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娇女不装了,今夜扑进大佬怀里》 第一章:乖一点 施昭没想到会在这儿见到周应淮,还是这么尴尬的姿势。 男人单手把施昭捞起来,抗在肩上,穿梭在车祸混乱的人群里。 他身材宽厚挺拔,一米九的身高,站在人群当中,可谓是相当扎眼,尤其是他现在只穿了一件黑衬衣,身上喷张的肌肉绷紧勾勒,肩头还顶着施昭。 哪怕是仓皇逃命的人群看见他这个样子,都不由停下两秒。 一瞬间就把施昭拉回成年夜的那个雨夜。 男人一张脸隐没在黑暗里,沉腰吐气,呼吸里是一层又一层滚烫的热意,凶狠索取,肆意接吻,将她拖入无间深渊里。 等她醒来,浑身散架了一般,心里也是无助和荒唐,直接跑了。 施昭手指紧紧攥着百褶裙边,小声说:“我可以自己走。” 他似乎注意到她的目光,眼皮微抬,淡淡开口:“车祸只有二十米,出去就安全了。” 像是随口一提的安慰,也是无声的拒绝。 施昭吞了吞口水。 周应淮是大院里首屈一指的存在,别人家的好学生,从公立走到TOP1的学府,再到如今的A市周检长,前途耀眼。 但,她从小最怕的就是周应淮,对上目光,就有种见到小学严厉的班主任的错觉。 施昭缩了缩脖子,问:“您怎么会在这?” 她本来是准备开车回去,结果前面路道塌方。 无数车掉下去。 施昭差点就成为其中一员,她刹车踩得及时,又及时打死了方向盘,这才幸免于难。 只是—— 祸福相依,她活了下来,脚却被卡在了驾驶座里。 是周应淮敲响了车窗,把她给弄出来,再之后就上了他肩头。 周应淮平声:“正好开车过来。” 他的话太言简意赅,带着几分从小养成的生人勿进。 施昭识趣,没有再说,只是手又向下压了压,把百褶裙压在腿边,努力不让它翻飞。 光滑的大腿被白丝收拢的环带勾出几分肉感。 她身体紧绷,头垂得更低了。 长长的头发遮住施昭的面容。 因此也没注意到周应淮不经意过来的目光,和滚动的喉结。 远离人群四五米的距离。 周应淮停下脚步。 施昭身体一晃,单脚落地,后腰侧靠上栏杆。 她下意识低头看过去。 周应淮单腿屈膝跪地,粗粝大掌托住女人小巧脚踝,伸手把白丝袜拉下。 施昭都没反应过来,脸噌得一下红了。 男人却像是毫无感觉,垂下头。 温凉指腹贴上脚踝。 施昭瑟缩着,呐呐:“应淮哥。” “没什么问题,就是崴到了。”周应淮站起身,目光侧过去。 他道:“你在这等我。” 施昭手指攥着裙边。 周应淮低声补充:“乖一点。” 他口吻沉冷却带着不容置噱。 一个成年男人是不会随便对女人说乖一点这个词汇。 不是把她当做老婆,就是把她当做小辈。 周应淮理应是后者。 施昭对上男人漆黑如墨的瞳孔,那点小心思咽了回去,恹恹点了点头。 周应淮叮嘱完,便大步往车祸现场走。 一边走,一边打了几个电话出去。 施昭循着周应淮的身影看去。 方才造成连环车祸的现场已经冒出滚滚浓烟。 施昭喉头滚了滚。 手机铃声乍响。 是陈竞野。 她的青梅竹马兼未婚夫,这次给她举办接风宴的人。 哦,不对。 现在是前未婚夫了。 毕竟,一个小时前,人还坐在觥筹交错的大包厢里,她的好姐姐施悦坐在他旁边。 男人一边剥龙虾,一边语气讥讽:“看上施昭?你真是饿得慌。” 众人哄堂大笑。 “竞野,昭昭毕竟是你未婚妻,她把回国的消息就告诉了你一个,你不能这么伤她的心。” 陈竞野把剥了一碗的龙虾推到施悦面前。 施悦拧了拧眉,“你真不喜欢昭昭了?” 陈竞野声音很大:“要是我早知道,当年我就不救她了,有这么个舔狗真够烦的。” 陈竞野说的是七八岁时候的事。 施昭那会儿在大院的池塘里玩,不知道被谁推一把,人直接掉了下去。 是陈竞野把她救上来的。 从此施昭就是陈竞野的小跟班,连周应淮都隔得远远的。 她深深吸一口气,把手机放在耳边。 “你去哪了?你姐找不到你都心急的跑出来找人,你怎么对得起她的真心?”一接电话,就是陈竞野的指责,“你是不是早就忘记你家里人的死活了。” 男人声音隐忍着怒意,却难掩指责。 施昭说:“你在包厢里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第二章:饥不择食 话语落下的瞬间,电话一静。 陈竞野维持不住声音里的温和,冷冷道:“所以你想说什么,你哪一点比人好了?如果你真的知道什么是好,也不会在几年前做出那档子事,现在更不会不管你姐姐的死活。” 责问一声更比一声重。 重地施昭想发笑。 那档子事? 不就是施悦害她失去了清白,结果倒打一耙,说她耐不住寂寞勾了人。 她又不是脑子有坑,去管一个害自己的人。 施昭淡淡道:“退婚吧。” 说完,她像是想起什么,“其实你要是真的觉得施悦好,我让位也不是不行,毕竟你和施悦也算是天生一对了,早就搞在一起了不是吗。” 陈竞野咬牙切齿:“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没有胡说啊。”少女声音软软,却如同尖刺,扎得人浑身是血:“我出国三年,你在国内乱搞三年,难道你身边兄弟都不知道你有个要贴身照顾的女人?” 她语气愈发乖巧,嘲讽值拉满:“哦,我忘了,我还是你未婚妻,你好像的确不能太明目张胆和我的姐姐搞在一起哈。” 说得好像陈竞野饥不择食一样。 ‘轰’的一声。 陈竞野脑子爆炸,下意识就要把怀里的女人往地下一放。 施昭直接掐断电话。 没有给陈竞野一分开口说话的机会。 陈竞野眼神阴郁,举着手机。 正要打回去。 女人扯了扯他的衣服,脸上疼痛难忍,“竞野,我疼。” 陈竞野的注意力瞬间转移到了女人身上,也没管得上电话,抱着人就抬脚往外走。 “我送你去医院。” 女人摇了摇头,“我不想去医院,你送我去酒店好不好。” 她刚刚看见周应淮的车了。 她可不想被人误会。 - “在国外几年,嘴巴倒进修得很利。” 一道阴影覆盖在身前。 施昭几分沉郁的心情瞬间被紧张代替,下意识把手机藏起来。 嗫嚅几声:“应淮哥。” 周应淮淡淡垂下眼,脸上一抹黑灰,倒显得他的气场更加沉冷凌厉,像是一把即将出鞘的刀。 施昭支棱起来的气场一瞬间恹了下去。 “我和陈竞野……” 周应淮:“走吧,我送你回去。” 他没问,施昭一怔,“你不用过去了吗?” 监察官和其他工种不一样,但也是为人民服务。 对此,周应淮只道:“其他专业人员都过来了,我过去是添乱。” 施昭愣了半秒,仔细想了想,好像是有听见警车和消防车的声音。 不过因为陈竞野的电话,她没往心里去。 施昭直起身体,头往下低了又低。 一语双关道:“今天的事,你可以不告诉奶奶吗?” 周应淮:“你打算怎么说?” 施昭低下头,“我去住酒店。” 反正是不可能用这个状态出现在老人家面前的。 周应淮皱了皱眉。 女孩脚踝红肿明显,隐约有充血转青的架势。 显然不可能一个人生活。 施昭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小脸绷紧,继续补充道:“我不会给你带来麻烦的,我们现在就可以走。” 周应淮凉飕飕扫过她一眼,“倒是出息了。” 施昭当没听见。 周应淮问:“地址。” “安嘉酒店。” 男人皱了皱眉。 施昭一顿,后知后觉这个酒店和他们从前春风一度的酒店是同一家—— 周应淮约莫以为她想算计他,想爬他的床。 施昭撑起小脸,挤出一个笑:“应淮哥,你把我放在酒店门口就行。” 周应淮上前两步。 身体突然微微下沉,肌肉绷紧。 想到刚刚走过来一路上的目光,施昭心里一紧,往后靠。 周应淮把手里挂着的西装外套递到施昭面前,“系上。” 