的地方。 并且枕头弹到桌子上,茶杯也被砸烂了。 屋子里响起一阵破碎声。 贺语嫣发泄了一通,立刻就打起精神下床。 她关了门,从里面插上。 才坐到梳妆镜边,尽快挑选首饰,从柜子里拿出新做的碧落海潮衣,裙边一叠一叠,如海潮一般,十分美丽,她一直舍不得穿,就是为了等待这种最需要的时刻。 镜子里的人眉眼精致,一个尖尖的下巴,十分惹人怜爱,眼眸上翘,媚色天成,她满意的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手上不停的描眉打扮。 就是人中部位,那隐隐约约的掐痕破坏了这张漂亮的脸蛋儿。 她暗暗骂了几句贺云清,又用脂粉扑在上面,遮住了。 除非凑上前看,也只能看出一点点痕迹来。 穿上新裙子,贺语嫣的心情也飞了。 甚至想立刻出去炫耀。 不过她知道不能引人注目。 可是接下来的麻烦,就是如何才能不引人注意的出去。 她明明病了,要是被人发现出府,那就是自己找自己的不痛快。这是一场冒险。 但是对方是五皇子,值得她冒险。 “叩叩叩” 外面传来敲门声。 “谁?!”贺语嫣连忙就要掀被子上床。 听到萃安的声音。 “小姐,是奴婢萃安。” 她好像不敢大声。 “进来。”贺语嫣没好气的说,吓了她一跳,真是该死。 “小姐?您不是——病了吗?为何这身打扮?您要去哪儿?”萃安大惊。 一转眼的功夫,她家主子就大变样了。 其实也不是一眨眼,足足要两刻钟了,可是一路上对上那个笑盈盈的三小姐,她都忘了时间这个东西了,她还亲切的和她聊天,自己白白被她套了很多话出来,明明她告诉自己警惕的,可是不知不觉都说了,好在重要至极的没有说,那是她打死都不会说的,可是还是受到一路的“恐吓”,终于逃脱了。 她竟然觉得,整个贺府上下,惹谁也别惹那三小姐。 虽然至今没见她对下人动过手,但本能让她害怕畏惧。 “呵,我不装病,难道还一直在那里傻乎乎的跪着不成?”贺语嫣不屑的说。 “我待会儿要出府一趟,恐怕天黑了才能回来,这里就交给你了,记住!不要让任何人进来,也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我哦出去了!明白吗?” 贺语嫣说。 萃安一愣,随即心慌意乱。“小姐,这,这怎么可能,夫人她还说要来看你呢,还有三小姐……” “我不管这些,这是你的事。我交给你这个任务,你要是完不成,就别怪我无情。”贺语嫣冷着脸说。 “……你被知道了。”萃安低头盯着当即的脚尖,心里没有把握,但不得不答应。 “小姐您出去……要去哪儿?” “你不必知道。”贺语嫣鄙视的看了一眼萃安。“行了,把那件披风给我穿上,我这便走。” 萃慌忙从屏风上拿掉那件丝绸披风,轻手轻脚给自家主子系上,见肩膀处有些灰尘,就下意识伸手要去拍拍。 “啪!”地一声。 贺语嫣厌恶的打了萃安一巴掌。 “好大的胆子,别拿你的脏手碰我!”贺语嫣怒斥。 她心里一直有一团火气烧着,既是被气的,又是着急的,见这个下人敢伸手碰她的身子,恼怒之下,什么也不想,也不考虑要拉拢这个下人的忠心了。 反正她已经把她抓的死死的,她也逃不掉。 萃安的脸,登时就肿了。 “小姐……”她嗓音颤抖,快要哭了。 “做什么?一个丫鬟我还打不得了?” 第27章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贺语嫣看也不看萃安,不耐烦的推开她,“好了,我要走了,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你。”出门前恶狠狠的回头威胁,“要是被发现,你就别想活了。” 还恶劣的笑了笑,嗜血一般。 无情的让萃安浑身发凉,这一瞬间,她才开始怀疑,她当初的选择到底是不睡正确的。 可是,不管到底是不是正确,她已经……走不掉了。 萃安绝望又迷茫,好像可以预料到自己的前路。 早晚有一天,她想,早晚有一天,自己回因主子而死。 很诡异的,当她深深的意识到这一点,并且深信不疑的时候,她竟又不害怕了。 就像是……彻彻底底的,认了命。 …… “管家,你们带人去那边看看,我好像见到有人影过去。” 贺云清指挥着人说。 “是,三小姐。” “这个贱人怎么在这?”贺语嫣裹着披风,一路遮遮掩掩的走过去,好运气的没有被发现。 可是突然快要离开的时候,看到靠近贺府大门的对方,徘徊着很多的护卫。 她咬牙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正急得跺脚呢。谁知这个贱人就过来了。 不过她竟然把这些碍事的人打发走了。 贺语嫣不解,她为什么可以指挥管家和护卫,她在做什么? 虽然好奇,但是贺语嫣现在有更加重要的事情,没有一点儿功夫去琢磨她,也没有心思去抓她的把柄什么的。 贱人,这次算你有点用。她不怀好意的想。 很快,趁着那些护卫离开的时候,她从贺府大门走出去了。 见后面没人追上来,说明自己没被发现,大喜之下,加快了脚步,看看日头,离书信上的时辰还有两刻钟,她快来不及了,不过五皇子会等她的吧?她不会让他等太久的,他喜欢自己不是吗? “三小姐,那边什么也没有,您看到的黑影,是不是在另外的方向?”护卫过来说。 管家也看着她。 贺云清意味深长的说,“那可能是我看花了眼。” 管家松了一口气,“三小姐也累了,还是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和大家守着,贺府一定安全,到时候要睡有了新进展,我一定立刻派人告诉三小姐。”管家认为是贺云清太累了,所以看花了眼睛。 善意的劝慰,她去休息。 “也好。”贺云清说 。 “不过现在天还早着,我想起来,小妹有几本书要买,正好我去外面散散心,出府一趟。”贺云清说。 管家犹豫了一会儿,“三小姐还是带着护卫吧,小的怕有坏人,他们的目标是贺府。” 贺云清没有拒绝。“那就再好不过了。” 管家看她没有生气,笑了笑,“还是三小姐明事理。” 贺云清不置一词,只是笑笑不说话。 看着贺语嫣离去的方向,她嘴角勾起一抹深意。 带着翘红和两个年轻护卫一去出发。 出发前,翘绿还不满的噘着嘴向她抱怨,“小姐上街,不带着奴婢,却带着翘红,日后让其他下人们怎么看奴婢啊。” 翘绿是一等丫鬟,而翘红才是二等,贺语嫣出门按理说应该带一等丫鬟,这样也是丫鬟靠主子荣光彰显地位的时候,而这次被翘红占了,她自然颇有微词。 贺云清只装不明白,“我是主子啊,当然是想带谁就带谁了,今天我看翘红很顺眼,你有意见吗?” 翘绿不敢再说什么了,明明小姐是笑着说话的,她怎么就发抖了呢? “小姐高兴就好。”她说。 翘红安安静静的跟在她的身后,时刻注意着贺云清有没有不自在,一旦小姐有事,她立刻就会冲上去,是个忠心耿耿的丫鬟。 贺云清都知道。 “翘红啊。” “小姐。”翘红恭敬回道。 “你觉得做一等丫鬟怎么样?” 翘红好一会儿才回答。 “奴婢觉得挺好的。” 贺云清这下倒是惊讶了。 她还以为,这个翘红会表明自己不看重地位的态度呢,这个答案倒是意外,不过她并不怀疑翘红的品性。 耐着性子问她,“为何这样觉得?” 翘红发现小姐没有生气的样子,就大着胆子,认真的说,“一等丫鬟,可以近身伺候小姐,二等只能在外间站着,不能很好的伺候小姐,所以还是一等好。”说完有些遗憾的低头。 贺云清仿佛能够听到她失望的叹息声。 然后,她怔住了。 从没有想过,这个小丫鬟是这样想的,她那么想要近身伺候自己吗?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想伺候我?”贺云清直接问道。 换了别人,她不会这样直白,但是翘红却不是别人,她上辈子为了自己,丧了命,死前也是忠心耿耿,是值得信赖不容怀疑的人。 “因……”翘红红了脸,不敢抬头看她,但出奇的有勇气,“因为奴婢,奴婢喜欢小姐,想要让您开心,让您舒服。” 她害羞极了。 贺云清却知道,她其实是一个很早熟,又很体贴坚强的孩子,家里穷的孩子都早熟,翘红也不例外,她还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姐姐,排行老二,姐姐嫁了人,做人家的小妾,没办法接济家里,全家老少就靠她一个人挣钱,可是她从不抱怨,目光清澈,又承受稳重,心地如兰花一般。 贺云清纳闷儿,为何前世就没有想过让她替换翘绿的位置呢? 哦,想起来了,是因为贺语嫣,她一直喜欢翘绿。 翘绿也一直喜欢她。 其实翘绿不知道,贺语嫣对她的好,全都是有目的的,都是为了从她那里拿到自己的消息,最后还不是利用完就翻脸不认账。 知道她说的是真的,也许人的话会骗人,可是眼睛不会,她的眼里满满都是对自己的濡慕,好像在看自己最尊敬的长辈,又好像是在看自己的神明。 这让贺云清疑惑,是不是,她曾经做过什么事,让这小丫头这么喜欢自己,一定是了,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事,都是有原因的。 不过,现在不是问的时候。 她看到贺语嫣已经拐了一个弯,她又要防止护卫发现贺语嫣,又要跟着,也是够累的。 翘红说完,见小姐没有再说什么,有些失望,按捺住内心的期待,可是还是满是欣喜满足。 贺云清有自己的想法,她喜欢做,不太喜欢说。 就让这个小丫头先失落下去吧,到时候才有惊喜不是吗? “武一” “小姐。” “你去帮我到锦绣阁买一匹云青色和一匹蓝色的丝绸布匹,之后直接送到府上,不要跟来了。” “这……” “快去。”贺云清说。 虽然声音不大,却让人下意识想要遵从她的命令。 “是。” 走了一会儿,拐了一个弯。 贺云清找了一个街边的馄饨摊坐下,坐下前翘红连忙喊着“小姐等等!” 在贺云清疑惑的打量下,她从腰间掏出绣帕,一点一点,仔仔细细的擦拭那张,其实并不脏的凳子,像是在做一件很重要的事。 之后才恭敬的请贺云清坐在。 贺云清垂帘的眸子,动了动,什么话也没说,摊主殷切的来问吃什么,贺云清要了一碗馄饨。 在等馄饨的途中,贺云清若无其事的对另一个护卫吩咐。 “这馄饨还是要配城边的烧饼才好吃,武二,劳烦你去给我买个烧饼回来,好不好?” 叫武二的护卫,一听惶恐的行礼说,“三小姐的吩咐,不敢不从,哪里当的上一句请呢。小的这就去!” 武二匆匆忙离开。 翘红这时候,试探性的开口了,“小姐,您是想把我们都甩开吗?” 贺云清一怔,随即笑了笑,很是愉悦。 “聪明的翘红。”她对翘红笑,翘红激动的眼睛都快放光了。 “所以,接下来就看你的了,待会儿武二回来,发现我不在,你随便找个理由,别让他们来找我,半个时辰左右,我们还在这里汇合。” 翘红不放心的看着自家小姐,“您的安全……” “你放心,我不会让自己出事,我只是看一出好戏,很快就回来。听话。” 翘红脸红的像充血一样,“那小姐,您千万保重。奴婢就在这里等您,保证哪儿都不去!”翘红生怕贺云清不相信的说。 “好。” “可是小姐,这碗馄饨?” 摊主端来馄饨,热气腾腾,香气喷喷。 贺云清不露齿的一笑,“给你点的,待会儿那个烧饼你也吃了吧。” 说完转身就走。 留下翘红一个人,宛如石头一样,僵在了原地。 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因为觉得没有什么能够表达她此刻的心情,她只想哭。 想着想着,就真的哭了。 小姐让她吃的,她得吃,小姐说是专门给她点的?她想哭。 小口小口,像是吃玉盘珍馐,小心翼翼,虔诚无比,眼泪滚滚的流进汤碗里。 惹得刚刚空闲的摊主看到,大惊的走过来,询问,“小姑娘,你哭什么啊?是我的馄饨难吃,还是好吃?” “好吃。”翘红一个劲儿的摇摇头,不住的说,“好吃,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馄饨!” 摊主被她的真诚感染,也很骄傲,可是,“那也不用还吹的哭了吧?” 第28章难以抉择 碧书酒楼。 二楼凭栏眺望,可以看到整条鸿鹤街的景色,车水马龙,人声鼎沸,行人络绎不绝,这条大路全部用青石板铺就,宽敞足足可以容得下四辆马车并驾齐驱。 底下不乏有王公贵族子弟的马车坐骑来来往往,或听在酒楼门口,在这条街的尽头,还有青楼等寻欢作乐的地方。 一人在二楼东边一个厢房内,凭栏眺望负手而立。 一只修长有力的手,不轻不重的拿着一个琉璃杯,杯中盛着一半的琼浆,透明如水晶,散发着浓郁香醇的酒香味儿,一闻就是上好的酒酿。 此人身高八尺左右,身材颀长,如松如竹,端看一个背影,便是冉冉独立,如肃春风。 男子如墨的黑发,云一般都铺就在脑后,仅仅用一根玉簪固定,半数的长发都披在脑后,额头饱满而白润,干干净净,整整齐齐,虽然是一身便装,可那风姿却给人一种贵气天成的感受。 他本正对着街上景色百无聊赖的看着,时而走神,若有所思的样子,时而无趣的端酒却不畅饮,倒像是打发时间来的。 忽然,他的视线固定在了一个茶摊旁边,并且不断移动。 他看到了一个人,意想不到的人。 意外的挑了挑眉,嘴角终于勾起一抹兴味的笑意,只是这笑意很淡很淡,以至于手下青峰推门而进时都没发现。 “殿下,属下方才看见了五皇子,就在隔壁包厢。”青峰说。 楚君墨的视线从外面收回来,转而踱步,在楠木椅子上坐下,身后就是几架屏风,花鸟鱼虫,栩栩如生的样子,包厢里的摆设都不是凡品,可见碧书酒楼背后的人,势力钱财都是一等,因为有些东西并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还必须得有路子,就比如楚君墨手中拿着的琉璃杯,就是要走官路要官府通融才会用船走水路运来的西域茶具。 “他来有什么稀罕的,在见什么人吗?”楚君墨没有什么兴趣的问。 青峰不是无缘无故会说废话的,楚怀玉经常来碧书酒楼,并不是什么秘密,以往青峰也没说过,今日特意说给他听,想来是有什么事。 “殿下猜对了,他上来不久后,属下看到贺家的那个远方堂亲也上去了,就是那个贺语嫣,贺小姐。” 青峰蹙眉,表情有些轻慢,提起贺语嫣的时候,他眉眼带着不赞同,一个未婚女子,不在闺阁中待着还出来私会男子,果然她是个不省心的。 想起那日青鸾殿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怕是个手段多的人,图谋权势,就是不知这五皇子,会不会上当。 但青峰算是看出来了,五皇子对贺语嫣想必是有些兴趣的,否则也不会冒险和她私下见面。 “她啊。”楚君墨更加没兴趣了,像是提到空气一般,毫无波澜。 “殿下,您说他们二人,私下来这儿做什么呢?” 楚君墨嗤笑一声,打趣的看着青峰,似乎他说了一个很好笑很没有常识的笑话。 “一男一女,私下幽会,还在一个隐秘的包厢,难道是吟诗作对吗?我倒是没听说过这个五弟和那位贺小姐是什么才子佳人,品味高雅之人。” “……”青峰自认问错了话,“不过这个贺小姐,胆子还真是很大,属下得知那日从皇宫回去后,贺家那位老祖宗便罚贺家三位小姐跪佛堂,那位三小姐和四小姐当晚便回去了,只有这个贺语嫣还在那儿,贺家老祖宗治家严谨,不成想,她是怎么逃过的,真是不要命了吗?”青峰好奇。 贺语嫣在贺家的地位,就算是安氏视如己出,可毕竟她真的身份不是贺家人,就不怕贺家老祖宗一生气,随意给她指了一门婚事,让她嫁人吗? 女子最重名声,她这番若是被人看见大做文章,自找死路。 楚君墨这才稍稍有了些兴趣,反问说,“贺家出事了?” 青峰立刻禀报,“是,贺家两个丫鬟落荷塘淹死了,目前原因未知,所有人都怀疑是被杀,真凶还未被找到,不过贺家老祖宗把这件事的处理权都交给了三小姐贺云清,她要在月底前查明此事。” “那贺府的护卫,是不是随她调动?” “目前是的,几乎半个贺府的护卫,都由她来安排,现在贺府是严密的连苍蝇都飞不进去了。所以这个贺语嫣能出现在这里,想必,是有些本事的吧。”青峰猜测。 是啊,贺府现在层层把关,一个没有武功还在受罚的小姐,能够轻轻松松出入,不被发现,还真是不寻常呢。 楚君墨很有深意的笑了笑,好像了然了。他朝外面看了一眼,脑海中像是想到了某人,“谁知道呢,也许是有人成全了她。” 青峰疑惑,可是思索了一会儿,就惊呼,“殿下说的可是贺三小姐?” 楚君墨笑而不语,青峰知道这就是默认了。 “可是,贺三小姐为什么要……帮她呢?据属下所知,那日青鸾殿,这个贺语嫣可一点儿不客气的陷害这位贺三小姐呢,属下还以为她们之间宿怨已深。” 楚君墨将琉璃杯中的琼浆一饮而尽,才把杯子彻底放下,手指搭在桌面上,衬的手指光洁如玉,他的身体看起来没怎么动。 “你没说错,她们两个不是友好的关系,不用猜也知道不睡一路人。不过,此帮非彼帮,也许她正是为了抓把柄才来的。” “殿下的意思是……是贺三小姐故意放了贺语嫣出来,之后来抓她的把柄?那也就是说,贺三小姐此时,也在这碧书酒楼了?”青峰是个聪明人,能够跟在楚君墨身边的,不可能是个笨蛋白痴,他稍稍一想就能推测,只要楚君墨给了他一两句只言片语即可。 “所以,你现在便去外面关照一下掌柜的,别让人拦着,放她进来,还有,不要让她察觉到。”楚君墨说。 青峰惊讶的看着自家殿下,殿下的意思是……要帮贺三小姐?上次青鸾殿也是殿下解的围,他可都看在眼里呢,难道说,一向对女人没有兴趣的殿下,竟然…… “青峰,不要胡思乱想。我只是觉得,贺三小姐是个聪慧有用的人,以她的聪明才智,想必日后还有来往,她提供的北疆消息,可是我们的探子都没发现的,你真的以为,贺三小姐只是简单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世家小姐吗?若是把她看出普通的女子,那可就是对贺三小姐的大不敬了。”楚君墨淡淡的说。 眸色幽深,看不到底。 “是,属下明白,属下这就去安排。”青峰恭敬的行礼退下。 吩咐手下去帮人,但是楚君墨却并没有亲自去观看,大抵事情走向,他也能猜出一二,对那些内宅之事,他是不想干预的,想必以贺云清的才智,足以自保并且解决。 手指扣在桌上,头脑里想着北疆的战事,手下的人已经把消息递给了贺云清的二哥,他也要做好准备了,就是不知,到时候要如何寻一个由头,让那人批准他的折子,领兵去北疆一战。 前几日朝堂上关于北疆的战事闹得沸沸扬扬,大楚国被敌军击溃,已经失去了方圆百里的边疆国土,边城的城池也快要被攻破了,局势越发紧张,而朝中可用将领,竟然没有一个,要么是年迈眼花,要么是年轻不堪重用,都是酒囊饭袋,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贺家两个儿子一个老子,都在边疆守卫,他们要大才,是天生的将领,但就如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双方兵力悬殊,弱势的一方就是他们大楚。 有大臣上议派出皇子领兵,他的几个兄弟纷纷拒绝。 尤其是三皇子,直接称病在家,至今还在修养,楚皇派御医过去,果然说是病了,而且还不轻。 至于到底是真病还是假病,楚君墨心里很是清楚。 好东西是等出来的,虽然他看不惯敌军已久,保家卫国的男儿心也是热的,可是如今凭借他的地位,不可能轻易登入朝堂,必须要有一个契机才行。 而这个契机,就是这一次,众位被封亲王的皇子们,集体拒绝领兵支援的事件。 等朝中无将兵可用之际,他走入朝堂,主动请缨,届时便是三皇子五皇子他们阻止,也为时已晚。 三天,再等三天,等大臣们和父皇都无计可施的时候,他再出现。 不可急躁。 哪怕多等一天,他们大楚国的将兵可能都会沉尸数百。 但若是他自己沉不住气,就算急着请命,也有那些人暗中使绊子阻拦,就算最后去了,说不定也是谁的副部,若不能做将军,领兵何用? …… 就是这了,木头刻着“碧书酒楼”四个大字,笔力遒劲,行云流水,不知出自哪个大师之手。 贺云清捏了捏身上的披风,微微侧脸打量门外,在一旁,看着别人是如何进去的。 客人大都带着帖子,身边跟着下人,打扮一看就是非富即贵。 她两手空空,不知如何上去。 或者,试一试?万一成功进去了呢?贺云清天真的想,自己都觉得好笑。 第29章遇到熟人 “公子里面请。” 门外的小二,穿着打扮也是上等,气质像是书生一样。 要说这碧书酒楼,格调就是高。 被皇家贵族子弟推崇也不是空穴来风。 贺云清还真没有进去过。 小二施礼让一个带着丫鬟的公子哥进门,她发现只要一个人有帖子就能带人进去。 于是她的心里就有了一个主意。 便等在一旁,正好在小二看不到的角度,观察来人,找一个独自一人的客人。 许是老天帮忙,她没有花多少时间,就等到了一个。 是一个中年男子,看起来虽然有些胖,可是相貌端正,一身正气,贺云清直觉认为这个男人是愿意帮忙的。 连忙跟过去,走在他身上,装作他丫鬟的样子。 那小二接来中年男子的帖子,恭敬施礼,“老爷请进。” 小二一双眼神十分犀利而又温和,让人察觉不到冒犯,当那双眼睛看向贺云清时,微微愣了愣,随即笑了笑,对她点了点头。 贺云清不是不紧张的,但是她装的像。 中年男子回头,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倒也没说什么,直接就走了,贺云清松了一口气,手心都出汗了。 虽然说只是试一试,不让进她也没办法,可是恐怕会丢脸,她还是在意形象的。毕竟她出门代表的就是贺家的颜面。 希望不要在这里遇到什么熟人才好,不然日后被揭穿,也没法解释。 贺云清记得楚怀玉的帖子上写的是二楼。 她这才有心思打量碧书酒楼,一眼望去,四周墙壁几乎是被掏空了一部分,全部放着书籍,许多人在看书,或者闲聊,但是空气里一半是书香味儿,一半是茶酒的气味儿,即便这大堂并不安静,声音杂乱,可是所有人的说话声几乎都是客客气气,文文雅雅的,听起来很是舒适。 一看就是上等人的地方。 贺云清暗暗惊讶,到底是谁,能够想出来这样一个酒楼,明明是酒楼,竟然把半个书店都搬来了似的,偏偏还不让人觉得突兀。 大厅里还有琴声琵琶声,有的从二楼传来,有的从角落某个书架上传来,边边角角,每一处都是精致的布局,一两个奏乐的男女,也是一副气质超脱的样子。 这使得贺云清更加好奇,酒楼的老板是谁了。 不过惊讶归惊讶,她没有多少时间欣赏这些。 她一进来,就有伙计询问,是否需要帮助。 “不久前来了一个女子,披着粉色丝绸披风,知道在二楼哪个地方吗?”贺云清也不客气的问。 伙计回答,“二楼西边数第二个包厢。” 贺云清感激的道谢,其实这个也是试一试,一般来说,越是这样的大酒楼,越是注重客人的隐私,她没想到这个伙计竟然什么都不问就直接告诉她了,倒是让她惊讶,心里有些疑虑,可是到底还睡归结于自己今天的好运气。 她不知道,当她上楼时,那个伙计就和门外的小二眨了眨眼,不远处之前一直背着贺云清的青峰,也方方转过了身,完成了任务,并没有上楼,而是离开酒楼,去做其他任务去了。 来不及去感慨这些雕刻精致大气的门,贺云清找到西边数第二个包厢,观察了一下周围,没有人会在意她在这儿偷听,就附耳在门上。 其实她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有些不自在,还有些脸红,觉得有失大家风范,但是她又想知道点儿什么。 耳朵动了动,贴在门上,却什么也听不着。 失望的叹了口气,这门也太厚重了,把里面的声音全部都给隔开来,实在可恨。 她这一趟,原来是白来了吗? 贺云清摇摇头,可也没有马上离开。 既然听不见,那她就守着,看看待会儿从包厢里出来的,到底是不是楚怀玉。 不亲眼所见,总是不能百分百的确定。 贺云清朝东边走了一段路,一根粗壮的廊柱后,在这个视角,正好她可以看到那个房间,而他们出来后事看不到自己的。 贺云清有些讪讪,怎么自己像是做贼似的,一直偷偷摸摸的,有些羞涩。 告诉自己不能这样没出息。 她清了清嗓子,开始放松自己,觉得她太紧张了,既然都进来了,别人也不会把她赶出去,贺语嫣他们又发现不了自己,因为他们就是离开,也是从西边的楼梯下去的,所以自己足够安全。 不过倒是有些担心翘红,不知那丫头能不能把武二给骗过去,其实武二也是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应该没有翘红聪明吧?贺云清胡思乱想着。将视线投向大厅里的琴姬。 丝竹之声,声声入耳,余音袅袅,可绕梁白日。 好琴,好技。 贺云清一手贴着廊柱,半倚在廊柱上,显得身影越发的纤细纤弱。 没有预料到,她一侧的一个包厢的房门,忽然在此时打开了。 贺云清听到了动静,下意识就看过去,不看还好,一看整个都有些怔愣。 意外,尴尬,惊讶。各种情绪涌上来,导致对视许久都没开口。 还睡楚君墨淡定,先是笑了笑,问道:“贺三小姐,你怎么会在这儿?” 一副不知情的模样。 贺云清讪讪的笑笑,“我,我来这里见识见识。”她站直了身子,手也规规矩矩放下,双手叠着置于腰腹之前,不过眨眼睛,她就是那个自信含蓄,温婉大气的贵女。 “二皇子。”她端正行了一礼。 “免礼吧,我们之间,无需客套,日后若不在人前,就不要这些虚礼了。”楚君墨说。 他眸中带着打趣。 虽知道贺云清会来,但是却没想到那么巧,就站在自己这个房间的门口。 本来他是打算回府的,却不想和她迎头碰上,说实话,自己也是愣了一秒。 不过看她那副淡定的表情也破裂了,便觉得有些趣味,没见面时,不觉得有什么,乍一见,忽然觉得好像过了好久似的,这个贺云清,是不是长高了一些? 但他心里清楚,两人才三天没见。 “这怎么可以,二皇子就是二皇子,云清不敢逾越。”贺云清恭敬的说。 楚君墨是个极其厉害的人,她可一点儿不敢轻易对待。 在他面前,还是规矩点儿的好。 “随便你吧,既然你不嫌累的话。”楚君墨也不逼迫。 “你说你来这里见识,见识什么呢?”楚君墨不急着走了,有和她说几句的兴趣。 贺云清看出来,也想了想才答,“光是碧书酒楼这个名号就足够了,进来后才发现大开眼界,这里不但是一片书海,竟还有那般风雅的方式,加上摆件设计,都是独特珍贵,委实没有白来这一趟。” “那贺三小姐是如何进来的?”楚君墨状若无意的问。 这还真的把她给问住了。 “这个……”贺云清不知如何作答。 “二皇子,我有一件事想问您。”她换上一副严肃认真的表情。 方才还有些窘迫,变脸的速度,让楚君墨觉得更加有趣,又有些失笑,知道她是转移话题,但是她不觉得这种方式也太生硬了吗?很明显了。 不过,他也不打算拆穿他,本就是逗弄一下。 “贺三小姐请问。”楚君墨也陪着她,一起认真。 “我二哥的事,殿下确定万无一失吗?”贺云清并非只是为了转移话题,这个问题积攒在心里三天了,一直惴惴不安,见到人后,是开心的,可以直接问他。 还省的再跑一趟了。 去他府上必须得向老祖宗解释,可不是容易的,这下好了,一个偶遇就解决了。 楚君墨挑了挑眉,看出她眼中的担忧,的确是为此事着急,想了想,也理解她的心情,毕竟那是自己的亲人,而且明知亲人身边有人伺机陷害,不担心是不可能的。 于是他也真的认真起来,不拐弯抹角的说,“放心吧,你二哥已经知道了,至于那个奸细,之所以没有直接解决掉,只因为还有别的用处,不过你完全不必为了他们的人担忧,我可以保证,你二哥不会因被人陷害而出事。”楚君墨的话,很值得推敲 。 贺云清可以说是一听就明白了。 他的意思是,自家二哥不会因为三皇子的人而有事,但因战场等意外死亡,却不干他的事了。 理智上明白,他这样说是坦诚,没有什么错,可是贺云清还是有些生气的。 控制了下自己的情绪,不让他看出来,垂下眼睑,眸子落在一侧,不去看他。 也忽视了他眸中的深沉。 “希望真如二皇子所言,若他日我二哥安全归来,一定去府上谢拜。”贺云清客气的说。 她生气了。楚君墨想,心里叹息,有什么好生气的呢,他说的是事实不是吗?她不知道,抓到那个奸细也费了他好几个手下呢,战场的事情风云变幻,意外丛生,他离那里千里远,不可能百分百保证她二哥的安全。 第30章恶心的人 楚君墨正想在说些什么贺云清一把把他推开,他被推的猝不及防,倒在廊柱上。 “你——” 刚一出声,就被一只温软芳香的小手捂住了嘴唇。 贺云清示意他不要出声,两人离得极近,这种距离让楚君墨不太适从。 西边数第二个包厢的门被打开了。 里头私自幽会的两人也终于出来了。 一个眉眼含笑,一个春意盎然,在里面做了什么,一看便知。 贺云清嘲弄的哼笑一声,浑不觉气息都钻进了楚君墨毫无遮挡的脖子上,她的气息一靠近,他的身子都有那么一瞬僵住了。 气息越来越重,楚君墨很快控制它平息下来,微微眯着眼眸,注视近在咫尺,却精致的毫无一点瑕疵的脸庞,心里想着,待会儿她察觉自己对一个皇子做了什么,究竟是何反应,他又该轻易放过她吗? 贺云清不知被她一急之下压制在廊柱上的男人,心里眼里想的都是她,不过是想着待会儿怎样秋后算账,可怜的贺云清,正在偷偷看着贺语嫣他们黏糊。 “殿下,您,您记得答应嫣儿的话吗?”贺语嫣眉眼带俏,里头残留着没有完全散开的春情。 楚怀玉抬手温情的捏住她的手,那样子像是直接把人圈在怀里的,“嫣儿说的什么傻话,我答应你的事,还能算假吗,不过,私底下久别殿下殿下的叫我了,叫我怀玉,如何?” 贺语嫣自是一阵羞涩,又羞又喜,只觉得从未这样高兴过,心里头都是掺了蜜的,这一趟果然没有白来,不成想她真的把这个五皇子给拿下了。 不管他的话里头有多少真心,但她却得了一个承诺,皇子有他的骄傲,重颜面,轻易不会许诺,也不会违背诺言,贺语嫣心里放心,浑身都畅快,若此时身在贺府,她定要去贺云清那么炫耀一番。可惜,现在两人的事还不能暴露,她只能自己私底下偷偷的开心。 “殿下,嫣儿不敢,殿下尊贵,而嫣儿不过是贺家养的一个外女,不敢逾越,直呼殿下大名。”贺语嫣低着头说,那低垂温顺的眉眼,看的楚怀玉心中一动,又有些心痒了。 他拉着贺语嫣的手,打算再进屋去,可贺语嫣拉住了他,“殿下,天色不早了,嫣儿本就是偷跑出来的,若在天黑时不尽早回去,被老祖宗发现了,少不了一阵家法,嫣儿可受不起,殿下还是放嫣儿回去吧,若是,若是……” “若是什么?”楚怀玉深深的看着她,暧昧而调戏的捏了一下她的手心问。 “若是殿下想嫣儿了,还可以,还可以让人来送帖子,嫣儿一定会想法子出来见殿下的。”贺语嫣有些委屈的说。 楚怀玉叹了一口气,“让你受委屈了。你且等我,等我寻到了正经的由头,就光明正大的去贺府找你,尽量不让你偷偷摸摸的受委屈。” “殿下有这句话,嫣儿心里就是暖的。”贺语嫣冲他笑笑。 “哎,你说我怎么那么喜欢你呢。嫣儿,我一定会要你的,你就放心吧,等纪灵的信,我会时常给你写信。” 贺语嫣乖巧的倚在他的怀中,“嗯。嫣儿等着殿下,殿下可不要可忘了。” “你放心,我忘了什么,也不会忘记嫣儿的。” “不过,殿下下次再让纪灵过来,可不要再那样惹人注目了。”贺语嫣后怕的说。她从嫣然院出来后,就见府上成群的护卫在巡逻,听说两个丫头死了,被丢进了荷塘,她隐隐觉得和自己有关,生查到了她的头上去,到时还没等五皇子接她走,她就被老祖宗打死了,说不定还要浸猪笼沉塘呢。 “此话怎讲?”楚怀玉挑眉,似乎并不知情。 贺语嫣也不追问,只当他是真的不知情,声音柔柔的说,“殿下记得提醒纪灵就好,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老祖宗把这事儿交给了清姐姐去办。” “就是你说的经常欺压你的贺云清?”五皇子抚摸着她的头发问。 “就是她,这件事她揽在了手里,又是个不喜欢善罢休的,万一她真的把这件事栽赃在嫣儿的头上,那嫣儿真得任人宰割了,她妒恨我,看我不惯,婶母疼我,她和贺云燕就越是欺负我,唉,不说这些了,说这些平白给殿下添堵,嫣儿要走了。”贺语嫣从楚怀玉怀中挣开。 “再等会儿。”楚怀玉不放手,抱得更紧。 狠狠吸了一口气,才开口说,:“可是那日青鸾殿上,我看你那位清姐姐不像是善妒的人啊。” 贺语嫣心里一咯噔,随即带怨的说,“殿下的意思是,嫣儿在说谎骗您?” “怎么会呢,我就是随口一说,嫣儿莫气,贺云清是吗?敢和我的嫣儿作对,我一定饶不了她。”楚怀玉放狠话,安抚贺语嫣说。 两人浓情蜜意,看的旁人恶心,贺云清的眼神中有不屑,恨意,厌恶,还有杀意。 不屑,恨,厌恶,这些楚君墨都勉勉强强可以理解,可是那杀意如何解释呢? 她为何有那么重的杀意?如果没猜错的话,她和自己这个五弟见面只有两次,还都未直接交锋,一句话也没有说过,为何就想杀他了?楚君墨眼眸晦暗不明,越发觉得这个贺三小姐有些神秘。 她的身上,有很多疑点,让自己看不透,也猜不出,有些甚至违背常理。 就比如那个北疆敌军粮草的消息,她远在千万里,又是如何得知的呢?若是说是她父兄送来的,那也早就用了,何苦告诉她一个小丫头? 楚君墨隐隐觉得,这是一件大事情,对她来说可能是天大的秘密,自己就是问了,她也不会说的,所以他很明智的选择了不追问,若是她想说,自然会主动说,否则强逼的话,得来的也是瞎话。 “再等一会儿,等一会儿你再走,我送你。”楚怀玉说。 “不用了殿下,让人看见了不好,会有损嫣儿的名声,这个倒是没什么,为了殿下,嫣儿不在乎,只是万一传到了老祖宗的耳朵里,嫣儿实在是吃不了兜着走。”贺语嫣十分善解人意的说。 “你瞧瞧你,一口一个老祖宗,一口一个老祖宗,她有那么厉害吗?让嫣儿你如此忌惮,倒是叫我想要会一会她了。”楚怀玉戏谑的说。 “老祖宗管家严谨,谁也不敢造次,可是人的心到底是偏的,对着清姐姐和燕妹妹,她可能还会手下留情一些,可是对嫣儿就不留情面了。” “如此看来我的嫣儿在贺家的生活并不好,都没人心疼,以后我心疼你,你只需等我有些时日。”楚怀玉说。 “嫣儿谢殿下垂爱,有殿下的疼爱,实在是嫣儿三生修来的福分,嫣儿做梦都没想到呢。” “呵呵,嫣儿真是会说话,走,我送你到门口。” “可是……” “你放心,我怎么舍得让嫣儿被人背后说闲话呢,你在先头走,我待会儿跟过去,远远的跟着,送你回家,你一个女子,我不放心。” 贺语嫣激动兴奋的脸都红了,“殿下……” “嫣儿是感动的要哭了吗?” 贺语嫣点头,又摇头,好不可怜的说,“实在是从未有人这样对嫣儿好过,嫣儿不习惯,嫣儿开心。” “傻丫头,以后我都对你好,旁人谁也不能欺负你了,我都会给你出气。” “谢谢殿下。殿下不必事事躬亲,有殿下这句话,嫣儿就什么也不怕了,受些委屈算什么。” “不可说傻话,我的嫣儿那么好,谁敢来欺负?我第一个不答应!” “殿下……” 见两人你侬我侬了一番,才下楼离开,西边传来的脚步声,越来越远,越来越轻。 “看完了?” “嗯。”贺云清还盯着他们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 “有何感想?她说你们欺负她呢。原来你是一个善妒的坏姐姐啊。” “哼。”贺云清不屑的冷哼一声,“只有恶心反胃,再无其他感想。”要说还有,那就是这是一对狗男女。 可这难听的话,贺云清自然不会对刚刚见过几面的楚君墨说。 “你不为自己辩解一番?” “辩解?信我的不管我怎么说怎么做都信我,不信我的我也不稀罕让人信我,不管我做什么说什么,他们都是不信的,我是为我,为我的家人爱的而活,可不是为了那些说闲话背后污蔑我的人而活的,为这些小事费心思,我觉得浪费自己的精力。”贺云清说。 “这样啊。不过,你能放开我了吗?我觉得这个姿势有些不好。”楚君墨话头一转。 贺云清听了一愣,这才缓缓转头,一下就对上他似笑非笑带着隐隐的逗弄的眼神。 贺云清眨眨眼,往下一看,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把他整个人按在了廊柱上。 这个发现,使得她足足愣了三秒钟有余。 之后,猛地放手,像是被开水烫到了一般。本来镇定带着高冷的脸色,一下子变得不知所措,尴尬羞愧,才算是有点儿十四岁少女的样子了。 第31章反胃不想吃 “对,对不起,二殿下,我,我不是故意的。”贺云清连忙行礼赔罪,脸上十分慌乱。 她真没有意识到,自己怎么如此大胆,刚刚那个姿势,看其实十分暧昧,若是外人见了,以为她在调戏呢。天知道她哪里有那个胆子,有那个色心呢? 不过,他为何也不提醒自己一下?就这样稀里糊涂,两人保持那个姿势那么久,实在……实在…… “殿下为何不提醒我?”这话隐隐有责怪的意味。 相比她的错乱,楚君墨则是淡定的多,被她放开后,慢条斯理的整理了一下衣襟,这动作看起来十分暧昧可疑,贺云清红了耳朵。 这反应楚君墨很是满意,心情也愉悦了一些。 “怎么提醒?你之所以躲在这里,不就是不想被人发现吗?这个廊柱虽然挺大,可也禁不住我们两个人站,我为为你考虑,你还反倒倒打一耙,真是叫我不知说什么好了,原来贺三小姐,不但是个善妒的人,还是个喜欢推卸责任,不负责的人呢。啧啧啧。”楚君墨一脸看错人的样子,摇头咋舌。 贺云清的脸,冷了下来。 “是云清的错,请殿下息怒。不过殿下要罚,云清也是不会说一句话的。” “原来贺三小姐,还是个擅长变脸的人。” “……”他还在这里总结上了,她是什么样的人,真真假假,要他了解做什么。 “又不说话了?看来贺三小姐,还是个爱生气的人。”楚君墨越说越起劲的样子。 “……殿下误会了。”贺云清只好开口。 “哦?我误会什么了?” “云清方才真是在反思,反思对殿下的冒犯,深感歉疚,在心里暗暗提醒自己,和殿下保持距离。”配合她的话,她将身子拉开,退后,退后,再退开一些,离得他远远的,“往后云清就离殿下这个距离远,以免再不小心占了殿下您的便宜。” 楚君墨失笑,“也不尽然。” “不尽然什么?” “你占我的便宜。” “……” “殿下,云清还要尽早回家,就不和殿下叙旧了,云清告辞。”贺云清没有什么话要说的了,二哥的事也说清楚了,她只有在家等待。 “等等。”楚君墨叫住她。 “你这就走了?” “不然呢?”还能在这里过夜不成? 楚君墨说,“你刚刚也听到了,我那个五弟,可是不让自己的女人受委屈呢,你就不怕贺语嫣趁机报复你?她的身后,可有五皇子榜着呢。”楚君墨说。 “那又如何?”贺云清不怎么放在心上,讽刺的勾起唇角。 “两次见面就情深了?不过是贪图美色。就算有真情,也不可能到为她豁出去的地步,男人不过都是嘴上说的好听,他是皇子又如何?还能将手伸到我贺家里去?” “那可说不定,你们贺家两条人命。可不就是他伸手的结果?”楚君墨微笑的说。 “你——你怎会,怎会知道这些?”明明是刚刚发生不久的事,莫非—— “放心,我的人不会在你贺家作乱。不过是顺便听到了而已。” 贺云清才不信,她盯了他半晌,才无奈的认定一个事实。 ——这个男人,比自己看到的还要深不可测。 不可为敌,只能为友。 “殿下说的是,以后云清会小心的。” “等等。”楚君墨又拦住她说。 “殿下还有什么事?” “你不是要赔罪吗?难道以为口头上说说就过去了?陪我吃顿饭再走,如何?” 贺云清恭顺温婉一笑,又坚定的拒绝,“殿下刚刚也听云清说了,恶心反胃,看了不好的东西,没有胃口吃东西,还望殿下恕罪。” 楚君墨笑了一声,“那我也不逼你了,回去好好歇着吧。” “谢殿下。” 贺云清缓步离开。 等她走远了,楚君墨才抬脚,下楼时,许多伙计都冲他行了礼,门口的小二对他也比对待任何客人都要恭敬。 “主子走好。”他说。 楚君墨面色淡淡的,没有什么表情,方才和贺云清调笑的人,好像不是他。 他是往另一个方向走的,他的府邸就在那里。 …… “翘红,小姐怎么还不回来?你不是说,她去别人家里更衣了吗?怎么这么久?”武二焦急的说。 “你说你,怎么这么办事呢!小姐不让你跟着,你就不跟着?万一小姐出了什么事我们怎么办!”武二说。 翘红早就站了起来,任凭武二怎么责怪,她也不反驳。 问到小姐去处,她咬定了是突然闹肚子,去找地方更衣去了。 武二着急。心急如焚。 “你还是小姐身边的丫鬟呢,你怎么就不知道着急?小姐那样的长相,在这京都里万一被人欺负怎么办?这里可没多少好人!” “小姐是贺家的长房长女,报出领略名号,谁敢欺负?”翘红也忍不住说。 被武二训斥久了,翘红的脾气也有点上来了。 “你——小姐孤身一人,就算知道她的身份,但有些人是不要命的。况且这京都不止贺家,也有人不怕的。” “这——”被武二这样一说,翘红也担心了。 “不行,我得去找找,不能再等下去了!”武二说。 “不行!”翘红连忙拦住。 小姐交代过,一定要拦住武二,拖住他等她回来,她说了半个时辰,就是半个时辰。 “小姐可能又去脂肪斋里买东西去了,我们再等等,她说半个时辰,眼看着快到了,你再去找,走散了还要去寻你,如此不知何时是个头了。” “可是万一小姐被欺负了怎么办?小姐一个弱女子,手无缚鸡之力,很容易就被……” “就被什么?”两人身后传来一个含笑的声音。 “小姐!”翘红惊喜的喊了一声,“您可算是回来了。”翘红松了一口气。 “看吧,我说小姐半个时辰后会回来就是半个时辰,你急也没有用。”翘红冲武二说。 武二瞪了她一眼,不与她争辩,只还是有些担忧和不满的说,“小姐下次可不能再这样了。小的快吓坏了,若是小姐真的出了什么事,小的没法儿向贺府交代。” “知道了,这次是例外。我们快走吧。” “好好好,武二,还不快跟上。”翘红扶着贺云清往前走,朝身后的武二喊。 “啊?哦,就来。”武二忙跟上来。 天已经是灰蒙蒙的了,街上的行人匆匆,也几乎是往家里赶。风吹的人有些凉,贺云清手心发冷,翘红察觉了,就连忙伸手捂着。 “是奴婢疏忽,忘记提醒小姐多穿点衣服,奴婢该死。”翘红懊悔道。 “呵,这不关你的事,是这天气降温了。”贺云清不在乎的说。 “对了小姐,您知道,奴婢方才看见了谁吗?” 贺云清听她这满腹心事的样子,便隐隐猜出来一二。 “谁?” “是语嫣小姐。”翘红小声说,武二在后头看着她们说悄悄话,也自己嘀咕几句。 “嗯,我知道了。” “小姐的意思是,您本就知道?”翘红见小姐一点儿也不惊讶,也隐约明白了什么。 贺云清没有回答,翘红更加确定了,“所以小姐方才把我们支开,就是为了跟踪语嫣小姐?” 贺云清这才笑了,“聪明的丫头,看来我把你提携成一等丫鬟,是正确的选择。” “小姐……” “别,一副泪眼汪汪的样子,别人看了还以为我欺负了你,是个不良善的主子呢。” “谁敢!谁也不敢!”翘红忙说,“小姐是天底下最好的小姐。谁敢污蔑您奴婢就和谁拼命!” “若是污蔑你家小姐的人多了,你有几条命可拼?”贺云清一路不急不躁的走着,闲着也是闲着,和这个小丫头闲聊逗趣也是好的,她现在才体会到,楚君墨逗弄自己时的那个心情。 看着对方在自己面前急着表明态度,实在挺好玩的。 “奴婢虽只有一条命,可也会拼尽全力。不管有几个,奴婢能拼几个就拼几个。”翘红说。 “那若是污蔑我的人是自家人呢。”贺云清认真的问,黑色眸子,沉静而深幽,含笑又冷漠,通透又低调。 “那奴婢自然也是站在小姐身边的,不管他是谁。哪怕就是夫人,奴婢也……” 对上自家小姐似笑非笑的打量,翘红的声音越来也弱,明白自己方才昏了头了,竟然拿小姐的生母来举例,实在是以下犯上。但是她不后悔。这也是她的心里话。 “请小姐责罚,奴婢口无遮拦,实在该打。”翘红说,就要自己张嘴。 “哎~”贺云清及时抓住她的手腕。 好笑的说。“你家小姐我都没说什么呢,你打自己做什么,不怕疼吗?” “奴婢皮糙肉厚,多打几下也不疼,得长长记性。”翘红说。 “知道你忠心,这次就算了。”贺云清说。 “谢小姐开恩。”翘红感激又激动。 觉得小姐对自己太好了。 她不知道如何报答。 一路走着,脑海中想的全部都是如何为小姐做牛做马,鞍前马后伺候,以及,如歌防止别人伤害和污蔑小姐。 第32章后知后觉 “小姐方才所说的家人,可是语嫣小姐?”想了想,翘红还是问了出来。 “翘红。” “奴婢在。” “记得,若要跟在我身边,以后有些话能说,有些话不能说,只要看着,或者心知肚明即可,不要事事都问,所谓祸从口出,若是被有心人利用了,可就麻烦了。明白吗?” “奴婢明白,谨记小姐教诲。” “你是个聪明的丫头,我对你是放心的,就是提点提点,你不必紧张。”贺云清打了一个巴掌又给了一个甜枣的样子。 可翘红除了敬重就是仰慕。没有丝毫不满。 “是。” 因为她出去的时候,提前说了,所以管家没有问什么。 回到自己的院子,贺云燕就立刻跑过来。 “三姐,你这一天都去哪里了!翘绿说你出门,怎么也不带我?母亲怎么同意你出去的?” “你怎么来了?还生母亲的气吗?” “四小姐。” “四小姐。” 翘红翘绿立刻行礼请安。 贺云燕看也不看她们摆了摆手让她们免安。 “小姐,您看看您,这脸冻得,都僵硬了,翘红,小姐带你出去是信任你,你可倒好,把小姐冻成这个样子,真是的。”翘绿抱怨着,很是殷勤的为贺云清解开披风,之后塞了一个手炉给她。 “小姐您先拿着,奴婢这就给您倒杯热茶暖暖身子。”翘绿说。 翘红有些自责,不说话,什么活儿都被翘绿给抢了,她有些尴尬的站着。 贺云燕的注意力被这个丫鬟吸引,空气中一时有些怪异的气氛弥漫着。 贺云清只是淡淡的瞥了翘绿一眼,翘绿立刻就奉上一张笑脸,满是讨好。 贺云清也对她笑笑,翘绿笑的更欢了。 “母亲那儿我还没去,快到用晚膳的时辰了,我想和三姐一起去。”贺云燕坐下来说。 “四小姐喝茶。”伺候完贺云清,翘绿就立刻给贺云燕奉茶。 “嗯。”贺云燕接过抿了一口。 “母亲的性子你还不了解啊。今日我已经和她说了,你早就准备好安神香和安神汤让丫鬟给她送去,她有些自责,我看出母亲是后悔那样说你了。”贺云清说。 “……哼,母亲就是这样,耳根子软。”贺云燕放不下面子,其实已经不怎么生气了。 “听说贺语嫣在佛堂昏迷了,有下说三姐你给气的。因为正好是我们去了后,她才昏过去的,瞧瞧那些嘴碎的,我罚他们一人抽了自己二十巴掌,看看他们还敢不敢胡说八道!” “哪个房子的?” “翘绿,续茶。”贺云清说。 “是。”翘绿拎着茶水的手,有些哆嗦。 “你怎么了?”贺云清问,“都把茶倒在桌子上了,怎么心不在焉的。 ” 翘绿吓了一下,“奴婢没事,奴婢只是在想事情。” “哦,你想什么事情?”贺云清感兴趣的问,从她手里接过来茶壶,自己慢悠悠的倒了一杯,悠闲的喝起来,看了她一眼。 “奴婢说错了!奴婢该罚,奴婢只是觉得小姐爱喝的黛茶喝完了,不知道管家新送来的茶叶合不合小姐的胃口。” “你倒是费心了。这茶不错。”贺云清说,“连我这个挑剔的小妹,都喝了两杯了呢。 “那就好,那就好。这样奴婢就放心了,奴婢只是怕小姐不喜欢。” “怎么会呢,这是管家精心挑选的,口味你最接近黛茶的绿茶,他一番好意,就是绿茶比不上黛茶,我也是喜欢的,只要真心对我,我自然会喜欢。你也是真心对我,我怎么会不喜欢呢?不然,也不会让你做一等丫鬟,不是吗?” 翘绿又是一个哆嗦,“小姐,小姐说的对。奴婢全依仗小姐您的抬爱,才,才有今天的地位。” “看来你是个明白人。你先下去吧,我们姐妹俩说会儿话,这里不需要伺候了。” “是。”翘绿连忙答道,恨不得立刻就出去似的。 “翘红,你也出去。” “……是,小姐。” 等屋里的下人都走了,贺云燕才问,“三姐,你这屋里是什么情况?感觉怪怪的。” “你不是一向自诩直觉敏锐吗?你就靠你的直觉来猜猜。” 贺云燕挫败的皱着眉,苦着脸,“我哪儿能什么都猜的出来啊,不然的话,我光是靠着直觉,就能帮三姐你办案了。话说那个凶手,三姐打怎么办?老祖宗给的期限只剩不到半个月,你有对策了吗?”贺云燕担心的说。 “我心里已经有数了,等我想通了就会和老祖宗说,你不要为我担心,还是担心担心待会儿去母亲院子里,怎么说吧,控制住自己的脾气,你也是犟,母亲觉得你不懂事,你乖乖听话,母亲自然就心疼你了。” “我才不稀罕。”贺云燕傲娇的撇头说,“我有三姐一个人就好了,反正母亲最喜欢的人是那个贺语嫣,就让给她好了。”贺云燕生气的说。 一次又一次的被责备,一次又一次的和贺语嫣被比较,贺云燕对安氏,已经失去了大部分的信心,甚至都不怎么奢望她们之间重新有亲密无间的母女之情了。 “行了,我知道你说的都是气话,哪里有不想要母亲疼爱的子女呢?你就是太倔,不过我理解你的想法,但你觉得,把母亲扔给那个心机重重的贺语嫣,安全吗?” “不。”贺云燕闷声回答,“感觉母亲早晚会被她伤害到。”她说。 “你的直觉很厉害。”贺云清感慨,“所以啊,你不觉得自己身为子女,理应为拯救母亲,尽一份力吗?” “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呵”贺云清被逗笑,“没有那么严重,不要你去拼命,而是控制一下你自己的脾气就好。”贺云清说,最后补充一句,“这样日后你嫁到了义勇将军府,你婆婆也挑不出你什么错来。” “三姐!”一说起义勇将军府的事儿,贺云燕就羞恼。 跺了跺脚,全然一副小女儿模样,“你不许再这样打趣我了!不然我——我——” “你怎样?” “我就挠你痒痒!”贺云燕啊呜的扑上来,双手灵活的像一条小蛇钻进她的肚子上,使劲儿的挠啊挠。 “好妹妹,快些放开……哈哈……好痒……好妹妹……我不说了……快放开……”贺云清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头发也散开了一些。 仰躺在榻上,眉眼间秋波流转,美不胜收,贺云燕看呆了。 “三姐,你长得好好看啊。”她不自觉的停下了手,傻乎乎的说。 贺云清没在意她的话,还躺在榻上呼呼的喘气呢,差一点就要笑岔气。 “现在,该轮到我了!”贺云清恢复了些力气,一个翻身,就把不设防的贺云燕给按倒在榻上,骑在她的身上,抓她痒痒。 这次讨饶的对象换成了贺云燕。 …… 嫣然院。 贺语嫣回去的时候,东张西望,又不知道什么原因,竟然还是没有被发现。 她路上和楚怀玉又上了马车,说了好一会儿话才走。 一路上提心吊胆,又害怕又甜蜜,快被折磨疯了,一直回到自己的院子,才总算是尘埃落定,松了一口气。 “萃安,开门。” 贺语嫣敲门喊。 门很快就被人从里面拉开了“小姐,您终于回来了。” “嗯”贺语嫣好心情的回答,嘴角笑意盈盈,怎么也收不住。 “今天有人来吗?” “夫人来过一趟,不过被我劝走了。 “做得好,那贺云清呢?” “三小姐没来。” “我知道了。快给我倒杯茶来,小姐我渴死了。”贺语嫣坐下,在萃安沏茶期间,她还在回味着不久前和五皇子发生的事。 “小姐,茶来了。” “你先回去吧,就和婶母说,我这里不用看着了,让她放心。” “这……” “回去。别让我说第二遍,你在这里待的时间长了,贺云清万一怀疑到我们怎么办?上次她就提了一句,吓得我以为她知道了。”贺语嫣说。 “是,奴婢告退。” “嗯。”贺云燕点点头。 突然想起了什么,“你先等等。” “小姐还又何吩咐?”萃安立刻刹脚。 “我之前换下来的那身衣服呢?” 萃安乖乖应答,“送去给下人们洗了。” “你说什么?!”贺语嫣脸色巨变,腾地就站了起来,怒目而视。 “你送走了?!” 萃安吓了一跳,不知道自家主子发什么脾气,但是本能的意识到自己可能闯了祸,立刻扑腾一声就跪下。 “那,那衣服有些脏,先前小姐穿着它在晕倒在地上,不洗不行。奴婢……” “蠢货!你知道你闯了什么祸吗!”贺语嫣气急败坏的吼着。 滔天的怒火后面是寒气凛凛的惧意。 万一那帖子被下人看见,又送到了老祖宗跟前,她就完了! 她这条命就没了!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你的确该死!” “可是小姐,那不过是一件脏衣服,小姐为何——” “重要的不是衣服!是衣服里面的东西!那里面有不能让人看到的东西!”贺语嫣很恨的盯着她。 第33章去找帖子 “可是……奴婢并没有发现什么东西啊?”萃安委屈的说。 “没有看到?”贺语嫣一怔。 “怎么可能,那里面有一张帖子!就在右边袖子里!”贺语嫣原本一个人都不想让知道的,可是都在这个关头了,她只能坦白一部分。 “奴婢没有看到什么帖子,送下去之前,奴婢还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除了有小姐的一方帕子在,其他什么也没有。”萃安说。 “你确定?” “奴婢确定。” “那就好,那就好,虚惊一场。”贺语嫣恍若久病的病人,面色苍白甚至发青,一听没有被人发现,就开始喘气,忽然喘着喘着,猛地瞪大了眼睛。 突然站起来,“糟糕!” “小姐?” 自家小姐一惊一乍,把萃安着实吓了一跳。可是她不知原因为何。 “帖子不在袖子里,那在哪儿?完了完了!”贺语嫣急得团团转。 “你当真没看见过一个帖子?就算没在衣服里,那在其他地方看见过吗?我是说,就是这个房间?”贺语嫣有些哀求的问。 她故意把范围定在自己的房间,自欺欺人,不敢相信,如果丢在了外面,她又如何是好。 “没,没有,奴婢没看到过什么帖子。”萃安连忙说。 贺语嫣闭上眼睛,甚至不敢睁开。 突然想到白天的场景,“一定是落在佛堂了!一定是!”她昏过去的动静那么大,说不定帖子就从她袖口里的暗袋里跑了出来。可那时候贺云清还在呢! 安氏她是一点儿也不怕,可是这个贺云清,就没有那么好糊弄了。 她看见了吗?贺语嫣忍不住想。 可又觉得不像是看见过的样子。 不然她早就来嫣然院了,或者直接告诉老祖宗?若是这样,那么老祖宗也会一早派人来抓自己过去,可是这些都没有。 那么她可不可以侥幸的认为,贺云清没有发现呢? “萃安,现在佛堂里有人吗?” “奴婢不知。” “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去打听吗?!”贺语嫣没好气的说。 “奴婢知道了。”萃安连忙应声点头。 “奴婢这就去打听。” “等等!”贺语嫣拦住她。 心里不放心,“我和你一起去!”万一掉在了路上怎么办,她要慢慢找。 这丫头没见过,万一看见了也没认出来,最后明天天一亮,被打扫庭院的下人发现了,事情还是暴露。 趁着天黑,先去找找,最后能够找到才是。 “小姐,您,您现在可是在病着呢。” “我又不是真的有病!” “那也不能啊,别人都以为您病着呢,您要是出去,他们——” “他们能说什么?我就说自己病好了。” “可是您一病好,就去佛堂?他们还以为您又要去罚跪呢。” “我疯了不成?”贺语嫣没好气的说。 萃安也很害怕,但是不得不提醒自家小姐,“您既去了,说自己身体好了,那肯定是要接着跪的,您要是现在去,恐怕就得再在那里待上一天半,后日才能回来了。小姐您受得住吗?” 贺语嫣骂了一句什么。 “那也得去!”她生气的说。 是罚跪要紧,还是命要紧? 这两个选择,根本不用犹豫。 贺语嫣想着,大不了再装一回晕过去不就了事了?她就这样拖,不信老祖宗会在意。她只下命令,安氏作为长房的当家的,只要她心疼自己,故意隐瞒,那自己就无事,到时候老祖宗怪罪,也是安氏的责任。 贺语嫣心急如焚,重新披上披风,就要萃安出去。 “待会儿看仔细了,是一个明黄色的帖子,捡到了不要声张,听到了吗?” “听到了。”萃安忙回答。 “我问你,有没有发现贺云清有什么不对劲?她有没有背着我藏什么东西?” “小姐以为是三小姐拿走了?” “回答我的问题就好。”贺语嫣不悦道。 “没,没有。奴婢一直待在嫣然院,不敢出去,什么异常也没发现。在佛堂的时候,更没有看到三小姐捡了什么东西。” 贺语嫣不再追问。 萃安和她一人提着一盏八角灯,沿着从佛堂回来的路,一直找啊找。 府上这两日护卫都多,有人见到了。觉得行为可疑,但毕竟是主子家,就恭敬的询问了一句,“语嫣小姐在干什么?是丢了什么东西吗?” 贺语嫣怎么可能承认。 矢口否认,“并没有,我是去佛堂。” 把护卫打发了,她就不敢再大动作的找,看起来一心一意的走路,就是速度慢了些,实际上眼角都在地上搜索,没有,没有,还是没有,这里那里都没看见。 越找她的心越凉。 已经做了最后的打算了。 想着,那帖子反正也没有写她的名字。 也许到时候她拒不承认,或者嫁祸给贺云清,不妥,不妥,不管推到了谁的身上,也会把五皇子给拉出来。 一旦这样,五皇子就断然不会再见他。 就算他喜欢自己,也不能受到这个的侮辱,会对自己寒心失望的。 可是她是自私的,如果到时候真的到了那一步,她还是会放弃五皇子而选择自己。 荣华富贵是她不变的追求,可是前提是得有命在,而且她相信,未来可以有更多的权贵,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可是私心还是不想走到这一步,其他人再尊贵,能有五皇子尊贵吗? 只有一个三皇子和太子可以和他匹敌,可是太子高高在上,住在皇宫,她连一个接近的机会都没有,至于三皇子,就是个冷面煞神,他只要往哪儿一站,自己不哆嗦跌倒就算好的了,根本不敢靠近,想都没有想过,她就是打当今天子的主意,也不敢把主意打到他的身上去。 那实在是太可怕了。 不管如何分析,只有五皇子才是最佳人选。 退一万步说说,就算夺嫡失败,她也是个皇妃。 贺语嫣心里怦怦跳。 “呵,某人不是病了吗,怎么竟出来了?母亲派人过去照料,还不见母亲的面,说是喝了药睡下了,这又是做什么?” 