施昭张了张口,当着男人慑人的目光,乖巧接了外套。 把西装外套系在腰间,在小腹处打了两个结,再小心翼翼抬眼看向周应淮,垂在身侧的手捏紧。 偌大的西装刚好盖住短裙,垂到膝盖。 那双腿又白又长。 周应淮侧身。 宽肩窄腰的后背裸露在施昭面前。 他真的锻炼得很好,处处都是力量。 施昭怔愣片刻,同手同脚爬上周应淮的肩头。 隔着布料。 滚烫温度传进掌心。 愣神的功夫。 周应淮走到磅礴大气的路虎前,打开门,半屈起身体,把施昭放到副驾驶,整个动作稳到极致,男人结实紧绷的肌肉贴近手心。 很烫。 施昭背往后靠,双手抬起,避开周应淮。 将避嫌做到极致。 周应淮像是压根没有注意到这一点,拉出安全带,给施昭系好,再绕回驾驶位,开车掉头往原路开。 “这次回来不走了?” 他问。 施昭捏了捏手指软软的指肚,“奶奶身体不好,我想陪她一些日子。” 七年前,施家找到走丢的女儿施悦,对施昭这个被收养的一日就不如一日。 只有老太太疼她。 近几年老太太身体不好,听说进了好几次医院,这次又赶上人生日。 于情于理,施昭都得回来。 而且,她也不想走了。 长长睫毛垂落,她抬起眼看了看周应淮。 周应淮手指轻轻点动幽蓝的方向盘,神色讳莫如深。 这里到最近的五星级酒店。 也要二十多分钟。 周应淮把车停在酒店门口。 酒店员工小跑上前,目光看向他们,视线在施昭的腿上停留片刻,极有眼色地通知后台伙伴送轮椅过来。 周应淮身体侧向施昭,衬衣绷紧,肌肉紧绷,骨节修长的手指青筋爆出。 他眼神低垂。 平淡却极具侵略性。 “我送你上去?” 施昭有自知之明。 何况,周应淮能问出来,就代表他已经很不耐烦了。 施昭牙齿磕碰上唇瓣,手指交缠。 怯怯的,软软的。 和给陈竞野泼脏水的凶蛮完全不一样。 她轻声道:“不用了,有酒店人员,我自己可以。” 周应淮舌尖顶了顶上颚,心头忽然生出几分痒。 第三章:一团白蕾丝 施昭被酒店的服务员送到前台开了房,再送到房间。 手掌撑在椅手,她刚要站起来。 门铃按响。 是客房小姐:“施小姐,周先生走之前打了个电话过来,让我照顾您,请问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施昭是崴了脚,但不是完全不能走。 她想了想说,“过会我把衣服放在门口,麻烦你帮我把衣服拿去洗衣机吧。” 人应答下来,安静在门口等候。 施昭坐在床上,先是换了上衣,再去脱袜子。 右脚的丝袜脱下来。 她忽然一顿。 等等。 她左脚绑着绷带,那她的袜子哪去了? 脑子里一幕幕闪现—— 男人单膝跪地,单手攥住她的脚踝。 他另一只手拿着她的丝袜。 随后,走的干脆利落。 也没带回来。 施昭瞳孔缩了缩,触及到放在床边的单只丝袜,呼吸一窒,手指不自觉攥紧。 周应淮应该对女人没兴趣吧。 否则,除去那一次的意外—— 她都没听过他和别的女人的绯闻。 唇角抿作一条直线,她把衬衣和百褶裙拿起来塞进洗衣筐里,随手又抓起旁边的男士外套。 定制款的男士西装外套布料和对外展示出售的不一样。 更昂贵,也更衬身贴肤。 放洗衣机洗,会毁掉。 施昭思忖片刻,抓起手机,翻出压在列表最下方的号码。 斟酌着发了一条短信过去。 ——应淮哥,西装我洗了,闪送给你? 男人言简意赅:不用。 客套话谁都会说。 施昭没当真,把西装放到一边,把自己的衣服装进袋子里,一瘸一拐地走到门口,把衣服递给服务员。 - 周应淮一脚油门,直接回了周家。 周老爷子正在门口,躺在竹椅上,拿着一把印着不知名广告的塑料扇子扇着风,他眼皮微微耷拉,听见门口咆哮的引擎,微微抬头看去。 周应淮正从车上下来。 白衬衣沾上灰,袖子半卷在胳膊上,裤子也是灰扑扑的。 难得的狼狈。 周老爷子坐直身体,问道:“你干什么去了?” 周应淮沉默片刻,淡声道:“我上去冲个澡,换个衣服。” 周老爷子眯了眯眼。 周应淮穿过小院,走进红房子,上了二楼。 周家底蕴很足,但从不炫富,这么多年一家几口都是住在大院之前分配的独栋里,周老爷子更是低调的很,平日出去,都只会觉得是一个平易近人的小老头,因此在大院里关系也还不错。 周应淮正准备进去,就听见楼下有人进门的声音。 “周叔,过两天是我妈的生日宴,一起来吃个饭。” 周应淮攥着门把手的手微微一顿,推门进去。 洗完澡,他拎起衣服,准备一框塞进洗衣机。 小小的一团白蕾丝映入眼帘。 门口响起几声敲门声。 是周老爷子在叫他:“应淮,洗完澡了吗?” 周应淮面色微冷,胡乱把丝袜塞进一边的衣服里,转身拉开大门。 周老爷子道:“过几天施家奶奶过生日,你替我走一趟,送个礼物。” 他顿了顿,又说:“听说施家那个小丫头也回来了,你不是最喜欢带着她玩,去见一见她。” 周应淮蹙眉,脑子浮现的却是不合时宜的白丝袜。 周老爷子没注意到他的表情,问:“你有空吗,没有就算了。” 本来周老爷子是不打算去的,打算叫人送个礼物就算了。 但人都亲自上门来请。 他们家里不出个人,面子上说不过去。 周应淮表情瞬间收敛,显得有点冷淡:“没什么空,有个案子要收尾。” 他这个孙子什么都好,就是太冷了,叫人完全猜不透他的想法,小时候还有几分活力,长大就是真的一板一眼。 周老爷子定定看了周应淮几眼,确定人是真的不想去。 索性没有再开口。 第四章:坏心眼 生日宴当天下午两点。 施昭修养好,特意换了身衣服,站在施家大门前。 此刻的施宅面前停了不少车,有几个甚至是她眼熟的。 视线一瞥而过。 但没有陈家的车。 陈竞野没来。 应该不至于有人拦着她进门。 施昭微微松口气,抬脚顺着人流往施宅里面走。 刚走进去。 两位保镖伸出手,拦住施昭。 “抱歉,这位小姐,你没有邀请函,不能进去——” 施昭拧了拧眉,抬眼看向大厅。 施悦站在人群中间,讥诮地扫了她一眼。 随即,她转过头—— 当做没有看见门口的闹剧。 这是故意给她的难堪。 保镖这下挡得更前面了。 施昭垂下眼,语气轻柔:“我是家里的二小姐。” 时隔五年,施家的大多数佣人都换了一遍,施昭又是施家不能提的存在。 几个保镖还真不认识。 迟疑片刻。 只见施悦姗姗来迟,微笑道:“昭昭你五年没回家,他们不认识你也正常。” 施昭抬眼看着她,没说话。 施悦看向她身后,“应淮哥,你说对吧?” 施昭转回头往后看去。 男人没有穿的过分严肃,灰色长毛衣搭配长T,下半身是休闲的宽腿黑裤,平日梳到脑后的头发有一两缕搭在额头,带着几分懒散,他的视线扫过她们,又漫不经心收回目光。 难怪。 原来是为了在周应淮面前留下好印象。 施昭微微垂下眼。 男人走到她身后站定,问道:“老太太下来了吗?” 施悦答:“奶奶要休息会儿再下来。” 说完,她像是想到什么,转头去看向施昭,慢慢道:“昭昭,你回来也通知一声,不然发生今天这种情况多尴尬,别人还以为我为难你呢。” 施昭略略抬起眼睛,温驯又好奇道:“应淮哥是别人吗?” 施悦脸色有点难看,“你当年闹出的那些事,后来又为了避风头去国外,几年没回来,家里佣人不知道你的存在很正常。” 施悦叹口气,“现在还拿应淮当挡箭牌,昭昭,你在国外这几年怎么还没有长进。” 话语点到为止,带着一股里面有瓜的欲言又止。 施昭手指紧了紧,“我……” 不等她说完,施悦继续道:“昭昭你曾经的大小姐做派不是答应妈妈要改掉,现在来吧,朝这些保安叔叔道歉,你害得他们被人误会了,应该道个歉,也让奶奶和妈妈看看你的礼仪学到哪了。” 话音刚落,围观的宾客有知道一些传闻的在那里议论纷纷。 “施家的小女儿?前几年被送出国的那个,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回来了,早些年就听说她对她姐姐各种排挤,要把人赶出家里,这会来看,十有八九都是真的。” “你们知不知道另一件事——”来人像是怕人听见,小心翼翼压低声音:“听说她被送出国,是因为和野男人乱搞,失去了清白!” 众人哗然。 窸窸窣窣的说话声闯入耳里。 施昭脸色唰得变白。 施悦唇角得意翘了翘,语气催促:“道歉吧,昭昭,大家都看着呢。” 施昭没说话,安静站在那,身姿纤细伶仃。 她没有看其他人,只看着站在身侧不远的周应淮。 “应淮哥也觉得我错了吗?” 周应淮看着她,眼睛里透露着倔强。 “大家都散了吧,施昭是施家二小姐,作为保镖不认识,是失职!” “应淮哥,你……” 施悦刚要说话,老太太的声音传来。 “都站在门口干什么,进来说话!” 老太太沿着人群走出,化了妆的脸上还能看出一丝病态。 “应淮,你可许久没来了,进来坐一坐。” 周应淮轻轻颔首,叫了一声施奶奶。 老太太笑着点头,又转头看向施昭,“昭昭回来了,回来就好,以后就别走了。” 施昭眼眶酸涩,用力眨了眨,很快她畅通无阻的走进大厅,搀扶住老太太的手。 “好,奶奶。” 施老太太拍了拍施昭的手,转头看向先后进来的周应淮和施悦。 施悦站在周应淮身边,周应淮把礼物递上去。 是前不久刚从拍卖会拍下来的观音画,是周老爷子特意留下来的,大院里的人都知道施老太太喜欢观音,送这个算是对上了她的心头好。 男人眸色温和,语气从容:“施奶奶祝你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长命安康。” 施老太太神色怀念,“你和你爷爷有心了。” 男人笑了笑,把画递给过来接的佣人,道:“爷爷本来也想过来的,只是他今天身体不舒服,所以就没来了。” 说是身体不舒服,其实只是不爱参加这种宴会。 施老太太没戳穿,只道:“这是昭昭,不知道你还认不认识,她小时候最喜欢缠着你,这两年在国外读书,所以没回来,你要是有空,带昭昭出去玩玩。” 周应淮侧目看向施昭。 施昭手心掐紧掌心,脑袋却垂得更低了。 她怕周应淮把她前阵子受伤的事说出来。 施悦不悦开口:“奶奶,应淮哥平日工作很忙的。” 老太太没吭声,只是一双眼睛看着周应淮。 周应淮款声:“她是小姑娘,有代沟。” 施老太太撇了撇嘴,“能有什么代沟?她在国外是律法专业的,和你还有点关系,你带她办办公也行。” 在场的人都不是傻子,能够听得出来老太太这是在帮施昭铺路。 施悦眼神剜过施昭,唇角笑容更冷,带着几分嘲讽:“应淮哥吃的是公家饭,做的事都是机密,奶奶你这不是存心让人为难?” 她视线在施昭面上停留一瞬,意味深长道:“还是说,是有人暗示您的。” 施昭面色乖巧,话却透着一股锋利:“姐姐,今天是奶奶的生日宴。” 在场盯着施家的人可不少。 施悦要是想嫁给周应淮,名声不能坏,还更要孝顺施老太太。 毕竟—— 谁让施老太太和周家关系好呢。 施悦脸色微沉,却不敢再继续了。 气氛微僵。 佣人快步从旁边过来,低声道:“老太太,该吃药了。” 施老太太无奈道:“我就偷跑一会,你怎么就跟过来了,这药一天不吃又没关系。”转过头,她看向施悦,道:“悦悦,你陪我一起吧。” 施昭上前两步,也要跟过去。 施老太太道:“昭昭你留下来照顾客人。” 施昭不好拒绝,只能眼睁睁看着施老太太把施悦带走。 走之前,施悦回头瞪了一眼施昭。 施昭垂下眼几秒,捏着裙摆的苍白指尖充血发红。 她今天穿的是天青色小旗袍,大开叉的裙摆露出若有若无的白嫩肌肤。 因此,她的小动作更加明显。 过了几秒。 她才道:“奶奶没有坏心眼,只是想替我——” 周应淮打断道:“那你呢?” 施昭心头一跳,倏然抬起眼,高挑眼尾下的杏眼有些呆。 “什么?” 周应淮迈步向前走了几步,高大挺拔的阴影近乎要将施昭笼罩,缠紧。 第五章:舔狗 “你没有坏心眼吗?”他的身体微微屈下,温热呼吸吐洒在施昭的耳边。 施昭心跳乱了一拍,面上泛起薄薄的红,嘴唇嗫嚅着,想说什么,可又什么都没说,偏过头转向他处,都不敢看周应淮。 明明是热闹至极的宴会厅,这会却好像安静至极。 周围的声音一瞬间远离。 施昭掐紧手心,良久开口:“有的。” 周应淮挑了挑眉。 施昭提起眼,眼眶晕染出些许的红,长睫因为惊惧不断颤动着。 她吞吐着开口:“我利用了你,进入施家。” 她知道周应淮大概会什么时候来宴会,所以在他到的时候,早早等在门口。 粉嫩的唇过分用力地抿着。 甚至,失去了几分血色。 沉默片刻,施昭做好了被厌恶的准备。 周应淮突然出声:“不想利用我进入监察院?” 施昭愣了一下,“我可以自己进去,不需要靠别人。” 顿了顿,她补充道:“我在国外考试都是第一,我实习的律所是汉斯。” 汉斯律所,是国外有名的大律所,有上百年的历史。 实习生都是万里挑一的好苗子。 不是尖子生,没有足够多的优秀履历,根本进不去。 周应淮意味不明地问:“那你还舍得放弃,回国发展?” “没有什么比奶奶更重要。”施昭摇了摇头说,“这些年奶奶身体不好,我很担心,只想回来照顾她。” 周应淮没说话,微微站直。 周身的压迫却一步步如潮退去。 像是信了。 施昭心头松了一口气,微微抬起眼看向周应淮,乖巧说:“应淮哥,西装我放到酒店了,晚些时候我过会给你送过去?” 周应淮略略侧目看向她,“不是让你丢了?” 施昭如实道:“太贵了,怕你找我赔,我赔不起。” 周应淮皱眉。 曾经的施昭可是大院里首屈一指的小公主,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哪怕是曾经的周应淮,也得宠着她。 一件衣服而已,根本没什么赔不赔的起的。 现在却是小心谨慎到这个地步。 施昭低眉顺眼地问道:“可以吗?” 周应淮:“等你有空再送过来。” 施昭点了点头,眼睛亮亮地看着周应淮,身体不由自主往前倾,连本能的畏惧都忘记了。 “谢谢。” 少女头发俏皮地耷拉在锁骨,一晃又一晃,姣好容貌无限放大间,发间沿着皮肤轻动,淡淡的清香飘进鼻尖,勾起一阵若有若无的心猿意马。 周应淮乌瞳微沉,不动声色拉开距离。 电话响起。 周应淮走到角落去接电话。 施昭站了一会,被其他宾客拉了过去,明里暗里打探她怎么会突然回来。 施昭全部含糊周旋过去了。 隔着玻璃。 少女背影纤细清晰地映入眼里。 周应淮站在门口,喉头无端有点干,摸出烟盒,点燃了一根烟。 幽蓝的光折射在眼底,暗晦不明。 过了几秒。 他拨了一个电话出去。 那头很快接了。 “周检?” 周应淮平声开口:“帮我查个人。” 半个小时后,男人看着手里的施昭资料,相貌、生平、年纪和国外的经历一一映入眼前,迟疑地回拨了周应淮的电话。 问道:“您是怀疑她是间谍吗?” 周应淮没说话,双指微微捻动烟身。 明明灭灭的星火在他眼底燃烧。 “查出来什么了吗。” 男人沉默片刻,“很干净,也很安全,就是有几笔上大学的资金有点问题,资助人的身份被刻意抹去了。” 他顿了顿,问:“需要我把资料传给您吗。” 周应淮手指摩挲着烟身,“不用。” 电话中断。 周应淮把手机收进口袋,再抬头。 大院里的几个长辈朝周应淮走了过来。 施昭转头,正好和被老人拉住的周应淮对上视线。 她视线微微一顿,很快收回目光。 过来和施昭打招呼的不少,但更多的是过来取笑她的。 毕竟今天陈家来都没来。 施家父母就算出席了宴会,也是只字不提施昭。 两家人把对施昭的不喜摆在明面上了。 施昭应付完他们的打探,脸都僵了。 走到阳台,准备休息一会。 手腕骨被人用力扯住。 