贺语嫣一听,气的心里又骂了两句,怎么就那么倒霉,偏偏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又遇到了她们这姐妹俩。 原来是贺云清和贺云燕,正打算去安氏那里请晚安,顺便吃晚膳,可巧,三人就这样碰上了。 “三小姐,四小姐。”萃安连忙行礼。 “萃安啊萃安,你到底是我母亲的丫鬟,还是语嫣妹妹的呢?我看你待在她身边的时间,比在我母亲身边还要长呢。”贺云清笑着说。 “奴婢,奴婢是奉夫人之命过来的,夫人不放心,让奴婢暂时伺候着语嫣小姐。”萃安忙解释。 贺语嫣不说话。提着灯笼,烛火照在她的脸上,倒是有些恐怖。 贺云清却是不怕的,“语嫣妹妹要去哪儿?” “随便走走。” “神经病。”贺云燕一听,小声骂了一句。 “你——”贺语嫣刚要说什么,一眼看到老祖宗身边的兆嬷嬷走过来,连忙垂眸扮可怜模样,“燕妹妹,你怎么可以说话那么难听,我也会伤心的。” “恶心。”贺云燕被恶心到,跳开一步说。 “假惺惺的,还装病,你不是最会装了吗?今天这次怎么半途而废了?生病的人可以出来瞎逛吗?”贺云燕一点儿也不客气。 “我……我不是瞎逛。”贺语嫣委屈巴巴的反驳。 “那你是做什么?提这个灯笼鬼鬼祟祟的,看这方向,还是去佛堂的方向……”贺云燕顿时一副见鬼的表情,“你该不会是,要去主动去佛堂继续挨罚吧?” 虽然情况只能这样解释,可依着贺云燕对她的了解,直觉认为这不可能,简直是开玩笑。 除非她有什么阴谋。 “不,不是,当然不……” “那你做什么呢?语嫣妹妹,既然病还没有好,就回去嫣然院歇息去吧,大晚上的还出来做什么,要不然,呢和我们一起去母亲那里用膳?我看你也可以走动了,母亲又一直担心你的病情,不如一起去?” 贺云清很是友好的问。 方才见贺语嫣脸色一变,就知道有人过来了,她会装,她也会,以往是不屑,现在却觉得对待这样的人,就得用这样的方式。 她到底出来做什么,她是一清二楚。 “不,不了,我……” “所以你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是你心里有鬼!” “不是!”贺语嫣大声反驳。 “不是的”她懊悔的低下头,慌乱无措,又小声解释一遍,“我是,我是去佛堂。” “去佛堂做什么?” “……老祖宗的惩罚我还没有跪完,不想因病逃避。只能抱着病身回去。”这样说着,贺语嫣就越来越顺利了,很自然的说,“先前是我晕倒不省人事,所以被送到了嫣然院,现在我醒了过来,自然是要去的。” “语嫣小姐真是以老祖宗的命令为上啊。”兆嬷嬷这时候走到几人跟前,插嘴道。 接着又向三个小姐行礼问安。 “兆嬷嬷。”贺语嫣好像才看见她似的。 “老祖宗让老奴来看看语嫣小姐的病情,方才三小姐已经去求了老祖宗不要再罚跪了,老祖宗答应下来,可是没想到……” 第34章气的不轻 见兆嬷嬷一脸欣慰的看着自己,贺语嫣解释不是,不解释也不是。 左右她心里算是明白了。 这罚跪,她是跪也得跪,不跪也得跪。 帐是赖不掉了,也不能装病了,不然三番两次让老祖宗改口,她没那个胆子。谁知道那个贱人会掺和这件事!她才不会有那么好心呢! 贺语嫣不知道她在打的什么主意! 出门前她们就已经撕破了脸皮,她怎么可能那么好心。 “既然语嫣小姐诚心要去,老奴也不说什么,回去后一定会如实向老祖宗说清楚,老祖宗肯定会很高兴。” 贺语嫣尴尬的赔笑,“老祖宗高兴就好。那我就先告辞,这便去了。” 贺语嫣说着,“亲热”的喊了一句清姐姐,燕妹妹。 “咦~”贺云燕嫌弃的摸了摸自己的手臂,好像被恶心到起了鸡皮疙瘩。 贺云清却一直淡定温婉。 兆嬷嬷离开后,贺云燕就等不及问,“原来三姐之前去老祖宗那里求情,是为了膈应这个贺语嫣啊,不过三姐怎么知道她会出来呢?” 贺语嫣和五皇子的事,她还不想让贺云燕掺和,一是不愿她卷入这场是非中,而是她年龄还小,万一说错了什么话,带来祸事就不好了。 “就是知道。我们去吃饭吧,她这次是逃不掉的。”贺云清说。 “好!想想心情就愉快,我们吃饭,她去罚跪,真真是人间美事啊。” 贺云清没好气的拍了拍她的脑门儿,“你就这些出息了?别把自己局限在贺语嫣的身上,她不是你学习的榜样。” “我知道的。”贺云燕不服气的说。 “是吗?你最好知道。不过你以后见了她,尤其是在外人面前,不要那么不客气。” “为什么?她是个坏人,我不喜欢她。” “你以后嫁到了义勇将军府,也会有自己不喜欢的人,人不可能没有讨厌的人,难道说到时候你也这样对待他们?你让你的丈夫,你的婆婆的颜面往哪儿搁?” “我……三姐怎么就那么肯定,我可以嫁到义勇将军府呢?”贺云燕这次没有反驳,反而闷声的问道。 “我的小妹那么优秀,看上谁就是他的福气,他一定会喜欢你的,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们会成为夫妻。” “三姐,借你吉言。以后我嫁过去了,一定也不会忘了你的!”贺云燕大大方方的说。 “记住,以后不要再像今天这样什么也不顾忌,知道吗?就当提起进了婆家,省的以后为难痛苦。” “……明白了,三姐是为我好。”贺云燕郁闷的说。 …… 贺语嫣一路上都在骂骂咧咧,只是都在心里骂的,她可没有胆子骂出声,再说萃安在身边,她也不想让自己那一面彻底暴露,会很难堪。 “小姐,找了一路了,还是没有发现。”萃安的眼睛都快瞅瞎了。 “快到佛堂了,那是最后一个希望了。”贺语嫣越靠近佛堂,心跳的越快。 若是连佛堂也没有,那么就真的找不到了。 丢了帖子,相当于丢了五皇子的颜面,而府上又发生了两起命案,帖子又是今天,谁也会把事情怀疑的五皇子的头上,到时候就算五皇子摘除嫌疑,可上贺家在朝堂之上也是赫赫有名的,不管怎样都会影响到五皇子的名声。 那是最糟糕的结果。 所有事情都挤在了一起,贺语嫣开始后悔,当时只顾着晕过去,怎么就忘了那个帖子呢? 都怪贺云清!她掐自己的人中,让她疼的都给我忘了! 她是不是早就知道?所以故意的?她忍不住这样想。 “快找。”贺语嫣说。 萃安把灯放下,佛堂里有蜡烛每日每夜都有下人看着的。 贺语嫣眼尖的发现,垫子下面有一个明黄色的角露出来。 心中一喜,连忙快步走去,掀开垫子一看,果然是的! “找到了。”她害怕的说,声音都是颤抖的。 总算是找到了。 “小姐?那到底是谁的帖子?您这样看重?” “不该问的不要问!今天的事情就当没有发生过!”贺语嫣将帖子塞进袖子里,冷冷的威胁说。 “奴婢明白。” “你先回去吧,看来我这两天,真的要在这里待着了。” “可是小姐,您——” “回去吧。”贺语嫣说。 “是。” “没事也不要过来,这段日子你离我远一点,不要再被贺云清怀疑了。不然到时候死的就是你。” “……是!”萃安心弦一动,绷紧了。 “你再帮我打听一件事。”贺语嫣又说。 “你找机会,接近翘绿,问她贺云清有没有什么异常,尤其是关于我的事情,她有没有说什么,这些仔仔细细的都让她观察一遍。”贺语嫣说。 她生怕贺云清发现了,可是这帖子又找到了,她看过吗? 若是看过,为何不拿走?而且还这样放在了垫子下面。贺语嫣觉得她没看过的可能性更大,可是她不能犯险,若是确认一下,心里总是不安的。 “是,小姐。” “这件事就交给你了,不要被发现,记住,还是万事小心。” “是,小姐。” “榆木脑袋,只会说这一句话吗?快走吧。”贺语嫣心烦的说。 看着面前的佛祖像,她嗤笑了一声,什么佛祖保佑,世上完事都是靠自己,哪里有什么佛祖保佑,只有傻瓜才会信。 不过就算自己不信它,也得跪它,贺语嫣便对它有些厌恶了。 她走到窗外去看,见几个下人往这个方向来,就立刻摆好垫子跪下。 下人进来看到贺语嫣都吓了一跳,她们是来看烛火的,若是灭了就要及时补上,香没了也要及时补上,万万不能让佛堂的香火断了。 永寿堂那里,兆嬷嬷回去后,老祖宗快要歇息了。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老祖宗眯缝着一双眼睛,威严的问道。 “老奴在路上就遇到了语嫣小姐,她说是要去佛堂继续受罚。” “哦?这是为什么?” “老奴也不太清楚,但是老奴去的时候,她正在和三小姐四小姐说话。” “她们还能说上话?” “这个,四小姐确实对语嫣小姐不待见,但是三小姐却十分客气。” “清姐儿是个沉得住气的。不过嫣儿的态度,倒是让我奇怪。她既装病了,为何不装到底?眼下这样做,不是多此一举吗?还冒着让我生气的风险。” “老奴也实在猜不出来,语嫣小姐是如何想的。不过老祖宗慧眼没有亲眼看到都知道语嫣小姐是装病。” “你不也知道?”老祖宗没好气的说。 “老奴是见了一面,没发现语嫣小姐身上有病气,还是不比老祖宗厉害。” 老祖宗哼笑两声。 “那丫头,心眼儿多,也不知道以变成什么样,我也懒得和她计较,只要她不给贺府带来麻烦,我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老祖宗从榻上起来,一旁伺候的丫鬟立刻眼疾手快的扶住,扶住她往内室走。 坐到了床上,丫鬟就为她宽衣解带,脱鞋褪袜。 “对了,清姐儿的案子查的怎么样子?听说今天下午她外出,天快黑了才回来。”老祖宗想起来,顺口一问,“她出去做什么了?” “这个,老奴只知道,三小姐只带了两个护卫,一个丫鬟出门,老奴从管家那里得知,带的护卫是武一武二,但是刚到了街上没多久,三小姐就让武一去买布,接着在一个馄饨摊上停留,让武二去买烧饼。等武二买烧饼回来,就剩翘红一个人在那里,说三小姐因为闹肚子去别家更衣去了,等了半个时辰三小姐才出现。” “哦?还有这回事?清姐儿这不是明摆着要把人支走吗?” “老奴也是这样想的,只是大家都不知道,三小姐到底把人支开后去了哪里。” “清姐儿这举动确实不寻常,一个女儿家,行事确实大胆了些,若是出事就不好办。下次她要是再出门,记得吩咐管家,一定多配些人手,找几个机灵的,不要像这次一样,三言两语就被清姐儿给糊弄住了。” “回老祖宗,人都是三小姐自个儿挑的。” “这个清姐儿,好眼力都用在这上面了。”老祖宗嘴上是指责,其实心里是骄傲得意的。 “不过老祖宗就放任三小姐这样出门吗?”以前记得管教很严的。 “我猜她是因为那两个丫鬟的死,才出去的,这件事情很是棘手,谁也没有头绪,就算她最后查不出来,我也不觉得她没本事,但是既然交给她了,就让她去试试,看看她到底会怎么处理,既然这样,那我就不能松了她的手脚,她是个有分寸的,只要不给贺家惹麻烦,我都随她去。” “老祖宗比谁都看得开。” “就你说话好听,一辈子了都说好听的话。” “是啊,不知不觉,老奴都跟着老祖宗一辈子了呢。” “你一生都不嫁人,真的不后悔吗?” 兆嬷嬷笑了笑,亲自为老祖宗拆头发,轻轻的摇头,“不后悔。” 第35章北疆战局 北疆极寒之地。 大楚国北边疆域,寒冷刺骨,大风呼啸,边疆战士都得挨冻。 穿铁甲,拿铁兵器,即便盔甲里面塞满棉花,也不保暖,只能挡风。但是将士们都习惯了,尤其是常年驻扎在这极寒之地的老将士,他们有自己的一套御寒的办法,譬如喝酒取暖,打骂转移注意力,或者习武练枪。 不过近两年,自从贺家那两个儿子还有一个老子来后,他们就不需要这些了。 因为两年来,北疆战事不断。 常年战鼓擂响,即便好容易暂时平息贺家那两位少将军也不让人休息,全都要求练兵站军姿。 在他们的调教下,贺家军的规模越来越大,越来越强。 但绕是如此,总共加起来,贺家手里的将兵只有一万余人,而敌方却有十万多人。 若不是贺家军在撑着,换了任何一个将军,早就投降弃军了。万万不可能撑得了那么久。 两年时间很长了。 贺家两个少将军,足足两年没有回过家。过年的时候,将士们都是在边关。 要说不想家,那是不可能的。 贺徽清每到过年的时候,都会想安氏和两个妹妹,甚至老祖宗,但是贺将军说了,男儿有泪不轻弹,多少个日日夜夜,他们为了保卫大楚国浴血奋战,哪一次不是拿命来拼? 这样刀口舔血的日子,贺徽清虽然没有过够,因为心里有信念,而且身上流淌的是贺家人的血,但是有时候难免会对自己卖命的朝廷失望。 可他不敢抱怨,一旦抱怨,父亲就会生气,之后就会罚他站军姿,或者一天不吃饭。贺徽清倒是不怕被罚,对他来说,自己从小就是被父亲打到大的,再小的时候,是被祖父打,只不过祖父去世的早,就剩一个祖奶奶。 他在意的是,父亲太顽固了,对自己效忠的大楚国,不容许任何人说一句坏话。 大哥比他明白,从不在父亲面前说这些,但是他不一样,他心里不平,还是会说。 只是,不在父亲跟前说,全都像是倒豆子一样,倒在同胞哥哥的身上。 谁让他就是个闷葫芦呢,打一棍子也没有一个响来,他最会保密了。 贺徽清回了军账,连刚上战场厮杀而归的血衣都来不及换,就愤怒不平的拎着酒壶,去找大哥去了。 今日若是不醉饮一番,他就难以平息心中怒火。 “少将军!少将军!您别走啊,属下还有事情要说呢!”贺徽清身边的副手宗全连忙追出去说。 “行了,大哥,你别管少将军了,他肯定还是心里憋闷,不让他彻底发泄一通,不然影响明日的战场,可不是好事。” 宗三伸出一只胳膊拦住他。 “你懂什么,若是少将军喝醉了怎么办?”宗全瞪眼睛看他,十分不满。 宗三不以为然,“大哥不相信少将军吗?他心中自由分寸,再说还有少将军的哥哥在呢,他会拦着的。我们与其操心这些,还不如守好帐子,若是困了累了,便让底下人去守着,我们去呼呼大睡,说不定这命什么时候就没了,但该睡还是要睡的。”宗三说。 他小小的眼睛,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幽光,在月夜的衬托下,极其不善。 冷风不要命的刮过一众军账,一些扎堆的士兵忍不住开始抱怨了。 士兵A:“这日子何时是个头儿啊,我都有两年都没回去了,两年啊!家里的老娘,还有刚过门儿的婆娘,也不知道有没有给我生个大胖小子,我还有命活着回去吗?难啊。” 士兵B:“难啊,要说咱们将军领兵那是好到挑不出其他人来,可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咱们和他们相差九万大军,整整九万啊,人家是仗着我们人少,总是欺负我们,陛下都看不出来吗?他不知道我们人手不够吗?可是这两年,可曾说过一句,要增援的?陛下到底是怎么想的,我们这些喽啰可真是揣摩不透!”他颇为怨恨的说。 士兵A又说了,“这话我们也只能偷偷的讲,万万不可被人听到了,否则大将军一定会按照军规处理,我们屁股都会被打开花的。” 士兵B微微有些无奈:“大将军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可是有时候一文钱难死一个英雄,他和两个少将军,都是难得一见的将门之才,他们要是生在北夷,一定会得重用!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活像被抛弃的庶子,真不知道陛下怎就这般暴殄天物!若是大方些,增兵几万,咱们大将军肯定能把北夷那群龟孙子打的落花流水!” “可不就是!咱们的二少将军,就气这一点,要我说,他该气的,他虽然不像大少将军那样隐忍沉着,可是却是一副真性情的。”士兵A又接着说。 “说起二少将军,我刚才看到他又拎着酒去找大少将军去了。看来今天一仗打完,又不痛快了。”士兵A接着说。 “哪里能痛快呢?那群北夷实在可恶,仗着我们人少,就死死围住不放,和我们耗上了三天三夜,不就是想把我们的粮食给耗光吗?好在我们早就预备了干粮,只不过藏在了铠甲里面,他们不知道,这才逃过一劫,是二少将军一路突围,带着我们险胜的。” “但凡人再多一点,二少将军就会赢得更漂亮了。”士兵B忍不住叹气的说,语气中满是可惜。 “唉。” 最后,在这个寒冷刺骨的夜里,两个站着笔直的将士很是无奈郁闷的用叹息来结束这闲聊。胸腔里一直萦绕着的那些不适感,也渐渐随着呜呜的大风而冷却了。 说一千道一万,他们也不过是个小小的喽啰。连个千夫长百夫长做不了的。 没有发言权,人微言轻,也只能在背后说一说嘴过过瘾。瘾过了,就该知道自己的本分,这样才能活的久,不做错事。 他们不知道,在那顶军账中,有一个人影站了许久才离开。 看那高大威猛,却有些年纪的背影,他穿着将军铠甲。后背望去,竟然有一种说不出的寂寥感。 那便是北疆战场的将军,贺镇远。 初一听两个士兵如此胆大妄为的话,他本是要出来教训一番的,可是听着听着,就歇了心思,不知为何,他没有走出去。 若是按照平日里的性子,他早就将两人军规处置了。 可是他也明白,这是私底下,手下的兵再忠诚,他们也是有自己的想法的,大家都惜命,保家卫国,也是为了能有机会回去看家人一眼。 他,又何尝不是? 贺镇远满脸沧桑,眼神苦涩疲倦,充满红血丝,好几天没有休息了,他的头脑有些混沌。 不知京都中的家人可还安好。母亲身体如何?还是那般惫懒吗?小辈们有没有给她添麻烦?还有安氏,她那个性子,耳根子软,旁人说什么她基本上就信什么,有没有因此让女儿受委屈?还有两个女儿,他乖巧的女儿,也到了要嫁人的年纪,不知道日后会许配给哪家少年,快要中秋了,这场战事能否在中秋前结束?贺镇远觉得这个想法很是天真,自己那么大的人了,竟然还痴心妄想,果然是想家想的了,他平日里不敢想,怕一想就心软,就分身,可是今夜对着那皓皓明月,思乡之情却是如何也盖不住的了,就像是潮水一样,将他给整个儿淹没了。 他就算了,可是底下还有两个儿子。 贺镇远告诉自己,说什么也要把两个儿子安安全全,完完整整的带回家,不能对不起母亲和妻子。 所以每次上战场前,他都会叮嘱他们,一定要保护性命,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贺镇远想去儿子的帐中看看。 抬脚就过去了。 里面传来二儿子断断续续的说话声,大儿子默不作声,只是在听。 “都说我们贺家承蒙陛下恩宠,我看世人都是瞎了眼。我是不知道他皇帝老儿是怎么想的,到底是让我们大胜仗,还是打败仗?” “他的表面功夫做的倒是滴水不漏,可是既然真的厚爱我们贺家,为何迟迟不增援?反而拖着,就这样拖着吧,看这些将士们到底何时才能回家。不过再这样耗下去。我看连我们也别想回来了!”贺徽清忿忿不平的说。 “大哥,喝。” “唉,快到中秋了。中秋佳节倍思亲,也不知三妹妹和四妹妹长成了什么模样,我们来的时候,她们还哭着不放呢。”提到两个妹妹,贺徽清眼中的不忿就缓和了许多,多了些柔情。 贺徽林这才搭腔,“定然都长成了大姑娘了吧,女大十八变,况且这都两年了。”他开口可真是难得。 提起家人,他们两兄弟一个个铁尺男儿,都化成了绕指柔的暖男。 “大姑娘了,也不知道会被哪个臭小子混蛋给骗走了!”贺徽清说。 “……”贺徽林见他出言不逊,摇摇头,也不发表言论。 “少喝点酒,那边要是闹出动静,我们还要上站杀敌。” 第36章到底在等谁?! “那又怎样?陛下再不派兵。我们早晚得死。既然如此——既然如此!”贺徽清满眼通红,最后还是无法违背自己的信念说出那句混账话,气的猛地站起来,扬起手臂将酒壶重重摔在地上,任由它四溅开来,有一些碎片迸溅到他的手臂上,他也丝毫不在乎。 “好端端的,你又发脾气。你的性子越发不好了。”贺徽林皱眉说。 “还不是被逼的!我心里有气!”贺徽清回道。 “要是让父亲知道了,一定又少不了你的军棍。” “打就打!我贺徽清什么时候怕过?!” 贺徽清虽然喝了不少酒,可是一点儿也没醉,那就只不过更是助长了他不羁的野性。 他从小就是个调皮捣蛋的,像个猴子一样上蹿下跳,闲不住人也管教不了,也就是后来去了军营,才收了心走了正经路。与大哥贺徽林相反,他是个实打实的嚣张的主儿,就算是在这里憋屈两年,也没能委屈得了他的性子来。 “你是不怕。你最有种。”一道威严的声音,突然从帐子外面传来。 兄弟俩抬头一看,父亲大人掀开帘子进来了。 从他那刚毅的脸上委实看不出什么表情来。 “父亲,您怎么……”贺徽林惊讶。 一般这个时候,父亲都会在指挥着将士整军或处理死去的将士。他本来也正要去的,只不过是回来处理一下伤口罢了,就遇到这个二弟,便耽搁了。 贺徽林暗道不好,以为父亲又是要来捉二弟处罚他的。 张口就要替他说几句说,“父亲,二弟只是喝了些酒……” “你不必为他说情。”贺镇远伸手做了一个手势。这两个儿子心里是怎么想的,他这个当爹的还能真不清楚? “今夜敌人不会来袭,我们也将人打的够呛,他们暂时没有食粮了。” “万一他们偷袭,来抢我们的呢?”贺徽清不满的说。 贺镇远盯了他一会儿,贺徽清就直视他的目光,一点儿也不示弱,贺镇远就笑了,不过笑的很轻,一眨眼就没了。贺徽清一眨眼,惊呆的想着,方才是不是自己看错了?难不成真的是喝醉酒花了眼?可是,他的酒量他自己是最清楚的了。别说这边疆的烈酒,他能连喝三大碗都不醉,更何况大哥帐子里的这温和的像个小姑娘似的梨花酿呢? 也不知大哥怎么偏好这种没劲儿的酒。他更喜欢烧喉的。 “不会的。” “父亲为何这般肯定?” 贺镇远这次没有回答,而是坐下来,看着两个儿子,良久才叹了一口气,说:“想家了?” 不说还好,一说两个儿子都红了眼睛。 贺徽清不想承认,尤其是在父亲面前,好像承认了就是丢脸一样,“谁,谁想家了!”他嘴硬道。 倒是贺徽林,沉吟了片刻点头:“有点儿。” “唉。”贺镇远突然就抬头看了看帐篷顶,让两人摸不着头脑的说了一句,“就快了。” “快什么?”贺徽清疑惑。 “快回家了。”贺镇远看着他,不知道是不是贺徽清的错觉,他怎么觉得今天的父亲有点儿慈祥的感觉呢?让他浑身起鸡皮疙瘩。 “父亲可是有了什么消息?京都那边传来的?”贺徽林询问。 “京都那边没有什么消息,陛下直说让我们好好打仗,他一切放心。” “切!这话听的耳朵都出茧子了!”贺徽清对楚皇的埋怨不满越积越深。 “徽清,以后回京都了可不能再这样放肆!”贺镇远冷了脸说。 这让贺徽清更加不满,一提起那个楚皇,父亲眼中的温情就瞬间没有了。那个皇帝,比他们家人还要重要吗?他还是他的儿子呢! 不过这也是心里想想,是气话,贺徽清比谁都明白,他们贺家是靠着楚皇才有这个家门的。臣子为君主效忠,本就是应该的,亘古不变的道理,除非他们削去官籍,才另做他想。 “听到了吗!”贺镇远见二儿子不回答,严肃的呵斥。 贺徽林冲二弟使了个眼色。 贺徽清就不情不愿的嗯了一声,“孩儿明白了。” 贺徽林见今日父亲倒是好说话,只是呵斥两句,没有请军规,惊讶父亲的举动,但还是没有忘记方才父亲所言。 “父亲,您说我们快回去了?如何断定的?”父亲从不说没有把握的话。 贺镇远想了想,还是决定告诉一下两个而自己,毕竟他们已经处在了朝堂之上,等回去后,也是要受封的,有些事该知道了。不过他不会全都告诉。 “你们知道,当今二皇子多大了吗?”贺镇远问了一个完全让他们想不到的问题。 不过贺徽林一贯镇定,很快就答,“有十八岁了。” “是啊,十八岁了。其他皇子,到了十二岁都封王了。只有他一个。”贺镇远接着大儿子的话说。 “要说他也挺可怜的,又倒霉又可怜。”贺徽清忍不住插嘴,他在京都倒是见过他里面,每次他都温和有礼,见他就好脾气的笑,叫他一声,贺二公子。看着就好欺负。 “倒霉又可怜?”贺镇远失笑。 “也就你这么想了。”贺镇远摇摇头说。 “父亲这话可不对!不单单是孩儿这般想,您要是不信,就去打听打听,他一个嫡皇子过得有多憋屈?先皇后是陛下顶顶宠爱的女人,只可惜生二皇子的时候血崩了,陛下暴怒,甚至认为他是不详之人,要孩儿说,实在是不讲道理。二皇子本该恩宠一世,顺顺畅畅,就是他没有福气,先皇后也没有。”说完他还自顾自的叹息一声,那正经模样看的贺徽林又好笑又无奈。 “那也不过是表面罢了。”贺镇远说。 “表面?父亲口中的表面,是具体是什么?孩儿越听越糊涂了。还望父亲指教。”贺徽清不服气的说。 父亲刚刚说话,就奇奇怪怪的,一点儿没有他往常直截了当的风格。 “这个世上有许多事,表面看着,和真正的隐情是不一样的。” 贺徽清脸一黑。他最不耐烦听这些云里来雾里去的话了。 “父亲请直言。”贺徽清到底是好奇的,这也是关于要回家的事。他决定耐着性子问出缘由来,“我们回家,和二皇子有关系吗?”在他看来可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当然有,不但有,关系还大了。”贺镇远这次回答的倒是直接。 “与他有什么干系?”贺徽清打呼小叫。 也不怪他惊讶,就连贺徽林也吃惊不小,“父亲,据孩儿所知,那位二皇子可是连朝堂都没得上的,他和我们……到底……难不成是这两年期间陛下给了他封号?” 贺镇远摇头。 “那就是……他和我家结姻亲?”贺徽林又说。 贺镇远笑了,“你真会想啊。” “不可能!”贺徽清先否定。“那个二皇子,过得那么憋屈,怎么能将妹妹们嫁过去?当初我还和三妹妹讨论过,京都里哪个公子哥儿最不好,那个二皇子当初可是上了榜的。” 贺镇远不赞同的警告了他一眼,便说,“你们真的觉得,陛下那么爱先皇后,会置她唯一的骨肉于不顾吗?” “可若不是如此,那为何二皇子受尽白眼欺负,还成了所有皇子中的笑柄呢?”贺徽林疑惑道。 “大概……是为了保护他,磨炼他。”贺镇远用一副感慨的语气说。 “保护他?父亲,您确定不是在开玩笑?这算哪门子的保护!要说保护,不是给与恩宠才叫保护吗?” “谁说陛下就没有保护他了?” “哪里保护了?我们怎么没看出来?” “陛下不想让人看出来,这就是他的保护。” “我明白父亲的意思了,可是,这和我们贺家,又有什么关系呢?”贺徽林说。 “二皇子本身和我们贺家是没有关系的,但是陛下有他的打算,二皇子不小了,也该入朝堂了,日后这天下,想必就是他的。” “那二皇子入朝堂,又和我们回家有……”贺徽林像是突然就想明白了,说不出话来。 “明白了?”贺镇远赞赏的看着大儿子。 贺徽林惊愕的点点头,视线投向一边桌角案几,不再说话。 贺徽清一头雾水,“别啊,你们心照不宣,倒是默契,我可是什么也不明白。他二皇子怎么就和我们扯上关系了?” 贺镇远恨铁不成钢的瞪了瞪二儿子,拂袖而去,留下一句,“蠢儿,问你大哥!” 被骂蠢,贺徽清也来不及计较,三两下就蹭到贺徽林跟前,像个小狗似的问,“大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贺徽林倒是不会和他爹一样,卖关子。通俗的解释了一遍,大致意思就是:二皇子的日子不好过,陛下为了保护他,就人前对他不好,人后暗中对他好。让他在吃苦中长大,变得强大。等他羽翼快要丰满了,就让他堂堂正正的进入朝堂,他需要一个很大的名头才能说服重臣,这个名头就在我们这里。 说完他忍不住叹息一句,原来他们打了那么久的仗,都是为了给他人做嫁衣啊。 第37章翘绿试探 那边远远边疆之地,父兄思念家妹。京都贺府之中,两个妹妹也在念着他们的安危。 “若不是贺语嫣在佛堂占着位置,我早就过去给佛祖上香了,让他保佑父亲哥哥,平安归来。”贺云燕在安氏那里用完晚膳,说什么也不和贺云清分开。 非要和她在一起睡。 贺云清取笑她胆小,定是白天吓到了,贺云燕却一点儿不觉得丢人,说自己害怕又怎么了?其实她不是不怕丢人,而是比起让三姐知道自己因丫鬟死的事情害怕,更不想让她知道自己变成了一个粘人的妹妹。 才两三天而已,可贺云燕已经粘贺云清粘到不行了。她可不想让三姐发现她的黏糊劲儿,不然定是要取笑的。 “父亲哥哥都是将门之才,领兵打仗都是一等一的,他们不会有事的。”贺云清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的,还是说给贺语嫣听的。 “是啊是啊,论起领兵打仗,没一个比得上我们父兄的,就是……他们去的久了些。”贺语嫣嘟着小嘴,饱满的红唇红艳艳的像个樱桃,姐妹俩坐在一张床上,踩着床蹬被丫鬟服侍着。 “都怪那个北狄国!”贺语嫣生气的怪罪,“若不是他们三番五次想要入侵我们大楚,父亲哥哥他们犯得着在边疆镇守两年之久吗?我真恨不得提着一把刀跟过去,一刀把他们的国军给了解了!”贺语嫣握拳说。 “傻小妹,人家北狄国国君,可不亲自领兵打仗,你看我们大楚,哪个皇帝亲自去战场?” 贺语嫣不了解情况,可一腔热情被浇了个凉,抱怨的看了一眼贺语嫣,“三姐也太扫兴了,我这就是表个决心,这只是一种态度,一种态度你懂吗?” 贺云清失笑,“嗯,是三姐错了,三姐不小妹豪情万丈,还妄图评论,俗话说站着说话不腰疼,三姐就站了一回,实在该打。” “三姐也知道自己该打?”贺语嫣不怀好意的凑过去,捏着自己的手指嘿嘿傻笑着靠拢,贴着中衣就挠痒痒。 贺云清被这一招挠的花枝乱颤,“好妹妹!好妹妹……别……别来这一招……”她仰躺在床上求饶,眉眼很快渗出了泪来。 “叫你取笑我,叫你取笑!”贺语嫣两只手都上去了。 “翘红!快!快帮帮我!”贺云清只好求助于屋子里的丫鬟。 可是喊了几声翘红没有应答,倒是翘绿匆匆卷着珠帘进来了。 一双猫眼有些慌乱,就好像被逮到做坏事领略一样,可惜现在贺云清的注意力都被自家小妹吸引着,自顾不暇,也就没注意到她的异常。 “四小姐,您别再闹三小姐了……”翘绿看眼下这情形也不知该如何劝好了,她们两个都是主子,主子打闹她一个丫鬟不能插手,可是她又不能袖手旁观。 “不关你的事,出去。”贺语嫣连看都不看就赶人。 “慢着……哈哈……帮我……哈哈……把四小姐从我身上拉开!快点!”贺云清勉为其难用力气吼了一句。 这下翘绿再没有机会说不。 立刻就上前轻轻拉扯贺云燕。 贺云燕本就有心放过自家三姐,她也知道人笑多了会出事的。 她顺水推舟干脆放开,狡黠的一笑,嗖嗖两下拉开被子上床,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巴掌大的小脸,大眼睛一眨一眨的望着贺云清,满是依赖和无辜。 嘶~贺云清心里抽气,这样的眼神,叫她如何舍得还手? 死小妹! “下次你再这样的话,我就绝不轻饶,你也别想来我房里和我一张床睡觉了。”其实心里没有怎么生气,但是这种习惯绝对不能纵容,否则她真的怕笑死,那可就流传千古,令人对贺家贻笑大方了。贺云清冷着脸呵斥,这样子还真唬住了贺云燕,不明就里的她真以为自家三姐生气了,她能伸能屈,小声讨好的拉着贺云清的袖子,“三姐,时辰不早了,我们该睡了。” 这个死小妹!贺云清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都到这份儿上了,还是不说好,反而试图转移话题,真不知该交她如何说了。 “是啊三小姐,时辰不早了,您该休息了。”翘绿连忙说。 贺云清上了床,贺云燕立刻献殷勤的拉开被子的一角,“三姐,我们盖一床被子,我要拉着你的手睡,就像小时候那样。”贺云燕期待的说。 “多大的人了,还这样撒娇。”贺云清嘴上这么说,手还是伸了过去让她拉着,贺语嫣心里跟一朵花似的摇曳,灿烂极了。 “奴婢给两位小姐吹灯。”翘绿说。 不过她先是走到了屏风旁,看了眼挂在场面的贺云清的衣衫,啊了一声,“三小姐,衣服的裙摆有些脏了,奴婢去给您拿下去洗。” 贺云清没有说话,翘绿心里突突跳着很是不安。 “三小姐?”她试探性的又叫了一声。 “拿去吧。”贺云清过了一会儿才说。 “是。”翘绿如释重负。 于是她便开始翻找衣衫,装做找东西的样子,最后问贺云清,“三小姐的衣服里有什么东西吗?” 贺云清这次回答的很快,声音似笑非笑,“你希望有什么东西?” 翘绿一听不对啊,这是生气了? 连忙称自己就是随便问问。 “奴婢就是觉得,好像白天里见到小姐捡了什么东西,这才多此一问。” 捡了东西? 贺云清眯了眯眼睛,想起晚间去安氏那里时,翘绿没有跟着,安氏那边的萃安后来也匆匆走了,想必,她们俩是去见面了吧。 这个时辰,贺语嫣应该找到了帖子,还在佛堂跪着。翘绿这么说到底为了什么,她不用猜也知道。 “哦,原来你是说那个啊。”贺云清作出恍然大悟状。 令翘绿心脏一揪。 “语嫣小姐丢了一样东西,若是被旁人捡到了,可就大事不好了。” “萃安姐姐,是什么东西?” “我也不知道。”萃安没有告诉她实情,“总之你就打听打听就是,探探三小姐的口风,记住,别被她发现了。只要这件事办成了,少不了你的好处。语嫣小姐说,京都最精致的胭脂,她会送给你一套。” 翘绿想起白天萃安的话。 心想完了完了,要是语嫣小姐知道自己的东西被三小姐捡到过,一定会生气,生气起来才不会管什么约定的事。 谁知峰回路转,突然就又听到自家小姐说,“路上倒是捡到了一块好看的石头,也不知谁掉的,灰灰绿绿的,从没有见过那种颜色的石头,我觉得稀奇,就带回来了,不过并没有放在身上,也不知在哪里,是不是翘红帮我收起来了。” 翘绿一听,不过是一块石头,一定不是语嫣小姐丢的东西吧。 把语嫣小姐和一块石头联系在一起,翘绿实在想象不出来,她可不是会玩一块石头的人,心里略略放心,觉得那东西三小姐一定没见过。 “三小姐若是想知道,奴婢这就去问问翘红?” “不必,对了,翘红现在何处?为何不进来伺候?”翘绿自得一笑。 “小姐忘了,翘红只是个二等丫鬟,伺候小姐您的事,还是奴婢来做毕竟好,奴婢让她去门外当值了。”翘绿说,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翘红那丫鬟,好像有隐隐得宠的趋势,今天一天她看的都不对劲,心中警铃大作,可不能让她抢去了位置,以往三小姐最信任喜欢的一直是她呢,虽然她偶尔会帮语嫣小姐……做一些无伤大雅的事,对!就是无伤大雅的事,那并不好伤害到三小姐,而自己还能换来一些好的胭脂水粉,漂亮首饰戴,为什么不做呢? “在外面啊……”贺云清的话好像没有说完似的。 “三小姐要奴婢叫她进来吗?” “不用,你下去吧,记得吹灯。” “是。”翘绿说。 在屋里走动,一一吹了灯火,只留下角落一盏蜡烛,翘绿便开门走了。 “三姐,你刚刚很奇怪,话里有话似的。”人走后,贺云燕才出声。 “你看出来了呀,我哪里奇怪了你说说。”贺云清没有否认,捏了捏她的掌心。 这种好像是调戏的动作,叫贺云燕脸红别扭。 “三姐这倒想是话本里调戏美人的公子。”贺云燕瞪着贺云清说。 “我倒是不知道小妹那么自恋,直呼自己为美人,生在贺府,不知道只能夸人和被人夸,不能自夸的吗?” “哼,反正这里又没有别人,守着那些个破规矩做什么。”贺云燕满不在乎的讲。 “……小妹开心就好。” “你又转移话题,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贺云清打了一个哈欠,疲惫的抓住她的手,低声说,“睡觉,我困了。” 贺云燕不甘心,但见自家三姐这劳累的模样,不知情的以为做了一天的活计呢,她撇撇嘴,最终还是妥协了。 窗户都被仔仔细细的关上,确保不会被夜风出来,屋里有一根细小的蜡烛染着,发出淡淡的几不可见的光晕,榻上的两人呼吸缓慢,都已经睡着了。 翘绿却没有回自己的房间去睡。 第38章贺语嫣放心 翘绿去了嫣然院,那边贺语嫣连妆容都没有卸下来,一直等着呢。 安氏见她生病刚好,还要罚跪,就自作主张让她回来了。 翘绿躲过一众人的视线,偷偷过来,像是做贼一样敲门。 “语嫣小姐……”她一边四处张望一边往屋里叫。 贺语嫣的院子还亮堂着呢,一看就没有休息。翘绿也顾不得打扰了。 “快去开门。”坐在凳子上的贺语嫣,立刻就吩咐丫鬟。 “语嫣小姐安”翘绿施了一礼。 “快说,问出来什么没有?”贺语嫣不耐烦的摆手让她免礼就问。 “三小姐说她确实捡到了一样东西……” 翘绿话说到这里,就听到贺语嫣的惊呼声,忙接着说,“不过是块灰绿色的石头,三小姐说看着新奇好看就带了回来。” “一块石头?”贺语嫣喃喃。 “只有一块石头吗?” 翘绿点头,“奴婢还翻看了三小姐的衣服,里面确实什么都没有。”翘绿如实说。 她当然不可能找到。因为现在那折子在她的手上。就算她真的捡到,也被她放回去了,一想到这个可能,贺语嫣就浑身发凉。 “可说过什么别的话没有?她有没有什么异常?” 翘绿仔细想了想,回没有,“奴婢瞧着三小姐和往日没有什么奇怪的,不过四小姐今晚和三小姐在一起,奴婢来的时候,她们已经睡下了。” 贺语嫣不屑的笑了笑,觉得应该是自己想多了。 若是贺云清真的拿到她什么把柄,一定会来兴师问罪或者计划着怎么让老祖宗惩罚自己,而不是蒙着被子呼呼大睡。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贺语嫣说。 给身边的丫鬟使了一个眼色,丫鬟从梳妆匣里拿出一盒做工精致的胭脂来。 翘绿眼冒贪婪的光,双手小心翼翼的接过,这种好的胭脂,可是有三十两银子呢,是她快一年的月银了! 贺语嫣讽刺的看着她,觉得在这里碍眼,人用完了就赶人走。 翘绿却没有大的想法,捧着胭脂飘飘然的出去了。 “蠢货,一盒胭脂而已,就乐成这个样子。”屋子里贺语嫣嘲讽道。 骂了一句,她就把翘绿转眼就抛在了脑后,叫丫鬟给她卸妆洗漱,她早就困倦了,心事了了一桩,睡意很快袭上来。 翘绿回到屋子里的时候,翘红也跟过来了。 “翘绿,你方才去哪儿了?”翘红质疑的看着她。 翘绿连忙把新得的胭脂给放在袖子里,还拉了一下,把它给完全盖住。 “不,不关你的事。” “是不关我的事,可是你心虚什么呢?”翘红一步一步朝她走过来。 “你,你别过来,我是给三小姐洗衣服去了!”翘绿说。 翘红指着翘绿身后的桌面,“那是什么?原来你洗衣服,竟干的那么快。”翘红一点都不信。 她鬼鬼祟祟的出去,翘红觉得奇怪,但是因为要给三小姐守夜,不到轮班的时候,她只好按捺住好奇,一直等到轮班了,她才忙去找人,没找到只好回来了。正好见到回来的翘绿。 翘绿被拆穿,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关你什么事,你不过是个二等的,就算我们关系再好,你也不能这样和我说话。”翘绿端起架子来。 “我只是担心三小姐。”翘红盯着她的眼睛,翘绿开始躲闪,看一边的桌椅茶具就是不看翘红的眼睛。 “担心三小姐做什么。”翘绿忍不住被她这样打量,问了一句。 “当然是担心她被人骗。”翘红很快的接话说。 “……不会的。”翘绿半晌憋出那么一句来。 “你确定吗?”翘红追问。 “……当然。” 翘红却没有因此放过她,“你觉得,我们三小姐身边,有没有别的房里派来的奸细?”翘红压低声音,看起来神神秘秘的。 翘绿心虚的紧张,却还要故作镇定,“不可能的吧,三小姐是长房长女,谁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要……” 可不就是她吃了吗?翘绿害怕,她也算不上奸细,不过是出卖了三小姐的一些信息罢了,可是也没有对她造成威胁啊。 翘绿并不知道,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这些事情都是累加的,让人的胃口越来越大,做的错事也就越来越多,越来不能挽回。 小错演变成大错,归根结底是因为生了二心罢了。 翘红早就怀疑翘绿生了二心,对三小姐不忠了,但是一直没有找到证据,加上她们俩是一同进府的好姐妹,她实在…… 不愿意怀疑翘绿,可是她实在太可疑了。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手里?什么都没有,你看,什么也没有。”翘绿藏好胭脂盒就伸出手给她看。 胳膊弯曲着,僵硬的不得了。 “你把胳膊垂下来我看看。”翘红说。 翘绿急了,“你还没完没了了是吧!你有病啊!不跟你说了!我要去洗漱睡觉!三小姐最近要忙府上的案件,她要早起呢!我到时候还得去跟前伺候着!” 翘红伸手去抓,不让她走,却抓了一个空。 见她出门打水,把门关的砰响,翘红正好作罢。 不过这件事,又被她记在了心里。 就是不知道她到底去了哪里,要不要和三小姐说。 翘红抱着这个纠结的想法想了一夜,黑眼圈都出来了,也没有得出结论。 第二天一早,翘绿就不情不愿的起床,打水端盆去服侍自家的三小姐。 贺云清起身的时候刻意放慢了动作,可还是把贺云燕给吵醒了。 她迷糊糊的揉了揉眼睛,“三姐,你起那么早做什么?这天才蒙蒙亮。”她看了一眼外头的天光,不解道。 “不早了。”贺云清说,“以往大哥二哥读书练武的时候,都是天不亮就起了,闻鸡起舞呢。”贺云清被翘绿服侍着穿鞋穿衣说。 “真是的,你和他们比什么,他们是男儿身,你不过是个闺阁女子。” 贺云清也不恼,“你也知道闺阁女子和男子不同了吗?那当初是谁闹着要和哥哥们一起习武的?” 被三姐打趣,贺云燕不好意思了,她翻了一个身,抱着被子磨蹭了一会儿,蒙住自己的头,“反正我不起床,三姐想起就起,我还要再睡一会儿呢!” “你睡吧。”贺云清也不强迫她起。 “那你可别自己先去给老祖宗和母亲请安,不然她们都知道我赖床没有你起得早的事,一准儿会取笑我是个懒猫!” “好,就你事多。”贺云清无语的说。 心满意足的贺云燕,再次进入了梦乡。 翘绿正蹲在地上,半跪着给贺云清穿鞋子,贺云清不经意的扫过她的脸颊,停滞了片刻。 她抬手勾起翘绿的下巴,饶有趣味的问道:“翘绿。你今儿擦的是什么胭脂?味道怎么那么熟悉,看起来比以往的都要亮白呢。” 翘绿手一抖,鞋子就掉了。 她连忙回神捡起来,“不过……是普通的胭脂,约摸是奴婢近日气色变好了,所以看起来有点不一样。”她都佩服自己,能说出那么多话来,这个借口完全就是瞬间的反应。 “是吗?看来近来有好事临门啊。”贺云清说,“是你家里人给你说亲了?” 翘绿脸一红,慌忙摇头,“不是,奴婢没有。” “哦。”贺云清不再感兴趣的问。 而是探头唤了一声,“翘红。” 翘红立刻就进门了,朝贺云清施了一礼,“三小姐叫奴婢?” “你接了翘绿的活计吧,她脸上的胭脂味我闻着不太好,有些不舒服。”贺云清满不在乎的说。 翘绿震惊,身子都僵硬了。翘红也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怎么,不听我的话?”贺云清似笑非笑看来她们一眼。 “是,奴婢这就为三小姐更衣。”翘红最先反应过来,虽然不明白三小姐突然这是怎么了。她认真恭敬的给贺云清穿好衣服,翘绿已经跪在了那里。 “你跪着做什么?起来吧,以后你就在外头伺候,降成二等丫鬟吧,翘红升为一等。正好待会儿我要去管家那里走一趟。顺便跟他说一声,往后的记录和例银可别弄错了。”贺云清笑着说,笑容极为清淡,如行云一般。 翘绿一副大受打击的样子,不敢相信,“三……小姐?” 贺云清看过去。 翘绿一下子就恢复正常。迅速磕头。 “为什么?您要是不喜欢奴婢的胭脂,奴婢日后都不凃这个了!不,奴婢可以连胭脂也不凃!只要三小姐您收回成命,奴婢……奴婢……奴婢,错了!” 她一张小脸惶恐不安。 “起来说话,那么紧张做什么,不过是让你做二等丫鬟,还在我这里伺候,怎么你倒是像闹得像是我要你的命似的。” 翘绿瞪大眼睛,“二等丫鬟能和一等丫鬟相比吗?” “你是在质疑我的决定?” “奴婢……不敢。”翘绿红了眼睛,已经开始抽泣了。 贺云燕没有被被窝外头的情况吵醒,睡得一直很香,被子里面和床单上满是自家三姐的味道,幽香淡淡,如十里远的桃花香。 第39章改身份 “小姐,老祖宗一贯早起,您不若直接去给她老人家请安算了。”刚刚升任一等丫鬟的翘红,干劲十足,元气满满的说。 哪怕盯着连个难以让人信服的黑眼圈,眼珠子却也是炯炯有神,黑的发亮。 贺云清和贺云燕已经别的小姐在一起时,丫鬟们为了让小姐们好分辨,就是在小姐前头加一个排行,例如三小姐,四小姐,若是只有自家小姐一个,那个数字就不用再添了,多此一举。 “还是先去找管家吧。”贺云清说。 “为什么呀,小姐您要是一大早就去,比谁去的都早,老祖宗一准儿高兴坏了。”翘红不解的问。 “以前语嫣小姐就是这样哄得老祖宗开心的。”翘红试探性的提醒。 贺云清怎么看不透她的小心思,“我不用假意讨好,我也做不了,只要把孝顺放在心底,默默做着就好。” “可是小姐您默默无闻,谁能看见呢!”翘红抱不平。 “天看得见,地看的见,我的心看的见,这样就够了。”贺云清的表情前所未有的认真,她现在和以后做的事,几乎都要是这样,或者还要多加一个,二皇子楚君墨,也看得见,他们现在结成了同盟不是吗? “而且刚刚小妹还特地交代我,不准丢下她一个人去找老祖宗,我一个姐姐,怎会食言呢?”贺云清有意开玩笑。 既然小姐都把四小姐搬上来,翘红遍只得放弃,不过她也都是为自家小姐着想。 “行了。就好好跟着我,听我的吩咐,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不让你做的就尽量别做,自己掂量,或者向我请教,只要能做到这一点,我便心满意足了。” “奴婢一定谨遵小姐要求。做一个最好最合小姐心意的一等丫鬟!”翘红的架势恨不得发誓。 贺云清捏了捏她软绵绵的脸蛋,“和我家小妹的脸一样软。” “以后听话就是了,记住,你家小姐我,最讨厌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背叛和坏心眼。” “奴婢记下了!” 敲打了一番这个新上任十分激动欣喜的小丫鬟,贺云清的心情也变好了很多。 管家就在账房,很容易就找到,他起的比贺云清还早,正在忙事呢。 “管家,打扰了。”贺云清笑着说。 “哪里哪里。三小姐这话是折煞小的了,三小姐是不是有了什么线索?”管家心知肚明。平日里他和小姐太太都是要避嫌的,这次也就和三小姐有了些接触,她也不会无缘无故来找他。 管家先请贺云清坐下,她坐下了,管家才坐下,管家手底下也养了几个孩子少年样的徒弟,都是家生子,他拣了资质好的聪明伶俐的养在身边,平日里什么都教,一个少年看起来就是个爱笑的,一点儿不让人觉得刻意,他端来茶水,第一个就是给贺云清,“三小姐请用茶。” 管家满意又欣慰的点点头,一副孺子可教也的模样,知道主动来递茶水,其他孩子就没有这个觉悟。 贺云清冲他笑笑,喝了一口,放在桌上,才说话,“劳烦管家帮我改一下两个丫鬟的身份证明。” 管家惊讶,“三小姐说的,是死去的那两个……”他怎么觉得有些毛骨悚然的滋味呢? “不是,管家快别说了”听起来怪不吉利的。“是我屋里的两个,我降了一个丫鬟的身份,自然要找人替换。”贺云清说。 指了指身后恭顺规矩站着的翘红,“就是这个,还有她顶替的那个。” 管家这次把目光放在翘红的身上,果然想起了他上次看到的不是这一个人。 “原来如此,小的知道了,小的这就去办。” “那就劳烦管家了。”贺云清笑着说。 “三小姐快别和小的客气了,小的会折寿的,不过是添几笔,删几笔的事,一点儿不麻烦。”管家说。 “嗯”贺云清点点头,起身要告辞。 管家犹豫了一会儿,出声叫住她,“三小姐,那件事……您查的如何了?”昨天三小姐出门,他以为是和那两个丫鬟的死有关的,虽然她说自己只是去买东西,但是以前也没见她亲自出府买什么,所有不过是个借口吧。 贺云清顿了顿,神色有些复杂。 案子是有头绪了,也几乎能确定是谁的人,可是,她却没办法追究,闹大了否则丢人的倒霉的不会是他楚怀玉,而是整个贺家。 看来,这注定是一个无解的案子,那两个枉死的丫鬟,也注定不能为她们报仇了。贺云清满眼的歉意,翘红只惊讶却没有说话。 她惊奇小姐的反应,怎么那么大,眼底的恨意又是对着谁的?怜悯她知道,歉意勉强可以猜出来,但是唯独恨意,她不解。 翘红是个聪明丫头,现在不会问,以后可能也不会,她看得出,自家小姐有自己的秘密,那个秘密,她谁也不会说。 她不但不会主动去问,还会帮小姐守住那个秘密。只要小姐愿意相信她。翘红想。 “那两个丫鬟,恐怕不能为她们一个说法了。”贺云清最终说。 她不得不面对这个现实。 死去的不单单是两个丫鬟了,还是象征着贺府的隐忍,被人欺负到头上去,还不能发脾气的憋屈。 贺云清身为贺府长女,更加咽不下这口气。可是身份有云泥之别,她咽不下也得咽下去。 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她不单单归咎于贺语嫣身上,也归咎于楚怀玉身上,他们一个都跑不掉。 管家闻言,说不失望是不可能的,当日他就见识到了三小姐的临危不乱,泰然自若,冷静理智,原以为这件事交给三小姐是有望的,哪知…… “管家对我很失望吧,自家里的下人枉死,做主子的却不能为她们做主。”贺云清转过身来,面无表情的问。 “不敢,小的不敢,这件事本就没有什么线索,三小姐您已经尽力了,况且她们是三房里头的人,这件事和三小姐本就没有直接关系。”管家忙说,他一开始确实有些失望,但是却绝无怪罪之心。 “可是我却觉得自己窝囊呢,不能为手下的人做主。”贺云清低眸沉思道。 “三小姐不要过于自责了,那两个丫鬟虽死,可是被三小姐您下令厚葬了,还惠及了他们的家人,让他们的家人衣食无忧,如实两个丫鬟泉下有知,一定会对三小姐感恩戴德,来世还要做牛做马的。” 贺云清失笑,“我不要她们为我做牛做马,希望来世她们福气多些,投一个好人家,别再做不值钱的丫鬟了。”她说的残酷不留情,可是事实不就是这样吗。 丫鬟小厮都是贱籍,和奴隶没有什么区别,主子家买过来,就相当于买了一个猫狗,任打任骂打死了也没人追究。 “三小姐……”管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你忙吧,我就先告辞了。”贺云清笑了笑,也不难为管家了,自己一直待在这,他也做不了事。 “小的恭送三小姐。”管家慌忙施礼相送。 “小姐,接下来咱们要去哪儿?”翘红看出小姐的心情不好,有些失落,又有些若有所思,不想让她陷入这些不好的情绪,就主动问道。 贺云清唔了一声,“回去看看四小姐醒了没,去给老祖宗和母亲请安去。”她说着抬头看了看天色,已经辰时将过了。 “四小姐一定睡饱了,都好几个时辰了,听说昨晚四小姐一直巴在小姐您的身上不放呢,缠的跟个小孩子似的。” “可不就是一个孩子吗。”贺云清一派自然的说。在她眼里,年仅十二岁的贺云燕,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这话由贺云清说出来,让翘红觉得好笑又可爱,“小姐这语气倒是和老爷想象,就是小姐这张脸,委实比不得老爷的沧桑。小姐,您还是说正常的话吧,真的很好笑。”翘红笑出来。 啊,贺云清有些尴尬。 她倒是忘记了,她现在还是十四岁的身体。不过尴尬只是一瞬,她转头威胁翘红,“再笑,再笑我就把你卖了。” 翘红吓得立刻就捂住嘴巴,眼睛瞪得圆圆的,恳求的看着贺云清。 “呵,就这点胆子,还敢取笑你家小姐?行了,我不会卖你的……” 翘红的手放心的放下来。 贺云清勾起嘴角又接着说:“我会直接给你找个男人嫁了!” “小姐!”翘红羞了。 闺房里的小姐和丫鬟,整日也就是这些事儿了,这点话题,离不开女红八卦,男子姻缘,吃穿打扮。 其他的贺云清自然不会和翘红说,但也不是刻意避着,等在她的身边久了,该知道的她会慢慢知道,而现在可以和她打趣的话题,也就那几个,反反复复说来,就挑了一个最让人害羞的。 晨光熹微,光晕打在贺云清的背影上,十分鲜活明亮。 她走的婉约而精神,脊背挺着,像是不倒的气节和勇气。 身后翘红跟着,竟看的痴了。 第40章给老祖宗请安 拉着还想赖床的贺云燕一起去了永寿堂给老祖宗请安。 一路上贺云燕呵欠连天,贺云清实在看不下去,忍不住说了句,“你这好像一夜没睡似的,明明睡得香甜的不得了,还打了呼呢。” 一听说自己打呼,贺云燕整个儿就呆愣了,随即不可置信的问,“三姐,我真的……打呼吗?”她傻眼的又问身后自己房里的丫鬟翠柳。 翠柳不敢和她对视,低下头不说话。 “看吧,你的丫鬟都不敢说,这下相信我的话了吗?”贺云清取笑,“就是不知道,义勇将军家要不要睡觉打呼的儿媳妇儿。” “三姐!” 一路上说着笑,很快就到了永寿堂。 老祖宗一早就醒来,早就穿戴整齐了,坐在榻上拿着一串佛珠,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膝盖上摊着一本佛经。 “清姐儿燕姐儿来了?” “给老祖宗请安。”姐门俩行礼。 “都起来吧,今儿个来的挺早的,我不是都说了吗,不必要这么麻烦,天天往我这里跑,累不累啊。”老祖宗嘴上抱怨,可面上却笑着。 知道这话当不得真,长辈的一个态度,小辈又是另一个态度。最忌讳的就是该听的话不听,不该听的话偏偏为了省事偷懒听。 “这是我们的本分,老祖宗不必劝了。”贺云清说。 兆嬷嬷端来茶水,放在两人之间连着的桌面上。 “听说你昨天出门了。做什么去了啊。”老祖宗一边捏着佛珠,一边问,眼睛也不怎么抬,好像就是问了一个很随便的问题。 “没做什么,老祖宗。”贺云清说。 老祖宗这才抬眼看她,盯了一会儿,没有问下去,若是若有所思的蹙眉思索着什么,思索了一会儿,好像没有什么头绪,便又开始转动手里的东西。 “昨个儿你们母亲私自做主,把你们的语嫣给放了,你们对此,有何感想?” 老祖宗又抛出来一个问题。 贺云燕坐不住了,她最不喜欢这些不直接的问题,好像有很多个答案,每个又都是错的,不管哪次老祖宗问话,她回答的老祖宗从没说个一个好字,久而久之,她就不愿意发表意见了。除非遇到自己被冤枉,那可是要据理力争的。 眼下这事,她是不平的,所以就忍不住开口,“母亲糊涂!” 兆嬷嬷也看过去。 贺云清则扶了一下额。想要提醒她什么,贺云燕全然看不见,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愤怒里。 “她先是装病,后来又发神经去跪佛堂,折腾这一出,谁知道到为了什么,也可能为了讨好老祖宗,但是却让我母亲也跟着提心吊胆,还为了她违背老祖宗的命令,贺语嫣可恨!母亲糊涂!”贺云燕连想都不用想,这些话信口拈来,可见她对贺语嫣的意见有多大。 “你说你那个堂姐是装病?”老祖宗则这贺云燕的激动下更显随意。 “没错!她最后装了!装委屈,装柔弱,装善良!偏偏你们一个个都信!都被她糊弄过去!连老祖宗您也看不出来吗?”贺云燕万分无奈加失望的说。 老祖宗可是她心目中,整个贺家女人里最聪明的一个,如果连她也被蒙骗,那她真不知道该如何了。 “那你可有证据。老祖宗说。 “我三姐就是证据!她和我一样!可以看穿贺语嫣的鬼把戏!”突然被拉出来的贺语嫣,悻悻然的摸了摸鼻子。 “清姐儿,你有什么话说?” “这个……”贺云清头疼,“我没有话说。” “三姐!”贺云燕惊呆了,哪知道本以为该和自己同仇敌忾的亲姐姐,临阵倒戈,她气恼的跺脚,“你!你太让我失望了!”当着老祖宗和兆嬷嬷的面就指责贺云清。 贺云清为了免得她再丢脸下去,攥住她的手指,放下来,“别再说了。”她小声提醒。 老祖宗心里比谁都清楚,她之所以问,不过是逗着她们玩儿呢,到底是什么态度怎么处理,若不是她默认,谁又能逃的掉? 贺云清心里,也是有些不舒服的。 “这里倒是有一个聪明的。”老祖宗笑着和兆嬷嬷说。 兆嬷嬷点头也笑。 “老祖宗!您到底是个什么意思?那个贺语嫣,您还罚她吗?”贺云燕气呼呼的跑到老祖宗跟前撒娇。 “不是还有一个月的禁闭吗,她这期间不能出门。”老祖宗笑着说,“我喜欢给人一次机会。” 贺云清听明白了,这次罚跪是跪不成了,是老祖宗饶她一次,而如果禁足期间她再不听话,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那罚跪呢?”贺云燕不依不饶的问。 “罚跪啊,就免了吧。” “为什么呀!” “那丫头才跪一天就生病,听说之前还和你们姐妹俩吵架,有人说是你们姐妹俩气的呢,我想着,还是算了吧。免得饶了佛堂清净。”老祖宗带着几分打趣和敲打的口气说。 “什么我们气的!明明就是她自己装的!她偷懒,您不知道,她在人前一个模样,人后又是一个——” “燕姐儿。”老祖宗打断她的话。 “记得,不要背后议论人的是非。” “可是这都是实话实说!”贺云燕生气。 “不管实话假话,都不要这样随意说出口,除非你能拿到证据。日后嫁了婆家,也要控制这一点,免得落人口舌,让你婆家嫌弃。” “可实情就是实情!”贺云燕不服,都快跳脚了。 “既然你说了,实情就是实情,那总不会一直被假象盖住,早晚有一天会守得云开。”老祖宗说。一双眸子智慧通达。 此时,贺云清插话来。 在老祖宗教贺云燕道理的时候,她本不该插嘴的,但是老祖宗的这番话,勾起了她心底最隐秘的痛。 当初他们那些人,也说假话做坏事,骗得她团团转,最后的确是真相大白了,可是呢?已经是说什么都晚了。 “那要是实情暴露的时候,说假话的已经做尽了坏事,那再知道实情,又有何用呢?”贺云清不冷静的问。 兆嬷嬷有些吃惊,本应该最理智的三小姐,却一反平常模样,有些咄咄逼人的样子。 不过老祖宗倒是不生气,她年纪大,早就不计较这些小辈的意气,只奇怪原因,“那是命运,我们不可抗争的命运。老天爷是那样安排的。”老祖宗说。 “可我觉得,事在人为。人不努力就只指望上天,世上万万人,老天爷能一一管的过来吗?” “清姐儿……你怎么了?”