腰背重重撞上阳台栏杆。 施昭面色有一瞬的发白,抬起脚直接踹了过去。 男人躲避不及,裤裆上多了一个明显的鞋印。 他面色更沉,带着一股阴鸷的冷:“施昭,我还以为在国外几年,你真的学好了,结果你一回来就欺负你姐姐,现在还会跟人动手了。” 施昭扯了扯唇角,用力把手从陈竞野的手里挣脱出来。 白净肌肤泛起红色。 刺眼。 陈竞野皱起眉头,脑子里却不合时宜想到刚刚在楼下,看见施悦眼圈红红的样子。 施悦什么都没说,一脸逞强的看着他。 让他别问了。 可她不说,他也有方法知道。 大厅里的众人可都不是瞎的。 所有人都看见老太太故意让周应淮和施昭相处的样子。 明明老太太知道施悦喜欢周应淮,还这么做,简直太过分了。 陈竞野面色一时更沉了,只说:“走,跟我去道歉。” 施昭没动,似笑非笑地反问道:“施悦又跟你告状了?” “你的心是脏的,看什么都是脏的。”陈竞野怒道,“你姐姐什么都没说,还让我多听听你的话,结果你看你现在这个样子——” 他的目光全是失望。 施昭心口微微一缩,抬起眼睛。 道:“陈竞野,你说我是你的舔狗,你看看你现在像不像是施悦的舔狗?” 下一秒,施昭的身体骤然悬空在阳台外! 第六章:可怜至极 男人青筋暴起的手掌卡在少女纤细喉咙。 死死攥住。 施昭想尖叫出声,可陈竞野太用力了,她完全发不了声,肺部的氧气也逐渐减少,面色变得薄红—— 陈竞野眸色阴恻恻的,“施昭,你是不是忘了,我脾气是最不好的。” 陈竞野是家中老二,自幼就是无法无天的小霸王,性情桀骜不驯,唯一低过的头,就是为了施悦。 本来施悦就因为施昭上次那番话,和他疏离了关系。 人倒好。 还在这里说这些无中生有的话。 她也不想想? 如果不是她当年做出的丑事,他们早就结婚了,也不至于被人送去国外! 他原谅她给他戴绿帽子,她居然还不知好歹。 试图污蔑他和施悦的关系。 那就不要怪他给她点教训! 视线偏离一寸,陈竞野的目光又聚集在施昭苍白的小脸上。 手掌微微用力。 施昭的半边身体沿着陈竞野手臂的力道向外倒去。 旗袍下的春光一寸寸滑落。 施昭双眼猩红,双手扒拉着陈竞野的手背,留下一道道血痕。 陈竞野一字一句地警告道:“你现在去给你姐姐道歉,我就放你下来。” 施昭没说话,琥珀色的瞳孔剧烈颤抖,眼尾一片濡湿。 “陈竞野,你真是个废物,你现在不就是爱而不得破防了吗——”她费劲道,嗬嗬气流音在唇齿间徘徊,“还是说,你喜欢我啊,所以想打压我。” 怕得要命。 却不肯低头。 陈竞野心底烦躁更甚,正在犹豫要不要再给施昭一个教训。 “你们在干什么?!” 身后一声质问。 陈竞野心下一慌,扭头看去,手下意识松了,施昭大半身体都在外面,他这么一松手,施昭竟是直直向下摔了下去。 陈竞野伸出手下意识要捞。 却是捞了个空。 他低下头看去,原本该掉在地上的施昭被男人稳稳抱在怀里。 她一脸苍白,惊魂未定。 “应淮哥。”声音带上几分哭腔。 陈竞野心道糟糕,目光和男人对上视线。 周应淮微微抬起眼,对视瞬间,嗓音平静里带着酷烈的冷寒,“滚下来。” 他们这里的动静很大,不少人探头出来看。 见到施昭在周应淮的怀里,互相对视一眼,眼里染上不善的暧昧。 施昭察觉到他们的目光,身体轻轻颤抖。 低着头,她又往周应淮的怀里躲了躲。 周应淮微微侧过身。 男人身材挺拔,宽肩窄腰,挡住绝大多数的视线。 不一会,施悦和陈竞野一并过来。 施悦是代替施父施母过来的,脸色非常不好,今天是老太太的生日宴,闹出这么大的事,即使和她无关,她也会受到牵连。 更糟心的还是—— 居然是周应淮接住的施昭。 施悦努力绷住神情,视线看向周应淮怀里的施昭,努力扯出一个笑来。 “把人给我吧,我让人带她回去休息。” 周应淮定定看了施悦几眼。 随后,衬衣传来轻轻拉扯的力道,他低下头。 施昭面色很白,勉强露出一抹笑,道:“我没事了,放我下来吧。” 男人的手臂环在少女腰部位置,紧紧箍住。 他没有松手。 是完全一个保护的姿态。 施悦牙齿紧紧咬住下唇,侧目看向佣人示意她把人抱下来。 一边开口道:“应淮哥,为人民服务虽然是你的使命,但大庭广众之下抱着一个小姑娘终归是不太好。” 佣人上前两步,劝说道:“周先生,人还是给我们吧,我们一定会照顾好小姐的。” 周应淮把施昭放下。 少女的掌心软软蹭过男人的手心。 她抬了抬眼,看向身材挺拔的男人。 男人眸色浅淡,没有一丝逾矩,约莫和施悦说的一样,只不过是把条律刻进骨子里,所以才施以援手。 施昭还有点腿软,两个佣人扶住了她,才勉强站了起来。 施昭抬起眼,看向陈竞野。 陈竞野目光闪烁几秒,“没事就别矫情,和应淮哥把事情解释清楚。” 周应淮语气平静:“陈老爷子的家教百闻难得一见。” 陈竞野面色一变,“我没有,是她先欺负了施悦,再挑衅我,我让她道歉,她不肯,还污蔑我们的关系,太生气了才一时冲动,我没有想过她会掉下去。” 周应淮视线逼人,“这是杀人。” 这一顶帽子扣下来,陈竞野后槽牙都咬紧了,但也不敢再说什么。 都说权利,权排在利前面。 自然。 周家也排在陈家前面,因为周家在系统内,且还是三代,而陈家早在二代就改去经商,再站在风口,也矮了周家一头。 施悦见状,打圆场道:“好了,反正昭昭没出什么事,这件事就算了吧,而且竞野是昭昭未婚夫,说到底还是家里事,应淮哥给我个面子吧,让竞野道个歉这个事就算完了。” 陈竞野走到施昭面前,沉声道:“抱歉。” 施昭唇角弯出冷笑。 果然是施悦的一条好狗。 人说道歉就道歉,也不知道说吃屎会不会就去吃屎。 她淡淡开口:“我不接受。” 施悦递了一个威胁的眼神,“这件事已经闹得很大了,再这么下去,奶奶也会知道的,你想让奶奶担心吗。” 施昭心口一窒。 她抬了抬眼。 一楼窗户口不少宾客站在那,似乎在看发生什么事。 这样下去,传到老太太那是迟早的事。 老太太前几个月才做了手术,受不得刺激。 过了几秒。 施昭轻声开口:“我可以原谅他,但有个条件——” 施悦无奈道:“你说,姐姐一定替你达成。” 施昭没有接施悦的话,只是对着陈竞野道:“只要你同意你去说退婚,今天的事我就答应一笔勾销。” 话是对着陈竞野的,视线却是看向了周应淮,仿佛只有他是她唯一的依靠,她的左手无意识抓住自己的右手腕,覆盖住男人留在上面的鲜红指痕。 可怜至极。 第七章:别来求我 陈竞野面色一下变得难看,“施昭,适可而止。” 男人都有攀比心。 现在施昭在周应淮面前,让他提退婚,他要是答应,面子往哪搁? 施悦无奈劝道:“妹妹,竞野等了你这么多年,你现在因为一件小事退婚,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陈竞野冷声:“她是在国外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多了,以为自己翅膀硬了。” 他冷冷剜过施昭一眼,“你可想好了,我要是提出来了,你以后想嫁进陈家就难了,到时候后悔了,我也不会娶你。” 两面夹击。 但凡施昭性格还和曾经一样软,退让,这会就真被唬住了。 施昭长长的睫毛低垂,声音柔柔:“感谢陈二少不娶之恩。” 陈竞野气个半死。 施昭仰起脸,目光直勾勾看向陈竞野,再次道:“你答应,那我就不追究了。” 周应淮瞥眼。 少女面上笑意盈盈,乖巧至极,话却是一句比一句硬。 性子野得很。 看着施昭这么不在乎的样子,陈竞野脸上表情更加难看了,心里堵得不行,薄唇抿作一线,不肯答应。 周应淮淡淡抬起眼看向陈竞野。 男人生得高大,又常年锻炼,陈竞野和他站在一起,多少有些不够看。 他上前两步。 眼神轻飘飘落下。 压迫自然而然席卷而来。 “不答应,就走程序。” 这个程序自然而然指的是‘法律程序’。 陈家二少‘杀人未遂’,还被告上法庭,对陈家是一记重锤。 陈竞野豁然抬头,发狠道:“我答应你,你最好之后别来求我!” 撂下这句狠话,陈竞野像是逃也似的走了。 施悦看向陈竞野离开的方向,又看了看施昭。 恨铁不成钢道:“昭昭,你不应该这么冲动的,你知道竞野为了你干了什么吗,当初偷偷回国放竞野鸽子也就算了,现在还这么任性和陈家提退婚……” 施昭抿了抿唇,小声说:“我怕结婚了,他半夜因为你把我掐死。” 缩了缩脖子,她面上表情愈发柔弱,眼圈红红,带着眼泪。 “姐姐,我只是想活久一点。” 施悦都想冲上去捂住施昭的嘴了,可是看着周应淮在这,她面上露出无奈和伤心:“你就这么想我吗,昭昭,我们是一家人,我不会伤害你的。” 施昭:“你不会,但——” 她目光看了一眼陈竞野离开的方向,不言而喻。 一道探究的目光落在身上。 施悦清楚,她再留在这里,也不会加深周应淮对她的好印象,可能还会越来越差。 毕竟,陈竞野的话没得洗。 深深吸一口气,她唇角挤出一点笑:“……说什么傻话,没人会害你的,你肯定是吓怕了,王婶送二小姐回去休息。” 佣人走到施昭面前,做个请的动作。 施昭抬眸看了看周应淮,乖巧跟着佣人走了。 施悦这才走到周应淮面前。 牙齿咬了咬下唇,她低声道:“应淮,不好意思,让你看笑话了,其实——” 周应淮指了指大厅,骨节分明的手指青筋突起,他微微垂下头,冷感十足,“这是你们的家事,没必要和我解释。” 施悦不甘心道:“可……” 周应淮抬了抬手腕,扫过银灰质手表里的金属表盘,“我还有事,先走了。” 周应淮说走就走,在前厅和施老太太说了一声后,头也不回的离开,给众人留下无限遐想。 刚刚周应淮徒手把施昭接下来,可是很多人都看见的。 这会施昭上了楼,人就直接走了。 代表什么? ——吸引他的东西不在了,所以他走了。 一时间,围绕着施悦的人更多了。 明里暗里打探施昭和周应淮的关系。 甚至,有更多人在朝施悦示好,想借着这层关系攀上周应淮。 等到施悦从人群里脱身,走到角落,面色阴沉如水,手指紧紧掐进掌心。 过了片刻。 她瞥见正在和人应酬的施母,眼珠子一转。 - 佣人把施昭带到客房,随后就退下了。 施昭坐在沙发上,稍微想了想,掏出手机,翻出周应淮的对话框,发了一个猫猫笑脸过去。 ‘应淮哥,今天麻烦你了。’ 周应淮没回。 施昭想了想,说:西装我可能要晚一天给您送回去,今天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我可能不太方便回酒店。 一直到晚上。 宴会临近结束。 周应淮才回了一句‘随你’。 相当冷淡。 施昭垂了垂眸子,把手机收回口袋。 佣人过来敲门,请施昭下楼。 施昭长长吐出一口气,知道今天的清算真正的来了,她拉开门,一步又一步走下楼,很慢也很稳。 施家大厅已经空了。 除了打扫的下人,就是站在客厅的施母。 施母冷着脸,“你真的要和陈竞野退婚?” 施昭没有否认,只道:“竞野喜欢的是姐姐,不是——” 最后一个‘我’字还没说出口。 施母猛然打断她的话,眼神愤怒,“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不懂事的女儿,知不知道施家和陈家有多少合作,你说退婚就退婚,想过我们吗?!” 施昭扯了扯唇角,“就算我不退婚,陈竞野也不可能和我结婚。” 她目光偏转,看向站在角落的施悦。 施悦双手抱臂,眼神里藏着幸灾乐祸。 施母冷厉道:“怎么不可能?竞野这么好的一个人,等了你这么多年,你还不知足还想干什么?都说了竞野和你姐姐是误会,你还作什么?” 她转而又道:“现在还要在你姐姐面前的人羞辱你姐姐,我当年怎么会收养你这么个白眼狼!” 施悦刚刚被找回,施昭还是家里那个被宠得有些娇气的大小姐。 所以,意外撞见施悦在陈竞野怀里哭—— 施昭想也不想,就把这件事闹到了施母面前。 施母什么都没说,抬手给了她一巴掌,骂道:“我当初就不该收养你,你就是个白眼狼!” 她那时候傻,被打了也只会往自己身上找理由。 甚至,为了不让施母觉得自己是白眼狼—— 变本加厉地讨好他们。 陈竞野和施悦再抱在一起,她也当没看见。 施昭平静抬起眼睛,一双琥珀色的眼眸没有任何情绪,看得人心里发慌。 “您还要打我一次吗?”她扯了扯唇角,“还是要老规矩,把我关一夜?” 施母高高悬在空中的手停住,胸口剧烈起伏着。 指着施昭愤怒道:“你看看你现在什么德行,我就应你的话,滚去小黑屋跪着!” 佣人有点迟疑:“老太太要是知道,会闹的。” “老太太那边你不用管,我去交代。”施母一字一顿,显然是恨极了,“我今夜不想看见她。” 佣人上前,走到施昭面前,“二小姐请吧。” 第八章:九代单传 这是施母的惯用手段了。 每次施昭犯错,就会把她关进杂物间,关上一夜,或者是好几天,到施昭求饶为止。 只是施昭越长大,越不会求饶。 关的时间也就越来越长。 施昭走进狭小的杂物间,说是杂物间,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仅仅是一间狭小的黑屋子,她走到靠窗口的角落。 门口哐当一声。 门被女佣锁上。 施昭回头看去,黢黑的房间,伸手不见五指,只有通气的窗口传来嘀嘀嗒嗒的雨声。 她抬了抬眼,这个角度,正好能看见斜对面的周宅。 夜转深,再到天光大亮。 佣人前来打开门,微笑道:“二小姐,老太太叫你。” 施昭面色有些苍白,“我过会过去。” 说完,施昭一瘸一拐朝楼上走去。 佣人眼底划过一抹不屑,快步跟上施昭的步伐,语气温煦却透着威胁:“老太太昨天睡得不好,要是看见二小姐这个脸色肯定会担心,二小姐可得保重身体。” 施昭眼皮都没抬,抬手直接扇了过去。 清脆巴掌声落地。 佣人脸上闪过一丝错愕,捂着脸不可置信看着施昭。 施昭面无表情回看着她,“我不管你背后的主子是谁,但你有胆子拿老太太威胁我,我不会放过你。” 佣人脸色一变,在看见二楼走出来的人,委屈道:“我没有,我只是好心。” 施昭冷着脸,没说话。 一个佣人敢拿老太太威胁她,无外乎是上头有人撑腰。 她倒要看看谁给她撑腰。 说曹操,曹操就到。 施悦声音无奈,带着几分纵容:“行了,你知道昭昭脾气不好还惹她干什么,赶紧下去吧,这边不需要你。” 佣人脸上划过一抹不甘心,但听见施悦这么说,只能安静退下。 施昭见状,从施悦身侧走了过去。 老太太过会就下来了。 她不想让她看见自己狼狈的样子。 施悦没动,脸上带笑,语气平静:“施昭,你真以为老太太能保下你吧,我能赶你走第一次,就能赶你走第二次。” 回应她的是大门关上的声音。 施悦猛地回过头,空荡荡的走廊一个人都没有。 施昭是在半个小时后下去的。 她到时,老太太也到了。 施父因为要去公司的缘故,没有和他们一起用早餐。 施昭陪完老太太吃完饭,简单换了一身白t搭蓝卫衣,下面穿着修身牛仔裤,减龄又漂亮,就准备出门回酒店拿东西。 她有些行李还在酒店里,要给周应淮送的外套也在酒店。 施昭走到大院外去打车。 经过周宅时。 视线余光往里面一瞥。 路虎不在车库。 周应淮应该是出去了。 施昭脚步顿了顿,等回到酒店,把西装整理好,装进塑料袋里,拿出手机,翻到周应淮的对话框。 男人自昨天之后没有再回。 指尖敲打屏幕,斟酌片刻。 施昭问:应淮哥,你今下午在周宅吗。 周应淮:不在。 施昭抿了抿唇:那明天有空吗? 