老祖宗忍不住问了一句。 贺云燕的怒火也早就熄了。她也一脸惊讶的看着自家三姐,她这么激动做什么,老祖宗训得可是自己啊。 “我没事”一屋子的人都吃惊的望着自己,贺云清也回神明白自己失态了。 “老祖宗,我有些事要告诉您。”贺云清说。 “燕姐儿,你先回去吧。”老祖宗明白贺云清的意思,她是要避开所有人。 “可是,三姐还要和我去给母亲请安呢。” “晚一些又有什么要紧的?是我留人的,你母亲还敢说什么不成?”老祖宗一板脸,就特别吓人。 贺云燕给了自家三姐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蹭蹭蹭的走了。 “翘红,你们也出去。”贺云清转身说。 “是” “说吧,兆嬷嬷就不用避嫌了,都是自己人,你把所有人都支开,连燕姐儿都不让听,到底是什么事儿?我还真真好奇呢。”老祖宗说,将佛珠缠在手腕上,也不摆弄了,一副认真听她讲的架势。 “是关于那两个死去丫鬟的。”贺云清说。 “哦?你还真的查到了?”老祖宗还真没想到,就算认为她有本事,但也不想这么快就有了结果。 “是查到了一些,还牵扯到了语嫣妹妹。”贺云清说。 “和她有什么关系?你是要说,人是她杀的?” “怎么可能,她那个时候还在佛堂呢。” “那是……” “老祖宗肯定不知道,我昨儿出门,看见了什么。”贺云清决定坦白。 关于贺语嫣的事儿,要老祖宗定夺,她一生都在为贺家着想,也一定能拿出对贺家最好的主意。 “看见什么了?” “我看见,语嫣妹妹偷偷出了门。”对上兆嬷嬷了然又似笑非笑的目光,贺云清坦然说,“当然,是我刻意让护卫们避开的。”不管老祖宗怎么想,她继续说,“她去了碧书酒楼。” “等等,你是说,那个碧书酒楼?” “老祖宗,京都,不,整个大楚,就只有一个碧书酒楼,非达官贵人不能进,而达官贵人也不是就一定能进去,是有门路的。” “那你语嫣堂妹?” “是啊,她进去了,可老祖宗知道是谁带她进去的吗?” 老祖宗的脸,一下子就沉了下去。 “是五皇子。” “啪!”地一声,老祖宗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气的呼吸都急了。 “她敢!” “老祖宗,他们的关系不简单,我看见他们搂搂抱抱,说着情话,恐怕已经……” 第41章请老祖宗做主 “你说,你真的亲眼看见了?”老祖宗锐利的眸子紧紧盯着贺云清。 “你亲眼看见了?”她重复了一遍。 老人话里是一丝不愿面对的祈求,贺云清狠了下心,“我亲眼所见,若是有半点虚假,就天打雷劈。” 老祖宗轰然坐下来,倒在椅子上,兆嬷嬷从震惊中回神,忙扶住她的手臂,却被老祖宗推开。又说,“所以她昨日装病,就是为了出门?” “没错。” “那和那两个丫鬟有什么关系?” “我猜测是五皇子派来的人,被发现了,所以就杀人灭口。” “你怎么就知道五皇子派了人?”老祖宗惊诧,看着贺云清的目光很是陌生,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孙女竟成长到这个地步了? “因为,在语嫣妹妹装晕的时候,我在佛堂捡到了一样东西。” “三小姐是说,五皇子送来的?” “兆嬷嬷猜对了,是五皇子的帖子,有他的印章,那纸也是皇家才有的,一般人冒充伪造不了。而且日期注明是当日,他用的是今日,约语嫣妹妹去碧书酒楼相见。” “所以你就将计就计,没有拆穿她的装病,还特地帮她摆脱护卫的阻挠,让她顺利出府,你就跟着她,想要亲眼验证自己的猜测。对吗?”老祖宗全明白了。 贺云清点头。 “那你为何不早告诉我!”老祖宗不但不欣慰,反而大怒。 “你若是早告诉我,我根本不会让她出这个门!” “那是因为我不确定,语嫣妹妹要见得是不是五皇子。” “你不都说是他的帖子吗?那张帖子呢。”老祖宗质问。 “为了防止语嫣妹妹怀疑,我给放回去了,而昨夜语嫣妹妹去佛堂应该已经找到了。”不然不会回来。 兆嬷嬷也联想到昨天的情况,也一下子明白了。这两天的事情串在一起,全都解释通了。 “这个不安分的贱人!”老祖宗很少骂人,此时盛怒之下,却忍不住骂出来。 “兆嬷嬷!去把那给我丢人的丫头带过来!我要亲自审问!” “老祖宗。”贺云清出声道,“我认为现在不是摊开的时候。” 老祖宗稍稍顺顺气,威严的看着她,“那你是怎么想的?” “您不是罚了她一个月的禁闭吗?不管怎样,不让她出府就是了。她和五皇子,总共见了只有三面。五皇子对她不该用情至深,时间长了,这情就淡了。” “若是一个月后,她出去,又和吾皇只勾搭在一起呢?” “那就找个其他借口,再禁足,老祖宗的话,谁不敢听?”贺云清说。 “哼,她自知身份和一个皇子不配,便起了攀高枝的心思,可身上盯着我们贺家的颜面,可曾想过这样做的后果?陛下老了,几个皇子争来争去,若是贺家一不小心卷入潮流,到时候全族都要受到牵连。我不愿贺家儿女和皇室有任何的姻亲关系。” 贺云清非常能够理解,老祖宗的想法。 那个时候,她要嫁给楚怀玉,老祖宗和父亲都是极力反对的,都说他不是她的良人,可她偏偏不听,犯倔强,认为他们是没有看到楚怀玉的好,而且他们越是反对,她就越坚定,还闹了不吃不喝的招数,父亲他们无奈,只好答应,老祖宗自她出嫁起,就不怎么搭理她来,回门的时候,也是避而不见,直接说不认她这个孙女,让她好自为之,不要给贺家添麻烦。两个哥哥不管怎么说好话,老祖宗也不吃那一套。最后果然被老祖宗给预料到了,他们贺家上下满门几百条人命,全被贺语嫣和五皇子算计了。 “不过,她贺语嫣这样做,就算最后出格了,也只是给我们贺家丢脸而已,我们贺家是不会给她多少脸色看的。就算她最后嫁给五皇子做侧妃,哪怕是正妃,也不代表我们贺家就站在五皇子那一边。”老祖宗冷哼一声说,“不过你就不同了。”她严肃的看着贺云清,警告道:“你和她不一样,你是嫡女,你要嫁的人,必须是和贺家同进退的,日后你的夫君就是贺家的人,所以你千万不要向她学习,选择丈夫一定要慎重。” 对于姻缘,爱情,什么矢志不渝,海枯石烂,贺云清早已经厌烦了,不相信了,所以对于成亲并没有什么排斥,也不喜欢就是。而且若是靠着自己的婚姻可以给贺家带来帮助,她更是十分情愿,并不觉得委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的婚事就看老祖宗和父亲的意思了,只要你们觉得好,我倒是没有任何的异议。” 老祖宗这才稍稍满意,“有你这句话就好,算你懂事,我也就放心了。长辈的不会害你,就算你们现在不能理解,日后总有一天会明白。” “老祖宗说的是。” 兆嬷嬷递来一杯茶给老祖宗安神,她接过去,抿了一口,又说,“语嫣她和五皇子,不是一路人,身份不配,她心思又不纯,就算五皇子真的喜欢她,也不过是一时,就算最后在一起,五皇子对她宠爱有加,但世上最不缺的就是美人,男人最喜欢的就是喜新厌旧,早晚五皇子会厌烦了她,加上她背后没有人依仗,等待她的,就是红颜衰落,被人害死。”;老祖宗冷漠的说着,“看看,我哦不用想,就能说出她的结局。这辈子我看过太多的男男女女了,左右还是门当户最好,就算双方身份有些差池,但只要两人心是好的,家人能拧成一股绳,那也可以克服。但他们两个……”老祖宗不屑的摇头轻笑,似乎都不稀的说了。 “那老祖宗还要阻拦吗?”贺云清说,“恕我多嘴,老祖宗刚刚才教导我不要背后议论人是非,可现在我就要说。” “说来听听。”老祖宗板着一张脸。 贺云清看多了,也不觉得害怕。不像贺云燕,说溜走就溜走。 “语嫣妹妹一直怪罪我们贺府对她不好,她总是和我攀比,从来看不清自己的身份,她对贺府,只有恨,没有感恩。若是有朝一日,她真的和五皇子在一起了,我认为她会对贺府不利,也许老祖宗不相信,可是我还是要说,因为为了贺府的未来,我不能赌,也赌不起。” 老祖宗没有立刻反驳,而是若有所思的看着她,“清姐儿,你到底还知道什么?为什么我总觉得,你有些不一样了。”偏偏她还看不清。 “老祖宗,您相信梦吗?可以看到未来的梦。”贺云清破罐子破摔的说。 “说来听听。”她不说相信。也不说不相信。 “我梦到了贺府的未来……最后因我的任性,贺语嫣和五皇子的联手迫害,我们贺家,最后落得一个满门抄斩的结局” 贺云清将前世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细节真实的让老祖宗惊讶。 就连兆嬷嬷也忘了自己在什么地方了。 “这些……都是你梦见的?”老祖宗从来没听过谁会做这种梦,梦本来就是乱七八糟的,但是能这样有逻辑有前因后果,又充满细节真实的梦,还真实没见过。 “千真万确,所以我醒来后,都要忍不住怀疑,到底那是真的,还是只是一个梦,可是我看到了屋里的丫鬟,她们伺候我穿衣打扮,我坐在镜子面前,才意识到,这是一场梦,一场悲剧。” 老祖宗哆哆嗦嗦的站起来,兆嬷嬷这次去搀扶她,她没有拒绝。 兆嬷嬷搀扶着她进了内室,坐在床上,“满门抄斩,林哥儿,清哥儿,都被害死了……” 老祖宗老泪纵横,“不能这样!不能让她这样!” “老祖宗,您别伤心,三小姐不都说了,这只是一个梦吗,大少爷二少爷都好好的呢,在北疆打仗。保家卫国呢。” 贺云清也进了内室,“老祖宗,您放心,我不会像梦里那样糊涂,我一点儿也不喜欢楚怀玉,甚至讨厌她,我更加不会逼着父亲去拥护五皇子。我相信如果没有父亲的帮助,他翻不了天,也不可能登上至尊皇位,害我们贺家。” 老祖宗在贺云清的温声细语和朗朗声中渐渐清醒,“你说的对,但虽然只是一场梦,却实实在在是个奇怪的梦,我怀疑是佛祖托给你的,是不是你去佛堂那天晚上回来后梦见的?” 贺云清想了想,点点头。 如果牵扯上佛祖的话,应该会让老祖宗更相信,从而更加防备。 “佛祖保佑!佛祖保佑啊!”老祖宗热泪又涌了出来,哆哆嗦嗦从手腕上扯下佛珠,颤抖着转动佛珠,念了几句梵语。 大抵是感恩佛祖的话。 贺云清见目的达到了,心里的那块石头,又落下去很多。 “不管这是不是真的,我都不能眼睁睁看着贺府被人利用。”老祖宗念完后突然睁开眼,锐利逼人,满眼精光。 “五皇子不成气候,他不过比当今太子好了那么一点,然而这一点不足以让他呼风唤雨,抵抗我们贺家。”老祖宗说,“所以只要你这个嫡女不犯错,我都有办法对付。” 第42章绝对监禁 和老祖宗说了一会儿话,贺云清就离开了,老祖宗的情绪缓和下来,意识到那只是一个梦,是佛祖给了他们提示,让他们避免走向悲剧的梦。 “你是个佛缘的孩子。”老祖宗在她临走前说。 贺云清心里是虚的,那根本不是梦,就是她的亲身经历,可是她不能说,她怕老祖宗把她当成怪物,甚至认为她撒谎,最后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说是梦。 这样就算她不相信,也多少会警惕些。 而事实证明,贺云清赌对了。 “是我们贺家有福气,上天垂怜吧。”贺云清不想把这揽在自己的身上,她不像老祖宗喜欢礼佛,不敢把这担子落在自己头上。 可是有时候她会想,也许冥冥之中,真的是佛祖保佑,让她回到以前,拯救贺家。 “不要谦虚,这几个孩子里,你最聪慧,最善良。以前你看不透,没想到一场梦过后,你就耳聪目明了,我倒是很是欣慰,是贺家祖宗显灵,也可能是你祖父哩。 “老祖宗刚刚还说是佛祖,我看是您四年我的祖父了吧。”贺云清笑着说。 “是啊,我想那个老头子了。”老祖宗并不避讳,“若不是为了看你大哥二哥和你成家,我早就跟着他去了。”老祖宗怀念的笑了笑,“可惜我还要等许多年呢,我毕竟贪心,就算你们四个都成了家,我又会想着抱孙子,等孙子生出来了,我又会想要抱过来养,你说我贪不贪心。” “这不叫贪心,这叫活着的念头,盼望,是对未来的奔头。不管什么,还是活着最重要,想来祖父若是泉下有知,也不会介意多等老祖宗几年的,等您活够了,再和他去团圆,岂不更好?”贺云清说。 “你说的也有一番道理。”老祖宗慈祥的看着她,“贺家以后,就看你们兄妹四个。” 老祖宗说,“回去吧。” 她最喜欢对人说的话,就是“回去吧。” 老祖宗不喜热闹,但也不喜欢孤寂,小辈们去给她请安,她很欢喜,但是也不会留他们说多少话,顶多交代些必要的,否则就会赶人 就连贺云清这个嫡长女也不例外。 但是被赶得习惯了,贺云清没有任何压力。 出了永寿堂,她直接去了安氏那里,想来小妹会等她一起用早膳的,方才老祖宗还提了句让她一块儿在永寿堂吃,她没答应,就被赶回来了。 老祖宗感慨,到底还是隔一辈亲,隔两辈就不那么亲了。 贺云清还真不知如何反驳,她还不是怕扰了她老人家的清净吗,最后还是兆嬷嬷为她说了两句话,老祖宗才黑着脸放她走,说什么好吃的都留给她二哥好了,她二哥最喜欢在老祖宗这里吃饭。 “三姐,你可算是回来了!”贺云燕饿的肚皮贴肚皮。 时间确实过了很久了,毕竟前世的那些事情,贺云清花了很大功夫说清楚,一番来回折腾,再耽搁下来就可以用午膳了。 “母亲呢?”贺云清来安氏这里,却没见到她人,只看见桌子上摆着精致风声的饭菜。 糯米丸子,肉包子,小笼包,蒸饺,豆腐乳,小米粥,酒酿元宵,茶叶蛋,胡辣汤,水晶虾,狮子头等等,满满的一桌子,看起来还没动过。 “快别提了!”贺云燕气呼呼的拉着贺云清往凳子上一坐。 “母亲和我等你一起用膳,可是她又担心贺语嫣的身体,见她不来吃饭,就吩咐厨房准备饭盒,亲自提着过去了,已经过去大半个时辰了,到现在都没回来。”贺云燕的脸颊气的鼓鼓的像是河豚一样。 “谁知道她又在和母亲说什么,真讨厌!想起来她就烦!三姐,你说她何时才能离开贺府呢?这府上有她在,我真真是待不下去了。”贺云燕颓废的倒在桌上。 贺云清一只手被她拉着,用空着的一只手摸了摸碟子,便吩咐翘红她们把菜端回去热一热再端上来。 翘红速度很快,做事也麻利,不用贺云清操心,就算贺云清不说,她也本打算这样的。 “除非她嫁了人,否则不会离开贺府的,她父母双亡,父亲执意要接她进府,那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若是把她赶出去,没有一个合理的理由,那我们贺府就成了笑话了。” “那就把她嫁出去好了!”贺云燕嘟着嘴说。 “你以为说嫁就嫁啊。”贺云清翻了个白眼,“她的眼光高着呢。” “她敢!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父亲母亲给她相一门亲事,她敢不从吗?” “她若是真敢呢?她胆子大着呢,说不定已经自己找到了。”贺云清嘲弄的说。 “怎么可能,她能见到哪个男人?”贺云燕不信,“她又不是贺家女儿,没得让她,三姐你是不知道,母亲都快成为她一个人的了。我连见母亲一面,都要去嫣然院呢,你说气不气人。” “以后她的日子就不会那么好过了。”贺云清说。 眸子一亮,贺云燕倏地坐直了,“三姐这话是何意?对了,三姐在老祖宗那里到底说了什么事?是不是和贺语嫣有关的?” 贺云清笑了笑,在贺云燕的满心期待下,说了句:“佛曰:不可说。” 贺云燕:“……” “三姐,咱们还是吃早膳吧。”贺云燕挣扎了一会儿,拿起筷子要吃,却发现桌子是空的,饭菜全被翘红她们拿去厨房了,这就尴尬了。 “那个,我们还是喝茶吧。”茶水还在,贺云燕喝了一口,忍住没吐,是凉的。 “三日后老祖宗的故交好友,李嬷嬷回来家里,说是要教我们规矩。”贺云清岔开话题,缓解她的尴尬。 “什么李嬷嬷?” “昔日皇帝的奶娘,现如今已经回老家了。是老祖宗写信把她请来的。” “啊?什么时候啊。”贺云燕震惊。 那可是皇上的奶娘,地位很高呢。 “就在我们三个在青鸾殿丢人的那一天开始,老祖宗就给人写了信,请她过来教规矩。” 贺云燕深深叹了一口气,“怎么教我我也学不来,也不嫌累,我是不想学,可以不学吗?” 贺云清对她笑笑,“恐怕不可以。” “唉,就知道。”贺云燕也没抱多少希望。 “你必须得学而且要认真学,吃透了,这是个机会。”贺云清见她满不在乎的模样,就提点两句。 “三姐这是何意?” “胡建飞的母亲身份高贵,最重视那些世家顶级的规矩,你要是在李嬷嬷手下好好学习,被人知道了,她也会高看你一眼。你的机会不就更大了吗?” “是啊!”贺云燕这倒是不害羞了,“我怎么没想到,三姐说的对,我一定好好学!” “不过,那个贺语嫣也一起吗?” “应该吧。反正她只能在府上,哪里也去不了。” …… 很快,贺云燕就明白了自家三姐那句,“哪里也去不了”是什么意思。 当天下午,老祖宗让兆嬷嬷请了安氏和贺语嫣一起去了永寿堂问罪。 关于昨日跪佛堂的事。 贺云燕跑到贺云清的院子里,说的绘声绘色,“三姐,你是没看见,那个贺语嫣的脸色有多难看,我觉得她都要装不下去了!老祖宗明确发话了,这次一个月之内不得离开她的嫣然院,否则就后果自负,赶她出府”贺云燕满脸带笑,老祖宗是这样说的,“咳咳,你要是不守贺家的规矩,那你就不是贺家的人,不是贺家的人就不能住在这里,我会赶你出府,你答不答应!哈哈,简直大快人心,老祖宗早就该待着她好好训一顿了!” 贺云清眨了眨眼,正在绣花,“你学的倒是绘声绘色,你亲眼看见了?” 兴奋的手舞足蹈的贺云燕后背一僵,讪讪道:“这个我还真没有,老祖宗没叫我去,我也不会凑上去是吧,是丫鬟们学的,我听见了。” “照理说,母亲应该也是挨了骂的,你还高兴吗?” 她好久没有安下心来做女红了,早上的时候见翘红翻衣柜时,看到上面的绣样觉得心痒,索性就开始动手描了花样来绣,大的耗时间,她就先绣小的,小的无非是手帕和荷包之类。按照家里的人数,当然是一房里的,她打算一人给绣一个荷包一个手帕。 也许父兄们快要归家了。 以为楚君墨去北疆的日子要到了,如果一切按照前世的轨迹走的话。 “……那是母亲自找的。”贺云燕闷闷的说。 “我们罚跪的时候,也没见她做什么,单单贺语嫣自个儿罚跪,她就立刻让她回去,这不是偏心是什么?”贺云燕对安氏的芥蒂,始终解不开,不管贺云清疏导多少次都不行。 只要他们之间一天有贺语嫣,贺云燕就不会打开心结。 “你还是要站在母亲的角度想,她是以为贺语嫣生病了才那样的,我们不是好好的吗?再说她要跪三天,我们就一天,还回去吃饭了呢。” “那也不行。母亲偏心,视我们于无物。” “这句话就过分了。”贺云清敲了敲她的脑袋。 第43章姐妹吵架 “哪里过分?我说的有错吗?要是错了,三姐尽管指正,我们一一说来!”贺云燕较真儿。 “还是先吃饭吧”贺云清无意与她争执,见翘红她们端菜进来便想把这个问题放一放。 “三姐是不是把我当成耍赖的小孩子了?以为我不懂事,胡搅蛮缠?”贺云燕生气的说。尽管她肚子饿的咕咕叫,也一眼都不往饭菜上瞅。 她是真的生气了。 贺云清看着她,无奈的放下筷子。 “我没有。” “你骗人!你明明就有!你就是在敷衍我!把我当初小孩子哄!” “难道你不是吗?你才十二岁。”贺云清说。 “……” 是啊,她才十二岁,贺云燕想着,可是转念一想,三姐也只比自己大两岁。 “你又想糊弄我!我们是在说母亲的话题,你总是这样,要么是劝我看开一点,站在母亲的角度想问题,那你怎么不去劝母亲?是不是觉得我年纪小好糊弄啊!” 贺云清不解,她怎会有这样的想法呢。 “母亲是长辈,我们小辈不好说什么。” “看看,那就是这样!我看你就是怕他们生气,你想做一个乖乖女!有什么也不说,只憋在心里!我看你就是在学那个贺语嫣,装模作样的!”贺云燕吼得老远就能听见。 外头的丫鬟,就算是站在树下的都听到了。下人们一阵接着一阵寒颤。 下人们在想,以往三小姐和四小姐矛盾又闹开了,本以为可以安生一段日子,已经她们姐妹俩的感情突然变好了,哪知竟是错觉。还没有和平几天,又吵起来了。 理由还是因为语嫣小姐,由以前的争一块儿帕子,一件首饰,或者一支毛笔,现在理由变了花样,直接上升到了人。一时间众人都在想,下一次两个主子吵架的由头,又该往哪里找,不过,就是离不开语嫣小姐就是了。 “你这样大声,是叫他们看笑话。”贺云清沉默了一会儿,站起来说。 “他们敢!”贺云燕脾气很冲,说点着就点着。 贺云清也有些生气,没想到她千方百计为这个小妹着想,到头来她竟这样看自己。“你不嫌丢人,我嫌丢人。” 她的脸一下子冷了,心也有些寒。 从重生以来,她事事都归结自己,每日反省,唯恐再做错,她努力改正,和贺语嫣保持距离,拉近和贺云燕的关系,她果然看到了成效,小妹对她亲近了许多,可是谁知她说翻脸就翻脸,她也是有脾气的。 这些日子,她活在煎熬焦虑中,和谁说过一句了?她已经尽量体贴,说着最妥帖的劝慰话,可人家不领情。 “三小姐,这早膳……”翘红为难的看着贺云清,再不吃又要凉了,粥还好些,有汤汤水水凉的慢,倒是那盛在大盘子里的菜容易凉掉,女儿家不好吃凉的,否则容易宫寒,难以生育,贺家的家规最重视儿女的人品和健康,丫鬟们也不敢对主子的日常饮食有丝毫的怠慢,他们都是仿照最顶级的世家来的,吃的喝的,全都是精细十分,请来的厨子,那厨艺也是不输给宫里的御医的。 “不吃了,已经吃饱了,胃口是填补下了。”贺云清冷冷的说。 “三小姐……” “我们回去吧。”她脚步匆匆的走。 翘红拿着贺云清的绣品抬脚跟上,回头对一脸气恼的贺云燕欲言又止。 最后神思一转,将那块儿没有绣完的帕子给丢到了地上,装作没察觉的模样,左转去追自家小姐,“三小姐,等等奴婢!” “说走就走,也不哄哄我,还是当姐姐的呢!说一句就生气,不是脾气好吗?就不能让着我点儿,我又不是真的不知道那些道理,我就是生气,你顺着我说,别和我讲道理,我不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等人走了,贺云燕才委屈巴巴的坐下来说,整个人就像是斗败的公鸡,萎靡的耸拉着脑袋,可怜兮兮。 在她三姐冷脸的那一刻,她便已经悔了,知道自己说了重话,惹得三姐心寒,可是她放不下面子道歉,只得继续说下去。 哪知,她三姐连哄都不哄她,就那样走了。 “她这就走了……”贺云燕怔怔的看着满桌子冒着热气,却没有被碰一口的饭菜说。 “小姐……这次是您过分了。”丫鬟翠柳劝说,“三小姐的话,句句都是为您着想,您也知道她不喜欢语嫣小姐,您还偏偏拿她和语嫣小姐比,她定是寒了心了。所以一句话不和你说,就走了。小姐,三小姐是真的生气了,你们的关系才缓和起来,昨夜里还一起睡了呢,今日就——”翠柳捏着帕子,很是担心,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谁能料到昨儿还粘的要死的小姐,会脸红脖子粗的吵架呢,即便吵架的几乎是自家小姐,三小姐没说几句,可那也是吵了的,恐怕这个时候,府上的下人都知道了。 想想又是一片风言风语,自家小姐又要被人当笑话看去,那边二房三房四房的,茶余饭后又多了谈资,方才她都瞧见了,那几房的丫鬟路过,脖子伸的老长,不就是看笑话来的吗。 “给我闭嘴!”贺云燕怒道。“便是我错了,也轮不到你一个丫鬟说!” 翠柳赔罪,“是奴婢多嘴了,奴婢这就掌嘴!” “做什么!我说让你掌嘴了吗?”贺云燕没好气的说。 眼睛余光一闪,“那是什么?” 翠柳循着自家小姐的目光看去,“是三小姐的绣品,一块儿帕子,看来是翘红落下了。”翠柳上前拾起来就要塞进袖子里去,等着找个空闲给人送去,那边贺云燕就拦住了她,“拿来我瞧瞧。”她说。 翠柳有些犹豫,小姐要这个帕子做什么,难不成是要撕碎了撒气?这可不得了,若是要三小姐知道了,一准儿不肯原谅自家小姐,到时候一番争吵,何时才能和好? “你想什么呢!我就是看看!”贺云燕狠狠瞪了翠柳一眼,没好气的说。 翠柳这才讪讪的递过去,“还没绣好呢,不过针脚已经打出来了,才绣了一半来。” “才那么一会儿功夫,她能绣出什么来呀。”贺云燕撇撇嘴嫌弃的说,但还是翻开来看。 丹青色帕子上,在右下角绣着一半的图案,贺云燕一眼就认的出那是什么。 一只燕子。 展翅高飞的燕子。 贺云燕的眼泪,倏地就出来了。 呜呜。 她错了,她不该和三姐吵架的,她竟然第一个就给她绣手帕,还那样说她,如果她是三姐,被对方说自己和贺语嫣那人一样,自己不但会生气,还会动手的! “三姐……我错了……”贺云燕捧着手帕呜呜的哭。 丫鬟翠柳看的抽了抽嘴角,还是赶忙上前温声安慰。“小姐,自家人没有隔夜仇,您要是后悔了,便去找云清阁赔个礼道个歉,三小姐是个大度的人,一准儿就原谅您!” “她……她会吗?我说话那么难听……”贺云燕抽抽啼啼的说。 翠柳心想,您也知道自个儿说话难听了?她嘴上说,“三小姐不会和您计较的,你们俩可是亲姐妹,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呢,她怎会与您计较呢。不过是服个软的事,只有小姐您能放下去面子,奴婢可以断定这件事很快就过去了。”翠柳还诱哄着说,“说不定到了晚上,三小姐还会留您过夜呢,您在三小姐身边,睡得可香了呢。” 贺云燕抬手要抹眼泪,“奴婢来,奴婢来。”翠柳手上正好有一块儿帕子,就要给贺云燕擦。 被她抬手挡住了“你做什么?” “奴婢给小姐您擦眼泪。” “不准用这一块儿!这可是我三姐做给我的,还没做完呢!它怎么可以用来擦鼻涕!”贺云燕瞪圆了眼睛。 翠柳失笑,“奴婢的错,奴婢这就换一个,小姐您别擦,免得蹭到袖子上,待会儿还得换一身,不就耽搁您的功夫了吗。”翠柳将那手帕仔仔细细的收好,又拿出自己的,给贺云燕擦脸。 贺云燕果然听到这话就住手了,“你快些,顺道儿帮我想想,等会儿去了云清阁,如何开口。” “奴婢晓得了。”翠柳笑了笑。 这样的四小姐真可爱,明明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偏偏刚刚还要装大人。 翠柳不像其他小姐身边的丫鬟,都是跟着自家小姐一块儿长大的,她年纪不小了,有二十五岁,本是老祖宗身边的丫鬟,长到了二十岁被放出去与年幼时定亲的男方成婚,谁知男方跟着别的女人跑路了,她穿着嫁衣沦为笑柄,在家乡抬不起头,回来找老祖宗让她收留,恰好贺云燕这边缺一个主事的一等丫鬟,就不计较的让她过去伺候了,老祖宗那边丫鬟满员,不差她一个。 翠柳感恩,就这样在贺府待下去,并且打算一辈子都不再成婚,已经把贺府当成自己的第二个家,是贺府的老人了,对贺府的忠心溢于言表。 第44章求和 那绣着半边儿燕子的手帕,被贺云燕紧紧护在怀里,生怕被人抢似的。她一个养在长房里的二小姐,这番小心翼翼的姿态,还只是对一方帕子,看起来有些小家子气。不过,若知道那方帕子是她姐姐做的,旁人便会夸上一句,姐妹情深了。 翠柳跟着她,没让别的丫鬟婆子一同前去,实在是为了顾念贺云燕的面子,她和三小姐刚刚闹了不愉快,即便这只是女儿家的日常,不是稀罕事,那也由不得别人看笑话。 翠柳是大丫鬟,贺云燕院子里的下人差役,全都要听她的使唤,她只需听贺云燕一个人的便可。翠柳是个有本事的,把院子管理的井井有条,院子里从没有闹出什么闲言碎语过。当初老祖宗把翠柳给了贺云燕的时候,还让其他三房里的小姐夫人们红了眼呢,一度埋怨老祖宗偏心,只疼长房家的四姑娘,不疼其他姑娘,还有的煽风点火,把火引向嫡长女也就是贺云清的,好事者想看她们姐妹离心。不过贺云清虽然识人不清了点儿,可心是实打实好的,没有被贺语嫣耍的团团转之前,她一直也疼爱自家小妹,不过其他三房里的夫人小姐们没有成功,倒是贺语嫣不费吹灰之力,略施小计就让她们姐妹的关系如降冰点,到了后来,已经到了无法挽回之势。 但说来说去,那都是上辈子的事了。 “三小姐,四小姐也是一时嘴快,她脾气坏,说话做事都不经脑子,最会伤人,想来这次也是,那不是心里话,您千万别往心里去。”翘红劝道。 自从从云燕园回来后,三小姐就一直闷闷不乐,翘红只当她心里有了苦闷,这些日子她都看在眼里,三小姐已经和以前大不相同了,在语嫣小姐的挑拨下,她依然选择相信四小姐,还对她予取予求,格外亲近。 但是翘红也知道,越是亲近的人伤人越伤心。 贺云清坐在铜镜前,望着暖黄色铜镜中,女子的额首,稚嫩的眉眼,蹙起的眉头,下撇的红唇,表情不好看。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竟还在闹别扭。 恍然想起,她都是两世人,如今倒是魔怔了,和一个十二岁的妹妹计较,而她只不过说了两句话而已。看来她变小了,连心智也跟着小了。 念到自己离开时贺云燕那个想挽又碍于面子没法儿挽留的模样,贺云清的心,就不那么失望了。 “三小姐,您自从永寿堂回来后就没吃过一点儿东西,奴婢这就让人给您准备膳食可好?”见三小姐总算是露出了笑模样,翘红心里也松了口气,忙问,虽然三小姐的笑,轻的不能再轻,再轻一点儿就看不见了,可是她的注意力,时时刻刻都在三小姐身上,她脸上的每一个变化,她都看进心里去,如何不能辨别。 贺云清闻言,也才方觉有些饿了。 没有必要和吃的过不去,和自己过不去,气坏了身子那是傻瓜才会做的事,若是叫老祖宗知道两人吵架不吃饭,那也是要被罚的。 于是她就朝翘红点点头 。 翘红忙掀开珠帘,离开内室,去外头唤几个丫鬟婆子,去厨房端菜。其实回到云清阁的时候,翘红就已经吩咐小厨房里的人准备了,这个时候不过是热一热,便能端上来,所以不到一刻钟的时辰,外头的桌子上已经摆满了食物。 翘红进内室叫人的时候,贺云清正在练字,刚刚把墨磨好,没写几个大字,就只好放下了,起身去吃饭。 翘红立在一边,一边偷偷看贺云清的神色,一边布菜添汤。 “小姐,这汤是奴婢特意吩咐厨房做的,你起床后久未进食,还是先吃点这绵汤吧。”翘红说。 “倒是可以当成午膳了。”贺云清想开了一些,加上热汤下肚,仅剩的有些烦闷也随之化开了。 “我倒是有些想念前两日街头的那家馄饨摊子。”贺云清喝了一口汤,又吃了一个茶叶蛋后,忽然说道。 “奴婢以为小姐不是真的想吃,只是为了支开我们。”翘红惊讶,随即有些脸红自责,“若早知道小姐是真想吃的,奴婢一定会留到小姐回来,不,会给小姐重买一份!”留着半个时辰就全凉了。 “好吃吗?”贺云清笑笑问道,不等她回答,自己先说,“那是我二哥带我去过的摊子,说是那家馄饨,别看穷的连间铺子都没有,可那手艺却是整个皇城里数一数二的,他一口气能吃上六大碗呢!而且次次都要配上城门前的那个大烧饼。” 翘红点点头,她也吃了,烧饼和馄饨都吃了,馄饨鲜美,烧饼香而有嚼劲,两者相配,十分美味,当时吃碗一碗,若不是胃口撑着了,肯定还会再吃一碗的,就连武二瞧见了,也暗暗吞了好几口唾沫呢。 “很好吃,那也是奴婢吃过最好吃的馄饨了,不瞒小姐您说,奴婢家里有一个二叔,也是开馄饨摊子的,他的手艺也很好,是我们村儿数一数二的,我以前觉得,他做的馄饨是天下一绝,谁也比不上,那一天方知,人什么什么,天什么什么。”翘红为自己的无知感到羞愧,头都低下去了,声音也减弱。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贺云清好意提醒。 “没错!就是这一句!”翘红说。 “不用感动羞愧,你想念书吗?” 翘红踌躇,盯着自己的足尖儿,“以前是想的……” “那现在呢。”贺云清搅弄着碗里的粥,问道。 “现在……奴婢……想。”扭捏了一会儿,翘红忽然坚定的抬起头,眸子亮亮的,贺云清就是喜欢她的这双眼睛,执着而又坚定,不像个一般的奴才。 “想就去读。”贺云清说。 “可是,奴婢还要伺候小姐,比起读书,奴婢更愿意在小姐的身边!”翘红慌乱的说,唯恐被赶走。她可是刚刚伺候上小姐呢。 “你胡乱想什么,让你念书,又不一定非要赶你走,每日你可以去张嬷嬷那里习字念书,我这里,你也就少伺候一两个时辰不打紧”午憩或夜里睡下的时候,都是时间。下人们普遍比主子歇息的晚。 “这……真的可以吗?” “自然。” “奴婢谢小姐恩典!”翘红也不矫情了,直接跪拜谢恩。 “起来吧,不用多礼,不过,你念书是为了什么呢?”贺云清好奇。 一般女子很少会主动提出念书的,尤其是穷苦家庭的孩子和这些下人们。 这个问题,翘红心里是有答案的,不用犹豫便回答,“是为了识字学智慧,不给小姐丢脸。”她坚定的说。 三小姐是嫡长女,是贺将军家的千金,她作为三小姐的一等丫鬟,若是一问三不知,斗大的字也不识一个,就算现在在家里头没有笑话她,日后三小姐嫁了人,恐怕也是要为她丢人的,所以自成了一等丫鬟后,她就一直在为这件事情发愁呢。 “你啊你,倒是叫我不知道说你什么好了。”贺云清再一次被这个丫鬟表忠心,有些新鲜,又有些感动,不过这只是轻微的一点。毕竟,对于主子来说,丫鬟的忠心很多时候是必然的。 “小姐您就吃了这一点儿,没有胃口吗?”翘红观察道。 “是啊,这些饭菜看着倒是可口,可是有些腻味了。”贺云清说。 “那小姐还是想吃那个摊子上的馄饨和城门口的烧饼?” 贺云清想了想,“的确想吃,你去吩咐下人,就叫武大去吧。”自从那日使唤了武大武二两兄弟后,她便有让他们拉进云清阁为她做事的心思。 两人一看就是忠心的人,就是一根筋,俗称头脑简单四肢发达,这既是缺点,又是优点。不过比起那些心思千回百转的,贺云清更喜欢这样一眼就能看透的。 翘红应下要去吩咐,掀开珠帘的时候,“呀”了声音。 “怎么了?”贺云清问道。 听到翘红的声音,“四,四小姐?您怎么在这儿?”还偷听,还被抓到了。 翠柳脸上露出一抹无奈的神色,早就劝自家小姐进去了,她却临到门前不好意思,蹑手蹑脚的附耳在外头偷听,还不让下人通报,这下好了,当成被抓住。 “我,我,我……”贺云燕路上想好的说辞,全都忘了个一干二净。 贺云清听到声音,嘴角弯了弯,但等贺云燕好容易鼓起勇气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绷着脸低头慢慢喝汤的贺云清。 她觉得不能轻易原谅,否则日后每个教训贺云燕很可能还会说话肆无忌惮,不过脑子。这样的性子很刚烈,却也太容易得罪人了。想想她这个亲姐姐都被气的够呛,那日后她的娘家人呢?他们可不一定那么好心可以轻易原谅她。 “找我什么事。”贺云清淡淡的说,还是不看她。 翠柳见自家主子还在扭捏,急得给她不断使眼色,贺云燕小步走上去,轻轻推了推贺云清的手臂。 “三姐~我错了。” 第45章姐妹和好 “错哪儿了?”贺云清拿着勺子的手,被贺云燕晃啊晃,索性也不吃下去了。搁下勺子,沉沉的看着她。 “我嘴巴坏,说了戳心窝子的话,让三姐失望了。”贺云燕很清楚自己的错误。 “还有呢?”贺云清才不会那么好打发。 贺云燕蹲在她跟前,像是小狗一样,怯怯的看着她,哪里有平日里臭屁的样子,“还有就是,我不该拿三姐和贺语嫣比,她哪里比得上三姐您!她就是给您提鞋都不配!”贺云燕就差指天发誓了。 “是吗。”贺云清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贺云燕忙表心意,讨好的从怀中掏出那块儿手帕,可怜兮兮的撒娇,“三姐,您还没绣完呢,我专门给你送来了,您要不……接着绣?” 贺云清笑了笑,若有所思的盯着手腕,“不知道能不能绣了,我今日有些乏,眼睛也不舒服,恐怕看不得针线。” “那我给三姐按摩!捶背!等你何时不乏了,再绣可好?三姐不是最不喜半途而废吗,你看这燕子,少了半边的身子,你就忍心?” “不过是个图样,有什么不忍心的。连个活物都不是呢。就连对活物好,她也不一定领情,对个没感情的图样,有甚好心疼的?” “三姐……话不能这么说”感受到贺云清口中的“指桑骂槐”,贺云燕有些灰溜溜的,心虚的抱着她整条手臂。 “不是有句话叫犯糊涂吗,我该打,我就是犯糊涂了,三姐要是不管我,那就没人管我了。父亲和哥哥们都不在,母亲又被那贺语嫣缠着没工夫理我,我就只有你了,三姐,你就不心疼心疼我?”本来是想装可怜,可是贺云燕说着说着,就觉得自己是真可怜,越想越难受,竟假戏真做,俯在贺云清的肩头,巴巴的掉起领略眼泪。 肩膀的湿意渗透了衣衫,贺云清很是无奈的捏了捏眼角,“你来求和,却自个儿委屈的哭了,难不成是我错了,冤枉了你。” “不是,不是的,三姐没有错,都是我的错……”贺云燕闷闷的说。 “那你哭什么?” “哭我没爹娘疼,姐姐也生气了。我难受呜呜。” “行了行了,别哭了,真是怕了你了,小祖宗,快擦擦眼泪吧,我给你绣就是了。”贺云清最后妥协了。 本也就不怎么生气,谁知她还哭上了,哭的她心疼,拿了帕子给她擦眼泪。贺云燕破涕而笑,眼中的神采像个得逞的小狐狸。 “三姐,你不气我了?” “下次记得,祸从口出,亏得我们是一家人,你要是对别人也这样,有的你苦吃,希望你记得这一天。” “嗯。三姐说什么我都听。”贺云燕乖巧的说。 “你呀!”贺云清没好气的戳了戳她的额头,“以前也不知道你这样喜欢卖乖粘人,还当你是个泼辣女侠,原来是个张牙舞爪的猫儿。” “嘻嘻。人有千面吗。” “这句话说的好,人有千面。”贺云清赞同的点头。 “所以对外人我就像寒风般冷漠,对自己人就如春风般温暖。” “这话是谁教你的?” “嘻嘻,我自个儿琢磨出来的。” “倒是贴切。” “三姐,那个,那个,我还没吃饭呢。”贺云燕不好意思的说。 “那就坐下一起吃吧。”贺云清让翘红再添一副碗筷。 “那个,那个,三姐方才说的什么馄饨还有烧饼,那个,那个,我想吃。” “……翘红,多买一份,不,两份回来。” “是。” 自家三姐撒完娇又被予取予求的她,心满意足的捧着一碗汤,先喝着垫肚子。 “三姐,今儿吃过午膳,我们要不要出去玩?这都立秋了,再不活动活动,等到了寒冬腊月的,都得裹成个狗熊,跑也跑不动,老祖宗更不会让我们出去。”贺云燕人如其名,是个活泼的性子,关不住。 “你想去哪儿?”细细思索了一番,府上也没有什么大事,除了嫣然院周围,被她安插了不少护卫,当然不是为了保护她,而是看看这眼皮子底下,她会出什么乱子。 “嗯~秋天风大,还不往一个方向吹,我想去放风筝也放不了,那就去……那个碧书酒楼好了。三姐,你去过吗?前些日子刘家三小姐来拜贴,就和我说过碧书酒楼,她就去过,是她大哥带她去的,她大哥可是三皇子身边的红人呢!她说那里的书全都是好书,很多是绝版,她喜欢极了。当然了,我对书什么的没有兴趣,倒是对那个地方十分向往,都说百闻不如一见,但关于它的话题,在皇城永远是最热闹的。三姐你有办法带我去吗?” 这就难为她了。 她能有什么办法?上次是运气好,她稀里糊涂还真进去了,就是不知道,再带一个妹妹去,除非那小二眼瞎,不然两人没戏。 贺云清摇头。 “果然还是不行吗?我们可是贺家千金哎。到底要什么门第什么身份才行?我们贺家也不比刘家小啊!”贺云燕失望的说。 “明年大概可以。”贺云清说,“听说碧书酒楼每年开春都会发帖子,统共就一个固定的数目,谁有本事谁得到,价值不菲,又千金难求,一发下去就被些有门路的给全买下了,简直是一扫而空,那些消息慢的,就只能干瞪眼,看别人在那里进进出出了。我们家开始没人买帖子,现在想买也买不到,别人都很宝贵,能买的起的都不差钱,所以我们银子再多,也从别人手里抢不过来。除非用人情了,虽说刘家也欠过我们家一个人情,但也不好携恩求报,被父亲知道,一定会严厉苛责我们。所以碧书酒楼我们去不了,要想去,只能等到明年开春,那时候若是父亲和大哥二哥回来了,就让大哥二哥去买,他们一定知道门路。” “那大哥二哥何时才能回来?老祖宗还盼望中秋可以见到人呢,我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事儿有点儿悬。” “这种事谁说的准的。有些事看着越是又把握,越成不了。有些事看着越是没把握,就越是容易成。 ” “晕,三姐您又再说这些我听不懂的话了,是绕口令吗?” “是——” “三小姐。”兆嬷嬷竟然过来了。 贺云清忙推开半个身子都压着自己的贺云燕,两人起身给兆嬷嬷施了一礼。 “兆嬷嬷来我云清阁是?” “老祖宗让老奴告诉三小姐一声,她今日要去佛山寺礼佛,为老爷和少爷们求平安,要你准备准备,也一同去,马车已经备好了,老祖宗说您换身衣服也跟去。”兆嬷嬷笑着说。 “这个时候?”佛山寺离贺家有些远,老祖宗坐轿子,马车总不会快到哪儿去。一来一回,加上中间消耗的时间,约摸得等到明日傍晚才能回来了。 算了算行程,贺云清便沉着的吩咐翘红,备一身干净的换洗衣服,多带几条帕子,又挑了一件素净的衣服,拆了几个头饰。 贺云燕嘟嘴不满,对兆嬷嬷说,“老祖宗没说让我去?”明明她要和三姐一块儿出去玩的,老祖宗却横插一脚。 兆嬷嬷却是笑了,“四小姐,这可怪不得老祖宗不疼您,平日里您见着老祖宗是老鼠见了猫儿似的,能躲就躲,老祖宗看你怕她,就没打算带你去。还是四小姐想要一同去礼佛?要是真想去的话,老奴这就和老祖宗禀报一声,她念在你心诚,没准儿会答应呢。” “别!千万别!我不去!我就是问问而已!”贺云燕连退两步说。 生怕兆嬷嬷去找老祖宗似的,她可不想去佛山寺,一不喜欢礼佛,二不想和让人喘不过气来的老祖宗坐一顶轿子,那样她会憋疯的。 “四小姐就不想为老爷和少爷求个平安?” 贺云燕才不上这个当,隐隐觉得兆嬷嬷是在逗弄她,小脸认真又坚决的说,“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就算我不去礼佛,我对佛祖心诚,让他保父兄平安,也是一样的效果,更何况府上就有佛堂,我大可以去那里跪上一天,抄写佛经。” “四小姐说的倒是有趣。” “那可不,你不是第一个说我有趣的人了,那个,我平日里没事,就喜欢琢磨这些东西,你,见笑了。” “四小姐才是客气,您是主子,老奴哪儿敢取笑主子呢” 兆嬷嬷笑眯眯的,见贺云清出来,眼前一亮。 “三小姐模样好,穿什么都好看,就连这最素净的颜色也掩盖不住三小姐的美丽。”兆嬷嬷真心夸赞。 “兆嬷嬷说笑了。”贺云清笑着说。 “既然三小姐收拾好了,那就随老奴一块儿走吧。” 贺云清带了翘红一个丫鬟离开的,顶着后背贺云燕怨念的目光。 “若是你想去,我可以帮你和老祖宗说一声。”贺云清转身看她。 别!贺云燕立刻跑了。 跑的比兔子还快,好像身后有洪水猛兽追着她一般。 “四小姐的性子真是活泼可爱,若是没有那么大脾气,就再好不过了。”兆嬷嬷感慨一声。 第46章佛山寺之行 老祖宗一直惦记着中秋节,在马车上,还时不时的会问兆嬷嬷几句。 “前儿个儿老爷写了家书,说了什么来着?” 兆嬷嬷知道她心里期盼着呢,可是只得如实告诉,“只说贺祝老祖宗中秋佳节,健康快乐。” “没说什么时候回来啊。”老祖宗睁开眼睛,失望的说。 “老爷没有说过,倒是两个少爷说了几句。” “能回来吗?”老祖宗的精神一下子又好了。 兆嬷嬷又说,“不能,可两位少爷是个懂事的,让老祖宗您别担心,他们一定给您打胜仗回来,还说他们的中秋月饼,交给您和两个妹妹一块儿替他们吃了。” 老祖宗又失望的拉下了身子。 “又是一年过去了,记得前年他们走的时候,也正要过中秋呢。”老祖宗叹息一声,苍老的手掀开帘子,看向外面已经金黄落败的景色,心里徒然又是一阵感慨万千。 贺云清心里咯噔一下。 过往的记忆,也如潮水般涌出来。 两年前,中秋节前几天,父兄接到圣旨去北疆抗敌,连中秋都不能在家过,是在行军路途中过的,怪不得老祖宗对中秋节那么执着,贺云清心酸起来。再看这个已经不知何时老的不能再老的老人,她鬓发几乎全白,皮肤褶皱也不少了,老太爷去的早,留下她一个,这么多年,一定是孤苦的吧,而最疼爱的儿子孙子,全都在战场上,她每日提心吊胆的,贺云清想想就觉得心疼。 “既然今年又回不来,那他们就在军营过吧。”老祖宗说着又想起了什么,问兆嬷嬷,“你说边疆那边过中秋节吗?” 兆嬷嬷被问住了,自个儿也琢磨不出来。她对内宅的事倒是如数家珍,这行军打仗,边疆习俗,她一没见过,而没听过,还真不好编排。于是就求救的看向了贺云清。 贺云清拍拍老祖宗的手,“老祖宗不如留个念想,等父亲和哥哥们回来了,您再问他们。” 这句话让老祖宗听了很是欢喜,“还是清姐儿聪明,说话深得我心!好,就这么办!他们今年,说不定准儿回来呢!” 她说的开心,可眼睛已经又湿润了,贺云清不忍看,连忙别过了头,老祖宗也不想让孙女看到自己这样弱的一面,忙别到另一边。 祖孙俩,一个看左边,一个看右边,眼里看的是风景,却都是心不在焉。 兆嬷嬷心知肚明,两人都是思念边疆的家人,担心他们的安全。 两年,整整两年,他们贺家三个男人为大楚国卖命,最后却被别人陷害至死,还落得一个逃兵的名声。 贺云清只要想到前世的事,就恨不得咬碎了牙。 好在她认识了楚君墨,和他做了交易。 算算日子,他该出发了吧? 贺云清没想到,她正念着的人,此时就在路上,恰好双方遇到了。 鸿鹄街很宽敞,行人也多,是出城门必经的地方,贺家马车方方走到这条街的街头,便听到身后浩浩汤汤,一大队人马从另一处出现。 领头的有四名身穿铠甲的人,最前头的,穿着黑铁金丝铠甲,戴着铁盔的男人,不是别的,就是二皇子楚君墨。 他此时不同以往给京都人的印象,温和儒雅,书生一般,现在的他高坐在棕红色骏马上,身长如玉,挺拔锐利,眉眼藏锋,目光深沉如墨,浑身上下都是黑铁一般沉沉的气势,宛如一夫当关。他的身后有一个近卫举着帅旗,在他身侧跟随。 一万大军,排列整齐,气势汹汹的跟随他走,大街上的人,一个个大气不敢出一个。看着这波澜壮阔之景,心中大震。 “朝廷又要出兵了?北疆那边的仗,还没打完啊!” 过了一会儿,有老百姓偷偷议论。大都是对国家大事非常无知的人,站的地方低,关注的事情就浅,只要敌军不攻城,外面再大动静,也比不上让家里的老母猪多生子来的重要,所以对这样的阵仗,他们除了觉得敬畏好奇,更多的还是八卦之心。 “没呢,都打了两年了!要说这样的阵仗,也就两年前贺家父子走的时候见过,那叫一个壮观!贺家军可真不是白叫的,那些个兵一个个精神抖擞,眼睛像是豹子一样,看一眼就让人害怕,我那时候就想,敌人打仗肯定不敢直视他们,一定会把他们打的落花流水!可是两年过去了,那边的战事还没有结束呢,这次派了一个二皇子,从来没听过二皇子有什么作为,听说他也是昨日才入朝呢,到现在都没封王!过得可寒酸了!比起其他几个兄弟,他简直就是捡来的。” “可别胡说。叫人听见了,小心你的贱命。” “没得听见,这是事实不是吗。贺家军都搞不定北狄国的人,一个长得像个小白脸儿似的皇子,能行吗?” “哈哈,行不行,也得行。不能说男人不行!” 贺云清听着听着就皱起来眉,他们说的越来越肆无忌惮了。 正要放下车帘,突然面上感受到一阵强烈的感觉。 她不由循着那感觉转头望去。 他们的马车早就已经停靠在路边,给大军让路了。 此时靠在一个凉棚周围,贺云清一抬眼,就对上策马缓走的楚君墨。 他正看着她。 见她看过来,也不避讳。 贺云清心里颤了一颤,老祖宗发现她的异样,盯着她的手,“怎么了?” “没什么。”贺云清装作若无其事的说。 心里却是很不规律的在跳。 他看我做什么?看就看了,被我发现还光明正大的看,为什么还看我,他笑什么?贺云清的心里百转千回。 楚君墨看了她一会儿,突然勾唇一笑,这才貌似带着满意的收回了视线。 贺云清的耳根都红了,她又羞又恼,暗怪自己没出息,竟然栽在一个男人的目光里,他一定看到自己害羞,所以才那么猖狂的笑自己。 贺云清很想看回去,也看的他羞恼别开眼睛,可是已经没有这个机会了。 他策马走远后,身后的将兵都跟着,已经把他给遮的严严实实,她连一个后脑勺都找不到。 那些齐刷刷的震耳欲聋的脚步声,像是车轱辘一样,渐渐平息后,贺云清的心,一下子有些空了。 这种感觉让她很陌生,有些不舒服。 她还在想楚君墨的那个笑容。 而且在担心,他会不会出事。 不过随即就嘲笑自己的无知,楚君墨此人,深不可测,他的身边能人众多,可以为他卖命随时去死的人更多,就算父兄出事他也不可能出事,贺云清想,不如多担心担心父兄,至于这个楚君墨,就让他那些手下操心好了。 “刚刚那个过去的,是二皇子吗?”老祖宗突然问。 “可不就是,听说昨日才入堂,皇帝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二皇子可是皇后生的嫡子,太子才是贵妃所出,不比二皇子尊贵,且皇帝自皇后死后,再也没有封后的打算,足以可见对先皇后的一片痴心,可为何单单就容不下先皇后的这个遗腹子呢?”兆嬷嬷叹息,谈起楚君墨时,带着旁观人的同情。 “是啊,皇帝糊涂啊,二皇子是所有皇子中,身份最为尊贵的,长相也是最好的,可是偏偏不受宠,皇帝好像把他给遗忘了似的。这次去打仗,不派其他老将不派其他皇子,唯独让他一个不受宠的顶替,可见是真不心疼,让他去送死的。”老祖宗也忍不住说了两句,当初见他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少年。 “唉”老祖宗叹口气,“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二皇子投了个好胎,却没那个好命。”老祖宗又说,“只希望老爷和少爷他们,能多帮扶着点儿二皇子吧,这么一个玉树临风的少年,可别死在了北疆,先皇后和我们有些交钱,她这唯一的儿子死了,我为她惋惜啊。” 贺云清心想,到了北疆战场,指不定是谁帮谁呢。 其实心里清楚,这场仗要结束了,只要楚君墨一去,就要结束了,是他带兵攻破的,击退了北狄国,让他们数十年不再犯。 这是楚君墨的回朝之战,也是他的封王之战,这一战后,他的命运就将掀开崭新的一篇章。 “还记得上次他来贺府,想要讨回想皇后的琉璃钗。”老祖宗被二皇子分了心神,一路上都在说他的事。 贺云清不好打断,只好听着。 老祖宗笑了笑,“可惜被清姐儿给破坏了,他一定很懊恼吧。” “呵呵。”贺云清讪讪的笑笑。 她好像确实有些夺人所爱了。 “不过那本就是先皇后赠给我们贺家的,就算是他生母的遗物,也不可要回。”老祖宗又说,“多亏了咱们清姐儿聪明,没得让贺家丢了人,不然旁的家族就会说我们贺家无能,贺家女儿不好,连先皇后的琉璃钗都配不上。” 第47章纪灵差点被抓 贺云清和老祖宗坐马车去佛山寺的事儿,也传到了嫣然院。 贺语嫣虽然被禁足,但府上的消息她一打听也不是难事。 就连贺云清和贺云燕吵架的事情,她也一早就得知了,很是幸灾乐祸。 可谁知不久后,她的丫鬟又看到贺云燕匆忙去了云清阁,听说主动去赔罪去了,可让她气的不轻。 她不甘心,就这样被老祖宗禁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儿。 一个月呢,这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要是没认识五皇子还好,不过一个月不出门,在闺阁里绣花插花泡茶,这些大家闺秀做的事,她都可以练着,以贵女的资格,为以后做打算,并不嫌日子过得慢。 可如今有了五皇子,两人要保持感情,必定少不了往来。 老祖宗明确下命令,她本只有怨怼,并无忤逆之意,可如今听下人们说,她去了佛山寺,心里便有些意动,心思开始活络了。 或许她可以偷偷溜出去。 她早就打听到了五皇子府在哪儿,他也向她保证过,五皇子府随她进出,绝无人敢阻拦。 就是这安氏一直在眼前晃,看的她心烦。 “婶母,我累了,想要睡一会儿。”贺语嫣说。 她用丝绸帕子柔柔的掩住嘴巴,似是困倦的打了一个哈欠。 安氏忙放下手里的绣品,招手唤来丫鬟,“小姐的药还没熬好?这么那么慢。” 那丫鬟一听,有些不知所云的看向贺语嫣。 贺语嫣闻言厌烦的皱眉,在安氏看不到的地方给丫鬟使了个眼色。 丫鬟会意,立刻就出去了,“夫人,奴婢这就去厨房看看,想来该熬好了。” 安氏便没有计较。 “婶母,嫣儿的身子已经无大碍了,所以这药还是不喝了吧。”贺语嫣说。 “这可使不得,大夫亲口嘱咐,要口服三日呢,况且良药苦口利于病。苦一些,你的病才好的快一些。”安氏坚持劝道。 “你素来懂事,难道要让婶母担心吗?”安氏见她低头不说话问道。 “嫣儿知道了,嫣儿听婶母的话,不让您担心。这药,我喝,再苦也要喝!就算是为婶母了!”贺语嫣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 安氏被逗乐,“哪里是为婶母喝的,都是为了你的身体好。”话是这样说,可是贺语嫣的贴心话还是让她觉得心窝子一暖,十分熨帖。 “三个孩子里,就数你最听话。方才萃安还说呢,她们姐妹俩又吵架了,吵的还很厉害。”安氏提起两个女儿,就有些发愁。这才好了一两天,就又开始吵了。 “婶母哪里话,姐姐妹妹都很好,都比嫣儿好,她们姐妹感情好才吵呢,嫣儿倒是很羡慕她们,嫣儿想吵,也没得吵。”贺语嫣委屈的低下头。 那模样实在惹人怜惜。安氏安慰道:“她们把你当亲姐妹的,你别想太多了,而且你性子那么好,和谁也吵不起来啊,婶母见过想要好好相处的,还没见过想要吵架的。”安氏笑着打趣。 “婶母~”贺语嫣娇嗔一声。 丫鬟端着药碗进来了。 安氏连忙接过,要给贺语嫣吹凉了喝。 贺语嫣的眼睫毛眨了眨,给萃安使了个眼色,萃安忙上前接过安氏手里的药碗,给了其他丫鬟,对安氏说,“夫人,您还是去云燕园看看四小姐吧,她之前和三小姐吵架,后又去了云清阁,可是后来就气恼的跑出来了,也不知道和好没和好,您还是去看看吧。” 安氏为难的看着贺语嫣,“那就等嫣儿将药给喝了,我再去看看。” 贺语嫣撒娇的说:“婶母,我一定喝,但是现在太烫了,等晾一会儿我一定喝,您还不相信我吗?” 安氏笑笑,“那我就去云燕园了?晚些时候再来看你?” “婶母快些去吧,您这段日子总是待在我这里,燕妹妹该吃醋了。” “你这丫头,也打趣起婶母来了,她吃什么醋,她是巴不得我不管她呢。”安氏愁的说。二女儿像是一把剑,太锋利,她一靠近就会被刺伤,她整日叫嚷着自己偏心,安氏无处申辩,只觉得女儿不懂自己心意。 她这样面面俱到,还不是为了家宅和平。 可是没人能体谅她的苦心,最后反而是贺语嫣懂她,安氏自然喜欢和她待在一起。 说是这样说,安氏还是不放心二女儿,便起身离开了。 贺语嫣等安氏一走,立刻就收起那娇弱善良的表情,厌恶的拨开药碗,让丫鬟把药给倒了。 屋里养的那盆兰花,根都染上了一层黑。 “老祖宗去佛山寺带了多少护卫?府上还有很多护卫把守吗?”贺语嫣问。 丫鬟出去打听了一下,回来说,“府上护卫森严,大门处人更多,武大武二把守着,过往的小厮丫鬟,都要登记才能出去。 ” 贺语嫣一听就心烦意乱。 这样的话,她不可能出的去的。 “而且我们嫣然院也护卫森严,怕是老祖宗派来的人,专门监视小姐您的。”丫鬟顿了顿又说。 “你说什么?监视我?她犯得着这样看着我吗?”贺语嫣怒道。 “这个死老太婆,还嫌折腾我不够。我不过是想要出个府,怎么就那么难?她到底没把我当成过她的亲孙女,我从不指望她会给我指一门好婚事,眼下我自己争取,她偏偏在要紧时候挡我的路!死老太婆,怎么还不去死!”贺语嫣怒骂。 丫鬟吓得不轻,连忙去关门,关窗,以防这大逆不道的话被人听了去,那么自家小姐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你怕什么?我都不怕。”贺语嫣没好气的说。 “看来我是真出不去了。”她也认命了。很快镇定下来,想着对策。 “你去帮我到五皇子府送个口信。”贺语嫣想了想说。 就算两人见不得面,也不能断了怜惜。 “小姐!奴婢不敢!若是被人发现了,奴婢一定会被杖毙的!”丫鬟忙跪地说。 “是吗?呵呵。那你要是不去,我现在就将你杖毙,你信不信。”贺语嫣冷笑一声,直勾勾的看着她。 丫鬟惊呼一声,快要哦晕过去。 “快去,就说是为我去拿药,总之你找个由头混出去,他们还能拦着你不成?”贺语嫣冷冷的说,“告诉五皇子,说我被家里人罚禁闭一个月不能出门,望君珍重,盼与君相见。” 丫鬟害怕极了。 她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去,被发现了就是死路一条,不去,立刻就死。 最后她悲哀的选择了第一条路。 “若是被我知道你忽悠我,没把口信送到,那你就等着我收拾吧”贺语嫣威胁道。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奴婢这就去,这就去。” “还不快滚!” 贺语嫣看她那没出息的样儿就碍眼,懒得看。 等丫鬟走了,她便从榻上起来,也不装病了,翻了翻基本闲书,实在没心思看下去,她这里的书全都是充门面的,自己最烦看那些咬文嚼字的东西。闲着也是闲着,丫鬟去五皇子府一来一回要两个时辰,这期间她得做点儿什么打发时间。 看到一匣子的首饰便起了心思。 这是安氏拿过来的,府上一年四季,都会有绣庄和首饰店的人来给他们配衣服和做首饰,这些事秋天的,她刚刚拿到,还没有戴过。 打开来看,都是镶嵌着宝石玉坠的好玩意儿,她对一个红色玛瑙的耳环爱不释手,当即就取下耳朵上那对对嘴儿的翡翠,换上新的。 白皙的耳垂,衬的红色玛瑙美丽妖娆。 这玛瑙是稀罕物,以前都是她和贺云清贺云燕都爱要的,不过最后无一例外,都落在了她的手上。 因为贺云清是嫡长女,好的东西都是她先挑,只要是自己想要的,贺云清就算不喜欢,也会要过来送给她,她的首饰盒里,已经存了许多好东西。