施昭挑选了一番颜文字,发了一个猫猫一边作揖一边点头的动图。 憨态可掬的小猫活灵活现。 跃于屏幕前。 连带着男人身上的肃穆都消失了些许。 同事抬眼瞧了周应淮一眼,“有人给你发消息?” 男人指腹摩挲屏幕,头也不抬,“小辈。” “周家不是九代单传,就你一个,哪里来的小辈。”同事开玩笑说,“别说是你在外的女朋友。” 周家常年立于顶峰,但的确每一代只能生出一个孩子。 说是单传,也不为过。 男人面淡如水,眉目疏离:“是邻居家的孩子。” 同事了然,指了指不远处的医院,用眼神询问——陈家的? 周应淮知道人误会了,没有多解释,把手机揣回兜里。 抬脚跟上同事步伐。 “走吧,过去看看。” ——过两天再说。 男人消息进入眼帘。 施昭将这几个字收进眼底,站起身,准备把一些东西收进袋子里带回去,至于酒店,她打算再开两天,用于放周应淮的西装。 因为在施家,她没有隐私可言。 指不定哪天西装就会被翻出来。 施昭站起来的时候,只觉头重脚轻,脚踝发痛。 熬了两天。 这天刚醒,施昭差点一头栽倒,鼻子也堵了,紧急挂了医院的号。 医生问过她的症状,得知她崴到脚,没有第一时间来医院检查,反而是等着自己好,狠狠骂了一顿,开了检查单。 施昭走到检查室门口。 “应淮,这事你真不避嫌?” 施昭微微侧头过去。 正好看见周应淮穿着黑红标配制服站在不远处,他身侧还有另一个同样衣服的男人。 应该是他同事。 就这么一会功夫,施昭看见不少人在往周应淮那观望,蠢蠢欲动。 男人似是察觉到她的视线,眉骨锋利,鼻梁高挺的侧脸转来,视线淡漠而不近人情,淡淡掠过施昭身上,便转向他处。 施昭低下眼睑,没有再看。 恰好,这时检查室的门打开。 医生走出来,叫了施昭的名字。 施昭正站起身,打算进去。 只见身侧两道人影率先掠过她,走到出来的患者左右两侧。 看样子还在执行任务。 施昭莫名觉得这个患者有点眼熟,但想不起来是谁。 她出国太久,对国内的很多人都记忆模糊。 稍稍停顿片刻。 她把检查单交到医生手上,一瘸一拐地走进检查室。 等再出来—— 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施昭也没想太多,她现在头昏脑涨,是肯定不能骑小电驴了,要打车回去。 在手机下了个单,她慢慢挪到门口。 身后突然传出一声尖叫。 施昭转头看去。 下一秒,温热液体飞溅到身上。 血腥味伴随着男人尖利咒骂一并入耳:“周应淮,你不就是想抓我把陈家拉下马吗,我不会让你如愿的——” 施昭本能地想睁开眼,然而眼前一片漆黑。 滚烫体温压在单薄背脊上。 沉稳而有力。 施昭的心跳乱了一拍。 嗡嗡人群里,她听见周应淮沉声:“别睁眼。” 第九章:不许再对施昭下手 施昭没有睁眼,只是抿了一下唇,犹豫问道:“发生什么了?” 周应淮看着落在地面的尸体,瞳眸阴翳滋长,几秒后,他抬眼和赶过来的同事对上视线,交换了一个眼神,单手扶着施昭的腰往外走。 同事上前隔开哄闹的人群。 在尸体前围成一个圈,拉开距离。 周应淮带着施昭出了人群,转过身,放下手臂。 “可以睁眼了。” 施昭努力克制绷紧的身体,没有回头看,仅仅是看着周应淮,“死人了吗?” 周围的人熙熙攘攘,很容易拼凑出真相。 而在人群里—— 施昭也知道了那个坠楼的人的名字,陈怀许。 难怪她觉得眼熟。 陈怀许是陈竞野的堂哥,听说这两年进了体制内,也不知道最后怎么落得这个下场。 还有他刚刚说的话,听着像是周应淮是故意抓他的。 周应淮没有否认,“你过会和我们一起回去。” 施昭微微顿了顿,周应淮道:“差一点人就砸到你了。” 施昭眼睫微眨,下意识往后面看了一眼,有点后怕,“怎么就突然跳楼了。” 周应淮没有回答,下颚线微微绷紧,他立于人群当中,同事将陈怀许抢救失败的消息待过来,他的神色也没有任何波澜。 晚些时候。 施昭和周应淮一起回了监察院,周应淮安排女同事安抚她,顺便给她做了一个心理评估。 等到施昭出来,天都黑了。 今天的事性质很恶劣,周应淮在半路就被叫去开会,故而是刚刚给施昭做辅导的小姐姐送她出的门。 小姐姐叮嘱:“你别担心,这件事和你没关系,安心回去吧。” 施昭点了点头,目送小姐姐回监察院。 转过头—— 正好和一双阴冷发狠的眼睛对上。 施昭下意识后退半步。 陈竞野走到她面前,声音喑哑沉冷,带着居高临下地命令口吻:“聊一聊。” 施昭不愿意过去,站在原地没动,“你想聊什么?” “你前几次的事我不怪你,退婚的事就算了,你老老实实待着,我还是会娶你。”他压低声音。 在他眼里,现在这一切都是施昭为了引起他的注意。 不等施昭开口,陈竞野又道:“我和你姐姐说好了,让你待到下个月再送你出国,你也别想再试图用小时候的情分让周应淮替你撑腰,他不会插手施家的事,也没资格。” 说到最后四个字,他的音色一片寒冷。 施昭抬了抬眼,“我是不是应该感谢你的大恩大德?” 陈竞野平日好玩浪荡,却绝不是傻子。 听出话里的发疯,他沉了脸,“曾经的你多乖,你看看你现在——” “你也知道那是曾经了,你又对曾经的我做了什么,提议把我送国?”施昭可不惯着他,继续道:“周应淮没资格插手施家的事,难道你有吗?” 整整五年。 就连春节这种全家团圆的日子,施昭都没被允许回来过。 这一次如果不是她先斩后奏—— 陈竞野会允许她回来吗? 怕是不能吧。 陈竞野眸色骤然一沉,“退婚的事,我是被迫答应,你说的不算。” 被迫的意思是—— 他不同意,也不答应退婚,所以他有资格插手施家的事。 施昭冷眼看着他,语气嘲弄:“你不是觉得我脏,为什么不愿意和我退婚,我求你,放过我吧。” 冷言冷语,态度陌生。 看着她冷冰冰的精致眉眼,和五年前那个红着眼圈,努力辩驳,说她没有下药的人完全不一样。 额头青筋突了突,陈竞野冷笑:“你说让我放过你,我就放过你?施昭别做梦了,除非我玩腻了,否则你没有退婚的资格。” 陈家二少爷,自幼被宠着长大,什么时候被这么落下过脸面。 施昭想退婚? 做梦! 这婚除非他自己想退,否则天王老子说了也不算。 施昭心下一沉,看着陈竞野这样,知道是人逆反心理上来了。 她有点后悔说这么多,也不想和陈竞野多纠缠。 索性,转身往外走去。 施昭脚疼,走得慢。 陈竞野怒极了,过去一幕幕和现在交织,他只觉得自己快爆炸,直接追上来,一把拽住施昭的胳膊,按向墙壁。 后背撞上墙壁,疼得施昭面色一白。 陈竞野咬牙切齿:“你真以为周应淮会帮你吗,他现在对你的示好,袒护你,不过是知道你是我的未婚妻,想从你身上下手,找我的错处而已。” 施昭没说话。 拉扯间,只听衣服一声撕拉。 雪白漂亮的锁骨裸露在外。 陈竞野手指按着施昭胳膊的手愈发用力,掐出青紫。 施昭额头冒出冷汗,冷静道:“你们的事和我没关系。” 她顿了顿,继续开口:“我这次去医院,是因为上次出了车祸,受了伤,去复查。” 话音落下的瞬间,男人声音清冽。 “陈竞野,这是第二次了。” 陈竞野心下一惊,转头看去。 周应淮站在他们不近不远处。 以他为首的身后站在几个监察院的人,其中就有送她出来的女同事,几个人面色都不好看。 陈竞野在监察院门口,欺负一个女人。 说出去,他们的面子都不好听。 周应淮的眸色淡淡落在施昭的脸上,转而向下,纤细手腕骨上的指痕泛着青。 施昭似乎注意到他的目光,身子僵了僵,头低得更下去了。 像是怕给人看见。 周应淮微微侧过头。 “你们先回去吧。” 几个人平常听惯了周应淮的命令,也知道陈竞野的身份,犹豫片刻,走了。 这种事,说到底是男女之间的事。 没办法真正判断责任。 女同事在走之前,把自己的外套脱给了施昭。 施昭拢着外套,一只胳膊垂在身侧。 抿着唇,她一声不吭,躲到周应淮身后。 陈竞野沉了眸。 周应淮高大身躯挡住陈竞野的眼锋,淡淡开口:“你哥知道你在监察院门口闹事吗?” 陈家分支无数,主脉只有陈竞野和他哥陈景洲,陈景洲在部队,陈竞野从商,两者互不干预,相互作为陈家的底气。 陈怀许这次出事,是因为作为公职人员,却背地里担任了陈家分公司的部长。 这是不允许的。 而现在陈竞野又在监察院门口闹事。 陈竞野面色一变,停下脚步。 周应淮:“听进去了,就回去等消息。” 陈竞野后槽牙微微咬紧,“应淮哥。” 周应淮淡眸掠过他。 “陈怀许的事。”陈竞野这次在监察院门口蹲到施昭,纯属巧合,他是作为陈怀许案子的涉案人过来的,结果出来就看见了施昭,“这是底下人的主意,我已经查清楚了。” 周应淮淡声:“你说的不算。” 他这是把他刚刚的话还给陈竞野了。 一时间,陈竞野如同吃了屎一样难受,噬人的目光死死盯着施昭。 施昭没有抬头。 双脚站的有点发麻,她攥了攥掌心,偷偷往上瞄了一眼。 直到,周应淮开口:“他走了。” 施昭这才慢慢抬起头,抿着唇,眼尾红红地看向周应淮。 小声叫道:“应淮哥。” 第十章:女人 周应淮垂下眼睛看她。 施昭长得不算矮,一米六三的身高,算是同龄人中比较均等的,只是她骨架小,脸蛋偏幼稚,看着长得就少女了些。 她抬起手,把那位女同事的衣服又裹紧了些。 雪白肌肤也被藏进布料下。 沉默蔓延。 施昭像是受不住这种沉默的氛围,抬了抬眼睛,又怯怯地看了一眼周应淮。 周应淮移开目光,“我送你回去。” 施昭唇角一下子就抿紧了,“我——” “回酒店。”周应淮声音清浅,带着几分沉着,“你不是想把西装拿给我,明天就不用跑着一趟了。” 施昭这才反应过来,‘哦’了一声,再点头道:“好,那麻烦你了。” 施昭跟着周应淮走向旁边一点的停车库。 里面停着一台红旗L5。 扫过去一眼。 车牌号都是0开头的,最末端的两位是10。 施昭知道红旗L5,单单有财力还不够,是非系统内极高的地位申请不到的,这足以证明周应淮现在的地位。 长长的睫毛垂落,施昭安静坐在副驾驶上。 周应淮开口:“今天怎么去医院了。” 施昭说:“有点不舒服,脚踝还有点痛,医生建议我拍个片看看。” “片呢?” 男人语气相当正经,施昭沉默了几秒,乖巧道:“没来得及拿。” 她本来是打算回酒店休息一会,下午再去拿。 结果,因为陈怀许的事,天擦黑,才从监察院里出来。 施昭抬起眸子,声音极轻:“陈家的事很严重吗?” 男人从口袋里摸出纸烟,手指向上一顶,烟身从里抖出,他捻到嘴边,又摸出打火机,点燃。 明明灭灭的烟雾笼罩他半张脸。 他的声音无端有些低沉:“小孩子家家,不要管这么多。” 施昭努了努嘴,有点不服气道:“我不是小孩子。” 男人斜斜睨过来一眼。 视线从上到下将施昭扫了一遍,他的目光沉静冷淡,真如同长辈一般。 这么一扫,施昭心底又没底了,放在背后的手悄悄捏紧。 男人一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摇下车窗,烟雾沿途喷洒出去,他抬眼有点漫不经心地笑道,有着说不上来的宠溺意味。 “不是小孩子,就是大孩子了。” 施昭:“……” 施昭极其小声反驳:“我不是孩子。” 周应淮:“那是什么?” 施昭挺胸抬头,字正腔圆:“女人。” 少女做这个动作的时候,完全没有顾忌到衣服只是虚虚披在她身上,不是拢在一起,她一挺背,外套从肩头滑落,被陈竞野扯坏的衬衣暴露—— 连带着的是里面饱含春色的肌肤。 很饱满。 一只手握不住。 只一眼,周应淮便挪开目光,压在方向盘的骨节分明的大掌收紧。 他语气沉冷:“把衣服穿上。” 施昭愣了半晌,低下头一看,脸猛然红了,手忙脚乱把外套披上,如同鹌鹑一样缩在副驾驶的位置上。 她声音乖乖的,呆呆的:“刚刚那个场景,你能不能——” 周应淮:“你不提,我不会想起来。” 施昭不吭声了。 放在身侧的手捏紧,缠绕,表现主人的内心远远没有安静。 车行驶到安嘉酒店门前。 周应淮率先下车,施昭慢了一步,跟在他身后,进入电梯。 周应淮在面板前停下,侧目看向施昭:“几楼?” 施昭小声:“十八楼。” 因为车上的小插曲,这会相处倒无端添了几分尴尬。 好在电梯里有其他人进来。 等到了楼层,施昭出了电梯,前去刷卡开门。 磁卡提示—— 已失效。 施昭有点囧,都不敢抬头看周应淮。 应该是房卡放在包包里,和手机在一起,结果消磁了,想到她刚刚邀请周应淮进门,现在被啪啪打脸。 施昭头都抬不起来了。 她说:“应淮哥,你在这等我会,我下去重新刷一下卡。” 周应淮伸手从她手里将卡抽走,“你在这等我。” 施昭还没来得及说话,周应淮出了走廊,乘坐电梯,去楼下重新续费刷卡。 上来将房门刷卡,他把卡重新递给施昭。 “这边我续了一周,你到时候可以退。” 施昭:“我到时候把钱转给你。” 周应淮抬起眼,“不用,就当是今天的补偿。” 他说的是,今天陈怀许在她面前跳楼的事。 话说到这个地步,施昭没有拒绝。 进入房间。 施昭指了指沙发,“您坐一会,我去换个衣服。” 施昭定的是标准的大套房,只有一张床,床旁边就是沙发和茶几,地上摊着她的行李箱。 行李箱大喇喇敞在地面上,内衣内裤和什么东西都暴露在外。 几乎是须臾,施昭脸就红了。 三两步窜到行李箱面前,拿出要穿的衣服,把贴身衣服往下面藏了藏,再合上行李箱。 男人语气平静:“的确很少女。” 他说的是她的内衣颜色—— 粉红蕾丝,吊带上还挂着小兔子。 施昭攥着衣服的指尖泛着红,耳根子都红得滴血。 压根没有勇气站在这里。 匆匆撂下一句你先坐,便逃也似的进了浴室,把门关上。 周应淮眸光扫过一圈卧室。 卧室里的东西整整齐齐,不似平常旅客居住的酒店,桌面上还摆着三两个可爱的少女娃,其中一个衣服和那天出车祸的施昭着装一模一样,白衬衣黑裙的JK制服。 蓦然间,他想到那团小小的白蕾丝。 喉头微滚。 施昭进入浴室,脸上的羞意就维持不住的掉了下来,只剩下淡淡的冷清。 抬起眼睛,隔着磨砂玻璃,她朝外看了一眼。 卧室安静。 听不出来动静。 施昭把扯坏的衣服换下来,换了一套白衬衣蓝格裙,外面套着一件薄薄的杏色毛衣,从浴室里走出去。 周应淮站在行李箱旁边不远处,视线盯着摆在茶几上的娃。 施昭走过去,把沙发旁边的纸袋子提起来。 “应淮哥你看看,如果有什么地方我没洗干净,你可以跟我说。” 周应淮没有看,直接接过来:“没事。” 施昭乖巧应了一声,站在周应淮身边没动,眼巴巴看着他,尤其像一只专注盯着自己主人的小狗。 周应淮眸子动了动,鬼使神差道:“过两天可能还需要你配合作证。” 施昭眼睛一亮,“我可以吗?” “嗯。” 施昭脸上泛起纯粹的笑,“又可以见到你了,太好了。” “很想见我?”他问。 第11章:我听您的 施昭抬起眼看向周应淮,没有第一时间开口承认,但也没有否认。 空气安静。 过了几秒,施昭唇瓣抿作一线,开口道:“嗯,应淮哥很厉害,我回国也想进监察院,还有很多需要跟您学。” 周应淮:“跟我学?” 施昭眨了眨眼睛,睫毛颤抖,扑朔下来的阴影有些胆怯,又有些乖巧。 她站在他面前,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 ——要是周应淮没有见过她细声细气怼陈竞野的话,他真的会这么认为。 周应淮眸色半沉,眉眼情绪冷淡,这点小心机在他眼里还不够看。 周应淮道:“没事我就先回去了。” 