不过女人嘛,永远都不会嫌弃打扮自己的东西少了。 今年就不同了。 往常都是贺云清拿着首饰盒给她送来,甚至连她自己的好东西也偷偷塞到她的盒子里去,像个傻子一样。贺语嫣一向对她不屑,但是有好处不要她才不会干这样的蠢事,就是今年,这首饰盒是安氏送来的,也明显没有之前几年的多了。 贺语嫣不在意的哼了哼,看来这贺云清是真的不打算与她好好相与了。 也不知那个贺云燕和她说了什么,竟变化如此之大。 亏得她以前一直嘲笑安氏和贺云清是两个糊涂虫,唯一一个贺云燕还算聪明点,但也只是一点,竟然大呼小叫的,脾气横的很,这样的性子,就算真的有理,也变得没理了。 在她的眼里,她们母女三个,全都不是她的对手。她在一房里还算是可以呼风唤雨。 但现如今不同了。 她们姐妹俩合伙冷落自己,就连老祖宗也变得十分严厉,比以前还要严苛。 贺语嫣有理由怀疑,这其中离不开她们姐妹俩的“奉献”。 狠辣的笑了笑,仿佛在嘲讽一个将死之人。她抬起纤纤玉手抚摸着自己的花容月貌,勾起一个满意的笑容来。 美貌就是她的杀手锏。 第48章舅母说亲 贺云清和老祖宗一路到了佛山寺礼佛,方丈济源接待了她们,祖孙俩吃斋念佛,求了好几个平安签,一直跟着各位师傅诵经祷文。 一天后,吃了上午饭久出发回去了。 本来按照老祖宗的意思,还想着多待几天。 她在府上的时候,就经常吃斋念佛,不觉得有什么不习惯的,相反,佛山寺在山上,空气清新,环境优美,又有一众高僧开解讲法,她这两日可谓是受益匪浅,心情也轻松了许多。笑容也多了。 但是管家派人一早就递来消息,说是府上来客了。希望老祖宗回去的好。 远方来客,主人家不得不迎,尽管对佛山寺有诸多满意和留恋老祖宗也不得不离开。 紫檀木马车内,老祖宗还在念着那个济源师傅。 “那才是真真正正的得道高僧”老祖宗说,“有传言说济源师傅三岁便可张口背诵《金刚般若经》,六岁便可参禅念佛,他最后跻身在这佛山寺,许多达官贵人都找他开光呢。” “老祖宗说的是。”贺云清自然得附和,让她老人家高兴。 “回去也好。”老祖宗突然打量了一下贺云清道。“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不比我一个老太太,我吃斋可以,让你整日跟着素着,怕是不长身体。” 兆嬷嬷也笑笑。 “对了,清姐儿,你的葵水可来了?” 老祖宗说这作甚,冷不丁的,让贺云清猝不及防,脸一下就红了,有些害羞。“来过了。” “来了多久了啊。”老祖宗满意的问。 “半年了。”她如今才十四岁,是十三岁那年来的。 “来了就好,来了就是女人了,可以考虑嫁人了。” “啊?”贺云清万万没想到,又会扯上这个话题,就说刚刚心里那股不好的念头是怎么回事,原来就在这儿。 “燕儿,燕儿还没说亲呢,呵呵,老祖宗我不急,不急。”她干巴巴的摆手说。 惹老祖宗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平白的说什么胡话呢。燕儿可在你下头,你这个当姐姐的婚事都没敲定,她怎能抢在你前头?” “呵呵,这不是因为燕儿看上了义勇将军府的嫡子嘛,我还没有呢。” 老祖宗又瞪了她一眼,“你还知道啊,燕儿比你小两岁,眼光就那么好,还早知道为自己打算了,你可倒好,这都大姑娘了,还没个影儿,你说说,心里头可有喜欢的?” 贺云清连忙摇头,摇的跟个拨浪鼓似的。 “没有没有,老祖宗明查,我没有看上的,也没想过嫁人,现在还早,我还想躲在父母面前多待几年,顺便陪陪老祖宗说说话。” “哼,只是顺便啊。” “不是不是,是特地陪老祖宗。”贺云清心力憔悴。 也不打趣她了,老祖宗语重心长的拉住她的手,“你是我们贺府的嫡长女,全靠你光耀门楣,就算不能,也不别给贺府丢脸,这个夫君,你要是真没个主意,就交给我来办,过些时候,等李嬷嬷教了你们规矩,我就可以让你相看相看男子了。” “老祖宗,这都没影儿的事,你说这个做什么。”贺云清羞了。 “这还没影儿啊?这都找上门来了!”老祖宗说。 “啊?这是什么意思?” 贺云清看向兆嬷嬷,兆嬷嬷说了一句,“是三小姐您的舅母来了。” “舅母来了,和我的婚事又有何关系?”贺云清还是没明白。 最后老祖宗看不下去了,“你怎这么蠢,自然是为了你的婚事来的。听说她在于都,可是在和宇文侯府走的近了些,也是最近的事儿,宇文侯府家有三个公子,大公子和二公子都先后说了亲,大公子的嫡子已经出生了,二公子的婚事也在中秋节后一天,就差一个三公子了,听说那个三公子,长的好也有才华,不靠家里也考了个榜眼,现在正三品做官,就差一个妻子,没有小妾,只有两个通房,已经算是很洁身自好了。听说侯府夫人摆脱三小姐您的舅母说亲,就在这几天的事儿,您说,她在这个当头儿忽然就来了贺府,还能是为别的事儿吗?而贺府三个小姐,都没嫁人,语嫣小姐身份卑微,比不上三小姐四小姐你们高贵,而众位小姐里,就数三小姐您有身份到侯府的门楣去。而且来人还是您的舅母,您说不是为您而来,还能是为二房三房四房那些人吗?” 兆嬷嬷的话,可谓是一棒子把贺云清给打蒙了。 宇文侯府?是记得有这样一个家族,三公子宇文诺是个风度翩翩的人,聪慧过人,圆滑世故,心肠却不坏,反而是古道热肠。但是前世没和他打过交道。 前世的时候,舅母根本就没有来过贺家。 想想原因,贺云清很快就明白了。如果是按照前世的轨迹发展,这个时候她正在为五皇子着迷,闹着要嫁给她,让安氏和老祖宗给她做主,所为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许是她那个舅母也听说了她的心思,便无意再来。而今她并未表现出对五皇子的痴恋,她便觉得有戏。 不过,贺云清很是头疼。 她并不想说亲啊,就算那个宇文诺再好,她也不喜欢。 如今最重要的,是保护贺家太平,性命无碍。那些男女之事,在她眼中如浮云一般,碰都不想碰。 她倒是宁愿舅母把这婚事给了贺语嫣,让她赶紧离开贺府,她的耳根子也好清净,晾她也翻不出什么浪来,那宇文侯府的人都是深明大义的,不可能帮着她害人。不过她也就只是想一想罢了,可不能为了自己舒坦,而害得宇文诺得了一个恶妻吧,更何况侯府门楣根本看不上贺语嫣,即便她寄住在将军府也不行。 “老祖宗,纵使那个三公子千般好万般好,您也千万别答应,把我许给人家,我真的不想嫁”贺云清越想越害怕,自古以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上辈子要不是她闹得沸沸扬扬,也是会被家里安排说亲的命运。 万一老祖宗真的看上了那个三公子,她就必须得嫁了。 可是她不想嫁。 老祖宗好像没有听见似的,靠在车厢上闭目养神。 贺云清知道她听得见,看这态度有些心焦,“老祖宗,父亲哥哥还未回来,我真的不想连见他们一面也见不上,就嫁人了,嫁人后身份就不自由,想要回家太难了。”贺云清很是清楚老祖宗的软肋在哪儿。 果然,她这样一说,老祖宗就立刻睁开了眼,神色复杂的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的说,“我还没答应呢,这都是没影的事儿,你瞧瞧你急的,平日里的端庄淡定都跑到哪里去了?” 贺云清很是无语,方才老祖宗可不是那样说的,现在又是一个态度。不过说什么她都是对的,谁让她是当家做主的。 贺云清苦着一张脸,还是放不下心,倒是兆嬷嬷觉得她这样苦大仇深,很是好玩,平日里看惯了她的娴静之姿,就连济源方丈都夸她呢,哪知现在还有这样的小女儿姿态,委实惹人怜爱。 兆嬷嬷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 抱着忐忑的心思,马车终于在黄昏时刻驶入了贺府。 管家早早就开门相迎,两个小厮跪地弓背,丫鬟婆子扶着老祖宗下车,老祖宗一脚踩着一个人的背,缓缓下来。贺云清也踩着背下车,翘红扶着她。 “清姐儿家的舅母,现在在何处?”老祖宗一下车就问。 管家微微弓着腰,一边走一边回答,“小的已经安排好了,就住在一房里那个偏东的厢房,和三小姐的云清阁离得近。现在应该在大夫人的房中。” “晓得了,你去安排一下,让四房都来永寿堂吃晚膳。” 客从远方来,自当全家款待。 上午是她没回来,晚上回来了,不能再怠慢,否则传出去是要丢脸的。越是大家族的人,越是爱惜脸面和名声。 “老祖宗舟车劳顿,不歇一歇吗?”管家关切的问。 老祖宗没发话,仅仅不悦的看了他一眼,管家立刻后背发凉,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暗暗懊悔,抽了自己一巴掌,才又跟过去,吩咐小厮把马车等物给安排好。 “清姐儿,你就回你的云清阁,好好打扮打扮,别这样风尘仆仆的,给你舅母留个好印象。”老祖宗吩咐。 “可是我又……”不想让她给自己说亲,打扮那么好看做什么。贺云清后半句都放在了心里说。 老祖宗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就算亲事不成,我也不希望是因为我们贺家的闺女不好。你明白吗?” 贺云清恍然大悟,是啊,老祖宗万事都以保住贺家颜面为上。自己就算不能和宇文侯府结亲,也不能落下口柄,被人说贺家三小姐不修边幅。 “我知道了。老祖宗,清儿就先告退了。” “下去吧,秋天的首饰衣服不是都做好送给了各房里吗?你就从那些新东西里面挑一件儿穿上。” “是,清儿晓得了。” 第49章无意 贺云清这个舅母,唤做林娇娘,年轻时也是个妙人儿。 她嫁给贺云清的舅舅三年无所出,却有那个手段和本领叫自己的夫君不纳妾不休妻,即便头上有着一个虎视眈眈望孙意切的婆婆,也照样捍卫住了自己的地位。且她并非是个恶婆娘,也不是靠林黛玉那般娇弱的动不动就垂泪的人儿,才惹得夫君对她一心一意的。相反,她喜欢笑,见谁都笑,好像没有烦恼一样,笑的真切,看见的人都不会怀疑那是假笑,看的人也禁不住跟着她笑。她就是这样的一个妙人儿,老祖宗也要夸上一句的。 老祖宗经常说,“女人得学林娇娘,自娱自乐,自得其乐,该做的都做了,该笑的也笑了,洒脱而又自在,只可惜不是谁都做得了林娇娘,所以才显得林娇娘可贵。” 贺云清不无赞同,在这个时代,这样一个女人,堪称奇女子了。 所以明明知道林娇娘来贺府的目的,为她不喜,但是对着这个舅母本人,她还是讨厌不起来的,相反,她很羡慕她这样的心态,五十岁的人了,看起来竟和三十多岁差不多,和母亲安氏站在一处,真真像是姐妹俩。 贺云清在云清阁换衣挽发的时候,林娇娘听说她们回府的事,就笑呵呵的随着安氏一起过来了。 “清姐儿不愧是贺家的嫡女,长的也是一等一的,你妹妹也不及你呢。”林娇娘一上来,就亲热的攥住她的手,细细的看着她的脸,夸道。 贺云清心想,幸好贺云燕没来,不然她非要发一通火不可,她现在最稀罕自己的相貌了,谁说她一个不好,她就跟谁急。 贺云清只是笑笑,旁人夸你附和了就是自大不要脸,你推辞了就是惺惺作态虚伪。所以只能一笑了之,还算礼貌得体。 安氏看着这个大女儿,越看越满意,想着林娇娘之前在她房中说的那些话,越发觉得大女儿和那个宇文侯府的三公子极其相配。 安氏看上宇文诺的原因之一,就是他时至二十岁,已经考上榜眼,官至正三品,而不靠侯府任何后台,这是真本事,其二,是他没有妾室,只有两个通房。举凡有家世的男子,成年后都有通房,这再正常不过,在安氏眼里,未见三公子,已经在脑海里勾勒出一个洁身自好,意志力坚定,有本事有才华生的又风流倜傥的人。 其中一部分,就是靠林娇娘的形容。 “舅母也很年轻,不知舅母如何保养的,真是让人羡慕。”贺云清也真心实意的夸赞。 那边翘红已经带着翘绿等人上茶了,翘绿的脸上很不好,自从贬至二等丫鬟,她做事也散漫了,整个人都带着一股子怨气,让人看了观感很不好,林娇娘就多看了她一眼,眸中带着戏谑。 “翘红,带着人都下去吧。”贺云清忙说,给翘红使了个眼色。 主仆俩相处三天左右,已经培养出了许多的默契。不用言语便能懂得对方的意思,尤其上翘红,她的眼里心里,就只有贺云清一个主子。 “是。” 翘红带着翘绿等人下去了,再进了内室上点心的时候,就没见翘绿了。 贺云清想,也许该找个合适的机会,把翘绿给彻底赶走了。本想着把人留在眼皮子底下,就算她想闹什么乱子也有她来看着,但今日之事,倒是给了她警醒,还不如为了省麻烦直接把人送走呢。 林娇娘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却不点破,专心致志的品茶,并且赞叹几声,又吃了贺府特制的点心,又真心夸了几句,还指出了可以改进的地方。 安氏与她相谈甚欢,贺云清倒是像个陪衬,只在必要时点头附和几句,全是听她们在说。 可是说着说着,这话头就引向了贺云清身上。 她暗暗感叹心虚,看来侥幸心理不可得,起码这一次她是躲不过去的。 而且这是在她的云清阁,主人可是不能放下外客自己离开的。 只得坐下,听着。 “清姐儿也不小了,这个年纪,许多姑娘都许了人家了,都说这好姑娘好男人都要尽早找了,不然就是挑别人挑剩下的。我看清姐儿也该往这方面动动心思了。”林娇娘的声音温柔,就算说了让贺云清不喜欢的话,听着也是挺享受的。 “舅母,我还小,我不着急。”贺云清只得说。 林娇娘噗嗤一声就笑了,拿着块精致的帕子捂着嘴呵呵的笑,两个酒窝若隐若现,十分欢欣。 “你还小?真没想到清姐儿还有这么喜乐的一面,真是惹人疼呢。”林娇娘说。 安氏也笑了。 “清儿不小了,都来了葵水了。”安氏也插嘴。 贺云清脸红欲滴,不敢抬头直视了,一抬头就是两个长辈打趣的目光,看的她都要以为自己明日就要嫁人了。 “清姐儿面皮子真薄。”林娇娘感慨,“不知清姐儿可能听你父兄提起过宇文侯府家的三个公子?” 贺云清想,完了完了,来了来了,这话就在这里一直等着呢,前面的寒暄客套,都是为这个问题的铺垫。 早在母亲和舅母踏入云清阁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了两人的目的。 无非是先私下说的她心动,而后晚膳时再正式和老祖宗提上一提,最后老祖宗见她不反对,就一拍桌子算是定下了。 舅母打的好主意好算盘。 连母亲也被她说动了。 可是她并不生气,因为不觉得舅母是害她,相反,是为了她好,因为宇文侯府的当家夫人,可是群主,就是当今皇上的胞妹,家世显赫。而且那个宇文诺确实是个真男人,比楚怀玉好了不知多少倍,自己要是真的嫁给他,好像也是不吃亏的。 但是贺云清就是不想那么早嫁人。 而且心里有说不出的不情愿,好像不单单是因为这个原因。 “听是听说过。”贺云清想了想,还是诚实作答。 大哥倒是和宇文家的三位公子来往密切,曾经有一段时间,宇文侯府请了个退休归田的太傅做老师,大哥慕名而去,在那里和他们三个公子一同读书,整整两年。后来还是因为去了军营才不了了之的。 大哥虽然沉默寡言,但说起他们三个,也是提过的,这个要是不承认,反而显得她小气虚伪。 林娇娘点点头,“你大哥虽然闷了点,可是性子是聪明的,他看人也有他的一套,你可曾听你大哥说过他们三个公子的好?尤其是那个三公子。”林娇娘又说。 这倒是补充的过于直白了。 未婚男女之间,谈起异性的一方,尤其是这人前,都是极其隐晦的,如今林娇娘这一番话,转一个意思就是“你觉得侯府的三公子人怎么样?能不能看上他?我觉得好,你大哥肯定也觉得好,所以你可以考虑答应这门婚事,我可以为你做主。 ” 贺云清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就正襟危坐的说,“这个倒是记不清了,毕竟大哥已经离家两年,不重要的事,清儿都忘了。”这是她仔细斟酌下回答的。 她的意思,翻译过来就是,“不管那个三公子好还是不好,不管大哥对他满意不满意,我对他都没兴趣,他对我也不重要,以至于我都不记得关于他的事了,就算你提醒了,我也还是不在意。甚至不想撒谎。” 她的拒绝,也很直白了,这算是一个变相的答案。 林娇娘有些吃惊的看着她。 倒没有失望,只是有些可惜。 她一是惊讶于贺云清的聪慧,可以闻弦歌而知雅意,还可以给足双方面子的说出自己的看法,大大方方的拒绝。全然已是大家之女的风范了。二是惊讶于贺云清这般坚决的拒绝这样一门好亲事,她既惊讶又为她惋惜。毕竟在她看来,这本该是佳偶天成,是天作之合,金玉良缘,那个三公子是个极好的难得的男儿,她舍不得把他介绍给别人,第一个想的就是这个外甥女,本来来之前还有些担忧,不知道几年没见,她成长了还是变得不如以前了,哪知让她眼前一亮,十分满意。可是她却拒绝了。 “清姐儿是不是……心里有了其他人了?”是个过来人的林娇娘试探性的问。不然也说不通,寻常女子只会害羞或者好奇,心里是期待的,她却是有一点不好意思,但是很坚定的拒绝,侯府正室可是一个不小的诱惑,她怎就那么确定?而且好像还不怕长辈怪罪的确定。 由不得她这样怀疑。 因为只有青春慕少艾的少男少女,为了情爱昏了头,痴了迷,才会那么执着和有勇气。 可是看贺云清的样子,又不像是被情爱迷了眼的,倒真是让她奇怪了。 她自然不知,贺云清不是因为情情爱爱,而是为了贺家满门。 只要贺语嫣一日留在贺府,和五皇子勾搭在一起,她就一日不安。 若不是为了良心和母亲着想,她真的想要直接杀了他们,以绝后患。可惜自己没那个本事,也没有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第50章不了了之 林娇娘是个洒脱的性子,不喜欢强求,凡事讲究缘分。她觉得这个外甥女可能和那个三公子没有那个命。 既然她都无意,自己也就放弃了,除了惋惜就是惋惜,心里已经想着京都中其他贵女的名单相貌了。 又拉着贺云清说了许多女儿家的话,即便亲事不成,也不妨碍她对贺云清的喜爱。 这个外甥女,真是越看越喜欢。 说她娴静吧,她也大胆。说她老实吧,她也狡黠。说她谨慎吧,她也有反骨,认准的事儿谁也拦不住。她的身上有许多矛盾的一面,可是她偏偏都给融合了。倒是十分特别,京都贵女,没有一个像她这般的。 林娇娘甚至想,也许外甥女的拒绝是对的,即便宇文诺再好,也不一定配得上她,也许她值得更好的,可以完全降得住她不被她的光芒掩盖的夫君。 “夫人,林夫人,三小姐,老太太那边传话,说准备好了晚膳,让你们去呢。”永寿堂来人请了。 林娇娘拉着贺云清的手,站起来,边走边和安氏说,“你可是生了个好女儿,下半辈子可是要享福了。”林娇娘真心的说。 她会看相,活了那么多年,对看人有自己的一套,她看得出来,这个外甥女定是个长命百岁有福气的。 安氏听了好话,自然高兴,和林娇娘攀谈她十分欢喜,平常她只和贺语嫣说得来,但她是小辈,自己的一些事儿不好和一个小姑娘说,可是对林娇娘就不同了。 这也是林娇娘的一个本事,可是和各种各样的人都聊到一块儿去,好像什么都知道,什么圈子也都能融入。 接触的越久,贺云清越是佩服这个舅母。 祖母不会轻易夸人,但凡被夸,那就一定有过人之处。 路上经过云燕园,恰好看到被丫鬟簇拥的贺云燕。 贺云燕见了人也不怕生,笑嘻嘻的走过来,行了一礼,“给舅母问安。” “好孩子。”林娇娘已经和贺云燕见过了,没有什么好寒暄的,一行人一起去了永寿堂。 四房的夫人老爷小姐公子们,全部都到齐了。就差一个贺语嫣。 她没来,所有人也都没问,好像忘记了她的存在似的。 开玩笑,贺语嫣丢了那么大一个人,谁会哪壶不开提哪壶让人笑话。 就算林娇娘和他们有亲戚关系,那也是外人,素来家丑不可外扬,自家人立场上,四房都是很坚定的。 一大桌子,全部坐满了。 热闹极了。 许久不曾聚在一起吃饭,大家都挺情绪高涨的。 二房的太太坐不住了,边吃饭边问林娇娘,“安夫人,听说前几日宇文侯府的夫人托你给他家的三公子说亲?” 她是明知故问。 老祖宗淡淡瞥了她一眼,也没有出声制止,坐在首位,没有说话的意思,只在刚开饭的时候和林娇娘客客气气的说了几句,之后就谨遵着食不言的规矩。 林娇娘好脾气的笑着,就连吃饭的时候都带着笑。 贺云燕正在吃一块蹄膀,见状小心的凑到贺云清的耳边说,“你说咱们这个舅母,怎么那么爱笑?她真的有那么多可乐的事儿吗?” 贺云燕的眼睛直白而纯净,澄澈的好像阳光般。 贺云清被问笑了,忍不住想要逗弄她一下,表面看起来十分正经文雅,实则在压低嗓音几乎是用喉咙和腹语在说话了。 “所以她才那样年轻,你要也学舅母整日那样笑,保管你到了六十岁,还长的和母亲一样年轻。” “真的?!”贺云燕惊呼。 口中的蹄膀都要喷出来了。 贺云清看的心惊肉跳,这要是喷了一口,少不得要被罚的,感觉拿帕子给她擦了嘴巴的残羹。 “慢点儿吃。仔细让老祖宗看见,非得让你跪祠堂不可。”贺云清说。 贺云燕嘿嘿笑了两声,又小声的和她咬耳朵,“三姐,你刚刚说的是真的吗?像舅母那样笑,可以驻守容颜?” “你若不相信,就试试啊。”贺云清说。 “试试就试试,反正损失不了我什么。”贺云燕豪气的挥挥手。 接下来,整个宴席,她都在上翘着嘴角中度过的。 最后脸都僵了抽筋儿了。 几度看的贺云清维持不住面色的娴静淡定,想趴这翘红的怀里笑个够! 林娇娘回答二夫人冯氏的话,说:“二夫人这是听谁说的?” 二夫人一时尴尬,不知如何回答。 总不能说是为了自家女儿的婚事一直在物色人选,所以专门打听的吧。 林娇娘善意的笑了笑,“这倒是真的。” 也算是为她解了围。 冯氏感激的笑了笑。 她见林娇娘既接了话,便有大着胆子再问,“不知安夫人看上了哪个姑娘?” 她自是猜得出,林娇娘是为了贺云清而来的,但是只要双方没有订婚,或者成婚,那都是可以更改的。世事无常。 林娇娘笑着说,“还在物色。尚且没有找到合适的。” 她没说看不看得上,而是说合适不合适。 这句话,也无意中给了贺云清面子。 贺云清感叹她说话的艺术,觉得自己真得多和她学学才是。 “安夫人说煤是有了名的好,我相信安夫人的眼光。不知安夫人觉得我家的晖丫头怎么样?” 这话一出,整个桌子的人,都鸦雀无声了,连吃饭的都顿住了碗筷。 贺云清暗想,原来大家都是表面正正经经,实际上都竖着耳朵在听呢。 不由觉得有些好笑,整个宴席,恐怕就只有自家这个还在抽搐的笑着的傻小妹还不知所觉吧。 “娘!”被点名的贺佳晖,瞬间红了脸,扭扭捏捏的拉着冯氏的袖子,故作生气道 。 贺云清看的出来,她水娇羞更多一些。 难不成,她看上了宇文侯府的三公子? 随即一想,她看上他再正常不过了。就算连人的面儿都没见过,但是仅仅凭借宇文侯府的名号,就足以让许多女子前仆后继了。 老祖宗有些不虞,警告的看了一眼冯氏。 冯氏一个哆嗦,有些退缩,但是看看女儿期盼的目光,想到未来攀上宇文侯府的好日子,就咬咬牙,装作没有看,又对上林娇娘的笑容,说:“我家晖丫头可比清姐儿还大一些呢,若是不把她的婚事解决了,也耽误了清姐儿不是。” 林娇娘这才说话了,“二夫人说的是。不过我看清姐儿的意思,还不急着嫁人,方才还和我说起过她的父兄呢。”林娇娘一句话转移了话题。 “我在来的路上,看到了大队人马,听百姓说是二皇子领兵打仗去了,去的就是北疆,给贺将军他们增添人手,这次一定会凯旋而归吧。” 说起这些,男人们就有话说了。 二老爷先说,因为他早在自家夫人开口的时候就想阻止了,可是那样更显得丢脸,冯氏那话,说的好像自家女儿嫁不出去似的,就算对方是侯府,也得有自知之明,他们女儿扪心自问,配不上那样的门楣,去了也是受罪的。“这次倒是派去了一万人马,可是加上大哥的才是两万人,而北狄国可是近十万。还是有些威胁啊,只希望大哥他们保重,两个孩子保重。” 三老爷也说,“是啊,说起那个二皇子,也不知皇上是怎么想的,再怎么不待见这个儿子,也不能让他去送死啊,万一给大哥他们拖后腿怎么办?战场凶险,他一个乳臭未干又没经过仗的皇子去了,你说大哥是保护还是不保护?真是的。”三老爷有些生气。 他们都是真心担心大哥。 因为贺家的名声和地位,全都是靠着老太爷和贺家大老爷撑住了,还有大老爷的两个儿子,贺徽清和贺徽林。 贺老太爷去世后,所有人的荣华富贵,全都是靠着一房里的男丁,他们没法不担心,况且还是一家人。 四老爷也不甘其后,发表自己的想法,“我看大哥大可以不闻不问,战场无君主,何况皇上都派儿子去送死,他该早料到战事凶险,大哥一个威名赫赫的将军,为了一个不起眼不受宠的皇子而搭上自己,完全不值当!” “没错,就是这个理,只希望大哥心里清楚,别犯傻就行。”二老爷连忙附和。 三个老爷都说话了,老祖宗也没动静,一时间众人又活跃了开来。 只有贺云清,反倒越发安静了。 想起白天看到的一身坚硬铁甲的楚君墨,他穿上战袍,连气势也不隐藏了。看起来很是陌生,熟悉的只有他临走前的那个笑。 让她心心念念,总是不时的想起来,好不容易给忘了,他们有提到他,又让她想起,心烦意乱,有些气恼。 “三姐,你脸红什么啊。”贺云燕的脸僵的也没有胃口吃饭了,腮帮子酸疼。 她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在几个叔父的身上转来转去,看热闹似的。 突然发现身边的三姐的脸,红的像是醉酒了一般,白皙娇嫩的脸庞透着胭脂色,看的人心跳加速。 贺云燕被自家三姐迷到了。 “谁脸红了!”贺云清一吓,立刻驳斥。 “就是你!”贺云燕才不怕她呢。 第51章纪灵又来 林娇娘同贺家众人吃了一顿晚膳,第二日一早便离开了。 按她的话说,本就是为了贺云清而来的,既然她无意,那便不能耽搁下去。 走前还特意拉住贺云清的手跑到一处没人的假山边说了句悄悄话,“实话告诉你吧,那位宇文侯府的三公子,也是有意和你结亲的。” 说完一脸可惜的看着贺云清。好像在说,瞧瞧你多么糊涂,你这下知道自己错过什么了吧。 贺云清听完第一反应就是不信。 “我与那三公子见都未见,他怎会……” “傻丫头,你忘了你大哥了?你大哥与他们兄弟朝夕相处了两年,平日里少不得要说上你们的,他约摸是放在了心上。”林娇娘说。 啊,这,倒是叫贺云清不知说什么好了。 自己想都没想过,一个人没见过另一个人一面,单单凭借旁人的转述便能相中…… “行了,不和你说了,这个三公子你若是不喜欢,日后等我再给你相看其他男子,保管你中意!”林娇娘冲她眨眨眼。 贺语嫣红了脸。 和安氏贺云燕一起目送林娇娘的马车离开,不多时便回了屋。 贺云清也顾不上被贺云燕缠来缠去,一个人回了云清阁,心里有些乱。 摊开宣纸,取了一支毡笔,仔细磨了墨,左手徐徐抬起袖子,右手握笔,一撇一捺习书法。 她写的很慢很慢,实则是心里有些焦躁,才会写字平心静气呢。 虽说这门婚事不了了之了,但也是给贺云清提了个醒。 之所以老祖宗没有逼她,一个重要的原因是父兄还在战场上,在老祖宗看来,战场血腥危险,她每日担惊受怕还不够,才没有那个心情给孙女办什么喜事。 可她估计父兄快要回家了。 老祖宗到时一喜,精神气儿一足,就会开始找事做。 而她的婚事,定是排在第一位的。 那时就算她想推脱,恐怕也是不成的。况且老祖宗昨日还明确的告诉了她,等李嬷嬷教了她们礼数,便可开始挑选夫君了。 说实话,贺云清一点儿心思都没有。 想了想也找不到一个周全的办法,索性不想了,车到山前必有路,且走且看吧。 写完一个“静”字,她心中已然有了结论。 翘红端着茶碗过来,给贺云清斟了一杯茶,“姑娘,夫人还在嫣然院,四小姐方才去闹了。” 贺云清手一顿,一个“远”字,里面的“元”被她写成了“亓”。 “你说什么?” 翘红跪坐在一旁,将她去厨房取点心听来的一一说给贺云清听。 “四小姐见夫人头上戴着掐红翡翠簪,而没有戴她送的白玉簪生气了。” 翡翠簪? 贺云清想起来了。 前些日子母亲寿辰,她们一人送了母亲一件礼物,贺云燕送的就是白玉簪,是她亲自挑选的,花了也是自己的私房钱。 而那翡翠簪是贺语嫣送的,贺云清知道,她原本不打算送簪子,甚至若不是下人们提醒,她根本想不到母亲寿辰。还是听说了贺云燕为母亲准备的礼物后,想要故意激怒她,所以一样也送了簪子。 怪不得小妹生气。 贺云清的眸子也凝了下去。 母亲到底有失偏允,若说她经常出入嫣然院,只因为贺语嫣“病了”,那这个簪子,又如何解释? “四小姐送的白玉簪,夫人可曾碰过?”贺云清问。 她自己在脑海里也在回想,母亲是否戴过白玉簪,而让她心越来越冷的发现,记忆中是没有的。 这说明了什么?还能用巧合来解释吗? 翘红说,“在奴婢的印象里是没有的。” 果然是这样。 贺云清放下毛笔,拂袖而起。 “四小姐何时去的嫣然院?” “约摸有一刻钟了,奴婢得知后便立刻告诉了小姐您。” “随我一同去看看。”莫要让贺语嫣再把小妹欺负了去。她可不认为小妹是贺语嫣的对手。 一个心思干净的人,和一个龌龊小人对上,后者经常占上风。 何况两人头上,还有一个心长偏了的还不承认的娘呢。 贺云清是直到这个时候,猜对母亲真正的失望了。 贺云清走的很快,来到嫣然院的时候,忽然就顿住了脚步。 “小姐?” “嘘!”贺云清忽然捂住翘红的嘴唇,“别说话。”她极为小声的说。 声音和气声差不多。 翘红眨了眨睫毛,示意明白了。 贺云清猫着身子,站在假山后面,贺府的院子都是几进几出的,许许多多的庭园,连绵起伏,且都别有洞天,有许多的地方可供藏身,而也有几个地方,可以纵观全局而不被发现。 贺云清所在的位置,恰好就是这样的位子。 她紧紧的盯着前方那个伪装成小厮,却让她再熟悉不过的男人。 就是楚怀玉的手下,纪灵! 若不是前世见过不止一次,她还真以为他是贺府的下人呢,他身上穿着的就是下人的衣服,想到那两条认命,贺云清心里就一阵厌恶,犯恶心。他又从哪儿拔了衣服?该不会又故技重施,杀了什么人吧! 若果真如此,那她说什么也不放过他!一定要他这次有来无回! 贺云清严重划过一丝阴狠的坚定,都叫人欺负到头上了!他最好保证自己没有再下毒手! 她转身吩咐翘红,“去通知管家,多带一些人过来,千万注意不要惊动任何人,要悄悄的过来,顺便让管家盘点一下,府上有无下人出事的。” “小姐,为何?” “快去。”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 翘红应声便去了。 贺云清死死盯着他,他看起来倒是挺熟门熟路的,一路进了嫣然院,但是因为顾忌附近的护卫,他略略有些迟疑。 贺云清冷冷的看着他,他并不知道,此时在他身后某个方向,已经有一个人完全看透了他的身份。 纪灵心累着急。 那个被他打晕的小厮也不知何时醒来,自从昨日贺语嫣让她的丫鬟给主子送口信后,主子便放心不下,让他今日便过来送回信了。纪灵实际上不喜欢干这个差事,那日无奈之下杀了两个人后,已经被主子责罚了。 这个活儿明显就是吃力不讨好的。 可是没办法,主子的命令就是铁律。 他上次来的时候就猜出来了,这个嫣然院日后恐怕自己的常客。 只是为何附近护卫把守着? 就像是看囚犯一样。 纪灵心里突突的跳,有些不详的预感。 忽然,他好像察觉到后脑勺有一道目光盯着他,倏地回头去寻—— 常青树掩映着假山石头,青砖绿瓦的屋子,秋雁南飞的掠影,寂静的空气,有些凉凉的微风,还有几不可闻的花香。 唯独没有人。 “喵~” 忽然,从池塘那边的树后钻出一只白猫,它的眼睛一只绿一只蓝,是西域产的猫,价值千金,是有钱人家才养得起的。 纪灵看到是猫,这才松了一口气。 看来是他多心了。 又转过头,打量着那几个护卫,盘算着待会儿该如何混进去。 若是穿着这身下人的打扮,恐怕有些难。 不如……很快,他打算故技重施,心里有了决策。 背后贺云清透过假山缝隙,发现他放松了警惕,这才稍稍露出一点儿头过来。 多亏了那只猫,不过不知是府上谁养的猫,竟然在嫣然院附近徘徊。 贺云清没有再多关注那只白猫,而是把注意力放在了纪灵身上。 从他的动作和眼神中,她隐约猜到了他的打算,正要抬脚动作,忽然又停住。 她嘲讽的笑了笑,优雅的勾起唇角,一根手指轻抚着发丝,决定了,不如就来个将计就计。 绕是他纪灵武功再好,但双拳难敌四手。 她派去的这些护卫,武功可也不差。一人一只拳头,就足以把他给打晕了。 纪灵等的机会到了。 其中一个护卫,拍着另一个护卫的肩膀,似乎说了句什么,就往纪灵那边的方向走过去,看那脚步匆匆的样子,倒是像是内急。 纪灵眸中闪过一抹轻松的意味。 老天保佑,这不是主动送上门的吗,省的他多走路了。 那人路过纪灵身旁的时候,他从树后嗖地钻出来,一把遏制他的脖颈,手指往他的身上某个穴位一点,那护卫便晕了过去。纪灵把他拖到无人看见的地方,手脚麻利的开始剥他的衣服。 这个时候贺云清四处瞅了瞅,已经找到了一根不小的木棍。 她当然不会这样贸贸然过去给他一棍。 且不说她无法做到真正无声无息的靠近,以纪灵的身上,人一旦近身他就能发现,而且反应速度很快。 她耐心的等纪灵伪装好。 悄悄靠近一点点,然后尾随他,朝嫣然院的大门走去。 在门外墙边守着的护卫没有怎么注意到他,有一个人随口说了句:“这么快啊,你也太不行了吧!” 纪灵低着头,闷声不吭,脚步却很快,目标直奔嫣然院。 贺云清此时已经快步过去,对着护卫大喝一声,“抓住他!是贼!” 第52章逃脱 护卫们乍一听,声音如雷贯耳,心里还没有反应过来,身体已经第一时间做出反应了。 几个离纪灵最近的护卫,一把扑向纪灵,隐有一种泰山压顶的趋势。 纪灵还算冷静,虽然听到那个清亮怒意的女声时,心慌了慌,但是他毕竟是见过大场面的,很快就委身一蹲,左右两个护卫,在半空抱在了一起,扑空了,纪灵又是一个后退,他们两个碰撞在一起摔在了地上,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其他本来有些呆愣的护卫也很快反应过来。 纷纷朝纪灵扑上去,纪灵转身就要跑。 “砰!” 迎门一记闷棍,直往他的额头抡去。 纪灵霎时间头晕眼花,脚步虚浮了一下,站都站不稳了。 “抓住他!”耳边又传来那个少女清脆的声音,像是泉水一般。 纪灵这才费力睁开冒金花的眼睛,甩了甩头,朝少女看去。 眸子一定。 有些怔住了。 少女个子不高不低,身穿一袭浅蓝色带纱长裙,肤若凝脂,眸若秋波,此时因为里面染上了怒意和让他惊讶的恨意而显得越发晶亮,竟让人一时无法直视。 不过这看似漫长的时间,不过一秒而已。 纪灵一棍子没有被敲晕。 看少女拿着棍子那颤抖的胳膊,可见她是花了所有的力气,但对他来说,还没到让他晕厥的程度。 他捂着额头,咬破了舌头,那丝疼痛和嘴巴里的血腥味儿才让他彻底清醒。 像是躲前两个护卫的攻击一般,所有护卫都被他用同样的把戏给玩弄了。 纪灵自知这个任务失败,信是送不到了,拔腿就跑。 他的轻功不错,飞檐走壁的,看的底下的护卫瞪大眼睛干着急。 路过前头那个院子,隐隐可以听到下方传来的呵斥声。 贺云清冷眼望着那屋顶上飞奔的背影,反而更加理智了。 “小姐!我们来了!”翘红此时跑着出现,一张小脸带着奔跑过后的潮红,鬓发有些汗湿。她身后跟着武大武二还有其他护卫。 贺云清啧了一声。 来晚了。 翘红见自家小姐沉默着,又看那躺了一地哀嚎不已的护卫,隐隐猜到了双方恐怕已经交过手了。 “小姐?您没事吧?”翘红看着贺云清手里的棍子,她的手还在抖着,单看自家小姐的样子不像是发现了的。 翘红连忙接过那根棍子,心疼的给她按摩手臂。 “三小姐!您找我们有何事?”武大说。 贺云清面无表情,她转身看着那一地哀嚎的护卫,又再一转看向武大几人,不满的说,“你们就是这样看家护院的?让外人跑到了我们的头顶上,都没一个人能把人捉下来!若你们就这点儿本事,我看趁早回家!” 贺云清有些怒了。 那么多人,都抓不住一个纪灵。 何况她在之前还给了他一个闷棍! 就算打不过,可这样被人几近大摇大摆的混进来,也是对贺府的侮辱。 “有人混进来了?!”武大脸色也不好看,刚毅的脸上,绷紧下颚。 和纪灵交过手的护卫,连忙解释,说了方才的前因后果。 武大顿时面红耳赤的羞臊一番,觉得实在没脸待在三小姐身边了。 明明三小姐之前已经吩咐过,再三强调要严加盘查,谁知还是有了漏网之鱼。 “三小姐,是小的错,请您责罚!”武大也不给自己辩解,即便他这些日子都没怎么睡过,一直在看家护院,带着手下的人在贺府巡逻。 但是这的确是他的失误。 贺云清没有说话。 只冷冷盯着纪灵逃走的方向。 “那人显然是来找语嫣小姐的,日后关于语嫣小姐的动向,你多多关注,自然不愁再错漏什么。”贺云清沉吟了一会儿说。 外面的动静,理所当然惊动了里面的人。 贺云燕在内室正和贺语嫣吵的脸红脖子粗,当然,是她单方面的发脾气,贺语嫣在安氏面前,那就是一朵娇嫩可怜的小白花,还是被摧残的。贺云燕越是大声指责贺语嫣,安氏越是心疼她。 安氏渐渐听不下去了,便要责备这个二女儿几句,便听到外头传来的哀嚎声。 就连贺语嫣也蒙了。 这是什么声音? 贺云燕却没有心思注意周围环境,见母亲竟然还心不在焉,明明自己那么生气,她却还能被其他东西转移注意力!简直气死她了!她真的怀疑,自己是不是母亲亲生的! “母亲!您到底有没有听我在说话!”贺云燕的话简直是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的,破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滋味。 “婶母,外面是什么声音呀,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贺语嫣连忙掐断贺云燕的话,见安氏看过来,她便害怕的靠近她的怀里,“婶母,别人的院子都没有护卫,偏就我的院子外面有,清姐姐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我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却被一群男人守着,说出去会不会被人误会啊,你看看,他们还不老实,在外面大声嚷嚷,您不知道,自从他们来了我的嫣然院,我就没有睡一个好觉过,经常半夜三更被他们吵醒了。”贺语嫣掩袖擦了擦红红的眼角。、好像哭了一样。 安氏好一阵心疼。 “婶母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让他们都回去,不能再打扰你了,你身子刚好,得静修。”安氏说。 “母亲!”贺云燕简直要气炸了。 她一个大活人,就那么没有存在感吗?母亲的眼里只有一个贺语嫣,那个贱人!她到底有什么好的!母亲就真的瞎了眼,听不出她的做戏吗! 望着安氏头上那根格外刺眼的翡翠簪,贺云燕紧紧攥着手心,指甲都快要磨破了软肉流血了。 可这不足以抵抗内心的失望的刺痛。 若是旁人也就罢了,若是母亲偏爱三姐,或者其他房里的姐儿,她也不会有这样大的反应,可是她偏偏选了一个贱人! 爱装,爱做戏的贱人! 在安氏看不到的角度,贺语嫣冲她挑衅一笑。贺云燕啊了一声扑上去,就要掐她的脖子。 “你不要脸!就爱装!看我撕破你的脸皮!”贺云燕整个身子就砸下去,却被安氏一把推开了。 “母亲!她刚刚冲我挑衅!您看不到吗?!您头上的翡翠簪!也是她故意送的!要不是我说漏了嘴,她根本就不记得您的寿辰!连礼物都没有准备!您还护着她!” “啪!” 安氏气的浑身发抖,狠狠扇了贺云燕一个巴掌。 贺云燕的脸都被打歪了一边,一缕发丝也飞了出来,她跌坐在地上,眼睛瞪得圆圆的,看着安氏的眼神,带着极其的不可思议。 失望,恼怒,恨,委屈,厌恶,那双眸子里藏着种种的情绪,竟看的安氏心头一跳,十分害怕后悔。 她不由上前一步,要伸手触摸被她打到的半边脸,贺云燕泪眼朦胧却面色狰狞的往后退。 “你不是我母亲,你不是我母亲。”贺云清一边说着,一边起身。 “我警告你贺语嫣!你最好不要被我找到把柄,不然我一定要你后悔!”贺云燕直接忽视了安氏,狠狠的看向她身后得意洋洋的贺语嫣,放了一句狠话。 倔强的猛擦了一下眼泪。 夺门而出。 “燕儿——” 安氏在身后追了两步。 “婶母” 贺语嫣的叫声,让她又却步了。 “婶母,都怪我,不知道燕儿妹妹为何这么恨我,肯定是我做了什么让她误会了。”贺语嫣垂泪说。 “这……这……不关你的事。要怪,也要怪我。”安氏怔怔的说,看着自己的手掌发呆。 方才她打了二女儿,而让她久久不能回神的,是她临走前的眼神。 那种眼神,陌生而又可怕,让她痛心,好像自己失去了什么,因为这一巴掌。 她的脸色苍白,血色尽失。 贺语嫣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唤来丫鬟给安氏上茶,喝了安神。 安氏没有接,而是起身要出去。 “婶母,那些护卫……” “放心,婶母会为你解决的。”安氏说。 但是她心不在焉,贺语嫣看在眼里心里偷乐,十分畅快。 面上还是乖巧的点头,“但凭婶母安排。”她说。 贺语嫣等安氏走远了,才放声大笑。 她此时倒是畅快,却不知接下来,等待她的又是什么。 贺云燕从嫣然院跑出来的时候,恰好就看到自家三姐的背影。 明明十分纤细,却如翠竹松柏一般,那一刻威严无比。 贺云燕的眼泪也戛然而止了。 她不明所以的看着跪了一地的护卫,想到方才听到的嚎叫声。 出什么事了? 她还眼尖的望见三姐身边的一等丫鬟翘红,手里拿着一个粗棍,这架势,让人怀疑。 贺云燕慌忙拿袖子抹了抹眼泪,快步走上去,“三姐,发生什么事了?你为什么要他们跪下?” 贺云清听到声音,转过头来,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直勾勾的望着这个小妹的眼睛。 红红的像一只兔子。 贺云清抬手抚向她的脸颊,声音冷冷的说,“被打了?” 贺语嫣恍然惊觉,立刻后退一步,捂着脸颊,似乎不愿让自家三姐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 可是眼泪却忍不住巴巴的掉。 第53章出气 “被谁打的?”贺云清上前一步,又问。 她轻柔而坚决的拿开贺云燕的手,抚向她已经微微肿起来的脸颊。眸色有些心疼。 不太可能是贺语嫣,因为安氏在那里,她不会破坏自己在安氏心目中的位置。 那敢打贺家四小姐的人,就只有一个了。 尽管心里已经隐隐知道了答案,可是贺云清不愿意相信。 但自家小妹脸上的巴掌印又是如此清晰,叫她无法忽视。 贺云燕摇头,“我……不想说。” 贺云清盯着她,“是母亲吗?” 贺云燕的眼睛红的更厉害了。 委屈又失望的样子,看起来可怜极了。 偏偏她还倔强的睁着眼,挺直着背,好像那样就可以保住自己的自尊心一样。 “三姐,你还要责怪我这次莽撞了吗?我不听你的话,又跑去贺语嫣这里……” “不,这次不是你的错。”贺云清说,“是母亲有失公允了。” “清儿……” 安氏走出来,恰好听见这句话,神色不安的叫了一声。 贺云清淡淡的看过去,安氏心里一紧。 “燕儿……”安氏又看向二女儿,可二女儿背对着她,连转身都不肯。 安氏心中复杂难言,不知说什么好了。 “母亲为了堂妹,打自己的亲生女儿,倒是好一个婶母啊。”贺云清说。 安氏脸一白,“我也是……是燕儿说话太难听了。我也是情急之下才……” “那母亲可曾想过,也许小妹说的是真的呢?母亲但凡曾经想过,就不会如此冲动,您觉得下人们要是知道了您今日的所作所为,是会夸您一句是非分明可大义灭亲呢,还是说您糊涂可笑呢?” “清儿!你这可这么说母亲!”安氏纵然也觉得自己有错,可是被女儿这样堂而皇之的指责,也觉得有违孝道。 “母亲这就生气了?”贺云清眸子有些冷。 “母亲可知,自己维护的语嫣堂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贺云清讽刺的说。 “清儿!不许你再说嫣儿的坏话!燕儿胡闹,你也要跟着胡闹吗?”安氏厉声道。 贺云清低低笑了两声,可是眼里没有一丝一毫的笑意 。 “武大,你来说,方才所发生的事儿。” 贺云清指着武大说。 武大跪地前行了几步,才对着安氏拱了拱手,一五一十的说:“小的带人来的时候,那人已经走了,是一个武功很好的男人,他不但打晕了贺府的下人,还打晕一个护卫,拔了他的衣服,试图混进嫣然院,若不是三小姐及时制止,认出那人嫌疑,那人此时还在嫣然院呢。” 安氏听的头蒙了,“你说……什么?” “母亲若是没听不明白,那就让武大再说一遍便是。” “我……我听明白了”安氏不敢再看大女儿的眼睛,问武大,一双手紧紧捏着帕子,紧张的问,“那个男人是谁?为什么要来嫣然院?他有何目的?” 武大面露难色,他又如何得知,他偷偷抬眼看了眼三小姐,心里隐约觉得她是知情的,起码知道的比他多。 “小的不知。”武大说。 “那你确定,他是要进嫣然院的?”安氏不死心的问。 身后的几个护卫开口了,“夫人,我们可以保证,因为我们这几日一直就守在嫣然院门口,夫人想必看我们也眼熟吧。”几个方才还在地上疼的打滚的护卫作证,身上还沾着泥土吗,没来得及清除,“那个人进去的时候,被三小姐拦住了,我们确定他就是要进嫣然院的,而且在周围偷看很久了!” 安氏的身子哆嗦着,还是觉得不可置信。 “他到底是什么人,想要害人吗?!”安氏恐慌的说。 听到这,贺云清又冷笑一声,“母亲总是这样,把语嫣妹妹想成一个受害者,好像天底下的人都欠她似的,母亲怎么就不怀疑,嫣然妹妹实则是同那人一伙的呢?” “这——怎么可能!”安氏吃惊,“你怎么能这样想你妹妹?”安氏看贺云清的眼神十分陌生。好像对她很失望的样子。 贺云清也不解释,“母亲还记得几天前的丫鬟被害的事情吗?” 安氏一怔,随即轻轻点头,又小心翼翼的问道:“怎么忽然提起这个了?” 她还心有余悸呢。 “不管是我,连管家也断定,是外头的人闯进来了,杀了丫鬟。而今日那人一番举动,也不像是初次来府上,怕是在寻人。” “你的意思是,丫鬟的死和嫣儿有关?”安氏快要晕过去了。、 “我不相信,你不能这样血口喷人,她可是你的妹妹!”安氏生气的说。 贺云燕捂着脸,眼睛眨了眨,讽刺的笑了笑,还是不转身。看着贺云清,“三姐,别解释了,你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她要是不愿意相信,你就是把证据摊在她跟前,她也会说证据不全。我们回去吧。”贺云燕拉了拉贺云清的袖子,有些哀求的说。 贺云清按住她的手,安抚的拍拍她的头,对安氏说,“我是不是血口喷人,语嫣妹妹心累更清楚。不过那人这次我没有抓到,下次绝不会放过他,一旦被我查到他和语嫣妹妹有关联,一定不会请饶了任何人!” “清儿……这个时候,你该担心的,难道不是你嫣儿的安危吗?万一那人是要取嫣儿性命的呢?”安氏忍不住说,上前一步。 “母亲,上次那人来,语嫣妹妹就好生生的呢,可见不是要来取命的,这次又来,谁知是不是私会佳人呢。”贺云清讽刺的说。 “住嘴!”安氏气急,疾步走到她面前,大声斥责,“亏得你还是嫡长女!竟能说出这般丑陋的话来!你这是在诬陷嫣儿的名声!你明白吗!” “女儿不明白,女儿只是根据事实推测罢了,母亲若是不信,大可不听,女儿相信,老祖宗最是公允,此事说给你她听,更为你妥当。”贺云清扯了扯嘴角笑了笑,拉着贺云燕转身就走。 “等等——”安氏连忙叫住。 “母亲还有何话要说?”贺云清停下脚步,微微侧头询问。 “这件事……就不要麻烦老祖宗了吧……”安氏犹豫的说。 “呵”,贺云清冷呵一声,“母亲方才说女儿诬陷,而女儿为了公允,打算请老祖宗出面调查,母亲却推三阻四,莫非是心里也相信了女儿的话?怕到时候查出什么来,对嫣儿妹妹不利吗?” “你说的什么话!莫要再胡说!”安氏烦躁的说,“你到底为什么对嫣儿那么大的成见?平日里你和她是姐妹情深,这几日却对她不闻不问,她卧病在床这几天,你可曾去看过她一次?如今还要拿一个身份可疑的危险人来找她的事,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贺云清正要说什么,贺云燕忍不住了,“倒水女儿想问!母亲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就被猪油蒙了心!眼瞎了!” “你!” “三姐,我们走!”贺云燕说完理都不理安氏,拉着贺云清大步离开,也不顾什么礼仪风范了。 安氏又气又疲倦,脑仁儿一阵一阵的疼,无力又无奈,萃安见她脚步都有些虚浮了,忙上前扶着,安慰道:“夫人莫要生气,气坏了身子多不妥当。两位小姐恐怕也是一时闹别扭,她们年纪小,不懂事。夫人就包涵包涵就是了,而且语嫣小姐不会介意的。” 一句话,就把贺云清贺云燕归为不懂事找事的人之列,将贺语嫣给抬到一个大度懂事的高度去。 萃安不愧是贺语嫣的人,在三个小姐的事上,从来不忘自己的主子是谁。 “苦了嫣儿了,我对不起她,生养的两个女儿,都不和我一条心,整日整日的,就知道气我!嫣儿体贴,不愿让我为难伤心,就算在两个女儿身上受了委屈,也是你看不下去告诉我,我才知晓。”安氏说着疲倦的叹了口气,心里只道,都说儿女是父母的债,她算是深刻明白了。 萃安心虚的别开眼。 哪里有什么欺负,语嫣小姐不欺负她们就好的了,那些话全都是假的,是语嫣小姐叫她那么说的。 萃安看着始终被蒙在鼓里的夫人,也是忍不住觉得她是真的愚昧。 “三姐,你真要去找老祖宗?”贺云燕见她一路穿过云清阁,直接前往永寿堂。 “自然,我要为你出气。”贺云清说。 贺云燕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不用了吧。”她说。 贺云清一顿,停住了脚步,抬起她的下巴,直直的看着她,“为何不用?我以为你的性子咽不下这口气。” 贺云燕扭过头,看着那个曾经让她害怕的池塘,如今心却被其他东西占满,暂时麻木,也不觉得恐惧。 “你不说,就让我来猜。你是怕老祖宗罚到母亲的身上是吗?”贺云清的目光好似能够穿透人心,这话叫贺云燕简直无地自容。 “三姐也一定觉得我活该吧。一直想要母亲的宠爱,就算我讨好她,和她闹,她心里也没我这个女儿,就算这样,我也还是不忍看她被老祖宗叫去。” 第54章动心思(一) 自家主子让送的信,没有送进去,纪灵心里是忐忑的,徘徊在五皇子府外两刻钟的时间了,还是踌躇不决,没有第一时间进去。 纪灵觉得自己真是倒霉。 还有就是到现在也没弄明白,为何贺语嫣的院子外面守着那么多护卫,好像专门就是为了抓他似的。 不怪他有这个怀疑,实在是太可疑了。 早知道当初就借口出去做其他任务去了,把这差事丢给吴帆来做,这样以后都是他的活计,可一步错步步错,要是他不嫌吴帆的任务太累,就不会推脱了,这才导致他接了这么一个任务。 本还以为不过是个闺阁小姐,却不知那内宅里,危机重重。 还有那个用棍子打她的三小姐,她就是贺云清了吧,当初在青鸾殿门口,他只远远见过一眼,没看仔细,今日倒是看的很是仔细,生的很美,很有韵味的那种美,他觉得贺语嫣完全比不上她,就是性子没想到那么泼辣,照头就给了自己一个闷棍,看起来娴静柔弱的,哪知下手那么狠!看她那冰冷的眼神,像是看死人一样,若是她力气足够大的话,想必是下决心要自己的命的! 想想都不寒而栗。 纪灵搓了搓起了鸡皮疙瘩的手臂,觉得后脊背发凉,身子发冷。 额头上起了一个大包儿,他只用手摸了摸,鼓囊囊的,虽然没有照镜子,但也知道破了相。 纪灵觉得真是丢死人了,竟然被一个女人给打了。 怀王府门口,守门的下人,见纪灵从墙角那边走出来,却迟迟不进去。 见他捂着额头,神色懊悔落寞,一贯意气风发的纪灵大人,竟然这个模样,叫下人们吃惊。 一左一右两个“门神”,相互看了一眼,左边的那个出声问道:“大人,您为何不进去?却一直在外头徘徊?” 纪灵抬眼看了看,没理他。 右边那个又问了,“大人,您是不舒服吗?为何一直捂着额头?是头疼吗?要不要小的给您按摩?” 纪灵是五皇子身边的手下,身份尊贵,是他们这些下人攀不起的,几乎府上所有下人都要叫他一声“大人”,纪灵也是有官职在身的,作为五皇子的护卫。 纪灵这次两个眼神都没给他们。 在纪灵眼中,这两人连给他提鞋都不配。若是平常心情好,还能说个一两句话,可今日就算了吧,他不发火找人麻烦,已经是他仁慈善良了。 “大人为何不进去?” “关你何事!”纪灵被问烦了,就坐在那块儿石头上,吃痛的揉着额头,觉得待会儿还是偷偷去厨房,那个水煮蛋滚一滚吧。 以为还是那个看门的问话,觉得那人不识趣,纪灵没好气的回一句,语气很冲。 一时竟没有去分辨,那人的声音,和守门的两个可不同。 一声低笑从纪灵身后不远处传来。 纪灵听了,以为是那两人笑话他,虽然他觉得奇怪,那两人应该没有这个胆子嘲笑他。正要回头,却又听那个声音说:“殿下,看来纪大人心火有些盛,独自坐在外头生闷气来了。” 纪灵一怔,猛地回头。 乍一对上周春的胖脸,他笑眯眯的,看起来像个慈祥的老爷爷,可是纪灵可不这么想。周春是谁?是三皇子的晋王府管家。他身边的就是三皇子本人。 三皇子侧身而立,并未看他,纪灵却霎时出了一身冷汗。 他平日里虽然怕自家主子五皇子,可是最怕的还是这个三皇子。 他甚至开始庆幸,方才和他搭话的不是三皇子本人,不然他要是冒犯了三皇子,可就吃不了兜着走。哪怕他平日也是不喜欢苛责下人,但是随着自家主子和他交往的久了,他那些手段,可是让他不寒而栗。 “三皇子。”纪灵忙走过去行礼。 楚晋栎扼首,声音低沉问道:“你家主子在家吗?” 纪灵被问住了,他出来时是在的,现在在不在,他就不知道了。 不过问一问看门的便可,纪灵问两人,“殿下今天有没有出门?” 那两人不敢怠慢,忙说,“五殿下在府上呢。” 楚晋栎站着不动,周春说了,“那就麻烦纪大人直接进去通报一声了,我家殿下来见。” 纪灵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忙应允,让人开门进去了。 他放下手的那一刻,周春清楚的看到额头上那个大包。 “这个纪灵,也不知是不是和人打架了,头都青了,还起了个大包。”周春说。 楚晋栎不言语,侧身而立,望着一边的一颗枝叶暗黄的树,喃喃道:“变天了。” 周春眼神一动,想说什么又没说。 他也看过去,枯萎的没有水分滋养的树叶,随风飘落,打着璇儿落下,落叶归根。 没一会儿,纪灵就出来了。 “我家主子请三殿下进去。”纪灵微弓腰,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看门的两人已经殷勤的打开了双门,给楚晋栎行礼。 信步闲庭般,穿过亭台楼阁,来到楚怀玉的待客之地。 是在外头修建的连着主卧的一条长长的长廊里,和四方的亭台相连,宛如一条条威武的长蛇游曳。 楚怀玉就坐在一个软垫上,正有一下没一下的饮酒,看着兴致不大。侧对面跪坐一名容貌秀美的琴伎,正抚琴弄乐。 “五弟,你倒是会享乐。”楚晋栎这才微微笑了笑,走过去说。 楚怀玉听到自家三哥的声音,直起了身子,要起身恭迎,被楚晋栎抬手按下了,“你我之间,就不必多礼了,不过几日未见,竟生疏客套了?” 楚晋栎说着就在他身旁坐下,那琴伎见一个陌生人来了,且英俊不凡,气宇轩昂,却带着十分威胁霸道的气息,让她一个寒颤就弹错了一个音。 “错了,错了。”楚怀玉耳朵尖着呢,他也挑剔。见琴伎弹错了一个音,便不耐烦的出言提醒,“算了,你下去吧。”挥了挥袖子,他像是赶苍蝇一样把人赶走。 那琴伎吓得不知所措,慌忙抱着琴跪地磕头,低头离去。 楚晋栎低眸喝酒,仿若未见。 “五弟今日看起来心情不佳,可是有什么烦恼事儿?”过了一会儿,兄弟俩闷声喝了几杯酒,楚晋栎才缓缓开口。 楚怀玉把玩着酒杯,“三哥,别提了。想起来就心烦。” “哦?什么事能让五弟的情绪有这么大的波动?莫非……是有关女人的?” 楚晋栎似笑非笑的说。 周春恭顺的立在楚晋栎身后,也是眉眼带笑的看着楚怀玉,不过他不能直视主子的眼睛,就看着他手里的酒。 但那眼神却是通达的,仿若什么也逃不过他的一双眼。 “三哥就是三哥,总是能一语中的”楚怀玉叹息。 “怎么,那个贺语嫣不喜欢你?” “怎么会!”楚怀玉像是要炸毛一样,立刻反驳,“她真心倾慕与我,还发誓非我不嫁呢!” 楚晋栎似乎无声讽刺的笑了笑,没有计较或点明其中他所看到的东西,而是问道:“那你还烦什么?” 楚怀玉一把将酒杯放下,撑着头看着自家三哥,“当然愁啊,这不是见不到人嘛!” “为何?” “自然是他们贺家老祖宗干的!也不知怎么就和我家嫣儿过不去了!非得罚她一个月禁足!” “还是为了上次青鸾殿的事吧。贺家治家严谨,规矩最多,那个老祖宗更是眼里不容有一点瑕疵,这个举动,倒是可以理解。”楚晋栎浑不在意的说。 楚怀玉不满的抱怨,“罚禁足就罚禁足,大不了我和嫣儿通信,也可聊解相思,可谁知,谁知那贺家怎么想的!竟然在嫣儿的院子外安插那么多的护卫,让纪灵进也进不去!差点儿进去了!还被他家的三小姐给发现了!” “哦?三小姐?”楚晋栎这才真的被勾起了兴味。 他睨了楚怀玉一眼,“此话怎讲?” 据他所知,贺家三小姐四小姐与贺语嫣早已经离了心,又怎会在她的住处出现呢? “您还是问纪灵吧,三哥,让他跟你说。”楚怀玉一脸郁闷的说,面上带着苦闷,思念佳人而不得的憋屈烦躁。 楚晋栎这才看向纪灵。 注意到他额头上的大包。 纪灵剑三皇子看过去,下意识就要伸手盖住,盖到一半又觉得不妥,立刻放下了。 “是这样的,三皇子,属下趁着一个护卫去茅房的时候,把他打晕换了他的衣裳,就要混进去,被三小姐发现,一声喝道抓贼,贺府护卫就一拥而上,我本可以全身而退,奈何一转头,三小姐就给我迎头一棒,差点儿把我打晕过去,后来我勉强逃掉了。真的好险。” 楚晋栎哈哈笑了两声,胸腔震动,“竟有此事。那贺三小姐,倒是一个好胆魄。不过,你是如何被她发现的?她不该知道你的身份吧。”楚晋栎笑了两声,又恢复寡淡。 仿若方才痛快大笑的人不是他。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纪灵也纳闷儿,“也许是我打晕护卫的时候,被贺三小姐看到了。” “要是这样说,贺三小姐倒是个沉得住气的。是个聪明人儿。” 第55章动心思(二) 楚怀玉心神一动,提到贺三小姐,他脑海里不觉又浮现了那日青鸾殿上她娓娓道来自证清白时的淡定,那时他便已看出,贺三小姐不如表面看上去那样娴静。 应该是个心思深沉的,楚怀玉下意识去排斥,他还是喜欢他的嫣儿,单纯可爱,甜美诱人。 “一个女人家,那样粗鲁,看哪个男人愿意娶他!”楚怀玉不怀好意的说。 楚晋栎眸色一动。 他倒是想说,他打算娶的。 “不过听说前两日贺三小姐的舅母去了贺府做客,不过一日便归,想来是为了贺三小姐的婚事,听说宇文诺那家伙的母亲拜托那个安夫人给儿子说亲,也不知这婚事成了没。”楚怀玉又幸灾乐祸般的笑,“若是成了倒是好了,和那个宇文诺配成一对儿,让他小子娶了一个母老虎回去,回家天天挨打,看他还能不能了!父皇母后经常在我面前夸赞宇文家的三公子,我听都听烦了,那个安夫人若是能把这门亲事做成,我可以在京都放两天两夜的鞭炮庆祝!”楚怀玉越说越离谱。 “此事是真?”楚晋栎疑道。 “自然!”楚怀玉信誓旦旦,“这可关贺家女儿的事儿,我听说的时候还担心她要打我家嫣儿的主意呢,所以打听的细了些。” “你的嫣儿可配不上侯府门楣,她虽养在贺家,改了一个姓氏,却也不是真正的贺家人,连个庶女也比不上。”楚晋栎面无表情的说。 但凡换一个人说出这番话,楚怀玉就能跟人急,可是这个人是他最敬畏的三哥,那就是另外一码事了。 “三哥!怎么连你也这样说!” “哦?还有谁这样说?”楚晋栎反问。 楚怀玉闷声不吭了,“我的嫣儿千般好万般好,就是你们没有瞧见罢了,我娶得是嫣儿那个人,而不是她的身份,就算她是贺府的嫡长女,还能大的过我的身份不成?” “话是这么说。”楚晋栎轻笑了一声,“不过既然五弟自己想通了就好。” “当然了!三哥,我绝对是要娶嫣儿的,谁也拦不住我!” “若是你母后不允呢?” “只要我撒娇求她,她一准儿会心软的。” “那可不一定,我看你这样子,应该不愿你的嫣儿受委屈做侧妃吧?” “那当然!” “那你可有的受的了”楚晋栎有些愉悦的笑了笑。 “三哥这是幸灾乐祸吗?”楚怀玉有些不满的说。“三哥可曾喜欢过什么女子?”他问道。 楚晋栎伸手斟酒,抿了一口方嗤笑一声,仿若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 楚怀玉自是了解他的,“三哥从不把女子放在眼里,没有喜欢过女子,哪里能理解我的心情。可惜我无人诉说,实在憋闷。” “女子不过是男人的附庸品,且世间女子乏善可陈,统共也就那一个模样,不过是个传宗接代的工具罢了,有甚值得费心的?”楚晋栎不屑的说,此刻方露出自己心中的霸道和骄傲。 “三哥这话说的不对。”楚怀玉不赞同的摇摇头,“三哥这是不知情滋味,才说得出这种话,这话一听就是没有为情所困过的男人说的。” “说实话,这样的三哥有些可怜。”楚怀玉说。 从这个五弟口中,听他同情自己,楚晋栎觉得稀奇,也不觉得被冒犯,“这话从何说起?我哪里可怜了。” “似三哥这般冷冰冰的人儿,不能为人热过一回,我为三哥可惜,但凡三哥尝过情滋味,就会深陷其中,难以自拔。我知道三哥一直看不上我的嫣儿,觉得她身份卑微,寄人篱下,也不能给我带来什么势力上的帮助,可是我想说的是,那是三哥没有爱过,若是三哥也爱上哪个女子,便会懂得,即便她是山野村姑,在你眼里也是最好最值得的那个。” 楚怀玉这一番话,可谓是推心置腹了,说的是语重心长,十分掏心窝子。 可惜他的三哥不以为意,心中嗤笑,只觉得荒谬。 “山野村姑?五弟倒是什么话都往外面说了。一个人的相貌和才情可是离不开周边生长的环境的,一个山野村姑大字不识一个,生的也是五大三粗,说话粗鄙,没有规矩,这样的女人,就算是给我一辈子的时间,我也看不入眼,所以五弟的说法我不赞同。”楚晋栎说。 楚怀玉一听,也觉得这个比方不太好,有些夸张过火了,遂亡羊补牢道:“那咱们不说村姑了,就说一般的管家小姐吧,若是三哥你看上了一个六品五品官员的女儿,那女儿还是个庶出的,你要是真喜欢她,根本就不在乎她是不是嫡出,父亲是几品的问题。”楚怀玉说,又补充一句,“官员家的女儿可比山野村姑要强多了,而且识字懂礼,不做活不受累的,保养的也细皮嫩肉,这样总算附和三哥您的要求了吧?” 楚晋栎似笑非笑,还是摇了摇头。 “三哥这是何意?” “一,寻常来讲,那些姑娘未出阁前我也见不到。即便见到了,那也是嫁作了他人妇。二,说实话,三品以下的家世,我也看不上,不会多看一眼。” 楚怀玉生气,“三哥就是偏见!” “你说是,那便是吧,我只看家世,不看真人。” “那三哥就不后悔?不怕到时候遇到了心爱的女子,却已经晚了吗?” 楚晋自傲的笑了笑,“且不说我会不会有心爱的女子,虽然我心里深深不以为然,即便是有,又哪来的晚一说?若我真的喜欢,抢来便是。” 楚怀玉目瞪口呆。 最后竖起大拇指,“那三哥是真厉害,我佩服。” “不过三哥,这么些年,你就真没一个看上眼的女人?”楚怀玉越发好奇了。 楚晋栎笑笑不说话。 楚怀玉知道他连这种问题都懒得回答,连回答的兴趣都没有,还指望他能有什么答案。 “那三哥还记得伺候你的第一个女人吗?”楚怀玉不放弃的问,“都说每个男人对伺候自己的第一个女人,总会有些感情的,我到现在都记得母后给我找的开苞宫女,现在还在我府上呢。” 楚晋栎眸色黑深,“不记得了。” 他没有说假。 关于自己的第一个女人,他一点儿印象都没有,只隐隐约约记得那销魂滋味,不过尝多了也只觉得就那一回事。 他更喜欢把精力放在公务上,他的宏愿一日不达,便一日没有心思花费在其他事上。 “三哥真是,叫我不知说什么好了。三哥从小就和旁人不同,稳重成熟,我们几个兄弟都纷纷追寻三哥的脚步,生怕落后,最后也就我和三哥亲近了。” 楚晋栎不置一词。 “三哥,你也老大不小了,该不该考虑娶正妃的事儿?前几日父皇还说起这件事呢,父皇说他本打算给你指婚宰相之女,可你当场就拒绝了,父皇气的不轻呢,你府上只有两个女儿,连个儿子都没有,也该考虑血脉的事情了。”既是说到女人的事,楚怀玉就难免多说了些。 “我不着急。”楚晋栎说。 “还不着急呢,我都知道着急了!时时想着接我家嫣儿进王府呢!” 楚晋栎眼神晦暗不明,望着庭外园景,悠悠道:“我的上头不是还有二哥吗,二哥的正妃之位还是空的呢。” 话音一落,院子里的气氛陡然一僵。 楚怀玉脸色很不好,“说他干嘛啊,他别说是正妃了,连一个侧妃都没有,府上没有子嗣,听说不喜欢女人,说不好是一个断袖呢!”楚怀玉讽刺的说。最后气不过,一把将酒桌掀开了,“也不知道他给父皇灌了什么迷魂汤,怎就答应了他领兵去北疆?他可倒好,现在京都都传他贤明的名声!弄得我们几个皇子都是窝囊废,不敢去保家卫国一样!” 楚晋栎没有他那样激动,但面色也隐隐发黑。 “放心吧,二哥出发的时候,我已经给那边的人传信了,他们不会让他活着回京都的,纵使他耍了什么手段,让父皇答应他领兵,有该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楚晋栎眸中冰寒一片。 “三哥说的是!他想出风头,也要看我们答不答应!”楚怀玉残忍的笑了笑,伸出舌头舔了舔唇边的酒液。 “算算日子,贺家兄弟也该解决了吧。”楚怀玉坐下来,为楚晋栎斟了一杯酒,给自己倒的时候,突然说。 楚晋栎挑了挑眉,“应该快了,也许送消息的人马正在路上。” “哈哈!三哥,干了!” 楚晋栎举杯示意。 院内花香阵阵,秋风萧瑟,青砖绿瓦,景色宜人,即便是秋,院子里也多是常青类的植物,乍一看还看不出秋天的萧瑟,反而生机一片。 楚怀玉不单喜欢文武之学,也对些花花草草感兴趣,对居住的环境要求更是极高的,楚皇下令给他劈府时,他专门请了京都最有名的建筑大家给他亲画的园景呢,他是再满意不过的了。 楚怀玉吃着酒欣赏着风景,想到那几人就要命不久矣,心里越发畅快。 第56章训斥 永寿堂近日似是逢上了传说中的多事之秋,老祖宗三天两头被打扰,秋日的打盹儿也被搁下,要撑着精神,处理家务。 她眉间隐隐不悦,微微眯着眼睛,白发苍苍,却被兆嬷嬷打理的十分妥帖精神,插了三四只簪子,戴一对儿祖母绿耳坠子。即便年老,也有年老的韵味儿。 老太爷当初只娶老祖宗一个,也是有原因的。老太爷当年对她的宠爱,不比安氏的哥哥对林娇娘的少。 “说吧,今日又来扰我,为了何事啊。”老祖宗缓缓开口问道。 地上跪着贺云清和贺云燕。 “清儿饶了老祖宗清净,实在是无奈之举,是有事要和老祖宗说,这事儿耽搁不得,全靠老祖宗来拿主意。”贺云清说。 贺云燕不怎么吭声,她本就惧怕老祖宗,平日里能不说话就不说话的,她只安静跪在那儿,听自家三姐说。 “什么事儿必定要我来拿主意?”老祖宗的视线,在贺云燕的脸上扫了一遍,若有所思。 “还是嫣然院的事儿。”贺云清道。 老祖宗一听是嫣然院,当即就想到了前两天贺云清和自己说的话,眼睛睁开了,身子也坐直了些,没了那打盹儿的困倦样。 但凡涉及贺府的事,她都事必躬亲,不敢掉以轻心。 “说吧,嫣然院又闹出了什么事来。” 贺云清说,“老祖宗还记得那两个枉死的丫鬟吗?” 老祖宗面色不好,“怎会不记得。”她往一边伸手,兆嬷嬷立刻就让人倒了醒神茶来,亲自端到老祖宗手上。 老祖宗接过喝了一口醒神,又问:“是有那个杀人凶手的下落了?” 贺云清迟疑了一下,才缓缓点头,“不过这只是清儿的推论,却是不敢妄断,所以还需老祖宗指点。” “你且说说看,若是事情有察,我自会做主。” 贺云清跪在地上福了福身子,才清声道:“今日嫣然院闯进一个陌生男子,不是贺府的人” “你说什么?!何人如此猖狂大胆?敢来我贺府造次!”老祖宗怒目而视。 贺云燕乍一听她放大声音,吓得一个哆嗦,更是不敢吭气。 “清儿不知,不过清儿及时发现了他的把戏,在他要闯进去时喝了一声,情急之下还敲了他一个闷棍,奈何那人实在狡猾,许多护卫都奈何不得,还是被他逃了去。”贺云清说,“可清儿却发现了他的把戏和之前丫鬟被害的那天是一样的。” “你再说下去。” “那日后,清儿才得知一个出门买菜的下人被人敲晕了过去,他的衣服被人扒掉,那钱也藏在衣服里,他失了银子没了衣服,害怕主子怪罪,就绝口不提,只说路上遇到了小偷,还是厨房的林大娘发现了他的异常,才将事实问出来,管家得知后便转头告诉了清儿。如果清儿没有猜错的话,那人就是用下人衣服混进来的,被发现后杀人灭口。这次老祖宗你猜,那个人是怎么做的?” 老祖宗道:“他又穿了贺府下人的衣服?伪装成下人?” “没错,他将一个护卫打晕拖到假山后,换上他的衣服,就要进去嫣然院,看他的行动倒像是对贺府熟悉的,每一步走的都很明确。是以清儿怀疑,那人就是上次杀害两个丫鬟的凶手。” 其实这些话,贺云清可以私下里和老祖宗说,但是也有必要在整个贺府宣扬。 是以她之前告诉老祖宗的只当没说过,而老祖宗也没有点破。 “你可有人证?” 贺云清早有准备,便给翘红使了个眼色,随即她便带着门外侯着的林大娘,小福贵,被打晕的护卫,以及武大过来了。 几人上来就跪,不敢直视老祖宗的威容。 老祖宗不亲自问,只给兆嬷嬷使了个眼色。 这时门口有一些丫鬟婆娘还有做工的人露出脑袋往里看。 一个个好奇的不得了。 兆嬷嬷先是问小福贵,“你说你出门被打晕,衣服银子被劫,可确有此事?” 小福贵一天的汗“老祖宗在此,奴才不敢说瞎话,这是真的!我刚一出去,便觉得眼前一阵黑影晃过,随即脑袋一疼,就不省人事了,醒来后很是后怕,发现身上只剩下一件中衣,连买菜的银子都没了,肯定是那人偷的!” “那你当日为何不说?为何事后又说?”兆嬷嬷神色严厉,逼视着小福贵。 “奴才,奴才一时慌了神,是奴才糊涂啊!当日丢了那么多银子,唯恐说出来大家不信,让奴才一个人赔偿,,奴才有嘴说不清,不如说是被街上的小贼偷了,否则难保被人诬陷说奴才和那人串通好贪财来着。后来还是看府上死了人,三小姐又再查此案,有风声说是府上闯入外人,奴才一时害怕,林大娘见我面色失常,关心奴才,以为奴才病了,要给奴才请大夫,奴才一时心急,就说了出来,奴才意识到此事事关重大,就也向管家坦白了,幸好管家宽厚,没有罚奴才。” 小福贵说完一通,又深深低头跪着。 兆嬷嬷不再问他,而是向林大娘求证,“他说的可是真的?” 林大娘连声说是,“小福贵虽然胆小了些,可是个实诚孩子,是不可能撒慌的,再说撒那种谎也没他什么好处啊,还请老祖宗明查。” 看着他们两人害怕的样子,贺云清便出声安抚,“你们不必害怕,你们与此事无关,不过叫你们说两句证词,问完就走,老祖宗也怪不到你们身上。” 林大娘和小福贵听了,就地跪着转了转,对着贺云清拜了拜又跪了回去。 兆嬷嬷又问那个护卫,他也是差不多的话,最后问武一,“那个人的长相,你可看清楚了?” 武一犹豫了一下才点头。 他是记得,可是记不太清。关键是即便记得,他也不认得啊。 兆嬷嬷没再问下去。 退到一边,恭敬对老祖宗请示,“老祖宗,老奴问完了。” 老祖宗发话了,“此事事关重大,不可掉以轻心,若真有奸人为害我贺府,那便绝不姑息!若是串通自家人害自家人,那若是被我找出来,必定要他付出代价!” “传嫣然院的过来!”老祖宗说。 贺云清跪在地上,低眉顺眼,此时听了老祖宗要传讯贺语嫣,便在心里思想,老祖宗这是要透露几分真相呢? 首先关于她和五皇子的事,肯定是不能说的。那就只有和稀泥了。 那边贺语嫣正在自鸣得意间,听到传讯先是惊愕,而后立刻派人打听,所为何事。 这才知晓在她的院子里发生了什么。 贺语嫣的心都停止了跳动,浑身僵硬如落冰窟。 那一瞬间,她是恐惧而绝望的。 一时间心思百转千回,忍不住想,老祖宗都知道了?那人肯定是纪灵,他来的时候被人看到了脸,万一以后……被发现了……她的名声真的就坏了。还有那个贺云清,那个贱人!若不是她横插一脚,怎会出事? 贺语嫣又慌又气,心里再次把贺云清骂了个狗血淋头,就连贺云燕也不可避免,若不是因为寻她,贺云清那贱人也不会愿意踏足她的嫣然院,因这事的突然,导致她对亲眼见到安氏打了贺云燕巴掌的快意,也被挤走了。 她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死不承认?不管老祖宗问什么,都一口咬定不知道! 贺语嫣很快想出自己的对策。 没错,他们手上不可能有自己的把柄。她说不认识那人,谁有证据证明她认识?她和五皇子的来往也是偷偷的,更不担心有人证。 就算是他们想要污蔑,也没有办法。 这样想着,贺语嫣的心渐渐恢复了跳动,不那么慌了。 这也就是简单的传话,贺语嫣安慰自己,若是太慌张,反而显得做贼心虚,不如保持镇定,让人挑不出错来。 最好有人帮她说话。 一想到这个人,贺语嫣脑子里就出现了安氏。 …… 永寿堂人满,许多人都来凑热闹,只因今天所发生的大事。 这事关贺家的安全和颜面。 试想,一个陌生的不知底细的外人,疑似不止一次过府而无人可捉拿到,那人很有可能伤了两个丫鬟性命,贺府却对那人无可奈何,换了哪一个家族也咽不下这口气来。 下人们更是同仇敌忾,因为他们也不确定,下一个出事的会不会是自己。 “嫣儿给老祖宗请安。”贺语嫣姗姗来迟。 一同陪往的还有安氏,她怯怯的看着老祖宗一眼,对上她严肃的表情,迅速躲开了视线,老祖宗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和不满。 “媳妇儿给老祖宗请安。” 安氏细声细语的说。 贺云燕仅仅揪住自己的衣角,不去看她,心里却很不是滋味儿。 贺云清安抚性的捏了捏她的手,附耳说,“等下回去去三姐屋里,给你涂药。” 贺云燕乖巧点头。 却还是恹恹的,打不起精神来。 “你来做什么?我只叫人把嫣儿叫来,可没叫你。”老祖宗说。 安氏面色发呆,看向低头不语的贺语嫣,目光闪烁,回道:“是媳妇儿自作主张,自个儿要来的。” 第57章问责 老祖宗盯着贺语嫣,而后冷冷一笑。倒是没说破。 这些伎俩,她都懒得评价,兆嬷嬷笑着,看向贺语嫣的眼神也是藏着锋的。 几个姐儿当中,谁的心思好,谁的心思不好,他们这些老人都是心知肚明,清楚着呢,原先兆嬷嬷对贺语嫣,也只是觉得小家子气,现如今从老祖宗那里知道了点东西后,便有些看不上她了。 到底不是贺家人,虽然姓贺,可骨子里留的不是贺家祖宗的血。 “既来了就跪着吧。”老祖宗没有让安氏起来的意思。 安氏一个一房太太,本应该上座的,但是老祖宗不让,她也没办法。只好听从。 “嫣儿,你可知我叫你来是为了什么?” “嫣儿不知。”贺语嫣楚楚可怜的咬着唇,一副深受委屈的模样。 “又来这一套!”贺云燕在一旁气道,鼻孔像个小牛犊一样出气,“我最厌烦她这样装模作样,哭哭啼啼的,就喜欢唱戏!怎么不去做个戏子!” “少说话。”贺云清暗暗警告说。 贺云燕撇撇嘴,却也听话,继续看着自己的裙边发呆,只当这事儿和自己无关,尤其不去看安氏那个方向一眼。 “呵呵”老祖宗冷笑两声,“你嫣然院门口发生的事,这些丫鬟婆娘没有一个不知,你一个小姐开口说不知,倒是不知让我说你什么好了,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 贺语嫣心头一跳,忙掩面跪伏,“老祖宗,嫣儿听从您的命令,一直在嫣然院禁足,不敢打听外头的事,一心反思自己过错,是以不知,嫣儿认为一心一意才方可显得嫣然真心悔过,不成想……既然老祖宗觉得嫣儿闭目塞听了,那嫣儿……甘愿受罚。”她委屈的说,眼珠子像是珍珠一样,一颗一颗的滚下来。 “这语嫣小姐看起来像是被冤枉的。” “语嫣小姐都委屈的哭起来了,一定和此事无关” “那个男人去嫣然院做什么?该不会是个采花贼吧?他不敢打主意到贺家小姐的身上,却吃准这个外女了?” “若说语嫣小姐和别的男人私通,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 门外的下人众说纷纭,但每一个敢大声的。 “你的意思,倒是我的错了?我若罚你,便是我前后所言矛盾,耽误你的真心悔过,我若不罚你,任由你满口谎话?” “嫣儿不敢!老祖宗冤枉嫣儿了!”贺语嫣眸子瑟缩一下,满眼的惊恐。 她没想到事情会这样严重。老祖宗发了这么大的脾气。 她不知道,老祖宗此举也是因为看到了贺云燕脸上的巴掌,她本不是个喜怒形于色的人,但看到贺家血脉被一个外女搅弄的受尽委屈,便看不下了。 “那你的意思是我老眼昏花,识人不清,所以才冤枉了你?” “嫣儿不是这个意思,不是这个意思……”一条条罪名打在她的身上,贺语嫣反驳的很是猝不及防,老祖宗两三句话,已然让她乱了阵脚。 “我问你,今日闯进府的那人,和你有什么关系?” “嫣儿不知啊!老祖宗明查!嫣儿是无辜的!” 早就料到她不会承认,“我不管你和他有无关系,总之我就一句话,你是个聪明的,但也不要把其他人都当傻子看。” 贺语嫣心惊肉跳,孤立无援,求救似的看向安氏,安氏耐不住,强顶着心中的惧意,为贺语嫣说话,“老祖宗,嫣儿是个好孩子,安分守己,连门都没怎么出去过,更别说认识别的男人,这件事她一定是无辜的!” 老祖宗冷笑,“我问她话,你插什么嘴?” 安氏面皮子薄,老祖宗当着下人们的面,一次次不给她留面子,让她快要抬不起脸来,面皮泛红。 嘴唇哆嗦着还想说些什么,但是老祖宗不耐烦听她看她,直接说道:“嫣儿你说。” “嫣儿真不认识。” “那好,今日也问不出所以然来,具体事情真相,有人心知肚明,可谁让我们贺府证据不足,无法指认,可有些人也不要心存侥幸,但凡被我发现,有人心思不轨,就别怪我不念情分。嫣儿” 老祖宗敲打完,就叫了贺语嫣的名字。 贺语嫣一口气没上来,快要气疯了。 这不是明里暗里的警告她一个人吗!这不是让人往她身上猜疑吗? 人多口杂,就算贺府的下人都还算忠诚,,也少不得闲言碎语,被别家听了去,她的名声就彻底坏了,洗也洗不干净。 贺语嫣面上血色尽失,骂了一句老不死的,硬着头皮回话。 “我就直说了吧,这样的事我不希望贺府再发生第三次” “老祖宗,此事真的和嫣儿无关,嫣儿——” “我在说话,让你说了吗?打断长辈的话,实为无礼,看来你还欠教。” 贺语嫣身子晃了晃,不敢想今日一天,会不会被这老不死的气晕过去。 “……嫣儿知错。”她必须得忍,忍到一朝出人头地,嫁给五皇子。 “若被我发现,你和那人有什么关系,那就别怪我不念旧情,把你从贺家赶出去,且摘了你贺家的姓氏,从此和贺家再无关系。 ” 老祖宗这话一出,有些人唏嘘不止。 这可是很严重的警告了。 都要驱逐家门了。 历来只有最纨绔不成器无可救药坏心肠的子女,才会被驱逐离家。 这个语嫣小姐,看起来楚楚可怜,倒是引起了一些人的同情,其中以安氏为最。 “老祖宗……” “我让你插话了吗?” “……” 看到安氏屡次吃瘪,贺云清心里并不觉得畅快,反而闷闷的,她也不吭声,和贺云燕一样,像是这个屋子的看客。 对贺云清来说,可不就是看客吗,她来这里,不过就是要让大家知道,让贺语嫣名声扫地。 她觉得,很快她就会做到了。 风言风语最是可怕。 况且对贺语嫣来说,一点儿也不冤枉她。 “老祖宗,您为何对嫣儿那么残忍,嫣儿是无辜的,您为何就是不信呢。”贺语嫣抽泣着说。 老祖宗可不是被眯眼的男人,看着楚楚可怜的美人垂泪心生怜惜,反而有些厌恶,蹙眉反问道:“既然你坚持自己与那人无关,那我这话,对你又会有何作用吗?你若真是清白的,那你依旧可以住在贺家,以后出嫁了贺家也会给你备一份丰厚的嫁妆。而你又何来的委屈呢?” 一手掐着大腿,刺激自己眼泪的贺语嫣闻言一僵。 她竟无法反驳。 为了掩饰眼中的慌乱,她竭力垂头,“老祖宗,您知道嫣儿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哪个意思?” “嫣儿……是觉得老祖宗不维护嫣儿,听信别人,先入为主,对嫣儿的辩解,始终不理财,嫣儿觉得委屈。” 她所说的别人,指的是谁,当她的眼神看向贺云清和贺云燕的时候,众人已经猜出来了。 三个姐妹的关系,从未真的融洽过,这也是下人们八卦的事儿。以前三小姐和语嫣小姐关系好,四小姐经常落单,现如今变了,亲姐妹和好了,知道排斥外人了。 就连府上的下人,也从未真的把贺语嫣当成贺家的小姐,在他们心里,始终觉得她是个客人,只是一个住的久了的客人罢了。 所以多多少少,不管怎么说,心里头都是向着贺家人的。 “你说我不公?”老祖宗怒极反笑,“说我不公,那日你在青鸾殿之事,可要我当着大家伙儿的面,一一说出来?看看你做了什么好事,如此胆大妄为,还有什么是你不敢做的?你自己做了什么,有多少错处,而我看在你婶母的份儿上,只罚你跪佛堂,罚你禁足一个月,已经是宽待,照我一开始的想法,就是要把你赶出去的!你非但不知足,不悔改,罚跪生病,禁足闹出这事,你倒是让我对你刮目相看啊。”老祖宗语气嘲弄的说。 眼神锐利冰冷,只盯的贺语嫣不看也觉得有一把刀子悬在头上,让她苦不堪言。 她再也说不出话来。 老祖宗似乎知道,她是装病的,那她知道那个人是五皇子的人吗?不,不可能,若老祖宗知道,她早就把自己赶走了,贺语嫣想。 “怎么说不出话来了?方才不还委屈巴巴的说我不公吗?你可知那日,清姐儿和燕姐儿罚跪,都是被你牵连?她们都不委屈,就你一个人委屈上了?你有什么可委屈的?我们贺家是短你吃了,还是缺你喝了,还是少你的穿了?你不感恩,还不安分。” “老祖宗,嫣儿冤枉,嫣儿始终安分守己啊”贺语嫣如今是强撑着,已经被打击的快真的晕过去了,可是她不能晕,不能让情况更坏,老祖宗这是铁了心要问责她,若是她一不小心,罪名安到了自己头上,她没来得及辩解,会气死的。 “好一个安分守己,安分守己会闹得一房不安宁,让你婶母为了你,大义灭亲,打了燕姐儿一巴掌,你倒是真的挺安分守己的。” 第58章安氏哭了 红木床边一个脚蹬上整齐的摆放着一双绣花鞋,鞋面是最好的蚕丝做的,绣的是花红柳绿,上头点缀着几个小巧的玛瑙珠子,精致而又华贵。 床榻上睡着一个少女,呼吸浅浅,睡意深沉。 翘红开门进来,见日头才稍稍往西落了些,轻手轻脚走到里屋,看着桌上没有收起来的笔墨纸砚,摊开的书本,还有吃剩的点心,想了想还是不要收拾了,以免惊动自家小姐的午睡,她拿了绣盒里没有绣完的绣品,蹑手蹑脚的掀开帘子出去。 刚一掩上门,就见翘绿别着脸瞪她。 翘红被瞪得不明所以,不过这些天也习惯了她那性子,不理会她,搬个小凳子坐在门边上晒着太阳绣花。 时不时的拿绣花针摩挲一下头发,神情专注认真。 “绣的是什么呀,小姐又不在你跟前,你还装什么勤奋。”翘绿阴阳怪气的走过来,挡住她的光线。 翘红这才仰头看她,“我在给小姐绣小衣服,姐姐有什么指教吗?” 翘绿比翘红大一岁,就算是现在翘红比她地位高,还依旧唤她一声姐姐。 “呵呵,妹妹真是折煞我了,我哪里当的上你的姐姐啊,哪有做妹妹的夺了姐姐的路上位,那可不叫人心寒吗?” 又来了。 翘红心里烦了,每次都这样说,好像她做错了什么一样,明明是她自己不老实,怨不得小姐把她贬为二等丫鬟,若是还不知趣悔改,早晚小姐会把她赶走的。 顾念心里最后一点姐妹情谊,翘红忍不住提醒了,“小姐最不喜欢三心二意的人,你若是真心待小姐,一心一意,假以时日让她看到,一定不会亏待与你,可是你若再这样阴阳怪气,阳奉阴违的,恐怕云清阁就容不下你了,到时候管家把你赶出去,你去哪里做活?你爹娘不得骂死你。都说后娘带后爹,你后娘不会给你好脸色看,你爹又是个耳根子软的,你后娘要是为了换银子把你给卖到什么不好的地方,你爹一定不会阻止的。” 以前两人是一同进府的,翘绿家什么情况,翘红也知道一二,她爹是个懦弱老实的庄稼汉,其实卖到大户人家做丫鬟的家里都是村子里出来的,谁家都穷,翘绿的娘死的早,她爹娶了一个后娘,后娘还带进来一个八岁的儿子,听说疼的要命,和他相比,翘绿就是个捡来的赔钱货。 翘红要是真的被赶出去了,那就是死路一条。 这个世道,给女儿家的活路不多。 就连这些大户人家的小姐,也有很多身不由己的事,不是事事都能做主的,何况她们这些不起眼的低贱下人。 翘红最是有自知之明,认清现实,才能过得满足。 “你!你看我笑话吗!”翘绿被她这么一说,脸色大变,恼羞成怒。 她不觉得翘红说的有假,只是被一个昔日不如自己的木头一样的人毫不客气的点出来,她落了面子。 让她猛然意识到,若是不在贺家,她一出去,就什么也不是了。 她现在可以耍性子全是有人让着她,小姐暂时不计较。 “我看你像是听到心里去了,我也就不多说了。如果姐姐没事的话,还是去做自己的本分事吧,我要接着给小姐绣小衣服了。”翘红说。 翘绿张了张嘴,混混沌沌的离开,眼神迷茫,带着后怕。 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绝对不能够回去,回去就是死。 被卖到官窑里,是十有八九会发生的事。 在他们村子里,姐儿不值钱,都是赔钱的,有人家生了女儿,当场就掐死,或溺死,更别提随便买卖了,她当初不就是被十两银子卖到贺府的吗。 翘红绣到一半的时候,听到屋内自家小姐的喊声。 连忙就走进去,服侍她穿了衣服,重新梳妆一遍。 看自家小姐还有些迷迷糊糊,没有睡醒的模样,翘红勾起唇角笑了笑,“小姐现在真的很像那只白猫。” 贺云清的头脑清醒了些,白猫?她想起那日纪灵闯入贺府,那只无意间帮她解了围的白猫。 “可是那只西域猫?” “小姐也见过?” “那天见的,知道是谁养的吗? “好像是二房的晖小姐养的。” “她?” 贺云清有些讶异,怎么看怎么觉得贺佳晖不像是会养猫的人,还那么有眼光,挑了一个如此灵秀的猫儿。 “是啊小姐,您忘了,上次夫人寿宴,有个官家就送来一只西域猫,当时晖小姐见了爱不释手,夫人见她喜欢,就给了她。莫非小姐您也想要?若是您早说,夫人肯定会留给您的!” “别提她了。”贺云清意兴阑珊的摆摆手。 翘红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转移了话题,“小姐今日睡的比前些时候都多了。” 贺云清懒洋洋的说,“春困夏乏秋打盹儿冬眠,人一年四季都睡不够的。你家小姐这样,很是正常。” 翘红被这一番强词夺理的言论都逗笑了,“好好好,小姐说什么都是对的,都有理。” “你这丫头,心里在笑话我吧。”贺云清幽幽撇眼。 “嘻嘻。”翘红傻笑两声。 “对了,你去把翘绿喊过来吧。”贺云清突然说。 翘红一愣,沉默了一会儿问,“小姐是不打算……留她了吗?” 贺云清没什么好掩饰的,点头承认,“她没有伺候人的心思了,反而看我的眼神带着怨,这样的人留在身边,迟早要出事,不如尽早送走。” 翘红不忍,求情说,“小姐,要不然您再过段时间?也许,也许她突然想明白了呢?她毕竟伺候了小姐好多年,您若是赶她走,她恐怕就没有去处了。” 贺云清不说话。 空气好像静止了。 白皙的手指在紫檀木上敲着,最后略一思索,“不赶走也行,那就暂时留下,考察一段时间吧。”贺云清也是顾忌翘红的心情,心软了一下,不过对赶走翘绿的念头,一直都在,不会改变。 “奴婢谢小姐成全!”翘红感动的红眼就要跪下。 “起来,都说了不要多礼。”贺云清说。 “夫人到了。” 门外响起萃安的声音。 “夫人怎么来了?”翘红说着连忙为贺云清簪上最后一个簪子,才掀开珠帘出去行礼迎接。 贺云清盯着窗外不语,过了一会儿才起身去见安氏。 她许久不曾来云清阁了呢。 倒是经常去嫣然院。 贺云清自嘲的笑了笑,也不知道今日她有什么事。 慢悠悠的踱步出去,一眼见到安氏有些苍白憔悴的面容,眼下是一片青色,像是没有睡好,皮肤也有些发干。 贺云清看着看着,脚步一顿。 发现她今日,戴上了那支白玉簪。 这个时候才戴,不觉得晚了吗? 小妹已经被她伤透了心了。 “清儿……”安氏看到大女儿,堪称凄婉的唤了一声,像是看到救星一样,上前抓住贺云清的手,“帮帮母亲吧,帮母亲去和燕儿说几句好话,母亲这两天一直反思,自从打了燕儿那一掌,我就经常做噩梦,我后悔,我对不起她,我想和她好好说话,向她赔不是,让她原谅我,可是她不见我。清儿,燕儿对我失望了,她连见我都不见了。”安氏哀求又痛苦的抱着贺云清的手诉苦。 这一切不都是你造成的吗?贺云清想。 可心里也明白,其中也是贺语嫣作乱,才倒是他们家一直有这些摩擦,其他三房算是家宅安宁,就他们一房,反而经常闹乱子,鸡飞狗跳的。 贺语嫣真是有本事,搅得人家宅不宁,不知前世楚怀玉娶了她,后宫是否融洽。 不可能的。 “小妹这两日心情不好,连我都不怎么见呢,母亲不要心急了。还是等小妹想通了再说吧。”贺云清说,请安氏坐下说话。 安氏哪里有心情坐下,头摇的跟个拨浪鼓似的,“这次和以前不一样,今早我在路上碰见她,她掉头就走,连个招呼都不打,好像连看我一眼都不愿意,我叫她她也装听不见,我追上去,她索性就把既关在她的云燕园,不让丫鬟给我开门。我无奈唤了她好几声,她都不理会我,最后许是不耐烦了,就打发丫鬟给我递了一句话,你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吗?”安氏一副痛彻心扉的模样,眼泪就这样流出来了。 “她说,日后就当没我这个母亲……她怎么能这样说呢”安氏哭出了声,呜呜的搂着贺云清,“我知道,是我让她伤透了心,丢了她的人,可是我怎么说也是她的母亲,她却要和我断绝关系,我还活着呢,她怎么可以这样说呢,我不是故意的,老祖宗那日当着所有下人的面,不给我留情面,我回去后已经想明白领略一点,她是怪我打了燕儿,可是人人都怪我,我就不心疼吗?就我一个人的心是石头做的?清儿,你也觉得都是母亲的错吗?” 安氏求救的望着贺云清。 贺云清本想说是,可是对着这样的眼神,还真的狠不下心。 “我不知道。”最后她说。 第59章心病 安氏觉得自己心里的苦,没人能够理解。 她自小生在一个富贵人家,是家里的小女儿,头上有两个哥哥,是以家人对她十分疼爱,她是在蜜罐子里长大的,没吃过什么苦,安父对她的教育也是善良体贴,教的她的性子都有些懦弱了,事事都想要两全其美,却不知这世上许多事情是不能两头兼顾的,否则事情既办不成,自己也落不得好。 “母亲看起来气色不好,让下人扶您回去,歇息两天,让厨房多做些进补的药膳。至于小妹那里……母亲有错,小妹身为子女也有错,找个时间,女儿会去劝劝她,但是小妹听是不听,全看母亲日后所为了,若是母亲能够改变,小妹想来也会想开的。”贺云清说。 安氏叹息抹泪。 “想来是你们都大了,心思也和小时候不一样了,我不明白你们的心。”安氏有些落寞的想,“燕儿那里我还会去的,她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肉,我怎么不心疼,只盼着她能原谅我,你们总觉得我偏心,可等你们都做了母亲,便能理解我的苦楚了。”安氏幽幽叹了一口气,而后擦干了眼泪,被萃安搀扶着离开。 贺云清听了安氏那话,迟迟未动,就一直坐着发呆,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翘红见了十分免不得宽慰几句,大抵是夫人有错小姐无错云云。 贺云清知道这个丫头向来是向着自己的。不管自己做什么,在她眼中好像都是她做的对。有些失笑,郁闷的心情倒是被她给调节好了。 主仆俩说了些内宅话,贺云清一时兴起,拿了上次贺云燕的帕子给她继续绣下去。 “三小姐!三小姐!” 翠柳惊慌失措的闯进来,看着像是出大事的样子,急得她都顾不上礼节了。 “翠柳姐姐,你怎么能就这么闯进来呢。”翘红走到门口处说。 翠柳扶着门框喘着粗气,那边贺云清已经看过去了,似感大事不妙,就忙问缘由,翠柳便说,“四小姐发烧昏迷,一直不醒,在梦里一个劲儿的哭呢!您快去看看吧!” 贺云清大吃一惊,慌忙走上前问:“这本来还好端端的,怎么说病就病了?请大夫了吗?”贺云清着急了。 “请了,已经叫小玉去请了,大夫就在来的路上,可是小姐一直在哭,奴婢叫也叫不醒,看起来很让人担心,三小姐快去瞧瞧吧!”翠柳急忙道。 “好,我这就去看看。”贺云清很快答应,转身吩咐翘红给自己拿披风,她放下手里绣了一大半的手帕,从内室里走出来。 从云清阁出去,翠柳不断催促贺云清快点,翘红尽管也着急,但却对她的态度有些不满,“快别催了,我家小姐这都已经不是在走路而是在跑路了,还能多快” 翠柳没心思和翘红斗嘴,她只觉得越快越好,她的四小姐平日里快言快语,肆意妄为的,从没有哭过,外人只看着她坚强,其实她心里也有很多委屈,无人发泄,前两天被自己的亲娘打了一巴掌,心里一直抑郁不平,想来就是心里装的事情多了,这才生了一场病,这病来的凶猛,让人措手不及,想到她哭的眼泪汪汪,翠柳心里是一抽一抽的疼。 路过东边走廊的时候,碰到了贺语嫣院子里的丫鬟小春。 小春见三小姐脚步匆匆,去的方向明显是四小姐那里,看起来像是出了什么事儿。 她有心留意,躲在一边也不要露面,等人都走后,她才悄悄跟上,云燕园她是进不去的,就在外头躲着看了一会儿,直到看见一个大夫提着药箱进去,才猜出来一二。 她心中一喜,就连忙回到嫣然院,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自家小姐。 她最近对贺家这个两姐妹一直不喜,没事儿也要说几句,若是让她知道四小姐病了,一定会高兴的吧。 这几天她太难伺候了。小春是个实诚人,没有大理想,只要自己的日子过得能够舒坦些,主子能够高兴就行,因为主子一高兴,对她就和颜悦色,她的日子也好过。 把这个消息带到嫣然院,果然让她主子笑了好一会儿,心情愉悦,眉眼带笑,“你有心了。”贺语嫣说,“那你再去打听打听,她到底生了什么病?对了,还有要打听打听,她吃的什么药。”贺语嫣笑的别有深意,“记住,要细细的打听,最好把药方都给弄到手。” 小春觉得自己好像给自己揽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也没有退缩的余地了,只好恭敬的答应。 “你这丫头甚是乖巧,很得我心。这件事若是办妥当了,那我不是不可以考虑升你做个一等丫鬟。”贺语嫣诱惑道。 小春倒是没有她预想的兴奋,而是歪了歪头,想了想才问,“语嫣小姐,若是奴婢办不成该怎么办呢?” 贺语嫣笑的十分温柔,也十分好看,小春觉得,就像那梨花一样好看,就是莫名的让她瘆得慌。 “办不成,就是无用的奴才,无用的奴才留着也无用,平白糟蹋零食,你说是不是?” 小春想说不是。 可是对着她家语嫣小姐的脸,她说不出这句话,只好颤颤巍巍的点头说语嫣小姐说的对。 “你既知道就好,我可不喜欢养没用的奴才,若是无用的,我便就丢了便是,卖到外头还能赚个牲口钱,却不能养在家里吃闲饭。”贺语嫣笑着说的。 小春被她的笑吓得魂飞魄散的。 “语嫣小姐……说,说的是,奴婢晓得了。”小春飞一样的跑出去。 连好姐妹小英叫她都没听见。 “小春!这个篮子你去给夫人送——你跑那么快做什么?身后有鬼追着你啊!”小英没好气的跺脚,看着手臂上的空篮子,无奈的想着只能自己去跑一趟了。 小春要是听到了,一定会吓得拍着自己的胸口,心有余悸道,没有鬼追她,可是和有鬼追差不多。 小春欲哭无泪,她只想过好日子,可是好日子不让她过,她这次真是活该,自己给自己找麻烦,以后绝对吸取教训,再也不这样了! 她隐隐觉得,她的语嫣小姐,又要搞事情了。 …… “娘……娘……” “小妹” “娘你为什么打我……” “小妹” “娘,你不相信你的亲生女儿,却相信她一个外人……我恨你……” “小妹,醒醒”贺云清坐在床榻一侧,推了推贺语嫣的身子,她昏迷的也很不安稳,像是在做噩梦,浑身冒汗,脸色发红,眉头皱的可以夹苍蝇了,小嘴苍白干燥,都起皮了。 贺云清来的时候,她就在发呓语,摸了摸她的额头,就知道她烧的不轻。 翠柳在一边干看着,手足无措,恨不得自己躺过去为自家小姐受苦,“大夫怎么还不来!作什么那么慢!不是交代下去了,就算街上人多,先生赶路不便,也让人骑马带人来的吗!” “翠柳你去外头看看”贺云清说。 她拿帕子沾了水,放在贺云燕头上,打算先这样试着降温。 “娘……娘……燕儿恨你……” 贺云燕的眼泪流不尽似的,贺云清已经换了三条湿帕子了。 又从翘红那里接过一条干净帕子,动作轻柔的给她擦眼泪,既然叫不醒,就让她在梦里发泄个畅快吧。 没想到她憋心里憋到这个程度了。 让人心疼。 看来母亲在她心里到底是个结,贺云清又想起白天安氏央求她说情的场景,隐隐便有了打算。 翘红接过自家小姐递给她的湿帕子,又立刻转身拧了一条新的给小姐,贺云清拿下贺云燕额头上被捂热了的手帕,换上新的,对翘红说,“你现在就去找母亲,告诉她四小姐病了,问她来不来。” 翘红想自然是来的,以方才夫人那个急的样子,一说准来。 “奴婢这就去。” “大夫来了!三小姐!大夫来了!”翠柳小跑着进来,差点儿和要出去的翘红撞了个满怀。 这个大夫请的巧,竟是那日给装晕的贺语嫣看病的大夫,那大夫见到她也愣了一下,随即礼貌的点头笑笑,倒是没用贺府的礼。 “有劳冯大夫,我家小妹一直昏迷不醒,口中呓语不断,高烧不止,还请冯大夫一看”贺云清施了一礼说。 冯大夫有些压抑,又有些开心。上次见面,他曾说日后就称呼冯大夫即可,没成想这个贺三小姐竟然还记得,他可不觉得自己一个大夫有什么好让人惦记的,只把原因归结为贺三小姐的好记性和会做人上了。心里赞叹一句,也不废话,现在人家正急,他上前说了声得罪了,便拿了薄薄的帕子放在贺云燕的手腕上,仔细诊脉。 诊完脉又观了观她的面色,最后得出,“四小姐是郁结于心,心中郁闷难以疏解,憋出了内火,又一时大受刺激,内火外显,就成了如今模样。”冯大夫听她口中呓语,面色复杂道:“看来是四小姐和母亲心生嫌隙所致。” 第60章心病还须心药医 此时听到消息匆忙赶来的安氏,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大受打击。 “燕儿……是因为我,才病的?” 纤弱的身子摇摇欲坠,“夫人小心!”萃安连忙搀扶,用手臂环住安氏的腰身,差一点安氏就倒在地上了。 冯大夫看着有几分尴尬,这是内宅的事情,他一个大男人也不好劝说,人家的家事和自己总归是无关的。 他轻咳两声,“我这就去给四小姐开副药方,连吃三天便好。”说着不知要去哪里找纸笔,翠柳回神忙为他引路,冯大夫感激的笑笑。 安氏看清大夫的长相,才觉得有些眼熟,“这个大夫在哪里见过吗?”她问萃安。 下人的记性一般都好一些,萃安看一眼就认出来了,“回夫人的话,他就是上次给语嫣小姐开药的大夫。” 萃安一提醒,安氏就想起来了,“就是他啊,他的医术是很好的,他开的药方,上次嫣儿只喝了一次便差不多痊愈了,燕儿的病肯定也很快就好了!”安氏稍稍感到了些安慰,手捧着心处,朝床上还在眼泪汪汪叫着娘的贺云燕走去。 贺云清听到安氏的话,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但也懒得在此时说什么。 见她走过来,便起身让开,把床头的位置给安氏坐。 “母亲方才还要女儿给您找机会,女儿看这次便是。小妹她心里有苦,方才冯大夫的话,母亲也听到了,所以女儿想,小妹生病期间,母亲亲自照料,大约可让小妹软化些。母亲可愿意?”贺云清的眼神非常犀利,盯着安氏的目光,好像能看到心里去。 “你这是什么话啊,我自然要守着燕儿。” 贺云清略略点头,贺语嫣“病”的时候,安氏也是三天两头的守着,若不是贺语嫣自己不耐烦把安氏给打发走,安氏恨不得就住在嫣然院呢。此时她说守着小妹,贺云清倒是不觉得意外,她要是不愿,贺云清才心凉呢。 “是女儿说错话了,望母亲不要往心里去。”贺云清立刻就赔礼。 安氏哀怨的望着她,“你是我生的,我还不了解你吗,你是心里气我,故意说完气我,试探我,我对你们姐妹都是一样的心疼,唉,不说了,反正你们也不信。” 安氏又把目光放在贺云燕身上。 “娘……” 安氏被这意思叫的眼泪哗地就出来了,“娘在这儿的,燕儿不哭。”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两个女儿就不再撒娇叫娘了,而是正经却疏离的唤自己母亲,安氏心里不是不吃味的,如今久违听到这个称呼,心里一下就酸了,想起来她们姐妹俩小时候,一口一个娘亲,娘抱,黏她黏的要紧,她虽然觉得累但是很喜欢这样,可是现在女儿都不和她亲近了。 贺云清看着这一幕,还有安氏那带着回忆和落寞的眼神,便猜出来她在想什么,事实上贺云清也很无奈。 把她们都母女情分给消磨的快要一点不剩的罪魁祸首,就是贺语嫣,偏偏母亲总是觉得她是个好的。 “三小姐,药方看好了,只需要交代下人按时喂药便可,还有就是……”冯大夫欲言又止。 贺云清微笑,“冯大夫有话直说便是,不必顾忌。” “这心病得需心药医,我开的房子虽然有用,却只能治得了一时,治不了一世,所以……”冯大夫偷偷瞄了瞄安氏的方向,一切尽在不言中。 “我知晓冯大夫的意思。”贺云清点点头,“有劳冯大夫跑一趟了。” 冯大夫取了银子便拎着药箱离开,贺云清让翠柳去送客。 “小姐您不在这儿守着四小姐?”翘红见自家小姐目送冯大夫离开后,便要回云清阁,疑惑问道,方才得知四小姐生病,她还急的跟什么似的,这见到了人,反倒又要回去了。 “冯大夫说的对,心病还须心药医。我这是为了小妹尽早痊愈。”贺云清说。 “别傻站着了,我们走。”贺云清看了一眼安氏和贺云燕,头也不回的离开。 只希望借着这次生病,小妹和母亲的关系能有所缓和。 翠柳送走冯大夫,一回屋便不见了三小姐的踪影,只有一个安氏,温柔的将四小姐揽在怀里,和她一起哭,一边哭着一边说着哄人的话,还不时的为四小姐拿湿帕子敷额头,看的翠柳是心思百转,感慨万千。 她透着珠帘又看了会儿,最后识趣的退下了,去厨房亲自给四小姐熬药去。 也许这次生病,对自家小姐来说是一件好事。 她听了四小姐梦里的呓语都心疼的不得了,恨不得把她搂在怀里宝贝儿宝贝儿的叫,就不信安氏这个亲生母亲,会不触动,想想她哭的梨花带雨的,想必有些话也往心里去了。 她隐隐猜到三小姐的意思,暗暗感叹,三小姐的手段高明。 是那个只知道用手段作妖的语嫣小姐,完全比不上的春风化雨。 云燕园的事也传到了老祖宗的耳朵里,这府上大大小小的事,只有她不想知道的,没有她不知道的。 兆嬷嬷忍不住又夸了贺云清一句,“还是三小姐办事周全,上次老奴见她对大夫人是颇有微词,眼里失望的,如今恐怕是看在四小姐的面子上,又给了安氏一个挽回子女真心的机会。” “希望她这次能好好把握吧。”老祖宗眼睛也不抬的说。 兆嬷嬷顿了顿,“老祖宗好像一直都对安氏不喜,自从她嫁过来,老祖宗便免了她的请安。不知是何原因?” 老祖宗转着手里佛珠,微微睁开眼睛说一句,“就是不喜她的性子,软软糯糯,像个团子,任人拿捏,好坏不分。” 兆嬷嬷犹豫了一下说,“可当初老祖宗不还说大夫人这样的性子和大老爷很是相配吗?还说大夫人这性子的人温柔,对大老爷也体贴。” 老祖宗也难得出现一丝懊悔,“我当时没有想到大老爷要常年出门打仗,无法顾家,这家安氏完全管不了,还不是我这个老婆子一直操劳着,否则要是交到她的手上,这个家早就乱了套了。” 兆嬷嬷想了想说,“其实这件事,只出在一个人的身上。” 老祖宗斜了她一眼,“我有眼睛看不见?不用你来提醒我,我心中已有决断。” “老祖宗是打算?” “等李嬷嬷教了她们规矩,我便给她指一门婚事。” 兆嬷嬷吃惊,“那五皇子那边怎么办?老祖宗可曾想过,若是五皇子追究起来,咱们大老爷……” “他还没那么愚蠢。等大老爷和少爷他们回来,那就是整个大楚国的功臣,五皇子再受宠,还能为一个女人和我们贺家作对?别忘了贺家军。” 兆嬷嬷微微松了口气,“还是老祖宗看的明白。” “不知老祖宗可有人选?照语嫣小姐这个身份,恐怕找不到太好的,而语嫣小姐的性子又是个要强的,眼光太高,恐怕到时候她要是以死相逼不嫁,老祖宗要如何?” “眼光太高,也要看自己是个什么身份,她看不上别人,别人也不一定能看上她。人选我还没有确定,不过总归就是林家魏家方家那三家了。” “这三家的嫡长子都有了正妻,虽说语嫣小姐不是真正的贺家人,可以老祖宗您的脾气,恐怕不愿让养在贺家的人嫁给人做妾的,那老祖宗的意思,是要从这三家里面挑选一个庶子了?” “就你聪明。”老祖宗斜了她一眼,“这三姐也是书香门第,官家富贵,她能嫁过去已经是我对她的厚待,她若是不知足惜福和我闹,哼,那便由着她闹,最后还不是我哦说了算。她可不敢死,她比谁都怕死。” 兆嬷嬷不再说话,恭顺站在一旁陪老祖宗一起打盹儿。 贺云燕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口感舌头,渴的舌头都要冒火了,而且嘴里一直有一股莫名的挥之不去的药味儿,她张口叫说:“水……水……” 安氏猛地坐起身,急忙去倒水喝。 此时已经日渐黄昏了,室内也被翠柳点了蜡烛,安氏一人在这屋里,听着二女儿说了许多让她震惊的话,陪着二女儿一起哭了好多回,最后二女儿终于在她的哄声下老实的睡下了,看着二女儿乖巧的睡脸,她心里突然生出一股自豪满足感。二女儿安静下来的时候也一直攥着她的手,她盯着二女儿的睡脸,也想了许多事。 不知不觉,想了许久,最后被二女儿的声音惊醒了。 “喝水!”安氏把她从床上扶起来,靠在自己的肩头。 贺云燕闻到熟悉的香味儿,不由的拱了拱,“好香啊,这香味好熟悉啊。”她半睡半醒的就着安氏的手喝茶。 “慢点喝,还有呢。”安氏见她如牛饮水,怕她呛着,忙说,还拿着帕子给她擦嘴角的水渍。 却见大口喝水的贺云燕听到声音,身子猛地僵硬了,像是石头一般。 “娘?” 第61章蠢蠢欲动 贺云燕傻傻的表情也就维持片刻,不等安氏扬起笑脸关切,她就像六月的天一样,说变就变了。 “你怎么在这?”贺云燕别过脸,不待见的问。 “我……” “翠柳!”贺云燕忍了忍忽然就大叫。 不一会儿翠柳就掀开帘子匆匆进来了“小姐,您醒了!”她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惊喜。 “奴婢这就去告诉三小姐!”翠柳转头就要走。 “等等!”贺云燕瞪了她一眼,“送夫人离开。” 贺云燕看也不看安氏,指着安氏就对翠柳说,交代完后,就一个人闷闷的重新躺在床上,也不问情况了,背过身子蒙住头。 一看就是不想见安氏。 翠柳还真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夫人是小姐的母亲,她一个丫鬟哪里请的动她。 她为难的看着安氏,安氏眼中的痛苦让翠柳不忍心看。 此前她寸步不离,无微不至的照料自家小姐的时候,她都看在眼里,也觉得世上哪有不爱自己孩子的父母,除了个别,大都是疼爱的,尤其是这些大户人家。吃穿不愁,可不就剩下情了吗,人情,父母子女情,爱情,友情,主仆情,这些在大家族里,处处充斥着。翠柳看得多了,体会的也就多。 照她来看,夫人心里很疼这个二女儿,没准儿比疼爱大女儿还要重。 可是有句话怎么说?她记得以前二少爷没去北疆前在家曾经背过一句诗,叫什么——只缘身在此山中。 人看旁人看的清楚,看自己就糊涂了。就是这个理儿,翠柳想。 “夫人……要不您——”翠柳最后一番天人交战,决定还是听小姐的话吧,毕竟有时候逼不得,母女俩的隔阂不是一朝一夕的,想必也不是快刀斩乱麻可以解决的。 还是温水煮青蛙,慢慢来吧。 翠柳以为夫人会无奈配合,哪知令她惊讶的是,夫人竟然摇头拒绝了。 夫人没有理会自己,翠柳就站在一旁,着急的看着,看自家小姐还有什么吩咐,没有直接离开。 贺云燕不知道安氏没走,她蒙在被子里,也听不见脚步声,况且安氏的脚步声轻的不能再轻了,她等了一会儿,才慢慢拉开被子,打算透气。 快要闷死了。 “水——”贺云燕就要唤人倒水,她方才还没喝够,谁知一眼就对上安氏关怀备至的目光,她一下子就愣住了。 安氏方才是失落的,二女儿一醒来就赶自己走,她怎么不心酸,可是她忍住了,她想了很多。但现在见她这傻乎乎的模样,觉得很可爱,忍不住就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 贺云燕的眼睛,瞪得更加溜圆了。 她像是见鬼一样。 一向口齿伶俐的贺云燕,竟说不出半句话来。 翠柳也惊呆了。 夫人这样亲密的举动,已经很久不曾见了,想着也不是夫人不愿,实在是自家小姐太不配合,一见面就冷脸,或者和语嫣小姐对着干,夫人就是有心,对着她的大吼大叫也做不来这亲昵的动作。 翠柳最后同情而欣慰的看了自家小姐一眼,便又不吭不响的偷偷离开了。把这个小空间再次让给了母女俩,依照这个轨迹发展下去,翠柳觉得已经看到冰雪消融,那道隔阂墙也开始出现裂痕了。 嗯,小姐的耳朵真红。不像是发烧导致的,因为是在夫人亲昵的捏住她的小鼻子的时候突然红的。 翠柳下结论,她家小姐害羞了。 还有就是,原来夫人也没有无可救药。 “你,你干嘛!你干嘛捏我!”贺云燕不悦的瞪着安氏,可是却没有挣扎。 安氏温柔爱怜的笑笑,“自然是看我的燕儿可爱,生病躺在这里,可怜又可爱。” “你!你瞎说什么!你快松手!”贺云燕下意识就要别开脸,可是安氏捏住了她的鼻子。 她皱眉不开心的看着安氏的手,“再不松开我就打你的手了!”贺云燕孩子气的哼哼。 安氏对着口是心非的二女儿,粲然一笑。 越发觉得二女儿一直没变,还是那样天真可爱,就是好面子了些。 “你忍心打娘吗?”安氏问。 被“娘”这个称呼惊讶到,贺云燕一怔,随即就想到那一巴掌,怒火和委屈又上来,这次用了狠劲,一把甩开了安氏的手,背对着安氏又蒙住自己的脑袋,过了一会儿,声音才从被子里传出来,“你都舍得打我,我怎么不舍的打你。不是都说父母是子女的榜样吗。”她冷嘲热讽。 安氏大概是被她的态度给锻炼的习惯了,听到这话,也不像一开始那样心绞痛一般都难受了,她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伸手去拽贺云燕的被子。 贺云燕发现有人拽她的被子,忙就攥住被角,不让她得逞。 安氏到底没有贺云燕的力气大,她可是跟着两个哥哥习过武的,虽说也就回个皮毛,但到底力气大,安氏拽她不过,只好放弃。 在床榻上坐着,没有离去的打算。 “燕儿,娘打了你,是娘的错,娘向你道歉,好不好?你原谅娘,成吗?”安氏温声说。 贺云燕不理会她,半晌从被子里穿出一个冷哼,表示她的不屑。 她才没有那么好哄呢! 事实上在睁眼看到安氏的那一刻,她就想哭了,而当安氏亲昵的做出那个小时候的动作时,她就心软了,安氏自称娘的时候,贺云燕觉得下一秒就要答应原谅她了。 可是那一巴掌时时提醒着她,不能原谅,尤其那一巴掌还是在贺语嫣跟前打的。 “你这样闷着自己,闷坏了怎么办?娘看你还发着烧呢,快把被子掀开。”安氏说。 “你走了我就掀开。”贺云燕这次回答的很快。 “夫人,四小姐的药好了。”翠柳端着一碗药过来。 安氏接过药碗,“好,我走,你掀开吧。” “真的走了?”贺云燕问。 安氏没有回答。 “真的走了?” 翠柳张了张嘴要说,安氏制止了她。 被子里一阵窸窸窣窣,贺云燕一把拉下被子,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翠——你不是走了吗?!” 对上安氏的笑脸,贺云燕一阵懊悔,又要躲回被子里去。 安氏这次有了准备,先躲了她的被子。 “你先把药喝了。” “我不喝!”贺云燕说。 她要是配合才怪呢,凭什么她叫自己喝她就喝?贺云燕心里嘀咕,不盖被子也可以,索性就闭上眼,眼不见心为净。 “为什么不喝?喝了病才好的快。”安氏端着药碗劝道。 “那么苦我才不喝呢,而且我生不生病,病好还是不好,不管你的事,你去关心你的嫣儿就好了,管我做什么!我有三姐就够了!”贺云燕闷闷的说。 心里又埋怨她三姐,真是不够意思,她都生病了,她竟不来守着她,让她一个人面对母亲,这不是让她不好过吗! 若是翠柳知道她这一番想法,一定会替贺云清道一句委屈的,她才是用心良苦呢。 “说什么胡话呢,良药苦口利于病,喝了才能好,才有力气继续和娘斗气不是?”安氏说。 贺云燕快不认识自家母亲了。 她怎么能说出这种话呢?什么叫病好了才有力气继续和她斗气?说的好像她多不懂事似的!明明就是她错了! “谁和你斗气了!”贺云燕觉得事情在往一个奇怪的方向发展,她好像都生不起来气了,不对,她还是生气,只是和之前的生气不一样。 这种生气,带着一种莫名的无力感。 “嫣儿听话,就算生娘的气,也别和自己过不去。快把药喝了,凉了药效就不好了。” …… 嫣然院。 小春把偷偷打探的一切,都说给贺语嫣听。 “……夫人照顾了四小姐一下午,还好脾气的哄了她很久呢,不管四小姐怎么闹别扭发脾气,夫人也不生气,看着快和好了呢。” 贺语嫣扭断了梳子,“就这样和好,岂不是便宜她了?你说那位冯大夫说她是心病?” 小春低眉顺眼,不敢抬头,“是。” “那药方你可打听到了?” 小春摇头,立刻就下跪了,“奴婢无能,实在没有路子拿到药方。” 贺语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手指挑起她的下巴,“看来你是个无能的奴才,你说,我要把你卖到哪里好呢?” 小春心大颤,一个劲儿的摇头,跪着磕头,头磕的一声比一声响,“求小姐不要卖奴婢!求小姐再给奴婢一次机会!” 贺语嫣妖娆的站起来,“不,你这次要不回来,再给你一次机会,也是一样的结果。我可不想浪费时间。” 小春害怕死了,“奴婢愿为小姐做牛做马!只求小姐不要把奴婢卖出去!” 卖出去就是死路一条! “这样,你再去为我办件事,我就可以考虑,饶你一次。” 小春的心这才放下,稍稍松气,“奴婢任凭小姐差遣!绝无二话!” “你传消息到夫人那里去,就说我旧病复发了。” 第62章贺云清出手 小春一出去,就被翘红发现了。 先前她偷偷跟着贺云清的时候,就被荷香瞧了个正着。 荷香觉得奇怪,就把这事儿告诉了贺云清,贺云清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这个小春是谁。 贺语嫣上次在永寿堂丢了个大脸,这才两天又不安分了。 她是一天不找事,一天心里难受! 贺云清听到她的消息,就下意识厌烦。 可是为了防止她又打什么主意,便派翘红在暗中监视。 “一旦发现有什么不对,就想个法子拦住她,若是能将人带到我房里就更好了,我亲自审问。”贺云清是这样吩咐的。 翘红永远是天大地大,自家小姐最大。 小姐的话记得牢牢的。 她尾随小春,见她进了云燕园,靠近后听到她哀求两个丫鬟,要她们进去找夫人。 “四小姐病了,夫人在身边守着呢,夫人现下没空,有事以后再说。” 贺云燕院子里的下人,和她的脾气差不多,都是快言快语的,说话也直。 “可是语嫣小姐旧疾复发了,也病倒了怎么办,她昏迷不醒,一直巴巴的喊着婶母呢,我也是没办法才来找夫人的,两位姐姐就通融一下吧。夫人一向关心语嫣小姐的。” 小春说的一脸急切。 那两个丫鬟拿不定主意。 自家的主子和贺语嫣不对付,整个云燕园都知道,是以对小春也没有什么好脸色。可是她说那个贺语嫣病了……万一她们拦着不让进,事后夫人怪罪起来,她们还真的担当不起。 可是夫人好容易和自家主子的关系有些变化了,这个时候夫人要是被嫣然院的叫走了,那可不就是功亏一篑那么简单了,恐怕母女俩的关系,会彻底变了。 “风姐姐,你看这事怎么拿主意才好。” “我也不知道,你说说怎么就这么巧,她早不病晚不病,非得同我们小姐一起生病。谁知道是真是假。” “哎?你不是嫣然院的小春吗?” 正在这时,三人听到一个声音从后面传过来。 “是翘红姐姐啊。”两个丫鬟忙笑着叫人,像是看见救星一样。亲热的拉住她的手。因为贺云清和贺云燕的关系,两个院子里的丫鬟来往的也密切,尤其是最近一段日子,况且翘红在她们眼里是三小姐跟前的大红人,一个有本事的。所以她们拿不定的主意,交给翘红应该更好。 “翘红姐姐,这个小春说语嫣小姐生病了,旧疾复发,昏迷不醒一直喊着婶母呢,她要去见婶母,您说这事儿怎么办?” 翘红惊讶的挑了挑眉,“这么巧?”实则心里冷笑两声。 原来是这个打算,那个语嫣小姐真是无所不有其极。 “呵,贺语嫣用装病这一招还用上瘾了。”听到翘红的复述,贺云清也冷笑道。 “然后呢?你怎么说的?” 翘红有些得意,“奴婢告诉那个小春,说生病了应该去看大夫,小春说,已经请了大夫了,奴婢就问大夫怎么说,小春说大夫说语嫣小姐是心病,奴婢就问什么心病,小春为难的说是姐妹之间的心病,心里受委屈,憋闷的。奴婢当时快要被气笑了,语嫣小姐可真是什么都学啊,她真的就把所有人都当傻子吗?奴婢一生气,就告诉那个小春,说方才她听说老祖宗找了大夫来配滋补的药,恰好可以去嫣然院给她的语嫣小姐看一看,以防诊错脉。” “那小春怎么回答的?” 翘红噗嗤一笑,“她吓坏了,小脸白的2跟什么似的,估计是怕奴婢真的将事情捅到老祖宗那里,随便找个由头就走了。不过小姐啊,咱们老祖宗的名义可真好用。”翘红忍不住有感而发。 “那是,贺语嫣不久才被老祖宗敲了一记,就算再怎么不安分,短时间内也不敢招惹老祖宗,她也只能在一房内院里斗了。”贺云清笑说。 “不过你就这么回来了,那个小春估计还会再去。贺语嫣可不是会轻易放弃的人。”贺云清看着手里在说话间绣好的那只大燕,对着阵脚处将丝线咬断,满意的看着手帕,展开在自己腿上,“这下终于绣好了,等小妹病好,我就送给她。” “四小姐一定喜欢。”翘红说。 贺云清起身,将手帕放在柜子里锁好,便站在一扇屏风旁,微微伸展着双臂,侧头对翘红说,“咱们穿上披风,去一趟嫣然院。” “小姐您亲自去?” “不然呢,这个好妹妹都说自个儿病了,我这个当姐姐的,怎么也得去关心一下不是吗。”贺云清勾唇一笑。 “可是她不是装的吗?”翘红疑惑归疑惑,却已经走过去,从屏风上拿下那件这两天小姐一直穿的披风,这披风还是前年大少爷送给小姐的,其实现在穿都有些小了,本该丢了的,可是小姐不乐意。非要坚持穿。翘红知道她是在四年父兄。 天已经不早了,翘红提着盏六角灯走在一侧为贺云清照亮,不一会儿就到了嫣然院。 隐隐能听到里面传来的呵斥声。 “小姐,好像水小春的哭声,看来事情没办好,语嫣小姐气的不轻呢,她是一贯会装吗,就不怕被人听了去?” “你的道行还是不够,便是被人听了去,问起来她也能把自己安然无恙的摘出去,一说全是别人的错,你信不信。” 翘红无语,“还真是。” “三小姐!” 小英不知道从哪个旮沓里跳出来,忽然就拦住了她们的路。 翘红淡定的笑着,颇有几分她家小姐的风范,这可是她偷偷观察自家小姐,而后在房中对镜子苦练的结果。 看在小英眼里,就是一种碾压。 “小英啊,你出现的正好,听说你家小姐病了,我家小姐很是担心,就来看看,还请你进去通报一声吧。”翘红说。 小英一吓,“这不行!不行!” “为何?” “因为……小姐歇息了!对,小姐歇息了!” “小英,你这是逗我玩儿呢,你和我说笑不打紧,咱们都是做奴婢的,可是三小姐在这儿呢,你还想睁着眼睛说瞎话不成?屋里头声音那么大,跟个杀猪似的,你家小姐能睡得下?当我们都是耳聋不是?” “啊,不是!不是这个意思!”小英惶恐,“小姐她不适合见客。” “你这话又不对了,都是自家姐妹,什么客不客的,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便是我家小姐直接进去,也没什么的,既然你家小姐没有歇息,那三小姐去探个病又怎么了?你这样百般阻拦,莫非有什么猫腻?” “不是!怎么会……不可能!只是……”小英快哭了,她实在是找不出借口啊。 “行了行了,我也不为难你,你快进去通报一声吧,不然我们就直接进去了?”最后一声,翘红像是在威胁。 小英咬咬牙,一狠心就跑进了屋子里。 贺云清见小英进屋映照在窗纸上的影子不到一会儿,就听里面的叫声戛然而止了,是有人捂住了她的嘴,从窗纸上就能看清楚。 贺语嫣大概没想到吧。 翘红循着自家小姐的视线一看,惊叹,“果然还是小姐聪明,奴婢跟着小姐有的学呢。” 贺云清不由评足一句,“马屁精。” 翘红乐的不行。 小英很快出来,“我家小姐正在沐浴,方才是不懂事的下人做错事,在受罚呢。”还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强调一句,“我家小姐不知情。” “不是生病了吗?生病了还要沐浴?”翘红笑问。 这个问题小英好像已经事先猜到了,也可能是贺语嫣提起吩咐的,“我家小姐洗的是药浴,是大夫特意开的。” 贺云清笑了一声。没有问她什么。 把这交给翘红。 “那我们就进去等着吧,三小姐来一趟,你连屋子都不让进?你家小姐平日不都说姐妹情深吗,怎么连杯茶都不让她的好姐姐喝?” “这——” 显然这超出了小英的应对范围。 语嫣小姐没说啊!小英心里急得火急火燎,“若是怠慢了三小姐,你家小姐会生气的。” 这次小英明事了一回,在心里想,我要是好好招待了三小姐,我家小姐才生气呢。 可是心里再怎么诽谤,也拦不住翘红挡在她身边,恭请三小姐进屋的事实。 小英绝望的回忆着头发被揪了一地的小春的惨状,抱住自己的头,生怕最后变成一个尼姑,她还想着嫁人呢! 可是她连一个人都拦不住,小姐能放过她吗? “语嫣妹妹。”贺云清进屋,笑吟吟的一眼就看向贺语嫣此刻的位置。 她正急着让头发披散的小春给她脱衣服,鞋袜脱了一只,还剩一只挂在半空,十分有失斯文。 贺语嫣没想到她悄无声息的就进来了,神色一怔后,便迅速掩盖自己的慌乱,故作镇定,“小春,你下去叫人把浴桶里的水给倒了,里面的药材可不要丢,大夫说可以用三次呢。” “是!”小春的唇色都是白的,贺云清打量了她几眼,视线落到床榻下面那隐隐的头发丝。 “清姐姐来做什么?” 贺语嫣的脚有意无意的挡住贺云清的视线,虚弱的笑问。 好像前几日两人的暂且摊牌都是假的。 第63章警告 “听说语嫣妹妹你病了。”既然她装不知道,那她就陪着她。她叫自己一声姐姐,便是唤她一声妹妹又何妨? “真是什么也瞒不过清姐姐呢。”贺语嫣说的阴阳怪气,偏偏又看起来很是虚弱的靠在床头,由着丫鬟给她盖被子,她头后枕着一个枕头,就这样半躺着半坐着和贺云清说话。 “这话该是我说给语嫣妹妹才是,你对燕儿有多关心,我就对你有多关心。”贺语嫣笑吟吟,看起来很好说话的样子。 贺语嫣被噎住了。 她这是拿云燕园的事堵自己呢,贺语嫣想。 “语嫣妹妹说病了,在泡药浴是吗?” 贺语嫣环视四周。 “不知妹妹方才在哪里沐浴?不但没听到水声,妹妹的头发也好像是干着的呢。” 贺语嫣眸色冷下,皮笑肉不笑,“姐姐不要再装成姐妹情深了。” 对上贺云清那高高在上的眼光,淡定不屑的样子,让贺语嫣以为她在看尘土一般,自尊心上来,她便不愿意再和她扯谎下去。 因为贺云清的眼神告诉她,她什么都知道,就是在逗她玩儿一样,听她一个谎圆另一个慌,好像在欣赏她被她玩弄手掌的慌张。 索性,她直接摊开。 她知道自己冲动了,可是她更加不能忍受贺语嫣对她的轻视! 贺云清转换的也很快速,一点儿没有突兀感,闻言便收敛了笑脸,“妹妹又要倒打一耙了,是你先和我姐妹情深,一口一个姐姐的,我若是不配合,岂不是不给你面子?” “别假惺惺的了,你也该知道我不欢迎你,我让丫鬟找个由头,就是让你走,你不识趣,非得进来。”贺语嫣冷哼着说,目中无人的无视贺云清,直接就躺下了。 这是要送客的意思。 贺云清不急,她四处看了看,找了一个椅子坐下,双手交叠在腹前,手指像是弹琴一样有节奏的敲打着,盯着贺语嫣的后脑勺,最后噗嗤一笑。 笑的贺语嫣刷地掀开被子,怒目而视的看着贺云清,“你笑什么?!” “笑可笑之事。” “哪里有可笑之事!你分明是看着我在笑!你说我可笑?!”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贺语嫣步步紧逼,贺云清四两拨千斤,泰然自若,那闲散淡定的态度,仿佛是在自己的云清阁,而贺语嫣才是那个不速之客。 “我不想和你玩文字游戏!这里不欢迎你!请你离开!” “我会走。”贺云清说,“我也对你这儿没有什么好印象,我只是有一个疑问,困扰我许久,若是不能找妹妹解答,就无法安睡,不知妹妹可否告知?” 贺语嫣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眼里带着厌恶和不满,“无!可!奉!告!” “妹妹知道我要问什么?” “不知道!” “那是妹妹心虚?” “你才心虚,若不是你,老祖宗怎会在那日如此下我的面子,我如今在贺府就是个笑话,若是日后我的姻缘受到影响,我第一个饶不了你!” “哼”贺云清似笑非笑,“妹妹当真觉得,我会影响到你的姻缘吗?” 贺语嫣撇过眼睛不去看她,被贺云清的那双清水一样逼人的目光看的她心虚,总觉得她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好像什么都知道。 “下人们都怀疑我和别人私通有染,不知廉耻,这还不够吗?”贺语嫣甩了脑海中那不切实际的想法,冷声质问。 “虽然妹妹说的夸张了些,可我想问,他们又说错了什么吗?”贺语嫣嘴角始终保持上翘,贺语嫣的气势在她面前立刻就弱了七分,狼狈不堪。 “你!”贺语嫣无法辩驳,“你若是来找我不痛快的,尽快滚!” 贺云清眸色一沉,“我说了,我是来请教一件事的。” 贺语嫣不答。 就是故意不理会。 “我来请教,如何才能做到,像妹妹这般不要脸,还天天生病的。” “贺云清!”贺语嫣也不躺着了,摔了被子就要下来和她拼命。。 “你骂我!”翘红拦住了她,而贺语嫣的丫鬟也拦住翘红。 翘红战斗力很强,以一拦三个,被护在身后的贺云清,淡淡的垂眸看着自己的指甲,将手伸到眼前看来看去,好像在研究改日涂什么花汁。 “不说以前,就说最近,妹妹装病,佛堂一次,如今又是一次,我看妹妹气色很好,还有力气要打我,可不像是病了。如今我小妹和母亲方方关系缓和,你又要横插一脚,破坏她们母女情意,我这个当姐姐的,能答应吗?至于说你不要脸,我倒是唏嘘,平生父母与老祖宗教导我一个大家之女,知书达理,修习各种礼仪,没有哪个叫我骂人的,而我第一个骂人的话,就送给了妹妹你,实在可叹,我还真是奇怪,妹妹的脸皮,到底是厚呢,可以丢了一层,还有一层可用。还是薄呢,薄的好像没有一样,所以也就无所谓要不要了。” “你!你再说一遍!”贺语嫣气的两眼通红,随时要和贺云清拼命。翘红下死劲儿拦着她。 “太长了,我不想重复,接下来还有,妹妹还能听下去,我不愿用妹妹这里的茶水解渴,只好说一遍了。妹妹心思不好,一边嫌恶我母亲,一边以霸占我母亲为骄傲得意,自以为这样就能高我们一等,今日我便告诉你,可还记得我父兄?” 贺语嫣挣扎的身子,忽然就停止了。 贺云清的父亲哥哥,她想起来了。 好久未曾想起了。 尤其是贺云清的大哥,贺徽清。 她更小的时候,曾偷偷爱慕着的,可是他与贺云清贺云燕两姐妹亲近,同她虽然客气却始终保持距离,就连贺徽林也是。 可是贺徽清一走就是两年,记忆里的少年的面容已经模糊了,她的心思也好像随着时间消失了,如今她越发认清现实,再没有什么比权势更好的东西,况且五皇子一表人才,容貌比贺徽清还要好,而且身份也高他一倍不止,五皇子才是她应该放在心尖儿上的人。 至于贺老将军,贺语嫣想想就后怕。 他经常板着脸,看人的时候,就像是能听到人的想法一样,她最害怕的就是贺老将军。 “你,你提他们做什么!”贺语嫣气短了。 但她依旧掩饰住自己的恐慌。 在一房待久了,她差点都忘了一房的男人们,她只以为把安氏掌握在手里就一切安好了。 可那三个男人,哪一个是她能控制住的? 贺云清笑着望着贺语嫣,“因为……他们快回来了。” 贺语嫣突地睁大眼睛,“你说什么?!” “我说,我父兄要回来了,可以为小妹做主撑腰的人,可以帮我母亲明辨是非的人,可以轻易看穿你的柔弱把戏的人,我的父兄,要回来了。”贺云清慢慢起身,一字一句的说着,朝贺语嫣走过去。 一步,一步,好像在踩着贺语嫣的心,她全身的血液都好似凝固了,怎么可能! “你骗我!” 贺语嫣才不信,两年都没消息,北疆战场一直在拖着,很多人都说没个十年八年的,都不可能结束。 可为什么这么快? “我为什么要骗你?”贺云清走到她跟前停下。 近在咫尺的距离,让贺语嫣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压迫感。 她下意识就后退一步,直接跌倒在了床上。惊恐的看着笑的很像魔王的贺云清。 “你想让我害怕!所以你骗我!”贺语嫣伸手指着贺云清的鼻子说。 “我可不可以理解你的意思为,你害怕我的父兄?” 贺语嫣被点出心思,恼羞成怒,“我为什么要害怕?!” “这个,就只有你自己知道了,我父兄堂堂男儿,光明磊落,胸怀坦荡,只有心怀不轨,恶毒之人才会害怕。你是吗?” “你不要血口喷人!” “你的病好了吗?” “你不要转移话题!” “我让冯大夫明日过府来为你诊脉如何?” “不用你假好心!” 贺云清见她因自己的靠近,而不断往床脚退缩的模样,心生嘲弄,原来她贺语嫣也不过如此,以前也许是自己因为前世的经历,而把她看的太高了,她现在还小,喜怒还做不到完全的不形于色。 “我不是假好心,你要相信我,我倒是希望你能病死”贺云清用笑吟吟的表情,轻描淡写的语气,说着咒她死的话,贺语嫣要崩溃了。 她看贺云清的眼神里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惊恐,好像贺云清越来越让她陌生了,而她又有一种感觉,好像这样的贺云清,才是真正的贺云清,以前她都是伪装的。 “我请大夫来当面给你诊脉,并且,让老祖宗亲自坐镇。” “你无耻!”贺语嫣气急败坏,叫老祖宗也来,那不是要逼她走吗!大夫万一不配合,她就会被老祖宗赶出去的。 “所以啊,不该动的心思,不要动。不是你的,不要谋。还有就是,千万千万千万,不要把人都当傻子来看,须知这个世上的聪明人不止你一个,而真正的聪明人都不喜欢张扬,而你?” 贺云清嗤笑一声,“翘红,我们走吧。” 第64章京都要闻 京都刮起了一阵风。 这风向直指最默默无闻的二皇子。 二皇子打胜仗了。 北疆传来捷报,他率领一万大军与贺老将军并肩作战,截断北狄国军讯,且部署一百人秘密闯入敌军后方阵营,来了一招声东击西,最后还唱了一个空城计,一把火烧了敌军的粮食,恰逢北狄国后补给粮久久未到,敌人猝不及防,而后被围困三天三夜,力竭而降。 贺老将军声称是在二皇子的率领下才打了一场漂亮的翻身仗,在传给朝廷的捷报上,对二皇子大夸特夸,三皇子五皇子连同太子,脸黑成了墨块儿,文武大臣们一个个下巴都要脱臼了。 这还是他们熟悉的二皇子吗?原本以为送死的可怜虫,一招翻身变成了个英勇善战,智勇双全的英雄。 对此楚皇颇为淡定,大笔一挥,“迎二皇子进城,封二皇子为墨王,赏金玉府邸,良田千倾,赐五珠冠。” 于是二皇子一跃成为京都如今最为炙手可热的皇子之一。 以往唱衰的风向纷纷倒戈。如今京都百姓盛传。 “二皇子玉树临风,风华绝貌,堪称大楚国第一美男子。” “二皇子文武双全,昔日以一手煮酒调论败江南第一才子令狐风,今日以一招旗开得胜超越贺老将军,实乃大楚国之幸。” “他还是先皇后遗腹子,如今天家的嫡子呢。” “二皇子有戏了。” 碧书酒楼二楼有两人凭栏眺望,面色不虞。 “愚昧小儿,懂什么打仗领兵,不过是瞎猫碰到死耗子,运气好罢了!”楚怀玉气冲冲的说,满眼的不甘心,“若早知道会打胜仗,我当时就——三哥就不必装病在府上休养了!不然这功劳就落在了三哥的头上!” 楚晋栎负手而立,“运气吗?” 楚怀玉跑到里间端了一杯酒,“不是运气还能是什么?他连军队都没去过吧?他怎么领兵?我看八成是贺老将军让的军功。” “他没有理由这样做。”楚晋栎否决道。 “三哥,我们又了一个对手。”楚怀玉递给楚晋栎一杯酒,面色沉重的说。 “不过是个刚长出翅膀的鸟儿,没有父母的庇佑,他又能蹦跶多久呢?”楚晋栎好似没有放在心上,可眼中尽显杀伐之色。 百姓活跃于市井之中,大户人家热闹于内宅里,贺府的下人们进进出出传了这许多消息,加上贺老将军寄回来的家书,让贺家人都知道了个大概。 “听说大哥二哥都做了二皇子的急先锋,此次战胜北狄国,他们功不可没!陛下有封赏,分别封为左将军右将军。” 贺云燕的病气也没了,兴高采烈跑到云清阁讨论父兄要归家的事。说起军功,满脸的自豪。 “二皇子风头旺盛,把父亲完全给比了下去”贺云清倒是没有多少激动,更多是松了一口气。 二哥的命,算是保住了。 “这个二皇子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贺云燕意外道,“别说其他人,连我都觉得他是去送死的,谁能想他帮了父亲打胜仗!” “朝局又是一阵风云变幻。”贺云清高人一样,淡淡的说。 “三姐,不要在我面前装深沉,你的帕子绣好了吗?给父兄的荷包绣好了吗?他们可要回来了!”贺云燕小脸红扑扑的,气色很好。 “你以为我和你一样,不擅女红?早就准备好了。明日父兄就要回来了。”贺云清说。 “老祖宗说我们可以去城门接人!”贺云燕握住贺云清的手,激动的嚷嚷着,“老祖宗一贯不喜让我们抛头露面,可是此事非同一般,时隔两年没见,老祖宗也老泪纵横,她说我们要带着斗笠,坐马车出行。” “晓得,只要能让我们去城门接人,便是穿男人衣服都可以!”贺云清也沾染上了喜悦之情。 “对了,母亲去吗?”贺云清想到前几日的事儿,故意问道。 贺云燕支支吾吾,“应该去吧。” 老祖宗的永寿堂里,也设了一个小佛堂,专供她平日里给菩萨佛祖上香来用。 听闻朝廷传来的消息,她便呜咽哭起来,将自己锁在佛堂里,烧了几炷香,不断的感谢佛祖菩萨。 “我就说昨日那香烧的极好!就是大吉之兆,昨夜入梦还梦到了一朵红莲,今日便听到如此喜讯!佛祖保佑!”老祖宗五体投地的跪拜,激动难耐。 兆嬷嬷在门外守着,也正对着大门的方向不断的磕头,道家佛家儒家都被她拜了个遍,但凡能感谢的,她都感谢了。 老祖宗呜咽了一会儿,又和老太爷说了些话,便淡定的从佛堂里出来,吩咐丫鬟立刻给她沐浴更衣,今日早睡,明日早起,要神清气爽的去接儿孙回府! 次日一早。 贺府的下人忙碌的抽不开身。 管家和贺云清指挥着下人挂红菱,掌灯笼,买鞭炮,贴红纸,购美酒佳肴。 “这里这里!”管家指着屋檐下掉的灯笼,“快快捡起来,务必在老爷少爷回来之前把一切都办妥当了!老祖宗重重有赏!” 楚国打败北狄国,那是千秋万代可传颂的功业,纵使最大的功臣不在贺家,可要数第二,且纵着看,贺老将军的功劳,不比二皇子的小,若非他之前一直在坚守着,二皇子也没有用武之地。 可贺老将军本就是护国大将军,也没得往上继续封号,便追封安氏为一品诰命夫人,算作嘉赏。 府上喜事一件接着一件,连下人们干事儿也利索了,红光满面,脚下生风。 “三姐!快去换衣服,马车该走了!”贺云燕跑过来提醒。 因为安氏不能管家,老祖宗从那日让贺云清查案之后,便将管家的权利交给了贺云清,她同管家匆匆告别。 贺云清自知要快,可翘红偏偏拖着她,要给她梳一个最好看的头发。 “小姐您不懂,二皇子如今在京都可有名气了,这京都的大家闺秀可都会偷偷跑去看呢,一个个打扮的花枝招展,您要是素了,可不就被比下去了吗?” 翘红的理由很充分。 贺云清无奈道:“我是去接父兄的,又不是去接二皇子的。” “那也不行,小姐无论到哪儿,都是最好看的一个!” “可你别忘了,老祖宗可是特意吩咐要带着遮脸的斗笠呢,你梳头梳的再好看,别人也看不见。”贺云清索性起身,不让她再往自己头上插簪子,把脖子都累住了。 就这样到了门外还被贺云燕嫌弃了一顿。 “磨磨唧唧的,三姐是又洗了个澡吗?真是的,万一耽搁我占好位置,我就和父兄告状!”贺云燕抱怨道。 贺云清一个眼神扫过去,她就不敢说话了。 今日的街道拥挤如潮水,马车寸步难行。 好像整个大楚国的人都来城门了。 “三姐,你看看我说的没错吧!那是兵部侍郎的女儿,那是户部侍郎的女儿,还有那个,是太傅之女,她们都是来看哥哥!” “为什么不能来看二皇子?”贺云清说。 贺云燕还撩起车帘伸脖子往外看。 “二皇子没有哥哥们好看!”贺云燕理直气壮的说。 才怪。 贺云清公允的评价,楚君墨说是大楚国第一美男也不为过。 不过知道小妹是爱兄心切,并不在这事儿上争个高低,况且与她何干? “清姐儿燕姐儿,马车不通,我们都下来吧,戴好你们的斗笠,莫要被人看去。”老祖宗从前面探头,叮嘱道。 安氏也从一边的马车下来,朝贺云清两人走过来。 她身后跟着贺语嫣。 一见她,贺云燕就不开心了,“人家皇家逢上喜事喜欢大赦天下,老祖宗也跟着瞎凑热闹,贺语嫣非要跟着来,她竟也允了,真是让人糟心。” “为她破坏心情不值当。”贺云清说,拉着贺云燕的手。“老祖宗一早就把整个云风客栈给包下了,我们去那儿站着,不用跟人挤,在上面看的也清楚。” “快去快去!母亲她们快追上来了!”贺云燕风风火火的扯着贺云清跑,和安氏两人擦肩而过。 安氏无奈摇头。 贺语嫣今日心不在焉,也不如以往娇羞了,反而惴惴不安的样子。 “婶母,是不是我又惹燕妹妹不开心了?” 安氏笑了笑,“我们也快上去吧。” 贺语嫣更加不安,觉得安氏对她的态度也不一样了。 “来了来了!” 有人大声喊道。 “领头的是二皇子!贺老将军和两个少将军!” “快看!二皇子果真名不虚传!生的貌比潘安!” “两位少将军也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呢!” “三姐三姐!你快看快看!他们真的回来了!真的是他们!”贺云燕跳着蹦着,贺云清的手臂都快被她拽断了。 “三姐快看!大哥二哥在和我们打招呼呢!”贺云燕激动的说,使劲儿的冲下面一个方向挥手。 可不曾想,不小心把贺云清的斗笠给打掉了。 带纱的斗笠顺着风就悠悠的飘下去。 贺云清暗道一声不好,丢开贺云燕去追斗笠。 这斗笠和女儿家的手帕是一样的私密东西,被人捡到了很可能影响闺誉。 第65章别来无恙 贺云燕发现自己闯祸,真是乐极生悲。 她半个身子靠在栏杆上,往下就喊,“大哥!二哥!三姐的斗笠掉了!快帮她捡起来!” 她的声音响亮,愣是破开了人群的吵闹冗杂声,清晰的传到贺徽清贺徽林两兄弟的耳朵里。 他们下意识就抬头看去。 一个白色带纱的斗笠正随风飒飒飘来。 贺徽清贺徽林蹬着脚蹬,从马上直直站了起来,伸手去够那飘过来的斗笠。 贺徽林离得最近,就要够到了,可那风又往东一吹,恰好和他错过。 本以为斗笠会掉在地上被后面的大军踩扁。 一只修长的手抓住了。 贺云清气喘吁吁的跑下来,挤过人群,一出头就看见自己的斗笠在一个人的手里。 她长舒一口气,不过那口气还没上来,就忽然觉得,这只手好看的有点眼熟。 循着手思索着往上看,陡然就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黑眸。 “贺三小姐,半月未见,别来无恙啊。”楚君墨骑在高大威猛的骏马上,一身带着煞气未散的铠甲,在阳光下反射着磷光。左手勒着马绳,右手拿着她的斗笠,自上而下俯视着贺云清。 让她有一股低他一等的感受。 上了战场的人就是不一样,且不看父兄三人,单是楚君墨就是一身凛冽刺骨的气势,让人靠近就觉得危险。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隐隐嗅到了血腥气。他受伤了?还是那只是铠甲上敌人的血? “恭贺二皇子旗开得胜,凯旋归来。”贺云清淑女的行了一礼,便盯着他手中之物,“那是云清的,二皇子可否还给我?” “我还以为这是你送给我的贺礼呢。”楚君墨略一挑眉道。 贺云清腹诽他一句,大庭广众也调戏良家妇女,他就不怕被说闲话吗。 “二皇子说笑了,这是女儿家的私密物,怎可赠与旁人。” “那贺三小姐就太没诚意了,光是道贺,却无贺礼,你倒是口头便宜。” 楚君墨浑然不察觉身边一左一右两兄弟“炯炯有神”的探究目光,自在的好像在自家的后花园里。 “二皇子说笑了。” “我可没说笑,你为何总觉得我说笑?” 贺云清垂眸不看他,转头瞪了看笑话的二哥贺徽清。 “清儿”贺徽清原本戏谑的眸子也变得感怀热泪了。 “二哥可别哭!哭了就丢人!许多千金小姐都看着你呢,别让人笑话” 贺徽林也难得笑了。 “清儿,你长高了。”贺镇远收回在楚君墨身上的探视,盯着贺云清片刻,淡淡的说。 “父亲却又黑了。”贺云清红了眼,鼻子酸胀,父亲不但晒黑了,还更加瘦了,皱纹也多了。 “我一直都是咱们家最黑的一个,白也白不到哪儿去。”贺镇远嘴角漾起一抹轻微的笑意。 “你母亲还好吗?” “嗯,都好。”贺云清说。 “清儿啊,你不让二哥哭,你也别哭啊,看看那眼泪都在打转,快掉下来了。快快戴上你的斗笠吧,别给咱们贺家丢人。”贺徽清玩味的说。 “二皇子,请把东西还给我吧。”贺云清知道这是二哥特意给自己解围。 她都能感受到身边无数双眼神散发的恶意了。 “过来。” 楚君墨笑吟吟的说。 两人本来离得就近,贺云清不过多走了两步,就到了他跟前。 “二皇子……” 他一抬手,就止住了她喉咙里要说的话。 贺云清呆呆的看着他,满脸的不可思议,他竟然亲自给自己戴上了! 虽然动作很简单,往头上一放而已,可是这可不是普通男女能有的亲近! 大庭广众之下,他想做什么? 他一定是故意的! 贺云清眼里冒出两蔟火苗。 看他笑的那样狐狸。肯定没安什么好心! “二皇子和小女认识?”贺镇远惊讶过后,偏头问道。 贺云清发现父亲对他的态度很是恭敬,下臣对上位着的尊敬是必然的,可很多只是浮于表面,而贺云清看的出来,父亲是打心眼儿里对二皇子敬重。 就连他刚刚当着父亲的面调戏了她,父亲也面不改色,问两人是否是旧识。 “清儿长大了。”二哥贺徽清朝她眨眨眼打趣道。 长大你个大头鬼!贺云清心里想,可是看着二哥脸上那道浅浅的疤痕,心里不是滋味儿,他们身上肯定不止一条疤痕。 这两年也不知道都吃了什么苦。 “二哥也长大了,可以娶妻生子了,老祖宗整日都念叨着呢,日后总要得偿所愿了。”贺云清说。 她和二哥的相处方式就是这样,不过以往总是二哥闹她多一些。 贺徽清果然惊讶,“清儿真的长大了,不但变得更漂亮,也更牙尖嘴利,往日我一说你就哭,现在都能呛我两句。真是岁月不饶人啊。” 贺云清欲哭无泪,差点笑出声。 二哥才多大点儿,二十岁整,便感叹出岁月不饶人这句话了,真真让人可笑。 “是啊,清儿怎么看二哥的眼角,长了几条皱纹呢?大哥就没有。”贺云清笑的很是无害。露出一口糯米牙。 楚君墨被兄妹俩晾在一边,也不觉得尴尬,饶有兴趣的欣赏着少女不一样的一面。 娴静的,沉稳的,恼怒的,聪慧的,淡定的,害羞的一面他都见过,唯独这俏皮的表情他不曾看过。 “清儿莫要开这种玩笑!二哥我风华正茂,怎么会像父亲那样长——” “嗯?”贺镇远威严道。 “哈哈,玩笑,玩笑,父亲也是宝刀未老。宝刀未老。”贺徽清当成就怂了。 他一直是欺软怕硬。 “三姐!老祖宗叫你回来!”远处贺云燕喊道。 她心里咯噔一下,忙放下斗笠上的纱跑回去了。 “刚刚那个是谁啊?和二皇子站在一处,郎才女貌,十分相配!” “没听人家叫父亲和大哥二哥吗!那是贺家的小姐!” “哪个小姐?贺家好几位小姐呢!” “贺三小姐!贺家的嫡长女。” “那和二皇子的身份很是相配啊。方才二皇子做出那样亲密之举,还有看贺三小姐的眼神,说俩人没什么我第一个不信!” “你想多了,你没看二皇子和贺家几个少爷关系那么好,说不准人家只是把贺三小姐当成妹子呢,给妹妹顺手戴一下斗笠怎么了?你们竟瞎琢磨,小心坏了二皇子的清誉!他最是洁身自好了!” 议论声一个不拉的传到楚君墨的耳中,他嘴巴的笑意越来越深。 “远儿!清儿!林儿!”人马走到客栈门口,老祖宗再也忍不住的迎了上前。 贺镇远连忙下马,搀扶着老祖宗,动容的叫了一声娘。 贺徽林贺徽清也连忙下马,“老祖宗。” “哎!乖孙子,我日日盼,夜夜盼,你们可算是回来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老祖宗抱着他们一个个的去摸他们的胳膊,检查有没有受伤。 “我们回家!”老祖宗激动的嘴唇还在哆嗦。 楚君墨一直望着不远处的一辆马车上。 翘红正扶着贺云清上去。 风一吹,轻轻把那夹层的纱给拨到了一边,露出贺云清柔美润白的侧脸。 楚君墨心中一动,捏了捏手心,觉得手心蓦然发痒。 不过一瞬,贺云清就进了马车,他再也看不到了。 马车缓缓前行,走在他们前头。 “二皇子,今日实在归家心切,我们就先告辞!他日再请二皇子过府一叙!”贺镇远抱拳说。 “贺老将军客气。贺家上下一心,妻贤子孝,令我看了很是羡慕,贺老将军不必顾念我,但可回家团圆,想必他们等这一天等了好久了。”楚君墨望着那辆远行的马车,直看到它消失在人群之中。 贺镇远也只是勉强忍着罢了。 在外头还好,一回到贺府,看到熟悉的一草一木,就连下人也让他们感到亲切。 贺徽清昔日的贴身小厮元宝,贺徽林的贴身小厮福宝,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进门就跑过去抱着两人的大哭哀嚎。 场面一度热闹非凡。 还是老祖宗呵斥两句,让他们带主子下去洗尘。 当夜贺府鞭炮锣鼓齐响,张灯结彩,灯火通明,还请了戏台子唱戏,咿咿呀呀热闹极了,四房的人都出来聚在一个大院子里,露天摆了五桌的酒席,为功臣接风洗尘。 与贺家人口兴旺的热闹相比,楚君墨就要冷清许多。 等贺家父子走后,青峰便从人群里走出来了,和主子分开才半月,他也是担惊受怕,虽然相信主子的能力,可毕竟是主子第一次领兵打仗,最后得了这样的结果,青峰心里是无比骄傲的。 有一荣俱荣的感受。 他接过楚君墨的马绳,为他牵马。 将大军安置好,楚君墨便回了府邸。 “殿下,陛下要赐您府邸,这个地方怕是住不久了。” “选在了哪儿?” 青峰拿出一张纸来,“陛下划了三处地方,盛公公送来的,说是您回来了自己选一个。” 楚君墨一边脱衣服一边接过那张纸,“象街?怎么听起来这么熟悉,那里也有空地吗?” 青峰摇头,“那里虽没有空地,可是有一处奢华的宅院,是昔日丞相旧居,后被满门抄斩,便被封锁了,盛公公说若是殿下要住,就会翻新重建。” “那就这个了。”楚君墨点了点。 “可毕竟曾是罪臣家宅,彩头不好,殿下就不看看其他两个?” 楚君墨笑了笑,问一句,“如果我没记错,贺家就住在象街吧?” 青峰点头,“殿下若是住进去,那和贺家就是邻居了。” 见自家殿下笑而不语,转头离去。 青峰仔细想想,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第66章贺祝中秋 老祖宗盼的就是儿孙回家共度中秋,如今心想事成,连日都笑开了花。得知二皇子搬迁到隔壁,且府上无家室儿女,十分孤寂,贺镇远便请示老祖宗邀请他来贺家过中秋宴。 老祖宗竟也答应了。 不过有一条,家中女眷不可出面。 贺镇远已然满足,拜谢了老祖宗,便回一房吩咐萃安等丫鬟备好酒菜,好好招待二皇子。 至于贺云清等人就好好待在内宅不能随便出入。 二皇子府,青峰打衣下马,便匆匆奔至书房,楚君墨还在旧府邸居住,新府邸还未修缮好,青峰便是从象街回来的。 不得下人通传,却见书房门外站着三皇子的贴身侍卫姜央。 “二哥此战告捷,父皇大喜,日后就连太子也要高看二哥一眼的。”青峰听到三皇子的声音。 自家主子在里面会客,左右他要汇报的不是大事,准备稍后再说。哪知三皇子就看见了他。对楚君墨打趣道:“我看二哥手底下这个青峰倒是一等好帮手,你可不知道,你离京去北疆之时,府上有多少大臣前来送礼,都是青峰一一挡住了。” 楚君墨转头望过来,“青峰,进来见过三皇子。” 青峰自是应声过去,请了个安,“三皇子谬赞,属下不过是做分内事罢了。” 楚晋栎肃冷的面上显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来,“好一句分内事,可惜这世上许多人都不明白自己的分内事是什么,若是一味逞强显能,恐怕会栽一跟头。” 楚君墨眉眼含笑,端坐木榻之上,只着一袭简朴的月白色长袍,长发披散,一墨簪束发,红唇微勾,含着温和愉悦,半分儒雅风情,十分悦目。 只当楚晋栎说了一句类似“这酒好吃”的家常话,不与丝毫异常反应。 “你方才脚步匆匆,可是有事要禀告你家主子?”楚晋栎不着痕迹的收回放在楚君墨身上的探究目光,定了定问青峰。 “这……不是什么要紧事。”青峰见自家主子没有什么反应,便斟酌一番道。 “这里又没有外人,有事便说就是,既不是要紧事,我应该也听得吧,二哥你说呢?”楚晋栎笑着看向楚君墨。 “三弟说的对,不过我这里素来无事,便是有也不过是些杂事,委实当不得提,不过既然三弟有兴趣听,那便说吧。”楚君墨道,他府上下人本就数少,也不用人服侍,自己动手斟酒也是一派自然。见楚晋栎杯子空了,便为他斟了一杯。 青峰朗声道:“陛下所赐宅院,下人们在那口井里挖到一具小儿骸骨,不知殿下如何处置?” “二哥,这可不是个好兆头。”楚晋栎道,“父皇也真是的,既赏了二哥宅院,为何却给了这座死过人宅。” “不打紧”似是看不懂楚晋栎眼中的讽刺,楚君墨温声道,“想必是抄家时逃走的小公子,失足落水,又或者是家里的长辈不忍孩子受苦,信手掐死。不必理会,将它埋了就是。” 青峰作揖,“殿下猜的对,那小儿颈骨上的确有掐痕,属下这就去办!” “去吧。”楚君墨道。 楚晋栎从上午就来,在这里用了午膳,饮了两三壶酒,便意兴阑珊,没从楚君墨口中套出半点有用的消息,便有了归意。 “改日再来请教二哥领兵打仗之才,望二哥切莫再如今日一般推脱了。”临走前,楚晋栎还是一句话藏着两三句的说。 楚君墨温和以对,眉宇间有几分无奈,“三弟说笑了,我已把北疆战图都和你讲了个七七八八,三弟还觉得我藏私吗?” 楚晋栎神色憋闷。 他讲的那些,都是楚晋栎手下的奸细也搜集出来的,可是最重要的就在那剩下的二二三三!他却一句话不说,一个消息不透漏,怎不让他恼恨。 “二哥言重了,今日请教二哥受益匪浅,改日定还会登门拜访”楚晋栎道。 “那我自然开门欢迎。” 楚晋栎忽然想起什么,“听闻二哥新府与贺家相邻,确有此事?” 楚君墨大大方方任由他打量,“我也是昨日方知。” “二哥莫非是为了贺家,才选了那里吗?想来你与贺老将军以及贺家兄弟相处半月有了默契交情。不过三弟还是要劝二哥一句。 ” “三弟请讲。 ” “二哥根基太浅,正所谓树大招风,二哥还是低调些好,莫要叫人误会了去,有些人二哥不好来往密切,父皇可一直对你颇有微词呢,贺家可是父皇唯一相信的纯臣,若是二哥你……” “我明白了,多谢三弟提醒。只不过京都已经都知晓墨王府的新址,盛公公也已经回复了父皇,既然他也没有什么异议,想必是相信我的,既然我心里坦荡,也就不必顾忌这些。” 楚君墨不温不火,将他的敲打挡了回去,还是以楚皇的名义,这下楚晋栎不好说什么了。 他上马的时候,脚蹬马蹬过于用力,还打了一个滑,楚晋栎深感尴尬,倏地回头去看楚君墨的反应,却见他眉眼温和,嘴角挂着关怀的浅笑,没有一丝讥讽,他不悦的皱眉,总觉得他这个二哥很烦人。 笑,笑什么笑。 他策马而行,楚君墨目送他身影消失方回府,青峰已经迎上。 “说吧,刚刚你要告诉我什么事。”收了嘴角笑意,他面容冷凝,带些寡淡,比平日里的三皇子还要冷漠三分。 楚君墨气势陡然一变,负手立在一棵光秃秃的桃枝前,望着东边的皇城若有所思。 “殿下怎知属下要说的不是那事?”青峰吃惊,随即又低头恭敬道:“殿下一向智谋,是属下大惊小怪了。” “贺老将军说二皇子府邸冷清,门庭无几,便有心邀二皇子过府一叙,共度中秋。”青峰道。 楚君墨微微有些吃惊。 “你确定?” “属下万分肯定,听说贺府的老祖宗都答应了。” “这倒是奇事。”楚君墨微微仰头,伸手露出缝隙,任由阳光流淌透过手指照射他的皮肤,嘴角荡漾起一抹会心笑容。 “是啊,贺家老祖宗最是重规矩,却在中秋节这样私密的节日请殿下一个外男过府,实在有些意外。” “不管贺家老祖宗如何想的,不过此举甚合我意。”楚君墨放下手说,握在另一只手里把玩。 青峰又吃了一惊,“可是殿下您不是不喜与人往来应酬吗?” 楚君墨微微一笑,并不解释,“传我命令,派人去买一些女儿家喜欢的小玩意儿,对了,再要一个斗笠,就去那家最显眼最贵的铺子,分别装了五个,不,六个篮子,给贺家六个女儿送过去。” “可殿下,那斗笠可不能随便乱送啊。”青峰苦着脸,完全不能明白自家主子此举何意啊。 “是不能乱送,所以只需要买一个便可,对了,选一个月白色的,就是我身上穿的这件一样的眼色。”楚君墨补充说。 “啊?那一个送给谁?莫非……是贺家老祖宗?” “哈哈哈”楚君墨脚步一顿,私下一贯自持淡定的他,却忍不住笑出声来。 青峰被笑的面红耳赤,可心里还是很困惑的想,那一个到底是给谁的? 突然福至心灵,那日城门处,主子手里拿着的,不就是贺三小姐的斗笠吗? 莫非,是给贺三小姐的? 主子到底知不知道,此举何意啊! 这和私相授受有何区别? 却说那斗笠被贺云清拿来之后,便交给翘红收起来,打算束之高阁,再也不戴了。 翘红不解,“这斗笠还是小姐自个儿新做的,上面的刺绣也是小姐一针一线绣的,还有您的字呢,它没脏没坏,小姐为何就不要了呢?” “不喜欢了。”贺云清坐在案几上练字。别人都是往好里练,她却偏偏要往坏里练。谁让她现在的字迹和以前大不相同呢。不收敛一些就太显眼了。 “可小姐要是不喜欢,为何也不让奴婢拿去丢了?换做小姐以前的风格,真不喜欢,早就让奴婢扔了,根本不会留着。”翘红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无心的说一句。 手腕一顿,一撇就变成了一捺,洁白的宣纸上,多了一个墨团,这张字是废了,贺云清心里有两分慌乱的快手揭开那一张宣纸,团了一团,扔到桌上等翘红收拾。 “那不是太败家了吗,老祖宗素来主张节约,我这是遵从她定下的家风。”贺云清面上淡定的说,好像真这样想的。 她用镇纸压了一张新的,握笔重写了一张。 “可是贺府也不差这一点节约,再说小姐以前可不是这样说的。” “我以前怎么说的?”贺云清有些恼羞成怒的翻了个白眼。 丫头哪壶不开提哪壶,这还过不去了。 “小姐以前说,不喜欢的也不会要了,放着也是生尘,那佛家道家还讲究扫尘清心呢,您说既是已经碍眼,那便就是丢,否则不用也是浪费,左右都是浪费,不如再落一个清净。小姐您都忘了吗?” 是啊,忘了。 “人是会变的,没准儿过两天我又喜欢了呢。”贺云清淡淡道。 第67章单独一份 自贺家一房父子回家,贺家便一连五六日的热闹,今日迎来中秋佳节,反倒没有之前那样稀罕了。 可下人们的积极性还是很高,到底是过节,待遇从良,吃好还有赏钱。 不过,令贺镇远遗憾的是,二皇子没能如期赴约,只派得力手下青峰传话,说是圣上突然传召要他入宫,不得耽误,改日再来请罪。不过他人没到,给贺家长辈儿女准备的礼物却一样不拉。 礼物都装在一个木匣子里,木头是沉香木,珍贵的很,老祖宗最喜欢这些木头,只有贺云清是青峰单独给送过去的。 青峰提着木匣子,看起来和给其他小姐的规格相差无几,可是打开来就不一样了。 翘红好奇打开,拿出一个斗笠,她惊呼一声,“这个是二皇子送的?他怎么送这个给我家小姐?不会都送了吧?”二皇子不是出了名的洁身自好吗,听说对京都那些小姐们都保持距离的,怎么送这样香艳的礼物。 青峰也有些尴尬,不过他不会让人看出来,“只有贺三小姐有。我家殿下只准备了这一个。”青峰想,可千万不能让主子被人误会。 虽说这礼物让人不误会也不行,可让一个人误会,总比让许多人都误会的好。 “我家殿下要我转告贺三小姐,那日他的举动确实有失礼数,回去后一直深感歉意,知晓贺三小姐回去后,定然会不要那顶斗笠,便差我送一个新的过来,和您的一模一样。不会让人知晓。” 贺云清听的有些懵。 他深感歉意?和送斗笠有关系吗?深感歉意不该更加避嫌吗?还送她这个东西,他到底是何意? “二皇子厚爱,可我不能收。”贺云清压下心跳,从翘红手里接过匣子给合上。 “你拿回去吧,替我谢谢你家殿下,只是这礼物委实贵重,好意我心领了。” “殿下说了,贺三小姐定会用此话推脱,便告诉我送出去的东西他不会收回来,就如那琉璃钗一样,贺三小姐若真不喜欢,便扔了烧了都可以,任由您的处置,我话带到,就先告辞了。” “哎!” 贺云清只来得及叫一声,青峰就走远了,逃也似的。 “这算什么事儿啊。”贺云清看着那个木匣子发愁。 “小姐,那三皇子怕不是对你有意思吧!”翘红大胆猜测。 “胡说!”贺云清呵斥,还扬起了手作势要打她,看了看四周,“这种话不能再随便说出口,知道了吗!” 自家小姐面色森严,翘红只好应下,可还是嘟囔着,“不然的话他送这个做什么!” “不是说了吗,人家是为了道歉。”虽然她不信。 “哪有用这个道歉的。”翘红也不傻,虽没经历过儿女情长,也知道私相授受,不过这似乎是单方面的。 “这事儿日后就不要再提了,将这斗笠和我那个一起收好了,切莫让人知道。” “这一顶,小姐也不扔了?” “……收下,别废话。” “……是。” 贺云清继续坐回案几上练字,可手腕虚浮无力,写的字也真的跟虫爬一样,难看的很,这不是刻意,倒是实打实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的手腕晃什么,一下午就和手腕杠上了,左手握着右手腕,写出来的字还是不好看。 收笔时,她自我安慰,虽过程有偏差,但结果是一样的,也算功成。 随即略有些心虚冒汗的让翘红将这些字给扔了,实在不忍直视。 却不知那字后来被下人们捡到,送到了老祖宗那里,老祖宗对那一张张手舞足蹈的字算是几天来第一次皱起了眉毛,这之前她都是乐呵呵的。 “我瞧清姐儿让丫鬟给扔的,正好碰到了,就拿来给老祖宗看。”兆嬷嬷说。 “是该扔,这字哪里还能见人,写的可真难看。” “依老奴看,难看倒是其次,只看这笔力虚浮无力,难不成是三小姐生病了?” 老祖宗琢磨一番,也觉得是这回事儿,对那字评价一番,“若是笔拿的稳,定不会这样扭捏,想必是体虚寒症,女儿家最是容易得了,况且秋寒天凉,怕是屋里的丫鬟没伺候好,让她挨凉了,你去关照一房的厨房,让给清姐儿多做些乌鸡红枣汤之类的,汤水最是滋补,叮嘱丫鬟,好好照顾,若有闪失就要重罚。” 结果一连几日,贺云清都吃着大补的膳食,以至于脸颊上的肉都变软绵了,贺徽清没事儿就喜欢捏一捏,还被贺云燕好好嘲笑了一番。 “如今我看见三姐才知什么叫做珠圆玉润。” “死丫头,你还说我!你又比我瘦到哪儿去?”贺云清羞赫不已,扑上去去掐贺云燕腰间的软肉,姐妹俩还真没资格取笑彼此,都是一样的“丰腴”。 “这样才有福气呢。”安氏笑说。 贺镇远看着妻儿,严肃的脸上也染着温情。 “老爷,夫人,大少爷传来消息称,已经接到了李嬷嬷,正在回来的路上,不过半路李嬷嬷又被宇文侯府的主母请了过去,出来后宇文侯府的三公子也随后跟来了。说是仰慕贺老将军威名,且与两位少爷两年未见,打算在府上小住几日。” 下人进来说。 “宇文诺?” 贺镇远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宇文侯府的三公子叫什么。 “原来是长远啊!”贺徽清高兴的站起来,“何时能到?” 长远是宇文诺的字,贺徽清与他两年同窗,关系亲密,也不叫他世子大人的。 “已经过了汴桥,算算脚程,约摸明日黄昏能到。”下人说。 “甚好!甚好!”贺徽清走来走去。 “可是他要来贺家住几日,我们倒是欢迎,但住哪儿呢?”安氏为难的说。 贺镇远不觉有什么,“就住咱们旁边那个院子。” 他见二儿子兴奋的样儿,忍不住说,“宇文小世子可不是真的来找你玩的,我可是听说后头那条巷子出现一桩命案,小世子奉命查此案,到时候你可不要给他添乱。” “父亲太小看我了!”贺徽清不满道。 唯有贺云清一时怔愣。 就是那个,被她通过舅母拒绝了的宇文诺吗?本以为两人再也不会见,哪知这么快他就要来府上了。 “清儿你怎么了?”安氏发现她心不在焉,关切的问。 自上次贺云燕大病一场后,安氏也不知在贺云燕的呓语中听到了什么,总是和以前不一样了,对两个女儿的关心也越来越频繁体贴了些。 “我没事。”贺云清总不能说有点别扭吧,并且已经在心里打定主意,宇文诺在府上居住期间,不出门了。 “妹妹肯定是害羞了!”贺徽清总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什么话都往外说。 “那宇文诺一直对我家两个妹妹好奇呢,你可得好好谢谢我,当初在宇文家读书的时候,我和大哥可没少为你们说好话!”贺徽清一脸自得。 “谢谢啊。” “切,一点儿没有诚意。” 贺徽清真想照着他的后脑勺打一巴掌,说不定就是他在人家面前美言过度导致那宇文诺喜欢上了一个假的贺云清。 按理说二哥那张嘴,宇文诺好歹是朝廷三品大官,就盲目的相信了?若真信了,那也是个糊涂人,后街那个案子估计也是破不了的。 同安氏贺父道来晚安,贺云清就回了云清阁。翘绿神色慌慌张张,从她房里出来,见到两人吓得快要叫出来了。 翘红狐疑的看着她,“你慌什么?” 贺云清不着痕迹的用目光在她身上搜寻了一遍,没发现藏了什么东西,可她这副恐慌的模样一看就是有鬼。 “你在我屋里做什么”贺云清问。 “奴婢只是看屋里有些杂乱,翘红陪同小姐去了明安院,来不及收拾,奴婢看不下去,就忍不住收拾了几下。”翘绿的头低的很低很低,快要垂到地上了。 “你不知道二等丫鬟不经通传不能进内室的吗?”翘红说。 “我知道,我只是一时忘了,我以为自己还是……”翘绿委屈的说。 一等丫鬟和二等丫鬟的身份互换,一直也让翘红有些过意不去,毕竟两人曾经是一同进府的好姐妹,翘红有八分相信了她的话,本能也认为翘绿被她提了醒也不会做什么蠢事,就有些为难的看着贺云清,“小姐,您说这,要怎么处置?” 她心里是希望饶了这一回的,毕竟她也是好心。 可是她也知道翘绿坏了规矩。 贺云清只问了一句,“是语嫣小姐叫你来找什么东西的吗?” 翘绿娇小的身子一颤,恍若被冰水兜头一浇,如坠冰窟。 “小姐何出此言?奴婢冤枉啊!” 翘绿大惊之下就俯下身子磕头喊冤。 翘红没说什么,立刻就进了内室,看到书桌上虽然没有被翻动的痕迹,还留着小姐用了一半的纸和一半的墨汁,可哪里有被收拾的痕迹。 所以翘绿显然说谎了。 而以她的谨慎不该说这样粗鄙的谎,唯一的解释就是她太慌张了。 以至于口不择言。 第68章宇文世子 贺云清不知道贺语嫣是怎么收买了翘绿的,初审翘绿她还死不承认,直到说要把她发卖给牙婆子她才松口。 “语嫣小姐见那日青峰公子来给小姐送匣子,便惦记上了,她觉得二皇子肯定送了什么别的东西给您。” “所以她是想要抓住我的把柄对吗?”贺云清冷笑一声。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安分,大概也是急了。 父兄回来后,也没见她几面,她何时受到过这样的冷落。 翘绿闭紧嘴巴不想再说了,她面容悲戚,仿佛已经预料到自己的下场,就算小姐不发配她,语嫣小姐也不会让她好过的。 贺云清考虑到最后一点的主仆恩情,把她打发到厨房做一个烧火丫头。 “你要是不愿意,就去老祖宗那里洗衣服,我给你两个选择。”贺云清觉得要么把人留在眼皮子底下,要么放在老祖宗那里,这样才不会又出什么岔子。 “奴婢愿将功补过!感恩小姐给奴婢这个机会!奴婢愿跟着小姐!去厨房做一个烧火丫鬟!” 贺云清转身离去,翘红说了声起来吧便跟着进去了。 “把门关上。”贺云清板着脸吩咐,等翘红关了门,她便走向那个红木柜子,见锁是锁着的,让翘红打开,发现里面的东西一样不少,且没有弄乱的痕迹,这才放心。 “小姐不用担心的,钥匙只有一把,就在奴婢这里。”翘红看出她的心思说。 “以防万一。”贺云清盖上盖子重新将锁锁住,“还是把这个斗笠烧了吧。”最后贺云清说。 不然日后就说不清了。 “小姐……舍得吗?” “烧了!” 翘红只好将斗笠折了三折投入火盆,点燃,红色的火焰照着贺云清那副明灭不定的眼神。 翘红觉得自己有必要说一句,“小姐,这烧的是你的那个。奴婢把二皇子送的留下了。” 本来有些淡淡失落的贺云清,忽地起身怒道:“你这死丫头!就是这么办事的!” 翘红忙把手里的最后一折放在里面跑开,一边跑一边大胆的喊着,“是小姐您不舍得!奴婢都看见了!再说反正两个都一样!谁也瞧不出毛病来!” “蠢!” 怎么可能一样!她的上面有她亲手绣的字和画,虽然小可也有的,单是这个就能分辨出来。 翘红却觉得没人会注意这些。 最后不了了之,二皇子送的那顶斗笠,在贺云清复杂的注视下,顽强的活了下来。 入秋以后,天气渐冷,风也多了,吹的人皮肤也干,翘红拿来雪花膏,给贺云清涂脸。手和脖子也不放过。 “这香味儿太浓”贺云清蹙眉道,她喜欢味道淡的。 “去年用的漓泉霜倒是味淡,怎么不用那个了”贺云清说着就伸手拉开梳妆匣,发现除了胭脂水粉和眉笔之类,没有漓泉霜了。 她记得漓泉霜是装在一个玫红色的瓷盒里,上面绘着桃花儿瓣。 “小姐忘了?之前语嫣小姐看上了,您二话不说就送给了她,本来您有两盒的,全给了她。”翘红不满的说。 啊,这都是她以前的“荒唐”事了。 “之前四小姐也想要,可是您没给,为此你们还吵了一架。”翘红说起这来就不依不饶。 “那就再去买。”贺云清说。 “买?”翘红惊讶道,“这不是想买就能买的,若是如此,语嫣小姐也不会跟您要了,那可是碧书酒楼内售的,小姐您的那两瓶还是您和苏尚书家的苏二小姐打赌赢来的呢。” “你是说打马球赢的那次?”贺云清慢慢想起来,隐约记得十三岁的时候还喜欢出去走走,京都女子可以娱乐的项目极少,能让大家一起玩的也就是打马球了。她也算是众多闺秀中的高手。 “奴婢记得很清楚,小姐可风光了。”翘红带笑着说,虽然当时她只是远远看着。却觉得自家小姐骑在马上英姿飒爽,巾帼英雄一般,明朗艳丽,耀眼非常。 打马球的小姐,是和在贺府娴静规矩的小姐完全不同的。 “那都是以前的事了。”贺云清一时唏嘘,“看来那漓泉霜只有等到明年再买了。” “哈哈,妹妹想要漓泉霜?为何还要等到明年?”贺徽清大笑着进屋。 贺云清迎上去,一见他后面还有人。 “苏文茵!”贺云清惊喜的看着来人,可不就是刚刚还提到的苏尚书家的二女儿吗?! “云清!”苏文茵也冲她开心的笑着。 她不急着和贺云清拉手进内室,而是先朝贺徽清盈盈一拜,礼数周全,“谢贺二哥带路。” 贺徽清一向大大咧咧,挥了挥手说不妨事,又说:“你们说完悄悄话,待会儿记得去见客。宇文小世子来了。”他说完就走。 这么快! “宇文小世子?就是宇文侯府的三公子?”苏文茵因是刚到,因为女眷走的也是近贺云清的门,故没有和宇文诺碰上。 “对啊,你也听说过他?”贺云清开心的拉着苏文茵的手,看不够似的,一直盯着她瞧,直把苏文茵看的红了脸。“你这是做什么?好像多久没见过我一样。” 上个月他们还见过面。 可是对贺云清来说,确实很久未曾见过了,她当初嫁给楚怀玉后,便和她几乎断了联系。 “一日不见兮,如隔三秋。” 苏文茵笑倒在贺云清的怀里,“你何时这般顽皮了。” “娘子,须知男女有别,你怎可这般贸然闯小生怀中?若是坏了你的闺誉,小生该如何?” 贺云清学着男声。 “那我就以身相许,公子就娶了我吧!”苏文茵红着一张俏脸儿,也被勾起了一丝活泼灵动,配合道。 “不可,不可。”贺云清忽然推开了她,“娘子心有所属,小生不可夺人所爱。” 苏文茵身子一僵。 “你,你瞎说什么,你才心有所属”她扭过脸,拿帕子掩住。 贺云清不怀好意的笑着拿开她的手,恢复了正常腔调,这些把戏都是她们小时候爱玩儿的,一个扮作男子,一个扮作女子,不是书生和贵女,就是王公和民女。 “文茵啊,我可都看着呢,方才我二哥走了,你眼巴巴的盯着他,不舍得他走的样子呢。” 苏文茵的脸烧起来,“你别瞎说!不然我就生气了!” “哼哼,不承认也不行,反正我都知道。我二哥对你应该也是有心思的。”贺云清说。 苏文茵表情更加不自然了,她又想解释,又想听下去,扭扭捏捏的,“我我我”了半天。 “想我瞎说吗?” 苏文茵气的用指甲掐贺云清的手,只是并没有用力,“你快别取笑我了!你二哥是个大英雄,才看不上我呢。”说着她有些黯然的垂下眼睑。 “才不是呢。”贺云清亲热的揽住她的手臂,“我二哥虽然看着洒脱不羁了些,可还是极其重礼数的,按理说你一个外女来贺家理应是婢女去接,婢女引路,可二哥却亲自送你过来了。你说说是为什么?” 苏文茵软声说,“只是恰好碰见了。” “什么恰好碰见,你刚刚也听说了吧,宇文小世子来我家了,二哥和大哥从军前在他家读过两年的书呢!他们三个可是至交好友!两年未见,不得有一肚子话要说,可是在这个要紧的当儿,二哥没有把你交给随便一个丫鬟而是亲自带你来,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苏文茵又是惊喜又是不敢相信,“他就是恰巧”她认定了这个理由一般。 “那你笑什么?还脸红的笑。”贺云清毫不客气的拆穿她。 “我哪有……”她的反驳毫无说服力,面似桃花,粉颊玉腮。 “若是没有我也放心了,听说老祖宗要开始给大哥二哥张罗婚事了,你要是对我二哥无意,那我也不用对老祖宗提起你了”贺云清逗弄说,一副认真考虑模样,不看她满脸着急。 “怎么,那么快,他们不是刚回来吗。” “是啊,两年了才回来,老祖宗怕他们哪天去去了战场,又是一个几年,想着趁还在家成了家生了孩子就有了牵挂,凡事也能小心些。这事儿可是真的,你要是有那个心思,我就帮你打听打听我二哥。你放心,我绝对不会透露一点儿关于你的想法,绝不让你在我们贺家露了怯。”贺云清说,女子若是主动相看男子,那就有失矜持,传出去不好。 苏文茵见好友为自己考虑周到,十分感动,也就不矜持瞒着了,实在是害怕心上人突然就娶了别人为妻,那样的话她会后悔终生的。 “嗯”她缓缓点了点头,“我倾慕你二哥已久,从他十三岁的时候,我就看着他了,眼里只有他。没有别人。” “啊?十三岁?那个时候你才多大!”她才九岁。苏文茵和她年纪一般大,二哥比大哥小两岁,如今正好十八。 “云清,你一定要帮我。”苏文茵把话说出来,就大胆多了。 “你放心,你和我二哥两情相悦,这是佳偶天成,我绝对不会让别人破坏你们的!” 第69章表白被撞 宇文小世子是贵客,由长房接待,贺镇远和两个徽同他说的兴起,谈论家事国事天下事。 贺云清与他隔着一道四折的梅兰竹菊屏风,她拉着苏文茵在里面讨论碧书酒楼的事。“你知道碧书酒楼的老板是谁吗?” 苏文茵摇头,“那两盒漓泉霜是我表哥从朋友那里拿到的,经过了几人的手,便是我表哥也不知道。” “真想见一见。”贺云清说。 “我倒是听表哥猜测过,那老板八成是个有权势的王爷。” “京都城里的王爷可不少,谁知道是哪个。” “你就那么想知道?” “想。” “为何?” “就是好奇。是谁想出这么妙的一个酒楼,里面出的全是精品。” “其实我也挺好奇的。”苏文茵也说,“可是我和你不一样,我没想过要见他一面。” “你当然不想了,你心里想着的不都是……”贺云清看向屏风那里,其实什么也看不见。“嗯,我二哥吗。” “你小心些!别让人听到了。”苏文茵忙捂住她的嘴说。 “你想不想见我二哥一面。”贺云清拉下她的手,凑到她耳边说。 “这……不合规矩吧”苏文茵却是心动了。 “你放心,我以我的名义叫他,别人不知道,有我院子里的丫鬟看着,她们一定不会说出去。”贺云清鼓动的看着她。 “我,我不好意思。这太唐突了。”苏文茵的脸又红了。 “那,我就站在一边陪着你?” “那,你和他说我不说。”苏文茵说,这算是答应了。 “放心,我就只当你是陪我的,不让二哥知道。” “谢谢。”苏文茵小声说。 这声道谢被屏风那头贺镇远几人的大笑声给掩盖了,也不知几人这谈些什么那么高兴。 见苏文茵的眼神一直往那边瞄,贺云清索性带她出去,吩咐翘红几句话,将他说给二哥的贴身小厮,过一会儿别忘了去。 “这样真的行吗?”苏文茵忐忑不安,又期待又紧张。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过二哥一定会来的。”贺云清胸有成竹。 去往云清阁的路上,有一条九曲回肠的小径,那里最适合私见。 两人打闹了一会儿,便听到把风的丫鬟说来了。两人顿时分开。 贺云清正打算叫一声二哥,哪知他身后还跟着一个青衫俊秀的男子。 头戴玉冠,是墨田洁玉,顶贵重的东西,就连腰带上也缀着琳琅宝玉,十分尊贵,男子一双丹凤眼,眼尾狭长而不显轻慢,看到她的时候眼睛一亮,脚步加快了。 此人身份昭然若是。 “妹妹,这位便是我时常与你提起的宇文小世子。”贺徽清表情十分暧昧的冲贺云清介绍。 贺云清反应还算淡定,其实心中警铃大作,二哥这是何意? “世子好。”贺云清微微施礼。 “贺三小姐,真是百闻不如一见,你唤我一声长远哥哥也可。”宇文诺紧紧盯着她,眼睛里好像有星星。 “就是就是。”贺徽清凑热闹的说。 贺云清在心里暗怪,面上淡笑着,“云清不敢。” “瞧,我这个妹妹最是矜持,却也最固执,你今日终于得见,觉得我这妹妹如何?” 贺云清大惊,猛地抬头看向自家二哥,他这是要做保纤拉媒的活儿不是。 那宇文诺也不抗拒反而十分配合,俊秀的脸上有些微红,“贺三小姐很好……” “云清不是喜欢漓泉霜吗,方才我和长远说起,他府上有帖子可以赠你,他也喜欢去碧书酒楼,你们一定要很多共同话题,不如多交流交流,苏小姐” 苏文茵乍一听心上人叫自己的名字,呆呆的啊了一声,当他对自己粲然一笑的时候,她就更呆了。 “你之前不是说要去看贺家的那棵岭南运来的橘树吗?我带你去瞧瞧?”贺徽清说。 “啊?好”苏文茵在美色之下,脑袋一蒙就答应了。 忘了她根本没说过这话。 贺云清根本拦不住,看好友傻乎乎的被自家二哥一句话顺走,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有意给二哥牵线,二哥又有意给她拉媒,真是让她欲哭无泪,总算体味到一句,什么叫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唯一安慰的就是,二哥带苏文茵走的,也算是两人有了独处的机会。 “贺三小姐,我家中还有三帖,改日便让下人给你送来可好?”宇文诺声音温柔儒雅听起来很是悦耳。 贺云清暗忖,这样一个看着清风朗月的人儿,倒是和那个人有几分相似,不过那人只是披了一层绵羊的皮,实则里头是头狼。眼前这个也不知是不是装的,不是还要充当断案官员吗,在官场沉浮不该心思简单的。 贺云清垂头不去看他,后退了一步才说,“不了,无功不受禄,那帖子极其珍贵,云清受不起。” 宇文诺上前一步,盯着她说,“不算贵重,你若是嫌少了,我再想办法给你弄来就是。这是我心甘情愿给的,你大可以受。” 贺云清又被逼退了一步,懊恼这小世子怎么一见面就这样孟浪。 “世子,我想起来老祖宗那里方才叫我去吃东西,恐怕不能作陪了,我先走一步。”贺云清借口说。 那宇文诺却一抬腿,站到她跟前,她被逼退到假山上,背贴着凉凉的石头,心头一跳。 “贺三小姐,我能知道为什么吗?”宇文诺比她高了一头,只得垂头看她。 那双眼睛里藏着令她不解的炙热和爱慕。 “什么为什么?世子,请你自重。”贺云清着恼道。想要伸手推开,却不知从哪里下手,鼻尖上都沁上汗珠。 “为什么不答应林娇娘?是不是她没把我的话说清楚?” 什么话?莫非还叫舅母单独传了他的话?可舅母没讲多少,只说他好像对自己有那么点意思。 “看你那神情,你是知道的,那为何不答应?” 宇文诺声声质问,却不让人反感,听起来倒觉得这人挺委屈的,可是贺云清害怕了,她朝翘红使了个眼色。 翘红忙上去要解救自家小姐,可宇文诺身边的小厮也不是吃素的,早有防备,翘红一动,他便拖住了人,“我们家世子只是有几句话要说,你不必为你家主子担心。” 贺云清终于忍不住瞪了宇文诺一眼,颇为气急败坏,“我为什么非要答应?我年纪还小,不想那么早嫁人。” 宇文诺面上一喜,“你是嫌早了?那我们可以先订婚,等过两年再成婚,你看这样如何?” 对上他期待的目光,贺云清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儿,他怎么就那么笃定自己愿意嫁给他呢? “我不喜欢你。”贺云清说。 那明亮的眸子果然黯淡了光辉,却依旧坚持,“可我喜欢你。”他缓缓而坚定的说。 “世子才是第一次见我,就谈喜欢?”贺云清不明白这喜欢从何而来。 “其实……这并不是我第一次见你。”宇文诺想了想坦白道,“一年前我就见过你,在那个马球场上,我也去了。我看见你了。我对你……一见倾心,后来打听才知道你就是徽清口中一直挂着的妹妹。我一直觉得我们两个很有缘分。”宇文诺眼里又闪闪发亮了。 被这样表白,既觉得新鲜,又觉得有些愉悦,可是贺云清心里明白,她不喜欢他,虽然也不讨厌,因为宇文诺只是在说实话而已。 “世子厚爱,可我恐怕不能回应。”贺云清不愿留给人无故的希望,便狠心拒绝。“老祖宗那边再找不到人恐怕该着急了,我先走一步。” “贺三小姐!嫁给我,我会一心一意待你。”宇文诺撤开身子,不再拦着她,却不死心的说了这么一句。 “世子莫要再说,被府上的下人们听到了,我的清誉就没了。” “没了我就娶你便是!” “世子还不明白?是我不想嫁。” 宇文诺急了,“那怎么样你才肯嫁?你说了我都能为你做到!” “世子,我先告退了。”贺云清不再与他纠缠,“听闻世子还要在府上小住几日,这几日世子莫要与我再私下相见,否则我会生气的。” “贺三小姐……”宇文诺伤心的看着她离开,想出口挽留,却被接二连三拒绝的失去了勇气。 可是让他放弃,那是不可能的! 她疾步穿过假山,心思百转千回,宇文诺是个好去处,他现在说这种话,想必舅母其后没给他再说亲,或是没说成他不愿意,可见他是等着自己的,若是贺语嫣离开贺家之后他来求娶,说不定自己会答应。 可他的家里不会等自己那么久的。 “拜贺三小姐所赐,方才真是看了一出好戏啊。”楚君墨暗红色长衫配黑色玉带,头戴小冠,丰神俊朗从斜面出现。 “没想到宇文家的小世子那么痴情,他在外人面前可是个不爱搭理人的人,在贺三小姐跟前却紧张无措的像个毛头小子。这样一个优秀的男子,贺三小姐想都不想便拒绝,当真是不后悔吗?我倒是觉得可惜呢。”楚君墨笑吟吟的说。 “二皇子好。”贺云清淑女的行礼。 第70章老祖宗催婚 楚君墨似笑非笑,做了个让她免礼的手势。 “早说了让你不要多礼,看来你还真是固执。” 贺云清对他这种自来熟般的语气置之不理,面上功夫做的更加周密挑不出错儿来,后撤了一步,两人拉开足够长的距离,语气淡淡却隐带着暗怪,“二皇子怎会在此?没想到二皇子还有听人墙角的癖好。” 被点明,楚君墨不但没有半点不好意思,反而大大方方认了。 勾丝金线墨靴走近了一步,面色温润,嘴角带笑,道:“贺三小姐莫怪,我不过是恰巧路过,不想情况有些特殊,不好直接出面打搅罢了。” 还真是为自己的偷听找了一个好借口,若是真正的君子,那就该听到后自动避开,而不是还自己露面的。 贺云清显然不相信他的说辞。 “贺三小姐生气了?” “不敢。”贺云清垂眸道。 盈盈一拜,“云清告退。” “是不敢还是没有生气?”楚君墨并无放她离开的意思,反而跟上她的脚步,即便贺云清加快走路,也赶超他不过,楚君墨腿长脚长,一步能顶她两三步。 见甩也甩不走,贺云清无奈认命,放缓了速度,对他说,“二皇子何必追根究底,大家都是聪明人。不过今日之事,还请二皇子烂在心里,不要对外散播。” 楚君墨嗤笑一声,“你也太小看我了,我岂是那些长舌妇?不过若是你有心和宇文诺在一起,我想我还是……” “二皇子想如何?”贺云清停下来注视着他。 “我会劝你不要嫁给他。” “为何?” “你们不合适。”楚君墨笃定的说。 本来贺云清对宇文诺就没有什么想法,也就是除听他向自己告白,有些感动意外罢了,不过楚君墨这样一说,她就没有说清楚的打算。 “二皇子怎么如此肯定?据我所知,宇文小世子德才兼备,年纪轻轻不靠家里庇荫,反而自己考科举闯了一番天地,如今还是朝廷三品官员,深受陛下重视,且洁身自好,既未娶妻,也未纳妾,如此儿郎,实在世间少有。” 贺云清说了好一通宇文诺的好话。 楚君墨的笑,渐渐消失了。 “那么按照贺三小姐这个意思,我倒是觉得,我似乎比那宇文诺还要好。”楚君墨说。 眸色深沉,宛如一谭幽水,黑色瞳孔带着致命的吸引,令人沉溺而不可自拔,身姿挺拔,气势变得危险而冷漠,让人畏之生寒。 他变的没有一丝征兆。 贺云清心中一跳,睫毛颤了颤,却没有让他看出一刹那的惧意。 “二皇子贵为皇子,自然比得上世子。”贺云清说。 “我可不是这个意思。我这个皇子做的到底如何,贺三小姐应该比谁都清楚,就连这个墨王的位子,也是我拿命来博的。我是想说,我和宇文诺一样洁身自好,且府上缺一位正妻,我身边既无妾室,也无通房,那宇文诺房中还有四个伺候的人呢,如此算来,我是不是比他还要好呢?” 楚君墨夸起自己来,态度自然的好像在说什么家常话。 贺云清搞不明白了,他突然说这些做什么? 是为了打趣她? 可他什么时候这样会开玩笑了? 二皇子心机深沉,可不是会没事和她说这种让人误会的玩笑话的人。 他打的到底是什么主意? 贺云清不但没有因他的话生起什么旖旎心思,反而内心戒备警惕,这时翘红追来了。 “小姐”她小跑过来,“奴婢见宇文世子走了,您怎么还在——”翘红乍一见到自己小姐身边的人时,人都要吓傻了,怎么二皇子也在这儿。 忙欠身问礼,又一脸惊恐的看着自家小姐,方才小姐和世子说话,该不会被二皇子撞见了吧?怎么办怎么办,他会不会说什么闲话啊。翘红急得都要冒汗了。 翘红来了,楚君墨便很自然的收敛了方才的气势,恢温润的翩翩公子,笑吟吟的冲贺云清做了礼,“贺三小姐,改日再见了。” 贺云清面上也是相安无事的淡定,盈盈一拜,“二皇子慢走。” 楚君墨淡淡的收回视线,微微点头,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好像两人就是简单的偶遇,之后寒暄了一下。 翘红等人的影子都走远了,才急忙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贺云清不好和她细说,“你碰到宇文小世子了?” 翘红被转移了话题,还不自知,忙说,“瞧见了,不过宇文小世子和小姐您说了什么?奴婢见他似乎不高兴很失落的样子。” “……没什么。”贺云清加快了脚步,“二皇子怎么会出现在后宅。” “许是来找老爷少爷的。”翘红一直和贺云清在一起,她也不知道前厅的事儿。 “我二哥呢?”贺云清又问。 “二公子和苏小姐怕是还在说话呢。”翘红又说,“不过奴婢来的时候,见他们分开走了,走的时候两个人都红着脸,有些落荒而逃。” 贺云清禁不住笑了。 笑容越来越大。 “二哥的婚事怕是有着落了。”贺云清好心情的说,把方才的尴尬事都给抛在了脑后。 去了安氏那里,几个女子在屏风后面用膳,男子在正厅喝酒谈天。 老祖宗只露了一面,便以身体乏困为由回了永寿堂,兆嬷嬷本打算叫贺云清一块儿走的,说是老祖宗有话问她,可是贺云燕还有苏文茵要招待,她还有话没问呢,就说过会儿自己去,兆嬷嬷便走了。 酒席宴散,贺云清便迫不及待的带着苏文茵去了自己的闺房。 “怎么样怎么样?你和我二哥都说了什么?”她好奇的笑着问。 苏文茵照例害羞的不得了。 “就,就说了一些普通话。” “普通有多普通?说了娶你吗?” “哎呀!都说了是普通的话,他就,就问了我平日里喜欢做什么。”苏文茵作势要打贺云清,被她灵活的躲开了,羞恼的拿帕子捂住了半边脸,声音嗡嗡的说。 “你说话声小的跟个蚊子似的。”贺云清说,不过她连听带猜也听懂了。“那你是怎么答的?” “我,我就实话实话了呗。”苏文茵说。 “就这样?” “就这样。” 贺云清一脸可惜,觉得这是一个大好的机会,两人都没有好好把握,没有一丝进展,不过想来毕竟是私下见面,谨慎些也能理解,恐怕她那个傻二哥还不明白好友对他的心思,所有才那么矜持吧。 天要暗下去的时候,苏文茵身边的嬷嬷便催促她走了。女儿家之间见一面不容易,贺云清有些依依不舍,亲自送了她出门。 回来后遇到兆嬷嬷,贺云清就随她去了永寿堂,虽不知什么事,但见兆嬷嬷好像很看重的样子。 心里带着疑惑,贺云清便到了永寿堂。 “老祖宗,您叫我有什么事儿?”贺云清拜了礼便走到老祖宗跟前,蹲着身子手搭在老祖宗的手臂上,撒娇道。 “没事儿就不能叫你了?”老祖宗瞥了她一眼,手里佛珠不停转动。 “哪儿能啊,不过老祖宗叫兆嬷嬷特意等我,一准儿是有话要交代。” 老祖宗笑了,刮了刮贺云清的鼻子,“就你聪明。” 老祖宗让兆嬷嬷搬了凳子,让贺云清坐好说话。 “你看那个宇文小世子人怎么样?” “人……挺好的。”贺云清吃惊,不曾想老祖宗把自己叫来,竟是为了宇文诺的事儿? “前些日子你舅母来给你说亲,你不答应,她后来找了京都城里几些贵女,可是人家小世子也没答应。他此次来看望旧人是真,可来看你也是真。” 贺云清忍不住猜测,今日在后园子见面,是不是被老祖宗的人看到了,可是不该啊。翘红都特意盘查了一遍呢。 “老祖宗的意思是?” “你别怕,我就是问问你的意思,如今你父兄也都平安回来了,你的婚事也可以考虑了,我看那个小世子不错,你嫁给他虽然也是高攀了些,不过也不是配不上的。这几天他在家里住,你多和他接触接触,若是能成,那是再好不过了。”老祖宗直截了当的说。 贺云清顿了顿,“我……” “你别不好意思。这可是人生大事,女人嫁人就是另一种投胎,嫁的好了后半生无忧,嫁的不好,一辈子都悔恨。” “可是老祖宗不是一向不准我们见外男吗?”贺云清心里抱着一丝侥幸,她并不想嫁给宇文诺。 “你傻啊,读书读死板了是不是,你在府上和他走动,自己把握,谁还能传出去?再说了,想要嫁个好的,就不能一味退缩。” 可是我不喜欢他啊,贺云清无奈的想。 老祖宗好像能够看明白她的意思,便语重心长的劝道,“你们才见了一面,谈什么情深义重还为时过早,不过只有对方家世人品好,世子又是相貌堂堂,我看对你也是上心的,缘分啊,处着处着就来了,你就能确保日后也看不上他?人世间没有什么确定不会发生的事,千万不要把话说死了。” “……孙女晓得了。” 第71章漓泉霜 二皇子旧府。 是夜,银月高挂,撒着银辉,书房内灯火通明。 纸糊的窗户上映照着一抹俊挺的剪影,男子坐姿端正优雅,手执着一本书,另一只手拿着什么东西,好似在下棋。 青峰抱着一个精致的紫檀木盒子进去了。 “殿下,您要的东西找来了。”青峰说着便把那个紫檀木盒子递过去让楚君墨过目。 楚君墨放下手中的书和军棋,接过后打开,里面躺着五小盒类似胭脂盒的盒子。 “这么少?”他不满意的皱了皱眉头,一身清冷。 “就只剩下这么多了。属下全都给殿下找来了,若是殿下嫌少,那属下就吩咐他们再做,不过恐怕要等些时日才能做好。” 青峰早就好奇了,殿下突然叫他去碧书酒楼找什么漓泉霜,这不是女儿家才用的东西吗?不过也不能这么说,京都那些贵族子弟,平日里保养的也甚是精细,一些男子买来自己用。 莫非殿下是要自己用? 可殿下从不会这样做。 青峰偷偷打量自家主子的脸和手,那些露出来的肌肤,本就光滑如玉,如今在淡淡橘黄色暖光的映衬下,更显得温润如玉,肌肤带着润泽,根本就不像是缺水干燥的样子,还是说,殿下是抹来预防? 正胡思乱想间,楚君墨出声了,“明日给云清阁里送去。” 说罢他便盖上盒子,将紫檀木盒子推给青峰,没再看他,意思是他可以下去了。 青峰嗫嚅了下唇,看自家主子聚精会神的在研究军棋,便没有打扰。 原来是给贺三小姐的。怪不得呢。 就说主子才不会想起保养皮肤什么的,原来是送给云清阁的。 青峰对这个答案,既惊讶也不惊讶。 不过他总算骗不了自己了,自家主子,对那个贺三小姐,太不一样了,这是这么多年来,青峰第一次看主子对一个女子这般体贴特殊,以往他都是保持淡淡的疏离,从不主动。 可主子的习惯在贺三小姐的身上,就完全变了。 不但主动送斗笠,送漓泉霜的,今日还去了贺将军府,原以为主子只是去见贺老将军,现在倒不那么确定了,也许是为了贺三小姐也不是不可能。 青峰想了一路,这些日子自家主子的反常。 忽然又想起行军路上,自家主子在安营扎寨休息时,会坐在外面看月亮,那是在思念贺三小姐吗? 青峰陷入了一种,自家主子做什么都隐隐和贺三小姐有关的头脑风暴中,乐不开支,为自家主子开窍了觉得高兴。 之前有人明里暗里表明主子该娶妻生子了,可是主子都不松口,一度让他们这些手下担忧不止,还曾暗暗相信过京都里有关主子断袖的传言。 不是他们手下不尊,实在是从未见过一个十八岁的皇子,还保存着处男之身不碰女子的。传出去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楚君墨摆了一盘军棋,而后又根据手下汇报来的关于北狄国最新的消息,在沙盘上演练思索了半晌,脸色越来越沉重。 看来,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他一夜未睡,好似不会困倦,在灯下看那叠厚厚的还散发着新墨的信纸,是周边各国的探子交来的,他每每看过一封,都会选择性的回信,就这样忙了一宿,期间青峰来催过也没理会他。青峰早就习惯了主子的作风,让厨房做了些膳食给自家主子端进去,脑袋一磕一磕的在门边打盹儿,侍卫叫他下去休息,青峰非要陪着主子一起。 在去贺将军府给你贺云清送东西的时候,意外遇到了三皇子的马车。 青峰本想装作看不见走过去,却被喊住了。 三皇子掀开车帘子,头探了出来。 青峰便装作刚刚看见的样子,连忙过去恭敬的行了一礼,叫了一声“三皇子好。” “你这拿着东西,是要去哪儿?”楚晋栎看着那紫檀木盒若有所思的说。 如果他没记错,这盒子是碧书酒楼才有的,而且极为珍贵,但是这不是重点,这样的盒子是给女子用的,他这个二哥,竟会给女子送东西? 楚晋栎本不打算叫一个不入眼的侍卫,可是二哥给女子送东西这个诱惑,让他不得不重视。 便叫下人把青峰喊过来问话。 “啊,不过是二皇子吩咐的一点儿小事,不值得三皇子费心,倒是三皇子这是坐马车去哪儿?”青峰恭恭敬敬的问。 楚晋栎见他不上道,脸色冷了三分,本就不带笑脸,更显得冷冽了。 “你好大的胆子,还敢来套我的话?”语调肃冷低沉,带着浓重的不悦。 青峰不想他竟发了脾气,忙说不敢。 “算了,你不想说我也不再逼你。”楚晋栎把帘子放下,马车便驶开了。 青峰以为危机解除,继续赶路。 却不知马车里,楚晋栎并没有放弃的心思,而是以退为进,吩咐车外跟队的护卫跟过去。 “跟上他,看看他去了哪儿,见了什么人。”他冷漠的说,手指把玩着大拇指的羊脂玉扳指,嘴角紧抿,眉间有一道深刻的竖纹。 都是思虑过重的缘故,他不像二皇子时常笑如春风,不似五皇子风流倜傥,他整个人就像是一颗铁钉,坚硬而冷漠,固执而阴冷。年纪轻轻,却已然老成,尽管他生的也是美男子模样,到底不如楚君墨看着年轻。 “是!”一名黑衣护卫应道,轻功离去。 青峰急着完成任务,就一时大意了,完全没有意识到身后有人跟踪。 那黑衣护卫见他大大方方进了贺家大门,想要跟去,在墙头上却发现里面有许多看家护院的护卫,即便自己再能隐蔽,也不能保证可以掩人耳目的进去。 黑衣护卫只好待在外边的一棵树上等人出来,果然不到半柱香的时辰后,青峰空着手出来了。 那黑衣护卫又跟踪了一段路,见他是要回二皇子府,便不再跟踪,而是回去复命了。 云清阁内,翘红对着手里的紫檀木盒子犯愁。 谁知道那个叫青峰的侍卫看起来木头木脑的,说话却让人插不上,完全拒绝不了,就这样稀里糊涂的把东西收下了,他立刻就走了,连给自己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这是我家殿下特意嘱咐我,给贺三小姐的,他让我转告,贺三小姐若是用着喜欢,或者不够的话,尽管告诉他,且不日后他就会搬到隔壁,以后大家就是邻居了,这都是小事,让贺三小姐千万不要见外……” 这下好了,翘红苦哈着一张小脸儿,小姐回来看到了,一定会怪她的。 二皇子送个斗笠,小姐都让她压在箱底不要拿出来,他这次又送了贵重的漓泉霜,可是他怎么知道小姐想要漓泉霜了?真是神了! 青峰一下子送来五盒漓泉霜,二皇子真是大手笔啊。翘红一时收起来也不是,拿给小姐也不是,正犹豫间,就听到了四小姐豪爽的大笑声。 “哈哈哈,三姐,那个宇文小世子太可怜了,他就是想和你说说话,你都老鼠躲着猫似的躲着他,你没看见他脸上那郁闷的表情,真是把我笑死了哈哈!”贺云燕亲热的挽住贺云清的手臂大笑。 贺云清没好气的拧了拧她脸颊上的肉,“笑笑笑,就那么好笑吗?” “当然了!不过我看那个小世子人很好,三姐就真的一点儿不动心?他看你的眼神很不一样呢!我觉得他心里有你!”贺云燕肯定的点头,她的直觉一向没错的。 “住嘴!这话也随便说出来?万一叫人听了嚼口舌,我就拿你是问!”贺云清呵斥一句。 贺云燕见自家三姐那么严肃,黑了脸,悻悻的摸了摸鼻子,“三姐,昨儿个老祖宗叫你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啊?还单独见你。” “没什么。” “我不信!”贺云燕哼了一声说,“是不是那日你罚翘绿的事儿?和贺语嫣有关的,她被罚禁闭还不安分,我都服了她了,怎么那么能折腾!” 贺云燕也听说了这事,因为和云清阁的关系好,她的丫鬟一打听就打听了出来。 听到贺语嫣的名字,贺云清一时是有些怔愣的,都快忘了她的存在了,不过除了那一日贺语嫣撺掇翘绿进屋子里翻东西后,便几乎像是销声匿迹了一般,这非但没让贺云清安心,反而暗生警惕,这不是她的风格,怕是在谋划着什么。 打算让翘红去暗中盘查盘查。 一进门,就见她惊慌失措的站在那儿,傻愣愣的,怀里还抱着一个紫檀木盒子,好像要藏什么东西,但是被当成抓包了。 翘红一脸心虚的看着贺云清。 她走过来,“那是什么?”问道。 贺云燕识货,“这不是碧书酒楼的紫檀盒子吗?这花纹雕纹只有碧书酒楼才做得出来!”她十分感兴趣的从翘红怀里抢过来,说着就打开看了。 “四小姐,别——”翘红根本阻止不及。 “哇!竟然是漓泉霜哎!”贺云燕双目放光,大为吃惊,爱不释手的伸手拿出来一盒,“三姐!你这里还存着这样的好东西,怎么都不和我说一声!我想要!” 第72章桃村李嬷嬷 八月可真是贺府最这一年当中最热闹的一个月了。 贺徽清亲自去桃村将李嬷嬷接了来,因宇文小世子独占风头,等安排了宇文小世子,老祖宗才找李嬷嬷商量几个姐儿们学习的事儿。 “这几日几个姐儿我都好好的相看了。”李嬷嬷已经教习了一段时日。 “那结果如何?可有不听话的。”老祖宗端着茶盏就问。 李嬷嬷笑着回答第一个问题,“这几个姐儿中,还数你家大儿子的两个闺女最出挑了,尤其是三小姐。” 老祖宗乐呵呵的笑,嘴上却谦虚,“快别夸她了,她怎么好了?” 李嬷嬷知道她不过是客气,其实心里也是这样想的,笑眯眯的说:“长得好,性子好,脑子好,手段好,哪哪儿都好,就是有一点。” 老祖宗笑容僵了下去,脸上一下子就变了,“你也看出来了?” 两人心照不宣,李嬷嬷点头承认。 “你们家这个清姐儿啊,心思过重了,她为这个考虑,那个考虑,只想着十全十美,就生怕自己顾不得哪个似的,却唯独忘了自己。”李嬷嬷一针见血的指出来。 兆嬷嬷受教了,一听之下,极为赞同。 “老奴看了许久才发现的,李嬷嬷经过短短一日相处便能一针见血的指出来,实在叫人佩服。”兆嬷嬷说。 “兆嬷嬷也别谦虚,所为只缘身在此山中,许是你们日日见面,看不清罢了,可我之前倒是没见过三小姐的,她是个极好的,但是太好了,对她自己就不好了。” 老祖宗叹了一口气。 “这一点啊,我早就看出来了,从她维护燕姐儿,不惜和她母亲冷脸,为了不让母亲伤心,又去劝燕姐儿的事儿上,我就看出来了,她只会为别人着想,却不为自己谋划。”老祖宗显然也对这一点犯愁。 “清姐儿一直都是这样吗?” 老祖宗回忆,“她性子就是如此,不过近些日子是越发明显了。” “那是何时开始变的?可有征兆?为何我瞧着清姐儿是遇到什么事。”李嬷嬷猜测。 老祖宗最清楚不过贺府的事情了,哪里有什么事的,就是有,也是她们三个姐妹小打小闹的争执,算不得大事。 “我也很好奇,清姐儿变化那么大。”老祖宗说。 “那就奇了怪了,这凡事总有原因,若是没有,那就是看不见的原因,那个原因总归是存在的。”李嬷嬷说。 “要不,叫三小姐过来问问?”兆嬷嬷提议。 “快别了。”老祖宗忙说,“你别打扰了他们。” “他们是?”兆嬷嬷一时没反应过来。 “老糊涂了!”老祖宗没好气的说。 “哦~原来是小世子啊。” 李嬷嬷接过丫鬟递来的新茶,抿了几口笑着放下,“看来姐姐对那宇文小世子颇为中意,一直尽力撮他们两个。” 老祖宗顺着话就问起来,“妹妹觉得小世子如何啊?” 李嬷嬷笑了笑,才回答:“我瞧着也是个好孩子,和清姐儿,还真的挺相配。” 老祖宗面上的笑意越发的深了,脸皱纹都带着满意,“我瞧着也是,那个小世子别看出身显贵,可是个能吃苦上进的,也不爱玩,对女色更不上心,唯独对我们清姐儿是上心的,清姐儿要是进了他家的门,不会吃苦。” “姐姐说的是,那个小世子虽看着是个儿温润公子,实则是个狡猾的狐狸,只是……” 老祖宗见她话头一转,似是藏着什么,便没好气的叫她快说出来。 “妹妹我也没什么话要说,就是希清姐儿也能中意吧,若是清姐儿也中意了,这定是一段金玉良缘。”李嬷嬷没把心里的顾忌完全说出来。 其实她想说的是,恐怕清姐儿不会看上小世子,因为他虽然在官场上一帆风顺,和于男女情事上稚嫩无措,清姐儿的性子该是喜欢英雄的。 “由不得她喜不喜欢,且看看吧,若是我再满意一些,就直接做主给她定下了,清姐儿自己跟我说过的,婚姻大事由我们给她相看,如今她爹爹也回来了,也没有推脱的理由了。”老祖宗颇为霸道的说。 “姐姐的性子还和从前一样的”李嬷嬷感叹。 “一样的什么?” “霸道!” 两个老姐妹哈哈笑作一团,倒是和之前的规矩优雅完全不同,屋子里的老丫鬟也都捂着帕子咯咯笑,热闹极了。 贺云清还不知道,老祖宗已经有了做主给她定亲的念头,她午睡刚起,翘红正伺候她梳妆打扮。 “小姐,那五盒漓泉霜,可是一盒价值千金啊!您一盒都不要,全部送给了四小姐!您真是……”翘红想想都心疼。 昨日四小姐撞见了,便嚷嚷着要自家小姐把漓泉霜送给她,以了了她当初和贺语嫣争执的念想。 “三姐若是不给我,那就是说明在三姐心中,贺语嫣比我还要重要!”贺云燕昨日的原话就是如此威胁的。 贺云清自然给了,而且全给了,一个不留。 “不是我的东西。我不要。”贺云清淡淡的说。 梳妆镜里的人儿唇红齿白,面若桃李,眼如秋波流转,远山眉大气温婉。微微一笑,娴静优雅,十分美丽。 翘红一边给贺云清梳妆一边看着这么好看的小姐,不住的感叹,“二皇子真是好眼光,看上了我家小姐。” 贺云清本来慵懒的表情,一下子沉了沉,“这话莫要再叫我听见。” “……奴婢晓得了。”翘红忍了忍,最后说。 其实她是真的觉得二皇子条件不错的,以往不怎么样,可是如今都被封了墨王了,还要搬到隔壁来住,天时地利人和啊! 小姐到底是怎么想的?就不能考虑一下吗? 翘红第一次觉得,小姐的心就是石头做的,哪个男子都暖不热一样。 远的不说,近的二皇子和宇文小世子,两个人对小姐都献过殷勤,可小姐愣是不与回应。 宇文小世子也就罢了,翘红可以看出来小姐心中没他,可是二皇子就难说了,当初她要烧那个斗笠,小姐心里很不舍呢,最后还不是没有烧成,让她压箱底了。 “二皇子初次入朝,根基不稳,朝堂之上有多少只眼睛在盯着他,且不说其他几个心怀鬼胎的兄弟,那些已经归党派的大臣们,也不会放过他,这个时候,他还是把心思放在朝政上吧。”贺云清似是在解释给翘红听,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声音不高不低,一手把玩着一根碧玉钗,不知怎地,就想到了那个琉璃钗。 如今已被她送给了小妹了。 “小姐聪慧,身在闺阁却能看懂朝廷之事,奴婢愚笨,想的太简单了。”翘红反省说。 贺云清像是没听见。 “三小姐在吗?奴才求见三小姐。”,门外有人喊着。 翘红讶异的出门去看。 这个声音是陌生的,来人是个小厮。 眼熟的很,似是之前见过。 那小厮看起来是个爱笑的讨喜的人,一张圆脸笑起来还有两个酒窝,“你就是翘红姐姐吧,我是世子身边伺候的,世子叫我来送一样东西。” 翘红为难的看着他手里的一个盒子,既是世子的人,不能怠慢,只得叫人进去。 贺云清走出内室,在外头屏风里见人。 “贺三小姐,我家世子说天干地燥,这东西您肯定喜欢,是连夜命奴才去搜集的,好容易才找到。”那小厮讨喜的笑着,看起来虽然谄媚了些,可是不烦人。他把盒子递给翘红,翘红要拿给贺云清。 贺云清在屏风后面喊住,“不要过来。东西退回去吧。”她说。 小厮一愣。 “贺三小姐……这是为何?” 贺云清嗓音不急不慢道:“你家世子与我皆是未婚,不可私下来往,若是没个名头,会遭人口舌,怕是不利。是以还请你拿回去吧,替我谢谢你家世子的好意。” “可是,这东西并非只有贺三小姐才有,世子还让我分别送了贺四小姐,还有令夫人那里。”小厮忙说。 还是世子想的周全,世子一早就说了,如果只给贺三小姐送,她定是不收,但若是都送了,她不得不收。 只是他搜集三盒不容易,本想全给了贺三小姐的。 “如此,我就收下了。” 贺云清不得不收下,不然就成了不给世子颜面的罪人。 翘红进去屏风里面将东西拿给她看,贺云清打开。一盒漓泉霜进入视线。 翘红最为惊喜。 “小姐!您这下不缺了!” 然贺云清却魂游九天,想着是不是二哥搞的鬼,怎么什么都和世子说呢。 那小厮东西送到就告退了,翘红拿着那盒漓泉霜爱不释手,按住贺云清坐下,非要给她涂一涂。 “东西收了吗?”宇文诺问,他正在下人的服侍下更衣,换上一身官服。 边转身,胳膊平展着,问道。 小厮忙答:“收下了。世子高明,原先她是不肯要的,是奴才抬出她的母亲和小妹她才要的。” 宇文诺摇了摇头,“她太谨慎了,谨慎过头了。” 第73章怀疑到头上 小厮却不是这样想的。 他觉得贺三小姐,对他家世子没意思。 替世子抱不平,以世子的尊贵身份,讨好一个女子她还不领情,简直可恨! “世子——” “嗯?” 小厮收到宇文诺强烈的警告视线,便立即改口叫一声“大人”。 宇文诺方转头,“今日我去后街查案,你就不必跟着了,叫小五跟着就好。” 后街也叫麒麟街,那里有个麒麟巷,出事的就是那个巷子。 麒麟巷也只有两个宅子。 住的这是大官。 一个是户部尚书,一个是礼部侍郎。 出事的是礼部侍郎谈国清的家。一夜之间满门被杀,一个活口都不留,手段残忍,一刀毙命,血流成河,一家人含恨而终,有的在睡梦中就醒不过来了。谈大人死不瞑目,仵作给谈大人合眼怎么句合不上,可见其死前不甘。 陛下震怒,满朝震惊,如今京都城里最为热门的话题也是这桩灭门惨案。 若是普通百姓家,自然无人关注,可是这可是朝廷三品官员的家,出了这等事,要是没个说法,满堂文武都不干! 笑话!若是陛下不重视,他们岂不心寒?不说那些和谈大人交好的还是敌对的,都非常关注这个案子。 说句不好听的,若是日后这事情也落在了自己的头上,自己得不到一个说法,便是进了阴曹地府也不心安啊! 所以陛下派了刑部侍郎宇文诺,他被安排这个案子后,陛下顺便给他升了个官儿,成了兵刑部尚书,给了许多人,任凭差遣。 这都是因为自宇文诺上任以来,破了很多大案,所以陛下才委以重任。 宇文诺此次来贺家住,也不是全为了贺云清,更多的还是为了这个案子。 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五皇子楚怀玉。 他怎么都不像是会出现在麒麟巷的人,他的怀王府离这儿可远着呢,也不顺路,所以肯定是特意绕来的。 可是原因呢? 宇文诺心里疑惑,面上却不显露。 他纵横官场两三年,打官腔说官话早已经习惯了,八面玲珑,聪明识大体,在谁跟前都是不慌阵的,至于对喜欢的女子,因为是头一回,显得跟个毛头小子上不了台面。但一穿上这个官服,他给人的感觉就立时不一样了。 “五皇子。”他上前几步叫了一声。 五皇子行急匆匆,似乎不想让人看见自己。 一听声音,转头一看,神色有片刻的慌乱。随即便被他给很好的掩饰住了。 因两人离得远,是以宇文诺并没有瞧清楚。 “原来是宇文大人。”楚怀玉开朗的笑着走过来。 “听闻父皇将此案交给了你,你是来调查的吗?”楚怀玉说。 显而易见。 不过宇文诺还是应了声,“不过五皇子怎会在此处?” 这话才是他想问的。 楚怀玉自然的答,一副身为苦恼的模样,“唉,别提了,父皇这几日早朝经常发脾气,全都是为了这个谈大人的事儿,我身为儿臣看着总是心疼的,听太医讲父皇大动肝火身体需要好好保养,我帮不了什么忙,只能来看看案子的进展。” 宇文诺感叹一句,“五皇子真是孝顺,不过五皇子可看出了什么来?”宇文诺问他。 楚怀玉顿了顿,才说,“我倒是没有进去看,只在门外远远的瞧了一眼,那满院子的血腥气,把人熏得不得了,好在这是入秋了,若是夏天,我都要同情前面鱼尾巷的贺将军了。” 宇文诺又说,“那五皇子为何匆匆就要走了?既然来了,不若随我一同进去看看?” 楚怀玉先是给身边的纪灵使了个眼色,纪灵会意,向宇文诺施了一礼告辞,楚怀玉这才好像一下子放松了,笑着说,“我还是算了,论起治国练兵,孔儒老道,我还是可以高谈阔论,但是论起这断案之能,远不及大人你。我就不在关公面前耍大刀了。免得班门弄斧,叫大人看笑话。” 宇文诺连忙谦虚推辞,“哪里哪里,五皇子太过自谦。”他温声问道:“五皇子就没有一点见解?不如说来听听。” 五皇子为难,片刻后见宇文诺坚持。只好露出妥协之色,“要让我来看……恐怕是谈大人真的遇到了杀人不眨眼的强盗,反抗不成,所以被灭了门。”说着摇头叹息,同情极了。 “五皇子这话怎么说?” 楚怀玉解释,“你看啊,谈府满门被杀,金银珠宝全被掠夺,一看就是为财。” “五皇子有所不知,那多半是凶手的障眼法。” “大人此话怎讲?”楚怀玉疑惑道。 “金银珠宝虽然被洗劫一空,可是那些更值钱的银票却没被找出来,可见不是个细心的。” “大人,这都想不明白吗?自然是凶手着急,急着逃命,这才能拿一点是一点。” “可是他们说那书房最乱,谈大人书架上的东西被翻得乱糟糟的,倒像是凶手在找什么其他东西。” 楚怀玉低垂的眸子暗光一闪。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楚怀玉说。 他时不时的看着巷子口,宇文诺只当没发现他要离开的急迫感,又问了,“那五皇子觉得此事和刘尚书可有关联呢?” 楚怀玉猛地转头,随即意识到自己反应可能过激了,便笑着说,“大人的意思是,凶手是刘尚书?” 宇文诺摇头,“非也。” 楚怀玉神色松动,就要告辞。 只听宇文诺又说,“不过与他恐怕也是脱不了干系的。” 楚怀玉哈哈大笑两声。 “我都是觉得,那个刘尚书是个无辜的,这个巷子就住了他们两家,一家出事都要怀疑另一家的,他还杀了人满门?这不是白痴才干的出的事儿吗,刘尚书一向墩和温厚,出了名的大善人好脾气,怎么也不是做出这等血腥事儿的人。” “五皇子急什么,我一直没说他是凶手,只是说有关系。”宇文诺笑说。 楚怀玉后背一僵,随即哈哈笑着,“不过是平日里听闻过很多刘尚书施粥救灾的事迹,为他说上两句罢了。不过我这都是门外之见,当不得真。一切还看大人的。” “五皇子这话严重了。你说的也有道理,刘尚书素来贤明,不像是坏人。不过”宇文诺眸光犀利的盯着楚怀玉,“我有一个疑问。” 楚怀玉在他的目光下,脚后跟动了动,似乎想要后退,可是神明很快恢复,差一点慌了阵脚,忙站稳,强装镇定看着宇文诺,“大人请说?” “刘谈两家邻居,一家出事,按理说不该没有声音,可刘大人一家都统一口径,说什么动静也没听到。这是为何?”宇文诺问。 楚怀玉不在意的挥挥手,仿佛宇文诺问了一个蠢问题。 “这有什么难理解的?两家院子都大,离得怪远的,那墙头都很高了,这是其一。而事发时是深夜,所有人都睡下了,自然听不到声音,这是其二。”说完楚怀玉还有些得意的看着宇文诺问,“大人应该比我更明白,怎么问了这样一个问题呢?”语气有取笑的意思。 宇文诺不以为意,反说:“五皇子此言差矣。” 楚怀玉嘴角的笑僵住了。 “即便是深夜,也不是所有人都睡了的,府上不乏有小厮丫鬟当值,可是无一人呼喊?那是不可能的,凶手手段再厉害,速度再快,也不会让人连呼救的声音都发不出。所以我才觉得这是一个疑点。”宇文诺说。 楚怀玉扯了扯嘴角,却不怎么笑得出来。 “还是大人心细。”半晌他才说出一句。 “大人办案辛苦,我就不打扰了。”他连忙告辞。 “五皇子当真不跟我进去看看?也许能发现什么其他线索,入宫你也好喝陛下谈论几番。” “不了。”楚怀玉拒绝,“我还有其他事,改日再来请教大人案件,大人可不要拒门不见啊。” “我如今住在贺将军家,若是五皇子不觉得唐突麻烦,便可以去找我。”宇文诺笑着说。 “好,有大人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只要大人不嫌弃我多事便可,说起来我二哥也快要搬过去了,我去贺家时正好可以拐他家一趟,倒是两全其美了。” “可不就是。”宇文诺回。 楚怀玉疾步离开,似是真得有急事傍身,巷子口出现纪灵的身影,宇文诺一直站在外面,看着两人的身影彻底消失,才往谈府走去。 门外把守着许多官兵,他们都是认得宇文诺的。当他一走过来,就纷纷行礼让路。 “大人” “大人” …… 宇文诺负手进门,小五紧跟其后。 因办案需要,杀人现场被保护的很好,没有宇文诺的命令,无人敢乱动,是以石子路上的血迹还在,青竹上的红色依然刺毛惊心。 宇文诺看着躺在地上盖着白布的一句句尸体,心里动容。 谈府上上下下,几十条人命,一夜之间而已,就这样没了。 让人唏嘘。 宇文诺和谈大人关系不好不坏,但谈大人为人清廉固执,是个绝对的好人,这样的人遭遇此等大祸,令宇文诺心生不忿一心想为他做些什么。 第74章命案背后 贺家饭堂,贺镇远长吁短叹,闷了一口酒。安氏不能解忧,只能劝慰少喝一点。 “谈兄是我昔日同窗,为人品正耿直,从未做过半分亏心事,遭此横祸实在让人痛心,世子今日和我描述了院子里的惨状,我听了于心不忍,恨不得立刻就找出凶手抽筋扒皮!”贺镇远常年领兵打仗,也算是经得住事儿的,可听闻院子血染翠竹,人丁死不瞑目,便胸中积郁一股怒气,那怒气上不上下不下,发不出来很是憋闷,只能解救消愁。 “谈夫人也是个好的,他们的千金可都许了人家了,就是说给了柳相的二公子,如今人死灯灭,婚事泡汤,相府夫人昨日还来找我诉苦,他们都指望着世子早日找出凶手为谈府出一口恶气。”安氏也忍不住落泪。 谈夫人和她也算是手帕之交,因为两家离得近,她们也说得上一块儿去,来往的频繁了些。安氏为此也没有睡好觉。 “柳相这两日都是愁眉苦脸的,上早朝时还在和陛下谈论此事呢。” “那二公子恐怕要另寻一门亲事了。” “未婚妻尚未过门,差点儿入了族谱。也是谈小姐没有福气。” “老爷可知到底为何?世子怎么说?” 一旁贺云燕和贺云清装作安静用膳的样子,其实都是竖着耳朵偷听的。 “碗里的汤都干净了,你们两个拿勺子舀的是空气吗?”贺镇远没好气的看着两个女儿的动作说。 贺云清一看才知碗里果然空了,就剩下一个红枣片了,一时心虚,对贺镇远干笑两声,“女儿方才在想心事。” “我也是。”贺云燕也附和。可忍不住说了一句,“谈小姐太可怜了,她生的本就娇弱,还体弱多病,寻了一门好亲事,还未过门就死了,我真替她难受。”贺云燕说话不经大脑,怎么想就怎么说。 贺镇远没好气的瞪她一眼,“吃你的饭吧。” 贺云燕委屈的噘嘴,“父亲这是迁怒。” “我!” “哎呀老爷,你和燕儿计较什么,说起婚事,义勇将军府家好像要说亲了。” “是谁说亲?”贺云燕紧张的问。 “是他们的嫡子胡建飞。” 贺云燕一张小脸顿时惨白惨白的。 “李氏为此特地举办了一场盛大的马球会,届时京都城所有豪门贵女都会参加,她也是为了借此相看媳妇儿。” “为何?这太早了,太早了点。”贺云燕的勺子掉在了地上,失魂落魄,紧张担忧,失态的太明显,连贺镇远都看出了不对来。 “你脸色怎么如此苍白?叫人请个大夫瞧瞧,若是病了,那日马球会就不必去了。” “不!我没病!”贺云燕猛地直起身子声音放大。 贺镇远和安氏都被吓住了。 “女儿是说我没事。”贺云燕也知自己反应过度,忙放低声音。 “母亲,马球会是何时何地举办?”贺云清最清楚小妹失常,替她问了一句。 安氏一边狐疑的看着两个似乎有事瞒着她的女儿,一边说:“义勇将军府外的一处马球场,本是定在了后日,可谈大人家的事儿在京都传的沸沸扬扬,大家没有什么心情玩乐,便推延到了月底,还有十天。” 回到云清阁,贺云清也有些心不在焉,拿着梳子梳了又梳,从老祖宗那里回来的翘红走过来接过去小心的为她继续梳。 “翘红回来了?”贺云清看到镜子里多出一个人,才回过神来。 “小姐一个人在想什么?” “唉。” 贺云清只叹了一口气,却没回答翘红问题,反问她老祖宗找她什么事。 翘红拿不准自家小姐听了会不会失落,毕竟小姐曾经很爱打马球,整个京都城的贵女们都不一定及得上她。 “老祖宗说,十日后的马球会小姐就不要掺和了。” 贺云清本就是为了此事发愁,乍一听哪里还坐的住,起身问道:“为何?” 她本打算替小妹好好谋划谋划,如何才能让小妹在马球会上被李氏看中。 “老祖宗说,小姐和四小姐不同,小姐已经有了世子了,有那个功夫不如和世子多见见面,免得去了到后来被李氏相中,弄巧成拙。还是避避的好。” 翘红的声音越说越小,见自家小姐面色不虞,不敢多说一句。 “这可如何是好。”贺云清急得团团转,“老祖宗这话定死了,我想违背也不成,得想个法子才是。” 翘红素来急小姐之所急,也绞尽脑汁的想,突然想到一个办法。 “小姐,既然老祖宗想让您多和世子处处,那日马球会世子想必也会去的,不如到时候您让他带您一块儿去?世子对您,想必他一定答应。”翘红得意的说。 “笨。”贺云清拎着裙子坐下来,心浮躁不已,只好练字。 “这个方法很好啊,奴婢觉得可行,世子主动要带您去,老祖宗也说不出什么来。”翘红不服气的说。 “你忘了世子来贺家住是为了什么了吗?”贺云清没好气的提醒。 “当然是为了小姐您”翘红见自己小姐一个眼风扫过来,立即改口,“您的两位哥哥了嘿嘿。” “为了麒麟巷的案子。”贺云清懒得和她计较了。 “那这和去马球会有何关系?”这一点翘红也当然知道,不管是出门还是在府上,听的最多的就是谈大人家的案子了。 “笨。” 贺云清拿毛笔的顶端敲了敲翘红的额头,“你没看这两日世子出入贺家那脸沉的跟块儿墨似的,案子一日不破,他便不会有心情出去玩儿。他可不是京都城那些闲散子弟,整日就知道吃喝玩乐,进勾栏戏院的,他是正正经经的才子官爷。” “奴婢明白了。”翘红恍然大悟,随即又说:“小姐这是第一次说世子的好话呢。” “打住。”贺云清又敲了她一记,“不要再跟我胡思乱想的,小心我哪天真的让你挨板子,看你老不老实。” “那小姐打算怎么办?要不然,求二皇子带您去?” “笨。你当初那股聪明劲儿都跑去哪里了?是不是翘绿去厨房做了帮厨,你没有危机感就松懈了?” 翘红又委屈的揉了揉额头,“奴婢觉得挺好的办法,二皇子日后与我们就是邻居,对小姐您又,不过是一起去个马球会,有什么好避讳的。” “你当我两个哥哥都是摆设啊,我不跟他们去,反而给个外男去,别人怎么说我?怎么看贺家?我不能给我小妹丢脸!” “可是大公子二公子不是没办法违背老祖宗的命令吗。” 翘红说出了重点。 “是啊。”贺云清也叹了一口气,“看来只能让世子带我去了。” “可是您不是说世子还要破案,没有心思玩吗?” “所以得尽早结案才好。”贺云清摸着首饰盒子里面的簪子,递给翘红,“今日簪这个鹅黄色的。” “小姐,翘绿来送点心了。”荷香在外间通报。 “怎么是她来送?”翘红疑惑。 “让她进来吧。”翘红说。 翘红好久没有看见翘绿了,先前来送点心的都是林大娘,今日乍一见翘绿,差一点认不出来。 昔日那个面白腮红的少女,变成了一个脸色蜡黄身上没有半两肉的干瘪少女,就像是一朵漂亮水嫩的小花缩了水干涸了。 “翘绿,你,怎么瘦成这个样子?”接过点心,翘红没有直接打开,犹豫着问她,到底是姐妹一场,翘红忍不住多嘴问她。 “没事。”翘绿垂下眸子,睫毛像一个受惊的小兽一样颤抖着,“小姐若是没有什么吩咐,奴婢便告退了。” “你去吧。”翘红见她无意说什么,便让她下去忙。 “小姐,今儿送的是桂花糕,您要尝一块儿吗?”翘红问道。 那桂花糕块块分明,切的喝水均匀,白润香甜,看起来好看,闻着也香,虽然做法相比其他糕点简单许多,可要做的好吃还必须是个大工程,贺云清最喜欢吃的就是这道看似简单实则不寻常的点心。 不止是桂花的采摘,采摘时的气候,哪一棵树,在什么天气晾晒,晾晒几日,用什么器具存放,存放到哪儿,这些准备功夫齐全了,才能说动手蒸煮的事儿,吃在口中倒是容易,可是背后的功夫复杂着呢。 “没有什么胃口,你给我倒杯茶来。点心先放着吧。”贺云清写着字帖说。 父亲都说谈大人是个好官,她往日也听过谈大人的贤明,百姓也谈论过他如何为人清廉公正,茶馆里说书的也颂上一两次,可见不是虚假名声,所以排除得罪人报私仇,那就只有为财。可要说为财,那也不像。谈大人家到底没有一些富商有钱,况且谈大人是朝廷命官,打劫富商的家不比打劫谈大人的家要容易的多,由此可见也不大可能是为财。 那就只有一个原因了。 官场争夺。 如今朝廷之上,为了太子和五皇子三皇子三人总是争论不休,大臣们站成了四派。 一派拥护太子,那些都是太子妃和太子生母娘家的势力。 第75章可疑的桂花糕 一派是为了五皇子,多是些新进的士官,一派看重三皇子,其中不但有新进的士官,还有些分量不轻的老臣,再有就是纯臣了,也就是不争党派,只效忠于皇帝。 这些纯臣俗称死心眼儿。 让其他三派恨得牙痒痒。 一锅饺子,偏偏就那几个是不同馅儿的,显得与众不同,又偏得陛下宠爱,谁不眼红,可是楚皇年事已高,又常多病,众臣私下又忍不住不为自己和家族考虑打算,纷纷站队。 这才导致这种局面。 好在自家父亲是纯臣,不占三位皇子中的每一个。 如今官场复杂,前些日子科举散榜刚出了一批有能贤士,朝廷换了小半的新鲜血液,还兴起一些改革,素来改革就会流血。 贺云清猜测,是否就是因为那些新派官员与谈大人起了争执,或者为了什么事儿不欢而散导致这桩惨案的呢? 可是贺云清转念一想,谈大人是礼部侍郎,他也和那些人起不了什么冲突,他一个礼部的和朝廷立场压根儿不沾边儿,他只要管好礼仪科举便可。监察皇家礼仪宗祭,为科举出题改卷,这才是他干的事儿。 礼仪宗祭,科举考试…… 贺云清放下手中杯盏,吃惊不小。 莫非—— 是为了前些日子的科举? 礼仪制度,这些后宫和皇子们平日都必遵循,就算偶有出格,陛下也不会真的为此事去计较,顶多礼部一道折子递上去,他们被训斥一通,这些都不打紧。至于宗祭,前后三个月都没有国祭,也不沾边儿。那就只剩下一个科举了。 贺云清被自己的猜测吓到,她的手都在忍不住的抖着,嘴唇也在发颤。 翘红进门就见自家小姐面色发白,像是突然生了疾病,吓得丢了刺绣篮子就跑过来喊荷香去叫大夫。 荷香也吓得不轻,忙提着裙子跑出去。 “不用!回来!” 贺云清叫住了她们。 “小姐您别任性,您的脸色太差了!”翘红劝道。 “我没事,你让我缓缓。扶我坐塌上去。”贺云清没出息的脚软了。 实在是被吓到了。如果她的猜测没错,那便是何等的震惊,她甚至可以联想到真相揭开的那一刻,楚国当是如何的风云变幻。 “小姐,您到底怎么了?”翘红还是不放心,想要找大夫来看。 “你有这功夫,不如给我沏一杯安神茶来,我就是被吓到了。” “小姐还能被吓到?那日小姐见了两个溺死的丫鬟都面不改色呢。奴婢以为小姐胆子很大。” 贺云清面色复杂的看着她,没打算和她说,说了她也听不懂。 可是她该与谁说呢? 不好将父亲牵扯进来,况且即便他说了,父亲也不会信的,相反还很有可能觉得她瞎捉摸不如让她嫁人。那可就好玩了。 告诉世子? 以他的聪明才智,应当也早该想到了吧?而且自己说了,他会怎么看她? 贺云清纠结来纠结去。 最后还是叫来翘红。 “你去世子那里看看,他现在可在府上?在忙什么。” 翘红乖乖出去打听。 不一会儿就听见脚步声,贺云清忙抬头,“在府上吗?” “怎么是你?”贺云清看着来人说。 “三姐以为是谁?”来人是同样心事重重的贺云燕。 换做往日,贺云燕一定会抱怨撒娇,说贺云清伤了她的心的,可是今日却神色恹恹的,她低着头不说话,表情快要哭出来了,见三姐也不来安慰她更不搭理她,贺云燕唉声叹气一通,视线落在桌上的点心盘子里,拿出一块儿小口吃着,往日觉得甜糯的桂花糕,化在舌头上也变成了苦的。 “不好吃,林大娘的手艺骄傲了。”她把吃了一半的点心放回去,拿帕子仔细擦了擦嘴角,继续愁眉苦脸。 “三姐,你怎么都不理我。”贺云燕到底坐不住了。 “桌上有点心,你吃。”贺云清看都不看她,这话说的算是打发了。 “三姐!”她叫了一声,贺云清还是没什么反应,最后她气冲冲的走了。 还掉了两滴可怜兮兮的眼泪。 送点心回来的翘绿,一直心虚不安的着烧火。 林大娘和她说了两三遍她都没反应,不耐烦的拿汤勺敲了敲锅沿。 “翘绿,我在问你,桂花糕给三小姐送过去了吗?” 翘绿声音气若游丝,“送去了。” “三小姐尝了吗?”林大娘期待的问,那桂花可是她在最好的季节摘的最好的树上的最好的花,用最好的盒子装的,因为知道三小姐好这一口。 “没有。”翘绿轻轻摇头。 林大娘失落又生气,“就不该让你去送,你连个话都不会说,都告诉你要和三小姐说那盘桂花糕是我这些年做的最好吃的一次,她要是尝了一准儿会夸上几口呢。”林大娘说完脸色一变,捂着肚子暗骂,“就是可恨我突然就拉肚子了,也不知怎么回事,我素来连凉水都不喝的,吃的也是小姐们剩下的好东西,没道理吃坏肚子啊,要说受凉我每日盖了一床厚褥子,底下还铺了一层。怎么就拉肚子了呢。” 林大娘抱怨一通,不得不嘱咐翘绿,“你再帮我看一下啊,这锅里的热气全冒上来后你等一刻钟后就别再添柴火了,打开锅盖用勺子搅一搅,千万别黏了锅,我得再去一趟净房!” 说完不待翘绿回答,便匆匆忙忙的跑了。 厨房帮厨的小虎见了,也奇怪的嘟囔一句,“真是奇怪了,林大娘的身子一向很好,吃饭比我都香,怎么就突然拉起肚子来了。” 正回头想和翘绿说话,却见她身子哆嗦着,像是受到很大的恐惧一样。 “翘绿姐姐,你又怎么了?是不是你那个后娘又来找你的麻烦了?”小虎疑惑的问,走过去把怀里的柴火放起来码好,关切的看着翘绿。 “不,不是我,不是我……” 翘绿见小虎走过来,忙往后退,可是身后都是柴火,退无可退。 她很不愿意待在这里似的,飞一般的冲出去。 小虎在原地纳闷儿挠头,实在想不通她怕什么。 翘绿这一出去,就再也没回来。 厨房里也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事儿,不过林大娘从净房里出来后,发现锅里的海鲜粥全都熬糊了,她气的鼻子生烟。 这可是给三小姐做的晚膳。 若是再重新做肯定会耽误小姐用膳的。 就算三小姐一直宽厚待下人,她也不想给三小姐添麻烦,林大娘气的要命,发誓找到翘绿那丫头要好好教训一通。 叫她看个火都看不好,还能做什么? “翘绿姐姐不像是偷懒,脸色白的像纸片一样,我问她怎么了,她不理我,跑出去了。”小虎告诉林大娘,他有些担心,“要不然我去找找?” 林大娘拧住他的耳朵,“小子,别以为我看不出你的心思,可人家心气高着呢,她那个后娘上门给她说了一个员外家的妾室,她都死活不应,还会看上你一个厨房杂役?别做梦了,老老实实办事,将来娶一个朴实的好姑娘,那个翘绿是个心思不正的,不然三小姐也不会不顾主仆情意,把她送到我们这里来。” 被戳破心事,小虎害羞了。 他心里还是觉得翘绿没有林大娘说的那样不堪,也不觉得是三小姐的错,只认为这里面肯定有误会。 林大娘是过来人,一听他说什么误会,当即就笑了,“什么误会不误会,你别看她这几日可怜兮兮的,但还不都是自己作。她要是好好为三小姐做事,三小姐看中她,她那后娘也不会听到她被贬到厨房的消息后就忙为她张罗婚事,她这是要卖女呢。” “翘绿姐姐的后娘实在过分,不对她好就算了,还想着靠她赚钱,那个员外听说都四十五六了,死了两任妻子,儿子都比翘绿姐姐大。”小虎抱不平。 “唉,后娘不都这样嘛,那些好的都是凤毛麟角。”林大娘叹气。 “你去找找她吧。”林大娘到底是刀子嘴豆腐心。 小虎一喜,说了好多句林大娘的好话,这才跑出去。 “你慢点!别让其他院子里的人瞧见你这副样子,丢了我们三小姐的脸。”林大娘拿着勺子追出来喊。 小虎已经跑出去了。 “这死小子,还是个痴情的。”林大娘笑骂了一句。 她收拾了残局,另做了一锅饭。 以为走不开,小虎和翘红还没回来,林大娘急了,不住的看着天色,天越来越黑,越来越黑。 后来翘红过来了。 “我家小姐的晚膳还没端来,我就来看看怎么回事。”翘红说。 林大娘忙赔不是。 “这不是先前熬粥熬糊了吗,就另做了一锅。”林大娘没有说出翘绿的错来,善意的帮她隐瞒了。 “那就找人来通知我一声啊,林大娘在这里待了许多年,怎么连这个规矩都忘了?” 林大娘为难的说,“嗨,这不是翘绿那丫头不知道发什么疯,突然就跑出去了,我让小虎去找她,本以为很快两人就回来,可这天都黑了好一会儿,也没个人影。” 第76章起疑 “什么,翘绿姐姐不见了?”闻言翘红也有些担忧起来,倒是没有再追究林大娘的过错了。 “是啊,也不知道那死丫头跑哪去了。” “行吧,那我先回去在找人出去找找,等粥好了你在送过来。” 翘红说了一声,也赶紧走了。 嫣然院。 翘绿正面色紧张的站在贺语嫣的面前,等待着她发话。 贺语嫣姿态闲适的喝了一杯茶后,这才问道:“我交代你的事情办得如何了?” “语嫣小姐,奴婢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将、将东西放在糕点里了,不知道您答应奴婢的……”翘绿有些害怕,又有些期待的道。 听到她已经按照自己的吩咐把事情办好了,贺语嫣心头一阵狂喜! 看了看紧张不安的翘绿,她脸上笑意渐深,道:“你放心,我答应你的事哪次没有办到过?” 翘绿的脸上一喜,又听她继续道:“不过这件事迟早会被人发现的,一会儿你就偷偷从后门离开吧,记住以后切记不要再出现在京城了。” 做了这种事,翘绿比贺语嫣还怕,闻言连连点头,然后又有些为难的道:“是,那、那银子……” 明明自己都已经承诺不会亏了她,她还这副上不得台面的样子,贺语嫣十分看不上。 毫不掩饰眼中的鄙夷,她转头对小春吩咐道:“你陪着她去取了银子,然后偷偷送她出府。” “多谢语嫣小姐。”翘绿急忙磕头谢恩,这才跟着小春退了出去。 两人出去的时候,正和萃安擦肩而过。 萃安看了一眼全程低头缩肩的翘绿,脸色登时有些不好,急急走进内室。 “小姐,您真的让她那样做了?” 作为贺语嫣的心腹,她的大部分计划,萃安都是知道的,也正是因此,她才会如此着急。 “不错。”没有在意她的焦虑,贺语嫣心情大好的点头,又十分解恨的道:“这回我倒要看看那个贱人还能洋气什么,世子夫人?她也配!” 这些日子她虽然一直都在禁足之中,但是对于外面的事情她可是了若指掌。 前段时间那个林娇娘上门说亲,她就想要给贺云清一点教训了,还好后面没有成功。 她本来还以为十有八九是宇文家看不上贺云清,正想着等那日解了禁足要好好嘲笑贺云清一番,谁知道宇文世子居然借住到了贺府。 而且听风声,那世子好似对贺云清还十分与众不同,这让贺语嫣如何能咽下这口气? 恰好这个时候翘绿因为继母的事情,走投无路,她稍微一挑拨,对方就听了她的吩咐,在贺云清的糕点里加了让人起红疹的药物。 只要一想到明日一早贺云清起来,顶着一脸的红疙瘩,她就高兴不已! “小姐,您也太沉不住气了,现在大将军和两位公子都还在府中——” “住嘴,我还需要你来教我怎么做!”贺语嫣怒声打断了萃安的喋喋不休,姣好的面庞上瞬间阴云密布,带着几丝狰狞。 想到她素日的作为,萃安吓得急忙收声,道:“小姐恕罪,奴婢知错了!” 贺语嫣面色这才好转了不少,没好气道:“你没事不在婶母身边伺候,来我这边做什么?” 前些日子,贺云清就已经在疑心自己和萃安的关系了,现在这风口浪尖,这个贱婢还老往自己这里来,这不是故意落忍口实么? 瞧她脸色隐隐又要发怒,萃安赶紧解释道:“小姐,是夫人派奴婢来看看您的。” “我有什么好看的,她好好陪着贺云燕不就好了!”闻言,贺语嫣脸色更加难看。 自从上一次贺云燕发烧,自己让小春去请安氏没有请到人后,贺语嫣就连安氏也一同记恨上了。 平日里说得天花乱坠,在她心里自己和贺云清她们一般无二,可是到了最后,亲疏贵贱,不是还是一下就显露出来了么? 哼,所以说,自己的未来,还是得自己来替自己谋划! 想到这里,贺语嫣不禁又想起五皇子,自从上次纪灵被发现之后,自己就再也没有收到五皇子的消息了,也不知道这个男人有没有忘了自己…… 越想越心烦,她干脆赶人道:“行了,你先回去,该怎么说话你自己应该心里清楚,就别在这里杵着让人心烦了。” “是,那奴婢告退。”萃安说着,便退了出去。 翘红从小厨房出来后,又吩咐了几个小丫环出去找人,自己则去了贺云清的房里。 今日自从贺云燕走后,贺云清就把自己关在房里,又开始练字了。 翘红虽然不明白是因为什么事,但是也知道她心情定然不好,本来还想禀告翘绿的事情,见状也打消了念头,不想再拿这些小事去烦她。 她静静的侍立在一旁,以便能及时服侍。 虽然她全程都轻手轻脚的,但是还是惊扰了贺云清。 看了看窗外已经逐渐暗下来的天色,她才发觉原来不知不觉竟然已经天黑了。 她丢下手中的笔,揉了揉有些发酸的手腕。 “小姐喝茶。”一旁翘红已经十分机警的倒了一杯热茶过来,然后又开始收拾纸笔了。 贺云清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喝了一口热茶,随口问道:“今日怎么还不见传膳?” 往日里,早就已经过了用膳的时辰了。 “小姐,刚刚小厨房出了点事情,粥熬坏了,加上翘绿姐姐不见了,林大娘让人去找,就忘了来通知咱们。” 贺云清作为府中的嫡出大小姐,自然是有自己的小厨房的。 不过因为她自从醒来之后,不喜欢院子里有太多人,所以就打发了不少,小厨房就只留了三两个。 听到翘绿不见了,她喝茶的动作一顿,表情瞬间凝重了起来。 “你说翘绿不见了?” 不知怎么回事,她脑海里突然掠过今日翘绿送糕点来的情景,心里顿时就是一个咯噔。 当时翘绿的神情,明显有些慌张,可惜那时候她一心想着谈家的事,竟然就把她忽略了…… 翘红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只当她是担心翘绿,便安慰道:“小姐您不用担心,奴婢听说翘绿的后母想要将她许配给人做小妾,她不愿意,这会儿许是躲到哪里伤心去了。” “你是说翘绿要被她后母许人?” “是、是啊。” “这么大的事,你为何不早说!”贺云清突然怒道。 她这怒气来得有无缘无故,翘红一脸茫然,不过还是急忙跪下请罪道:“小姐恕罪,是奴婢错了。” 贺云清发完火之后,也明白自己是有些迁怒了。 她缓和了一下语气,道:“行了,你快去将林大娘叫来,我有话问她。” 翘红忙跑了下去,很快林大娘就跟着她走了进来。 “奴婢拜见小姐,不知小姐有什么吩咐?”林大娘一进来就跪下道。 “你且将这段时间翘绿的表现,以及今日的事情经过,事无巨细的说一遍。”贺云清吩咐道。 林大娘来的时候,已经探过翘红的口风了。 她比翘红精明,只听对方简单的描述了几句,就知道可能是翘绿犯了什么事了,当下更是不敢有所隐瞒,便从翘绿如何被继母逼婚,翘绿如何不甘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今日奴婢也不知怎的,忽然就腹泻了,否则也不敢让翘绿那丫头来给您送糕点啊。”林大娘说着,见贺云清的表情越来越凝重,心里也有些慌了起来,道:“三小姐,有什么不妥吗?” 她在这深宅大院见得多了也听得多了,自然明白里面那些害人的弯弯道道,心里忍不住开始害怕起来,若是真的是翘绿在贺云清的糕点里动过什么手脚…… 贺云清听着她的描述,已经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当下便急急问翘红,“糕点呢?那糕点去了何处?” 此刻她无比庆幸,自己今日因为看破朝堂之事而害怕,没有吃东西的心思,否者后果不堪设想。 翘红也听出了事情不对,闻言便道:“今日奴婢怕小姐饿着,那糕点一直还在案头搁着,没有撤下去。” 说着,便将糕点端了过来。 看着整整齐齐的糕点,其中一角却少了一块,贺云清的心又提了起来,道:“怎么少了一块!” “哦,奴婢想起来了,下午司小姐过来的时候,曾经吃过一块。”翘红脑海中灵光一闪,失声惊呼道。 “什么,云燕!”闻言贺云清的心顿时紧了起来,脸色已经开始发白。 她努力镇定了一下心神,立刻吩咐道:“快,快去通知管家,让他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翘绿给我找出来,另外再让他以最快的速度请冯大夫去四小姐的院子里。” 林大娘和翘红赶紧跑出去找人了。 而贺云清也不敢怠慢,立刻就匆匆赶去了云燕园。 云燕园里灯火通明,一片安静祥和。 若是贺云燕有事,应当不会这么平静。贺云清一面在心里安慰自己,一面急急走到了贺云燕的房门前。 翠柳打着帘子从屋中出来,见到她突然过来了,倒是吃了一惊。 她还没来得及行礼,贺云清已经道:“云燕呢?” 第77章百思不得其解 “小姐在屋呢,三小姐,有事……” 翠柳话还没有说话,却见贺云清已经风一般的从自己身边过去了。 这是发生了什么?翠柳一阵诧异,也急忙跟了进去。 贺云燕今日一日都在为义勇将军家的事伤神,下午那会儿本想去找贺云清说说话,让她给自己拿个主意,哪知道她对自己爱答不理的。 所以从贺云清那里回来之后,就一个人在房里发了一下午的呆,这会儿听到动静,一抬头见到贺云清,还以为是自己出现幻觉了。 “姐姐,你怎么来了?我还以为你要不理我了呢。”短暂的惊讶后,她立刻扁扁嘴,埋怨道。 平日里她明明是最支持自己的,结果下午还那么冷落自己,等会儿定要让她好好给自己道个歉,自己才原谅她!贺云燕心里如是道。 见她精神尚佳,贺云清的心稍微定了一些,急忙上前道:“云燕,你怎么样,可有哪里不舒服。” 贺云燕被问得有些莫名其妙,一头雾水的道:“我很好啊,姐姐你怎么了,怎么这么问?” “你真的没有什么不舒服的?” “姐姐,我真的没事,你怎么了啊?” 虽然她看着的确是没什么事,但是在没有完全确认之前,贺云清无论如何也放心不下。 恰好这时翠柳进来通报,说是翘红带着冯大夫过来了,贺云清赶紧让人进来。 “小人拜见……”冯大夫进门后正要行礼,却被贺云清先一步打断了。 “冯大夫,你快给我妹妹看看。” 她脸色焦急,冯大夫还以为贺云燕的病情加重了,便没有废话,立刻上前给贺云燕把脉了。 虽然不知道姐姐闹得这是哪出,但是鉴于对她的信任,贺云燕倒也没有多话,十分配合的伸出了手。 冯大夫仔细给贺云燕号了脉之后,这才对贺云清道:“启禀三小姐,四小姐除了还是有些神思忧虑外,并无什么不妥。” 前些日子虽然在他的治疗下,贺云燕的心病已经好了不少,但是这种病总归不会有多立竿见影的成效。 贺云清脸上的焦虑却并没有因此消退,反而变得更加焦虑不安的道:“冯大夫你查仔细了吗?要不再给她看看吧。” 她的直觉一向没错,因此这件事她不信真的只是自己想多了。 能力被质疑了,冯大夫倒也没有生气,只是笑道:“三小姐这是对在下的医术不放心么?” 他虽然初来京城不久,但是在京中已经小有名气了。不少的王公大臣家都在请他看诊,不然贺云清也不会让人请他。 贺云清这才发觉自己的话十分不妥,急忙道:“冯大夫见谅,我不是怀疑你的医术,只是……” “三小姐不用解释,在下明白您是关心幼妹。”冯大夫十分开明的道,“不过在下可以用性命担保,四小姐身体无恙。” 有了他的再三保证,贺云清的一颗心才终于落了地。 顿了顿,她又想起一事,急忙让翘红将那份糕点拿了过来,道:“那冯大夫,麻烦你再替我看看这个糕点可有问题。” 冯大夫本来还正在疑惑她这般反常的原因,听到这话,心里已经有数了。 当下就拿起糕点放在鼻下仔细闻了闻,最后干脆又轻轻咬了一小块在嘴里尝了尝,许久之后看,他才将糕点放下。 “三小姐大可放心,这糕点没有问题。” 闻言,贺云清皱起了眉,陷入了沉思。 片刻后,她才出声道:“麻烦冯大夫了,只是今日这事若是旁人问起……” 冯大夫不愿牵扯到这些后宅争斗中来,闻言主动结果话头道:“在下今日只是为了复四小姐的病症可有痊愈,并无其他事发生。” 倒是个十分知情识趣的主。 贺云清赞赏的看了他一眼,这才对翠柳道:“你好些用送冯大夫出去,不得怠慢。” “那在下告退。” 冯大夫拱手说道,随后便随着翠柳退下了。 “管家那边还是没有消息?”贺云清又问一旁的翘红道。 “启禀小姐,管家刚才派人来报,说是已经将府中上下的角角落落都搜遍了,却还是没有见到翘绿的踪影。” “让他继续查找,务必要找到翘绿的下落。”贺云清吩咐着,想了想又道,“另外我的丫头不见了,你记得派人去老祖宗那边支会一声。” 不论这件事是阴谋也好,是巧合也罢,她总归要把该做的事情做全,这样到时候就算是有什么事,自己也好有由头可以说道。 翘红应了一声,立刻下去办了。 “姐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方才有那么多人在,贺云燕不好发问,等到现在没有外人在场了,她总算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她当然还记得那份糕点就是贺云清屋中的,联想到刚才她那般紧张自己的模样,又忍不住猜测道:“可是那糕点有什么问题?” 贺云清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觉得这件事该告诉她,也好让她以后凡事多个心眼。 当下便将她的怀疑和翘绿的反常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贺云燕虽然性子骄纵了一些,但是却从来没有什么害人的心思,因此听得是脸色煞白,好半晌才惨白着脸,后怕道:“姐姐,你是怀疑贺语嫣给你投毒?” “倒也不一定是毒药。”贺云清摇摇头,分析道。 贺语嫣的确是巴不得自己不得好死,但是现在她实力有限,若是给自己投毒,难保不会被查出来,以父兄对自己的疼爱程度,她定然没有好果子吃。 因此她肯定不会这么愚蠢,想必顶多也只是不伤及性命的东西而已。 “可、可刚……冯大夫怎么会说那糕点没问题,咱们是不是要再找个大夫看看?” 贺云燕对她是深信不疑,丝毫没有觉得是她推断失误,反而是认为冯大夫医术不精。 “不必,冯大夫的医术不错,想必应该没有骗咱们。” 她对冯大夫的医术还是十分信任的,否则今日也不会指定让人去请他了。 “只是这糕点既然没事,那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她有些百思不得其解的自言自语道。 若是这件事真的是自己想多了,那翘绿不会到现在都还找不着,可若是自己的怀疑是对的,为何糕点里又查不出问题呢? 这般分析着,她的目光下意识的落在那盘糕点上,陷入了沉思。 贺云燕也努力陪她皱眉想了一阵,结果却一无所获,她只得放弃。 “哎,咱们这般想来想去的,还不如去找那个女人问清楚。” 她说着,果真就捋起袖子,一副想要找贺语嫣算账的架势。 “云燕,说了多少次了,让人做事别这么冲动,你怎么总是不听呢?”贺云清急忙将她拉了回来。 想到她这冲动莽撞的性子迟早要吃亏,不由生气道,“再说无凭无据的,你这么找上门有用吗?” “可、可是难道就眼睁睁任由她这般无法无天不成?”贺云燕被她训了一番,也知道自己冲动了,但是她又不好意低头认错,只得梗着脖子气愤道。 “现在一切都只是我们的猜测,也许是想多了也未尝可知……” “哼,那个女人一肚子坏水,咱们肯定没有冤枉她。”闻言,贺云燕想也没想的就断定道。 见她这样子,饶是贺云清此刻满腹心事也还是被逗笑了,忍不住点了点她的额头,嗔道:“你啊,多大的人了,还这个小孩脾气。” “哼,不管我多大,我都要做个小孩子,一辈子赖着姐姐。!”贺云燕赶紧抱着她的手臂撒娇的道。 “真是没羞,也不怕人笑话!” “哼,妹妹依赖姐姐,谁敢笑我?” 姐妹两笑闹了一阵子,倒是暂时忘记了这段不快。 后来等贺云燕已经有些困意了,贺云清这才起身离开。 萃安走后不久,小春就回来了。 “小姐。” “怎么样,人送走了吗?” “奴婢按照您的吩咐,已经将人送走了。”小春回禀道,“不过回来的路上,管家已经带人将府中戒严了,好像在找翘绿。” 闻言贺语嫣面上却丝毫没有慌张,反而是一脸得意的笑道:“那就让他慢慢找呗……” 反正翘绿已经被自己送出去了,他们就是把这个贺府翻个底朝天,也找不到的。 想到这,她又立刻不放心的道:“我让人找的人,已经安排好了吧?” “小姐放心,他们一早就守在前面的小巷子里,翘绿是插翅难逃。”小春连忙道。 狡猾如贺语嫣,她又怎么可能安心让知晓自己秘密的翘绿满世界溜达。 所以她一早就让小春买通了几个地痞流氓,只要等翘绿出了贺府,他们就会将翘绿绑走直接杀人灭口。 如此一来,这件事就彻底成了翘绿做的,自己方可高枕无忧。 这般想着,贺语嫣唇角过再度勾起一个得意至极的笑容,端起面前的茶水,姿态优雅的饮了一口。 也不知是不是她心情大好的错觉,总觉得今日这茶好似格外香甜一些,她不由得多喝了几口,这才在小春的服侍下,上床休息了。 第78章夜探香闺 贺云清出来之后,刚一进房间后,翘红已经跪在了她面前。 “小姐,这次是奴婢大意了,险些酿成大错,还请小姐责罚。” 今日的事情看似有惊无险,但是却给她提了一个醒。 若不是她一直在小姐面前替翘绿说好话,说不定翘绿早就被打发出府了,那也就不会有今日之祸了。 “行了,这件事也不怪你,你起来吧。”贺云清道。 “是,多谢小姐。” “不过今日这事也算是个教训,往后若是有任何的不对,你都要记得回禀给我,知道吗?” “是,奴婢记下了。” 提点了翘红之后,贺云清累了一日,便吩咐她伺候自己梳洗了。 翘红替她散了发后,便退下去了。 贺云清正打算躺下,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屏风后面人影一闪,不禁厉声喝道:“谁?” “三小姐倒是警觉。”一个压低的声音带笑道。 等看清对方的脸,贺云清惊愕的愣住了。 “小姐,怎么了?”正在这时,屋外的翘红问道。 “别进来!”想到什么,贺云清突然厉声喝了一声,然后想到自己有些反常了,急忙又换了语气道,“我已经睡了,你也下去休息吧。” 翘红不知就里,闻言愣了一会儿才道:“是,那小姐好生休息。” 等了一阵,没有再听到她的声音了,贺云清这才深吸了一口气,转过屏风,走进了内室。 内室的桌前,一个锦衣男子优雅而坐,修长如玉的手指还漫不经心的把玩着一个茶杯,见到贺云清进来,丝毫不慌张,反而优雅闲适的对她微微一笑,道:“坐。” 除了楚君墨还有谁? 他这般登堂入室如同主人般的态度让贺云清瞬间冷了脸。 “二皇子您此举只怕有些有违圣人之道吧。” 难道他不知道,女子的闺阁是不能随便乱闯的吗?尤其是还是这种半夜三更的时候,万一要是被人撞破了,那自己就是跳进黄河也说不清了。 不过贺府这么多的护卫,竟然还能让他如此轻松的潜入,看来自己明日是该好好惩罚这些人了。 “抱歉,此事是我孟浪了。”明白她生气了,楚君墨有些歉意的道,“实在是我有事需要和你商量,又没有什么正经名目见你,也唯有出此下策了。” 闻言,贺云清面色稍好,便道:“什么事?” “是这样,我来是想和三小姐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 “上次三小姐不是正在为婚事发愁么?今日我来是希望三小姐能嫁我为妻。相对的,我也会尽我所能护住贺府。” 楚君墨语气平淡,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话有多惊人! 上次他这般说的时候,贺云清只当他是在开玩笑,便也没有放在心上,现在闻言,登时吃惊的看着他。 等发觉他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她终于开始正视起这个问题。 “二皇子,如今陛下,贺家若是想要平安无事,更应该和 她这话是在提醒对方,贺家无意于涉足于党争。 自古以来,多少世家大族都因为这个问题被抄家灭族,就连前世的贺家亦是如此,如今好不容易重来一次,她又怎么会走从前的老路。 对她这个回答,楚君墨也没有意外。 “我本以为三小姐冰雪聪明,这次的事情你应该看得很明白了,却不想竟然也是如此糊涂之辈。”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如今圣上身体日渐衰,太子又不堪大用,诸皇子看着表面上不为所动,实则私底下都在暗自较劲,想要染指帝位,朝中大臣也各自站队,试问此情此景下,身为大楚中流砥柱的贺家焉能置身事外?” 听着他把朝中局势一一分析而来,贺云清的脸上沉的已经可以滴下水。 纵然再怎么不愿意,她也不得不承认楚君墨的话没错。 先前她只想着远远避开这些纷争就是,却忘了贺家是大楚数一数二的世家,而且掌管着大楚近三分之二的兵马,这样的家世,怎么可能是她想要避开就能避开的。 前世自己就是众皇子求娶的对象,只可惜那时候自己眼瞎看中了楚怀玉,最后一条道走到黑…… 更何况这次若不是自己机警,及时让楚君墨出手,那自己二哥就已经遭了毒手了。 前世贺家满门惨死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她决不能让旧事重演。 想到这里,她立刻反问道:“你想怎么样?” 虽然并没有立刻就答应,但是这语气明显是已经松动了。 不知怎么,明明是早就是意料当中的事,楚君墨心里却还是腾起了几丝欢喜。 “我希望你我合作,以贺家的实力助我扳倒三皇子和五皇子,而我也会尽力保住你父亲兄长,也保住贺家在朝堂上的地位。” 自从上次他一时顺口让贺云清嫁给自己的时候,他就动了这样的心思。 毕竟贺云清不想嫁给宇文诺,而自己又恰好需要一位正妃,这不是正好合适么? 至于为什么一定是要贺云清,这个问题楚君墨并未认真思考,又或者是他下意识的回避了。 “此言当真?” “当真。” 虽然只是轻飘飘的两个字,但是不知道贺云清怎么就突然信了。 她沉吟了半晌才道:“这件事暂时给你不了你答复,不过我会慎重考虑的。” “好,我也不急。”楚君墨反而笑了。 顿了顿,他又道,“今日的事,就算我的一点诚意。” 电光火石间,贺云清好似想明白了什么,脱口惊呼道:“这么说今日的糕点是你动了手脚?” 她果然比自己预料的还要聪明! “不错。”楚君墨赞赏的看了她一眼,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闻言,贺云清却是冷下了脸,神情略有些讥讽的道:“殿下还真是深藏不漏啊,想不到我们这贺府竟然都布满了您的眼线。” 事情发生在贺府,自己这个正经主子都是时候才发现异常的,但是他却已经提前料到,甚至还暗中动了手脚,将糕点掉了包,这个人,怎么可能是传说中那般不堪! 只怕是几个皇子加在一起,也不是他的对手,这般想着,贺云清对他戒备更甚,暗自告诫自己一定要远离这个人,否则迟早那一日被他算计了都不知道。 楚君墨倒也没有生气,毕竟谁遇到这种事情,都不会有太好的心情。 他解释道:“三小姐误会了,贺府满门忠烈,又是国之栋梁,我怎么可能会在贺府安插眼线,不过是前两日青峰来给你送东西,无意撞见那丫头鬼鬼祟祟,我便让人暗中多留意了一些罢了。” 闻言,贺云清的脸色好了一些。 不过想了想,她还是冷着脸道:“往后若是再有这种事,还请殿下通知我便是,就不麻烦殿下了。” 自己好心帮忙,她不仅没有半个谢字,反而还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楚君墨当即也有些恼了。 不过他涵养极高,倒也没有翻脸,只是笑容明显冷淡了下来。 “好,我记下了,不过我刚才的提议还请三小姐仔细考虑一下,此事对贺府百利而无一害。” “好,我会的。”贺云清点头。 “既然如此,那我就告辞了。” 楚君墨不便久留,说着便从越出窗户,几个起落间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看着他的身影消失,等了一阵府中并无异动,贺云清这才松了一口气的关窗睡觉。 只是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她一会儿是回忆前世楚怀玉对自己的背叛,一会儿又是在分析楚君墨会和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毕竟他如今虽然地位不高,但是以他的身份,还是能找到身份显赫的正妃的…… 不过不管如何,前世贺家的仇她必须要报,可若是只借助贺家的势力,只怕根本就伤害不了楚怀玉,所以目前她除了同意楚君墨的提议,别无他法。 但是她又迟迟不敢下定决心,毕竟谁也不敢确定,楚君墨会不会是第二个楚怀玉。 因此她一个人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半夜,也没有一个决定,直到天快亮的时候这才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早上起床的时候,进来伺候她梳洗的翘红看到她眼下的乌青,顿时惊呼道:“小姐,你昨夜没有休息好么?” “行了,别大惊小怪的。”贺云清淡淡道,“一会儿还赶着去给老祖宗请安,你还不去厨房给我弄个鸡蛋敷敷。” 翘红便也不再多话,赶紧就去办了。 之后,她仔细用鸡蛋给贺云清敷过后,又用脂粉给她勉强遮了遮,等乌青不是那么明显了,贺云清这才起身去了永寿堂。 老祖宗已经起来有些时辰了,陪着李嬷嬷用了早点之后,正坐在暖阁里喝茶,兆嬷嬷便走了进来,“老祖宗,三小姐过来了。” 老祖宗和李嬷嬷相视一笑,吩咐道:“快让她进来。” “是。”兆嬷嬷赶紧退了出去,很快贺云清带着翘红走了进来。 “云清给老祖宗请安,给李嬷嬷请安。”贺云清走到两人面前给两人福身一礼,一举一动都恰到好处。 第79章偷鸡不成 “多年不见,清姐儿出落的越发漂亮了。”李嬷嬷笑着将贺云清拉到跟前,细细打量了一番后,夸奖道,“而且这气度不凡,老姐姐你可为贺家培养了一个好姑娘啊。” 闻言,老祖宗脸上明显闪过得意之色,不过还是谦虚道:“哪里哪里,你太抬举这丫头了。” “老姐姐你这话就是谦虚了,我这个人可从来不说假话。”李嬷嬷立刻道。 李嬷嬷虽然身份算不上高门大户,但是她是皇帝的乳母,常年出入宫中,什么样的人没有见过,能让她这样夸奖的人一双手都数的过来,因此老祖宗如何能不高兴? 当下两人又各自客套了一会儿,老祖宗这才状似不经意的问贺云清:“听说昨日你园中的丫头突然失踪了一个?” 她虽然年事已高,但是安氏是个拎不清的性子,所以这些年贺家实则还是她在管家。 昨夜贺云清让管家请大夫的时候,她就已经收到了消息,后来贺云清又特意嘱咐翘红来告知云清园少了一个丫环,她自然要多问一句。 “是,昨夜孙女已经派人去找了,但是却一无所获。” 贺云清道,“这丫头本是我身边的一等丫环,前些日子犯了事,被我罚去厨房烧火,想来应该是受不了苦,偷逃出府了吧。” 老祖宗别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这才慢悠悠道:“这自古以来,奴仆犯了错就该受罚,哪有偷逃的道理,你去通知贺安,让他去京兆尹打个招呼。” 她看了一眼兆嬷嬷。 这惊动了官府,那就不是简单的事了。 大楚又明文规定,但凡是出逃的仆人,无论是死契活契,只要是在契约未满的时间内出逃,统统都要被押送皇陵做苦役,而且所生后代统统沦为贱奴。 而且这样做还有一个好处,过了明面,到时候无论翘绿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能证明与贺云清无关,老祖中这么做,也是在保护贺云清。 因此她立刻起身道:“多谢老祖宗。” 虽然这件事是贺语嫣做下的,但是自己到底是没有证据,因此她也没有打算说出来。 老祖宗便没有再多问,又道:“对了,昨夜嫣然院半夜请了大夫,你一会儿记得过去看望一下。” “贺语嫣又生病了。”闻言贺云清有些吃惊。 “是,不知道是吃坏了什么东西,脸上起了红疹,大夫说好像是过敏了。”老祖宗神情冷淡道。 以前她对贺语嫣谈不上喜欢,也不讨厌,总觉得反正贺家家大业大,左右也不差多她一张嘴,再说她父亲也的确是为贺镇远死的,贺家养着她也是理所应当。她若是乖巧,再过两年便寻门好亲事嫁了也就算还了她父亲的恩了。 可是对方偏偏是个不安分的……想到这些日子贺语嫣的所作所为,她心头更是多了几分不喜,不过还是提点道,“不过不论她怎么折腾,你是贺家的嫡长女,你还是要顾全大局,切莫让人看笑话。” “是,云清明白。” “嗯,去吧。” 等贺云清走了,李嬷嬷这才道:“怎么这个寄住在你们家的贺语嫣不安分?” 她和老祖宗交好,自然是知道贺家正房有个挂名孤女的。 “可不是,当初看她可怜,若华那丫头便将她记在她名下,本是想给她一个好听的身份,哪知道她反心气高了,不满足做个堂小姐,反而想着要和嫡出小姐比个高低了。”老祖宗一脸讥讽的道。 “既然是这样的人,和不将她打发了出去,也免得给人添堵。” 李嬷嬷素来最重规矩,闻言登时就对贺语嫣没有好感。 一个不知感恩,反而得寸进尺的人,任是谁也喜欢不起来。 不过她奇怪的是,以老祖宗的脾气,在明明知道的情况下,怎么还会容留这样的祸害存在贺府。 老祖宗却是别有深意的道:“清姐儿虽然稳重,但是到底年幼,且让她多经历经历。” 李嬷嬷这才明白,她留着贺语嫣原来是为了打磨贺云清。 她恍然大悟的笑了起来,道:“还是姐姐高明。” “哈哈,妹妹过奖了。”老祖宗也笑了起来,屋中气氛一时十分和谐。 嫣然院。 “滚!滚出去。” 望着镜中那雪白如瓷的脸上满是一个个细小的红疙瘩,贺语嫣愤怒的砸了镜子,对小春咆哮道。 昨夜她还满心期待的等着看贺云清出丑,谁知道半夜自己却突然觉得脸上一阵难受,她自己挠了一阵反而越来越严重,等到早上,就成了如今的模样。 小春吓得瑟瑟发抖:“小姐,您息怒,大、大夫说……” “滚,我让你滚!” “妹妹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发这么大的火?”正在这时,贺云清笑着走了进去。 “贺云清?你来做什么!”贺语嫣回头,等看到贺云清白皙如瓷的脸庞,表情变得更加狰狞了。 明明昨日她让翘绿给她下毒,结果今日她没有事,自己反倒是满脸红疹,这下贺语嫣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 “是你,是你陷害的我!”她愤怒的指着贺云清道。 “语嫣妹妹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贺云清一脸微笑的装糊涂,只是眼中那嘲讽之意在明显不过。 “你——”贺语嫣登时被刺激的不轻,巨大的愤怒之下,她一时也忘记了素日的伪装,朝贺云清扬起了手。 谁知贺云清轻而易举的就抓住了她的手腕,目光森冷的看着她。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贺语嫣好似感觉到了一阵彻骨的寒意,她忍不住一阵颤抖,“你、你想怎么样?” “语嫣妹妹最好还是冷静些,否则到时候可不好收场啊。”贺云清冷冷警告了一声,说罢狠狠的甩开了贺语嫣的手。 贺语嫣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幸好小春扶了一把。 摄于刚才贺云清一瞬间流露出的可怕气势,她一时也不敢太嚣张,只能色厉内荏的道:“贺云清,你可不要太得意了,你信不信我告诉婶母。” “哼,你除了颠倒黑白,你还有什么本事?”贺云清冷笑着讥诮道。 “我……”贺语嫣面色一恼,下一秒又笑了起来,挑衅道:“我颠倒黑白又怎样,婶母不是照样信我不信你吗?” 明明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却宁愿选择相信一个外人,这种滋味肯定不好受。 觉得自己扳回一局的贺语嫣总算心里一阵快慰,神情得意而嚣张。 “可惜再如何,我才是母亲的亲骨肉,是这贺家正正经经的嫡出大小姐,你不过只是一个寄住贺家的孤女,就算母亲偏疼你,你也终究越不过我去。” 贺云清神情冷淡,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道。 “你……” 一句话就把贺语嫣打回了原型,她愤怒无比却又反驳不了,气的脸色都有些扭曲了。 “行了,我瞧语嫣妹妹中气十足,想来也不算太严重,我便先告辞了。” 说罢,她优雅的转身施施然离开。 “这个贱人!”看着她的背影,贺语嫣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 “小姐……”小春吓得再度一抖,急忙上前去捂她的嘴。 这边,贺云清回到自己的院子里,早就等候多时的贺云燕立刻迎了上来。 “姐姐!” 她先是把侍女都赶下去之后,这才有些神神秘秘的靠近贺云清,急切道,“是你做的吗?” “什么……”贺云清一愣,见她不断的朝自己挤眉弄眼,这才反应过来她指的贺语嫣这件事,当即便摇摇头,道,“不是我。” “啊,原来不是你呀。”贺云燕有些失望。 今日一早听到贺语嫣脸上长满了疹子,她还以为是贺云清动的手,所以才会迫不及待的过来问她。 她又好奇的猜测道,“姐姐,你觉得会是谁做的呢?” 贺云清当然知道是谁做的了,不过这件事她并没有打算告诉贺云燕,便道:“我怎么会知道是谁,你别瞎猜了,说不定只是意外也说不定。” 贺云燕八卦的愿望破裂了,顿时苦着一张脸,不过转念想了想,她又重新笑了起来道:“不过不管是谁,总之是帮咋咱们出了一口恶气。” 贺语嫣想要设计自己和姐姐,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而自己着了道,简直是大快人心!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那红疹不是永久性的。要她看,像贺语嫣这种心如蛇蝎的女人,最好让她一辈子都是个丑八怪才好。 “好了,你就别管这些了。”贺云清有些无奈的打断她,道,“对了,你和胡建飞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贺云燕本来还笑眯眯的笑脸顿时就垮了下去。 “还能怎么办,义勇夫人急着为他选亲,而我年纪又不到,可能真的是我与他无缘吧。”她一脸认命的道。 本以为上次自己戴着琉璃簪,义勇夫人注意到自己了,定然会高看自己一眼的,结果却是自己想多了,她如何不失望。 见她如此消沉,贺云清心里一阵难受,不禁道:“事情还没有到最后一步,你怎么能这么轻易认输,这可不像你的性子啊!” 第80章倒打一耙 贺云燕其实不过是一直在强忍着,闻言登时再也憋不住。 她突然红了眼眶,扑到贺云清怀里伤心的哭了起来。 她幼时曾见过胡建飞,那时的他虽然才年长自己几岁,但是已经少年老成,比同龄的少年优秀了不知多少倍。 从那时起她便芳心暗许,发誓长大之后一定要嫁他为妻。 贺云清一阵心疼,不停的拍着她的背替她顺气。 “别哭了,现在还有机会,姐姐一定会帮你想办法的。” 那义勇将军家是先皇后的娘家,与楚君墨关系匪浅,到时候大不了自己去求他好了。 “真的?”贺云燕惊喜的抬头,脸颊山还挂着两颗泪珠。 “傻丫头,当然是真的了,我何时骗过你。”贺云清掏出帕子替她擦去眼泪。 贺云燕这才破涕为笑,搂着她的手臂高兴道:“姐姐,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瞧她这副说哭就哭,说笑就笑的性子,贺云清忍不住点了点她的鼻子,哭笑不得的道:“就你嘴甜。” “我说得可是实话,姐姐是全天底下最好的姐姐了。” 两人笑闹了一阵后,贺云清又道;“一会儿咱们还是看看母亲吧。” 贺云燕脸上的笑容便淡了几分。 前些日子她病了,安氏衣不解带的照顾了她几日,本来她都已经犹豫着要原谅她了,谁知道安氏见她稍微好转,便又开始在她耳边念叨,要和贺语嫣好好相处的话。 她听得一阵火起,忍不住又和安氏争辩了几句,虽然后面安氏道歉了,但是贺云燕却是彻底对自己这个母亲绝望了,这些日子对安氏一直是能避则避。 想了想,她道:“母亲那般疼惜那个女人,现在她只怕一颗心都放在贺语嫣身上了,我看咱们就还是别去讨嫌了。” 真的不是她不孝,实在是母亲的太偏心了。 贺云清之所以如此提议,就是想要缓解两人之间的关系。 闻言便道:“正是如此,咱们才更该与母亲多加亲近才是,更何况你若是因贺语嫣与母亲生分,岂不是正中她的下怀?” 今日对贺语嫣的挑衅,她虽然表现得满不在乎,但是她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所以她越是这样,自己就越不能如了她的意! “可是——” “你若是还想要义勇夫人对你有个好印象,就最好听我的,否则若是让她知道你是一个连寄住的堂妹都容不下的人,她还怎么敢要这样的儿媳妇?” 到底是义勇夫人名头比较管用,刚刚还一脸不情不愿的贺云燕立刻就妥协了。 “姐姐,我听你的!” “这才对嘛!” …… 昨夜贺语嫣半夜发病,安氏的确是去照顾了半夜,今日凌晨这才回去稍稍休息了一阵,醒来之后,就立刻又直奔嫣然院了。 等她进去之后,却看到贺语嫣正坐在床边垂泪。 “语嫣,你好些了吗?” 她走进屋中,却正好看到贺语嫣正坐在床边抹眼泪。 “婶母您怎么来了。”贺语嫣受惊,抬头见是她,忙擦着眼泪起身相迎。 看着她红肿着眼眶,安氏当她是在伤心自己的容貌,便柔声安慰道:“傻丫头,好好的哭什么,不过就是起了点疹子,过两日就好了。” “是……”贺语嫣低眉顺眼的应了。 安氏更是一阵怜爱,拉着她在一旁坐下,又询问她可有什么不适。 贺语嫣却是有些心不在焉了,没说了两句就急匆匆的催促道:“婶母,语嫣已经没事了,您还是快回去吧。” “你这孩子,婶母心疼你,想要在这里多陪陪你,难道你不愿意吗?”安氏佯怒的嗔道。 “语嫣知道婶母疼爱语嫣,可……是语嫣没福气,若是您是语嫣的亲娘该多好啊。”贺语嫣似乎是说到了伤心事,眼眶顿时又红了。 安氏听她语气有异,不禁狐疑道:“语嫣,你怎么了,是有人欺负你了吗?” “没,没有。”贺语嫣立刻像是个受惊的兔子,飞速的摇着头,“婶母,没有谁欺负我,您千万不要再因为我和三姐姐起争执了。” 只是她这一脸急于遮掩的神情分明是欲盖弥彰。 安氏本以为是贺云燕又找她的麻烦了,现在听她这话,登时不信的道:“你是说云清欺负你了?” 若说是云燕她还信,可是云清一贯知事守礼,应当不会做这种事吧? “不,不是。”贺语嫣像是发觉自己说漏了嘴,登时一脸的懊悔,她急的快要哭出来的仰头对安氏哀求道,“婶母,求求您不要再问了,真的没有谁欺负语嫣的。” 随着她的动作,安氏这才发现她右边的脸颊好似比左面红一些,仔细看上面隐隐好像是五个指痕印。 安氏当即恼怒道:“这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没、没事。”贺语嫣急忙出下头,仍旧慌张的掩饰。 之后,无论安氏怎么问,她就是咬牙不说,问急了就捂着脸哭。 安氏看的心里阵阵发疼,最后她干脆扭头对一旁的小春厉声道:“你来说,你家小姐的脸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春吓得慌张跪在地上,又是害怕又是犹豫。 被逼的急了,这才颤抖着道:“是、是今日三小姐过来……” 她哆哆嗦嗦的说着,反而还不停的抬头望向贺语嫣,眼中闪过挣扎和纠结。 跟萃安不同,她虽然是贺语嫣的丫头,但却是贺家的家生子,对贺云清自然本能的存着敬畏之心。 现在要在贺语嫣的指使下对付自己的正经主子,她自然心虚了。不过贺语嫣用死来威胁她,她也只能如此听命而为了。 安氏本来还存着一丝的侥幸也破灭了,她勃然大怒道:“云清为何会这样对你?” 这怒气里,不仅只是生气,更多的还是对女儿的失望。 她可是贺家长房的嫡长女啊,怎么能像云燕一样,凡是依着性子而为?她这般没有容人之量,对贺语嫣大打出手,若是让人传出去了,岂不是会让说她教女无妨,纵容嫡女欺负一介孤女了? “萃安,去,立刻叫三小姐过来!” “婶母,真的不关三姐姐的事……” “语嫣,你不必替她说好话了,这件事婶母会为你做主的。”安氏不容商量的打断道。 贺语嫣只得无奈作罢,只是在安氏看不到的地方,她的嘴角却是勾起了一个阴冷的弧度。 贺云清,你不是自诩贺家嫡女,自视甚高么?今日我就要你看看,到底是你这个长房嫡长女厉害,还是自己这个孤女厉害! 萃安过去的时候,贺云清也正打算和贺云燕去安氏的院子里。 听到安氏让她去嫣然院,贺云燕立刻道:“姐姐,那个女人又想搞什么鬼?” 贺云清摇了摇头,不过她心里却已经大概有了猜测。 贺语嫣向来心高气傲,今日白白受了自己一巴掌,定然是她气不过,所以在母亲面前上眼药寻自己的麻烦罢了。 “那我陪你一起去!” 贺云燕话音将落,萃安已经道:“四小姐,夫人只让三小姐过去。” “你……”贺云燕正要开口,却被贺云清阻止了。 她性子冲动,去了指不定又要闹出什么乱子,因此贺云清便道:“行了,你现在院子里等我,我去去就回。” 她的神态表明这件事里没有商量的余地,贺云燕只能闷闷应下,又不放心的交代道:“那你小心。” “知道。” 贺云清这才跟着萃安去了嫣然院。 一进门,她就看到贺语嫣双眼通红的依偎在安氏的怀里。见她进来了,贺语嫣目光满是挑衅的看了她一眼,人却是往安氏身旁缩了缩,好怕十分害怕她的模样。 安氏刚刚冷静一点的怒气瞬间又被点爆。 贺云清上前叫了一声母亲,问道:“不知道母亲找女儿来有何事?” “云清,你是长女,素来也是听话懂事的,可是今日你太让我失望了!” 安氏将贺语嫣往怀里护了护,无比失望的指责道。 即便一再提醒自己不要在意,可是听着她这番不问青红皂白的指责,贺云清心里还是一阵刺痛。 “不知道女儿究竟犯了什么错,母亲就是要责罚,好歹也给女儿个明白。”她努力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语气表现得平常。 “这就是你跟母亲说话的态度?”她这份平静却是惹恼了安氏,“好,你要我给你个明白,你就告诉我,语嫣脸上的巴掌印哪来的?” 果然如自己所料! 贺云清冷冷扫了一眼贺语嫣,语气平静道:“是我打的。” 安氏想了千种万种的可能,却没有想到她竟然会大大方方的承认了,不由的一愣。 回过神后,她又道:“语嫣也是我的女儿,是你的姐妹,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你非要对她动手?” “我既然出手教训她,自然是有我的道理。” “住口!”安氏怒道,“贺云清,我真是没有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 “女儿也没有想到,母亲会是这样的人。” 竟然连一句原由都不问,就直接定了自己的死罪,她真的有些怀疑,到底自己是她的亲生女儿,还是贺语嫣是了。 第81章老祖宗出手 她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哭道:“老祖宗恕罪啊,今日的确是小姐先对三小姐出言不逊,所以三小姐才动手的。” “什么?”安氏大吃一惊,看着老祖宗冷笑的面容,顿时羞愧的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 她不由的恼怒道:“贱婢,既然如此,刚才你为何不说?” 她拉不下面子承认是自己错了,只能把过错怪到小春头上。再说刚才要不是她方才不把话说清楚,自己怎么可能会冲动的认为错全在云清呢。 也不知道,云清这丫头心里会怎么恨自己…… 她内心一阵后悔自责,下意识的就看向贺云清,后者对上她的目光,却是平静的将目光移到了别处。 “夫人,奴婢、奴婢……”小春有苦难言,恨不得能就此晕过去。 “婶母,您别怪小春,是我的错,是我没有解释清楚,害您误会了三姐姐。” 贺语嫣没想到的是,小春竟然会这么不中用,老祖宗不过才诈了两句,她就自乱阵脚把一切都抖了出来,因此赶紧补救道。 安氏本来还有丝微恼也瞬间荡然无存了:“语嫣,这事不怪你,是我自己没有查清楚就妄下定论了。” 即便是小春已经指出这件事是贺语嫣不对在先,但是安氏还是本能在心里替她开脱,毕竟刚才语嫣最是温柔懂事,她怎么可能会有别的心思。 “不,这事都怪语嫣,本来就生的不详,克死父母,注定是天煞孤星的命,现在还害的姐姐和婶母失和,语嫣是在无颜面对婶母……” 她这是以退为进,故意提起自己悲惨的身世,就是想提醒贺家人可别忘了她父亲是因谁死的。 看着她惺惺作态,贺云清心里一阵冷意。突然便想起前世也是这样,每次只要她和云燕稍有争执,她便做出这样的可怜的模样。 那时候的自己不知道她的真面目,还傻傻的认为是贺云燕的不对,总是和母亲一起叱责云燕。 现在轮到自己设身处地了,她方才明白心有多难受! “既然你知道是自己的错,那么方才你为什么不和你婶母说清,现在又做出这副哭哭啼啼的样子给谁看?难道你还委屈了?”老祖宗看不下去了。 这件事明显是她有错在先,如今却自怨自艾的感怀身世,不就是想说贺云清强势,她一介孤女,没人替她撑腰么? 老祖宗心头一阵不喜,又道:“你可别以为谁都是你婶母那般好糊弄,老婆子我虽然老,可眼睛还不瞎!” “老祖宗,我……” “老祖宗,这事是我做得不对,但是跟语嫣无关,刚才她一直拦着我,是我执意没听她解释的。”安氏急忙替贺语嫣解围道。 事到如今,她还这样偏袒贺语嫣,老祖宗无比失望的摇了摇头:“你这心还真是偏的没边了。” “老祖宗……”安氏身子一颤,眼眶瞬间就红了起来。 云燕这般说自己,她只当小孩子脾气,心里难受一阵也就罢了,可是连老祖宗都这么说,那她这脸往哪里放? “孩子们不明白,难道您也不明白吗?语嫣的父亲为就相公而死,我若是不多疼她一些,岂不是让外人戳咱们贺家的脊梁骨?更何况语嫣向来柔顺乖巧,纵然说错了话,云清教训几句就罢了,何至于就要动手……” 她说着,终是委屈的哭出了声。 老祖宗本来软下来的神色,在听到她后面几句的时候,又沉了下来。 感情事到如今,她还是认为贺云清有错了。 她正要说话,贺云清已经在一旁跪了下来。 “老祖宗,云清知道您老人家是心疼我,但是母亲教训子女是天经地义的事,云清不觉得委屈,所以求您不要追究母亲了。” 虽然安氏今日的行为让她无比失望,但是到底是自己的生身母亲,又是一府主母,若是今日她被老祖宗责难了,那自己也要跟着丢脸。 “云清,你……”老祖宗显然明白她的心思,心里更是一阵心疼。 都这样时候了,云清还知道顾全母亲的脸面,可是母亲却是一心顾着旁人…… 最终,她长长叹了一声,“罢了,这件事就算了,不过贺语嫣搅得阖家不安,这种人是不能再留在贺府了……” “不行。”本正松了口气的安氏立刻语气急促的反驳,她跪下道,“老祖宗,这件事真的跟语嫣没有关系,您要罚就罚我。” 自己都已经不追究了,她却还揽事,老祖宗彻底怒了,正要开口,门外又进来了几个人。 贺镇远领着两个儿子,恭敬的走到老祖宗面前。 “老祖宗。” 问安之后,贺镇远扫了一眼跪着的安氏,故作寻常道:“老祖宗,刚才我去永寿院给您请安,谁知您却来语嫣这了……这是出什么事了吗?” 老祖宗如何看不出他这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顿时冷哼了一声,道:“你自己问你的好媳妇吧。” “老祖宗,若华是晚辈,性子犟了些,她有什么做错的地方你提点这就是了,再不然骂一顿消消气也好,何必生这么大的气。” 贺镇远说着,又回头对自家媳妇使眼色:“若华,还不赶紧给老祖宗认错?” 有丈夫从中调和,安氏心中稍安,急忙道:“老祖宗,是若华错了,求您别生气了。” 没有给贺镇远面子,老祖宗抿着嘴道:“哼,你错了?我看你可一点也不像知错的样子。” “老祖宗……” 贺镇远这会儿也才发现,情况好像不像自己想得那么简单。 可是老祖宗一贯不是个易怒的主,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就和若华较上劲了呢? 正在这时,不甘寂寞的贺语嫣再度跳出来。 她膝行着爬到贺镇远脚边,哭道:“叔父,都是语嫣的错,要不是语嫣,婶母也不会和三姐姐起争执,老祖宗也不生气,求您给老祖宗说说,让她原谅婶母吧。” 贺镇远刚才急着替安氏解围,倒忽略了贺语嫣也跪着,顿时满是心痛的道:“语嫣,你怎么也跪着,快别哭了,有什么事叔父给你做主。” 当初她的父亲为了救自己而死,他答应过要贺清远要照顾好贺语嫣,自然要言出必行了。 说着,他俯身就想将贺语嫣搀扶起来。 这时,看不下去的贺云燕终于忍不住道:“父亲,难道您也要像母亲一样,帮着这个心肠狠毒的外人吗?” “云燕,怎么说话的!”贺镇远皱眉斥道。 “我没有胡说,她吃我家的,用我贺家的,不仅不知感恩,却还故意撒谎离间母亲和姐姐,难道这样的人还不算恶毒吗?” 看着女儿怒气冲冲不像是撒谎,贺镇远一愣,下意识的看了贺语嫣一眼。 贺语嫣也不辩驳,只是呜呜哭泣,好似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贺镇远更是一阵狐疑,便看向老祖宗道:“老祖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老祖宗哼了一声:“难道云燕说的还不够清楚吗?你的好养女,做了我贺家的姑娘还不满意,还想着要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将嫡长女都打压下去。” “我没有,叔父,我没有……” “老祖宗,语嫣一向乖巧,应该不至于吧。”贺镇远将信将疑,沉吟道。 正在这时,兆嬷嬷走了进来。 “老祖宗,二皇子身边的青峰过来了。”兆嬷嬷说着,又低声补充了一句,“说是他无意中抓到一个贺府出逃的婢女,特意给咱们送回来。” 贺府出逃的婢女?该不会是翘绿吧! 贺语嫣听着,心头便是猛地一跳。 她那一瞬间惊恐的神色没有逃过老祖宗的法眼,她淡淡的看了一眼,这才道:“让他进来。” 很快,在兆嬷嬷的带领下,青峰果然押着一个女子走了进来,贺语嫣抬头一看,心顿时跌入谷底。 那女子不是翘绿是谁?可是自己不是已经让人将她杀了灭口吗?她怎么会在这里,还好死不死的让二皇子的人送回来了! 贺语嫣一时心乱如麻,脑中乱成了一团。 “老祖宗,贺将军……”青峰给众人见过礼后,又道,“昨夜殿下回府途中,正好撞见几个地痞行凶,想要伤人性命,便命属下出手相救,后来一问之下才得知她是贵府上的侍女,所以便派属下给送了回来。” 侍女出逃不是什么光彩事,贺镇远赶紧拱手道:“替我多谢殿下。” “属下一定会替大将军带到的。”青峰道,“殿下那里还需要人伺候,那属下就先告辞了。” “好,好,徽林去送送这位小哥。” 等到青峰出去后,老祖宗这才看向已经抖如筛糠的翘绿。 她本就脸色惨白,这会儿更是猛地迎头拜倒,不停的磕头求饶:“老祖宗恕罪,其实奴婢出逃是有原因的。” 说着,她神情怨毒的看了一眼贺语嫣,这才道:“老祖宗,奴婢之所以私自出府,乃是被人所逼——” “不,别听她胡说。”贺语嫣心里一慌,急忙出声阻拦道。 这次她倒不是装的,而是真的害怕了。 第82章东窗事发 她忍不住想,即便是母亲对自己冷淡,但是自己还有老祖宗还是兄弟姐妹,他们都是自己的血脉至亲,自己又有什么值得伤心的呢…… 正想着,贺徽林两兄弟已经走了进来。 “三妹。” “大哥二哥。”贺云清笑着叫了一声。 贺徽林两人过来的时候还有些忐忑,生怕看到妹妹伤心哭泣的样子,可是现在见她这般巧笑倩兮的模样,不禁都惊愕的看着她。 “三妹,你都不难受?”贺徽清脑子直,心中的想法脱口而出,结果就被自家大哥狠狠倒了一肘。 看着两个哥哥的小动作,贺云清忍笑不已,嗔怒道:“怎么,二哥非要我哭着才满意?” “不是,三妹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怎么想让你哭呢……”贺徽清急忙手忙脚乱的解释,生怕再刺激到妹妹敏感的心。 “好了二哥,我哪里那么容易就生气了,我是逗你的。” 正说着,翘红端着茶上来了。 “大哥,二哥坐。”贺云清这才发现几人还站着,急忙招呼他们坐下。 翘红机灵,知道她们兄妹有话要说,上茶之后就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兄弟中,贺徽清冲动,贺徽林沉稳。 喝了一口茶之后,他这才开口道:“三妹,今日让你受委屈了。” “大哥,委屈倒是真的,不过没有你们想得那么严重,你们别当我是易碎的瓷娃娃好不好。”连一贯寡言的大哥都安慰自己了,贺云清更是哭笑不得。 “嗯,那就好。”贺徽林放下心,犹豫了一下又道,“今日母亲……确实有些过了,但是咱们身为子女,还会得多体谅父母,大哥希望,你能别因此事记恨母亲。” 一家人总归是要和和睦睦的,弟弟妹妹是别指望能想到这些的了,贺徽林作为长子,亲自出马。 “大哥严重了,云清也是学过孝经女戒的,怎敢就怨怼父母。” 贺云清说着,犹豫了一下。 本来,她是不想在大哥面前说母亲坏话的。 可是转念一想,贺家当初会有那样的下场,除了是自己一门心思喜欢楚怀玉的错外,更大的原因不正是母亲对贺语嫣毫无底线的信任和维护么? 记得那时候贺云燕早就来警告过她,说是她几次发现贺语嫣和楚怀玉暗中来往,让自己一定要小心。 那时候自己虽然不大信,却还是留了心,特意找过母亲询问的。 可是那时候母亲说了什么?她说贺语嫣温柔乖巧,说那都是贺云燕嫉妒,故意编出来诋毁贺语嫣的。 她信任母亲不会伤害自己,便申斥了贺云燕,再也没提这件事,所以才让贺语嫣在楚怀玉心中的地位越来越高…… 而贺云燕也因此受到了全家一致的厌弃和孤立,在家中几乎没有立足之地,没过多久就被母亲早早嫁人了。 一个好好的嫡出小姐,就被这般打发了,想到如今贺云燕对自己的信任依赖,贺云清眉心一痛,险些掉下泪来。 要说她最对不起的,就是云燕了…… 贺家兄弟两见状,只以为她是伤心了。 “你看,我就说三妹难受,大哥你还说什么让她原谅母亲的话,你这不是故意在三妹心口上撒盐么?”贺徽清见状,立刻指责自家大哥。 贺徽林也是一阵后悔不迭。 自己这个妹妹一贯懂事,刚才又见她笑容如常,便以为她是真的没放在心上。 也是他大意了,没想到她到底不如男儿心性坚韧,方才那样故作无事,许只是为宽自己的心,自己却还说那样的话…… 只是他速来沉默寡言,即便是心中无比自责,到了嘴边也只是一句:“三妹,抱歉。” “大哥二哥,你们不用如此小心翼翼,我真的不是因为这件事……”看着两哥哥紧张的神情,她的心情也明亮了不少。 这边想着,她突然神色郑重的道:“大哥二哥,不知道你们对贺语嫣怎么看?” “怎么看?这个女人心肠歹毒,竟然还敢挑拨母亲和你的关系,我跟她势不两立!三妹你放心,我一定会替你报这个仇的。”贺徽清急忙表态道。 他是个直肠子,只以为妹妹是小孩子心性,吵架了就总想大人都站在自己这边。 贺徽林却不这么认为,他总觉得妹妹这话问得别有深意。 略一思考后,他道:“此女心思内敛敏捷,转变极快,若是良善之辈,倒也无妨,若是心术不正……” 今日他虽然一言不发,但是全程都在关注着贺语嫣。 因此她那些紧张恐慌的情绪都看的一一不漏,可是在这么不利的局势之下,她都能反败为胜,这样的心机,只怕连自己都比不上,因此他才会对贺语嫣有如此评价。 没想到他观察的竟然会如此仔细,贺云清还以为自己要费些功夫才能让他看穿呢…… “大哥所言极是。”她点头,又道,“那大哥认为,她是善是恶?” “今日她虽然好似一直都在自责,但是却激得母亲与你矛盾愈演愈烈,若是良善之辈,只怕并非如表面上那么无辜了……” “那就是说她心思歹毒了,大哥你说话可不可以不要这么文绉绉的。”被妹妹忽视了,贺徽清立刻有些不满的道。 明明自己回答的那么好,三妹怎么不问自己,反倒一直问大哥啊,他有些吃醋了。 “二哥,你别这么沉不住气,先等我和大哥说完啊。”贺云清有些无奈道。 “三妹,父亲就常说我冲动莽撞,不如大哥,如今你也这么说……”贺徽清顿时受伤不已。 “二哥,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你还没明白我和大哥的意思吗?” 贺徽清猛地摇头:“没明白,你们到底什么意思啊?” 虽然知道他头脑耿直,但是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耿直。 贺语嫣一阵叹气:“既然大哥都说了,贺语嫣动机不良,那你们不觉得这样的人留在我贺家,岂不是一大隐患?” 她不敢直说贺家前世的下场,毕竟这两位哥哥不像老祖宗那样,会听自己的那些玄妙传奇的解释,所以她只能从侧面旁敲侧击。 “我贺家满门勋贵,父亲更是陛下信任倚重的大将军,如今朝局动荡不安,本就是多事之秋,贺家树大招风,本就摇摇欲坠,这时候内里出来心怀鬼胎之辈……” 她说着,就没有继续往下去说了,她相信,自己的大哥听得懂。 果然,贺徽林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他心里想了一番,立刻做恍然状的惊呼道:“三妹所言极是。” 又想到自己身为男子,竟然还没有妹妹这么一个小女子笑得多,他不禁又有些惭愧的拱手道“愚兄惭愧。” “大哥,您常年不在家,又要忧心军务,难免会有想的不周全的地方,何必妄自菲薄。” “你放心,这件事我会跟父亲说的。” “那我就放心多了。” 等兄妹两都要谈完了,贺徽清还是一脸的云里雾里,茫然看着两人。 “大哥,三妹,你们到底在打什么哑谜啊。” 他怎么就是一句也听不懂呢? 贺徽林有些失望的看着自家弟弟,道:“你还不如三妹一个女儿家警觉,回去将兵书抄五遍!” “什么?”贺徽清差点没从椅子上跳起来。 好端端的,大哥怎么突然就恼了,还让自己抄兵书,那厚厚的一本抄上一遍就要半个月,五遍那不是要自己的命吗? “三妹……”看着自家大哥不容商量的神情,他下意识的就望向贺云清。 忽略他求救的目光,贺云清笑道:“二哥,大哥说的的确如此,我看你还是老老实实的回去抄兵书吧。” 自家二哥这个性子真的是要改改了,否则这次自己救了他,谁知道下次他会遇上什么事,所以还是让大哥多磨砺磨砺他。 贺徽清愤愤不平的吼道:“不公平,你们两个欺负我。” “欺负你也就欺负了,你待如何?”贺徽林把脸一沉,摆出不服单挑的架势道。 贺徽林平常不发火,可是一旦发火那就是把人往死里揍。 他宁愿被父亲罚挨军棍,也不愿意和大哥动手,一时吓得急忙摆摆手。 “你是大哥,你了不起,我抄,我抄!” 明明说好了是来安慰三妹的,结果自己却不明不白的受了惩罚,他真是比窦娥还冤枉! “好了二哥,大哥这也是为你好,你听他的,对你有利无害。”贺云清有些心疼,又急忙道。 “三妹,我明白。”有她的安慰,贺徽清总算好了一些,他闷闷道,“我知道你们是嫌弃我不如你们脑子转得快,不过我总有一天会超越你们的。” “好,那我等着二哥。” 兄妹三人又笑闹了一阵,贺徽林这才起身离开,带着贺徽清直奔贺镇远的书房。 “父亲。”兄弟两走了进去。 “去看过你妹妹了?她没哭吧?”贺镇远捧着本兵书头也不抬的问道。 他看似沉在书本来,只是眼中的紧张已经出卖了他。 贺徽清正要说话,贺徽林已经抢先道:“父亲若是担心妹妹,何不亲自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