施昭倏然抬头,脸色有点僵硬,垂在身侧的手牢牢攥住裙边,“今天麻烦你了,我请你吃饭吧,应淮哥。” 周应淮:“不用。” 男人拒绝得干净又果断,他抬起手腕,扫过一眼时表上的时间,踱步向外走去。 施昭小脸有着几分恐慌,抬脚想追。 手机却在此刻突兀响起。 施昭本能地转过身,膝盖磕在墙角,她痛得小声叫了一声,蹲下身体,捂住膝盖。 周应淮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少女半蹲着,身体曲线勾勒得曼妙明显,裙摆只能窄窄的落到臀尖位置,而膝盖撑起,偏薄的白长筒袜更白了,斑驳的青紫色突出。 不像是撞出来的,像是…… 跪了一夜,跪出来的。 她可怜巴巴仰起头,看向站在不远处的男人,眼睫沾惹上湿漉漉的泪珠。 “应淮哥,你可以帮我接一下电话吗,我有点走不了。” 周应淮:“不用我扶你起来?” 施昭瑟缩了一下,“没关系的,我缓一下就好。” 周应淮撩起眼皮瞧了她一眼,走到床头去接电话。 施悦的声音从听筒过来:“昭昭,你现在在哪?” 周应淮言简意赅:“施悦,是我。” 施悦的声音顿时有点紧张,带着几分不可置信:“应淮?” “嗯。”周应淮简单一声算是回应,他看着疼痛过去慢慢站起来的施昭,转而问道:“有什么事吗?” 施悦语气担忧但难掩僵硬:“听说昭昭出事了,我打个电话过来问问,你也知道我是她姐姐,听见她出事,我还是有点担心的。” 周应淮:“她没事。” 施悦握着手机的指尖有点收紧,脸色也有点不太好:“昭昭你在旁边吗?你没事吧,需不需要我去接你。” 施昭这会已经磨磨蹭蹭走到床边。 周应淮低下头一看。 刚刚青紫的膝盖,现在又带了点红。 惨不忍睹。 他皱了皱眉,在施昭伸出手来拿手机的时候,下意识避开。 施昭怔愣片刻,小声叫道:“应淮哥。” 周应淮意识到逾矩,眉心皱得更深了,语气冷淡中带着训斥的意味:“照顾不好自己,就别给人添乱。” 施昭低低道:“不会了,我听您的。” 一双黑漆漆的眼眸看着她,洞悉她所有的小心思。 施昭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心里更是慌乱无比,手慢慢垂下来。 电话那头的施悦全程听着两人的对话。 一个男人能在什么时候,对一个女人以如此亲昵的口吻训斥。 且,隐隐还带着紧张的味道。 如果不是两人关系匪浅,就是—— 其中的男人起了旖旎的心思。 他关心她,所以才这么紧张。 施悦有点绷不住了,拔高声音:“昭昭你是真的出事了吗,你现在在哪,我去接你。” 当着周应淮沉峻的目光,施昭又紧张了,小声回应道:“我没事的,姐姐,就是膝盖不小心撞到墙角,有点走不动了。” 她指尖稍稍抓紧,又道:“要不是你打电话来,应淮哥这会都已经走了。” 施悦道:“他也是关心你,你说你怎么这么糊涂,还不小心撞到墙角了。” 施悦叹口气:“你现在是不是在你之前住的酒店里,我过来找你吧,正好我有点私事找应淮。” 施昭没说话,唇角轻轻抿起来,耳后抬起手,轻轻扯了扯周应淮的衣角,小脸仰起,目露祈求。 她不想这个样子出现在施悦面前。 因为都不用想,她就知道施悦在见到她的背后,说些什么其他的别的。 甚至—— 还会把陈竞野带过来。 周应淮不为所动,只是问道:“什么事?” 施悦笑着说:“也不是什么大事,但当面说更清楚。” 周应淮眼神轻飘飘掠过施昭,转而对着电话那头道:“安嘉酒店,我等你二十分钟。” 唰的一秒。 施昭的面色惨白无比。 施悦却在那头兴高采烈道:“你等我,我马上到。” 二十分钟后。 施悦走到酒店房间门口,按响门铃。 门把手压下,拉开。 周应淮站在门口。 施悦目光朝里看去,施昭坐在沙发上,和站在外面的周应淮如同处于毫不相交的两条分割线。 施悦心底松了一口气,脸上的担忧却更多了,她看了一眼施昭,绕过周应淮走过去,站到施昭面前,低下头看着她。 “你的腿还走得动吗,需要去医院吗?” 施昭抬头看了周应淮一眼,睫毛低垂,乖巧道:“姐姐,不用了。” 施悦点了点头,转头看向周应淮,走到他面前,“我们出去聊吧,这件事不适合让昭昭知道。” 她眉头皱紧,仿佛真是设身处地的好姐姐。 上次的生日宴,也仿佛只是一场误会。 周应淮掀眸看了一眼施昭,侧过身体,和施悦一起出了门。 站在消防通道里。 周应淮开口:“你要说什么?” 施悦抿了抿唇,轻声道:“今天奶奶来问我,问陈家的事会不会牵扯到竞野,你也知道昭昭和竞野是未婚夫妇,这件事要是真牵扯到竞野,施家脸上也不会太好看。” 周应淮没说话。 沉默蔓延在其中,施悦不安地掐紧掌心,语气却更加温柔:“要是不方便就算了,我不为难你,只是我上次说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 “周家需要一位得体的夫人,你也需要一份太太。”她说,“我对你的这么多年,你应该明白我的心意。” 周应淮:“只要陈竞野没有参与陈怀许的案子就不会有牵连。” 施悦极大的松了一口气,周应淮虽然没有在后面的问题给她回应。 但,他能偏心她—— 把陈家的事讲给她听,怎么不算是一种变相的回应。 施悦脸上的表情更加真了几分:“生日宴的事,我已经跟昭昭道过歉了,下次我会警告竞野不让他再欺负她。” 周应淮语气淡漠,对此漠不关心:“这是你们的家事。” 周应淮说了没多久,监察院临时来了电话,说有新的任务,叫他回去。 施悦送周应淮到楼下。 她抬头看了看大厦,想了想,拨通了陈竞野的电话。 第12章:我不会再哄她 门口久久没人回来。 施昭深吸一口气,捏着手机的手又紧了紧,坐了好一会,她解锁屏幕,找到周应淮的输入框。 ‘你走了吗,应淮哥,刚刚是我太冲动了,不该在……’ 看着屏幕输入行的不该两字,施昭沉默片刻,抬手直接删了。 有些粗暴地关掉对话框,掐灭屏幕。 施昭把手机揣进兜里,拿起行李箱,抽出房卡,去退房。 刚刚撞到床柜,只是疼了一下。 没到不能走的地步。 这会出了房间,到了前台,办理好退房,施昭就随意上了一台的士,说出施家的地址。 约莫过了十多分钟。 施悦又打了一个电话过来。 女人声音温柔,却能听得出来其中潜藏的恶意:“你退房了?” 施昭抬起眼,看向窗外陌生而熟悉的风景。 “有事吗,姐姐?” 后面姐姐两个字叫得亲昵又乖巧,几乎是下秒,施悦冷声:“我妈肚子里就生了我一个,你叫谁姐姐呢?” 施昭抬起眼眸,极轻地笑了一下:“施悦,不是我让施家领养我的。” 从施悦回来的一开始,就把她视作假想敌。 可当年不是她要求施家非要领养她,也不是她拦着施家不去找施悦—— 抢了她的人生这种事。 更是无稽之谈。 只是说了千百遍,施昭甚至提出过要主动离开施家,但施悦不同意,施家也不想让一个培养了好多年的工具功亏一篑,所以她才没能离开。 在那个家里,她在乎的只有奶奶。 施悦尖叫一声:“施昭,你抢了我的人生,代替我享受了这一切,你还要炫耀。”她咬牙切齿:“如今还想勾引周应淮,我告诉你,做梦吧,周家已经在和施家在谈订婚的事了,你要是再敢接近周应淮一步,我就把你这最后一丝脸面都扯下来。” 施昭不为所动,只是淡淡道:“你可以试试。” 施悦胸口剧烈起伏,还要说什么。 施昭接着道:“周家最在乎名声,我的名声不好,你觉得你还能嫁进周家吗?” 也不是没可能。 只要周应淮愿意为了娶施悦,对抗周家。 ——可周应淮会这么做吗? 不会。 施悦明显也想到了这件事,面色扭曲,活脱脱一只被掐住咽喉的鸡。 啪的一声。 看着退出界面的通话,施悦满脸阴沉。 施昭这回回来,不仅脾气渐长,也变得聪明了不少。 变得棘手了。 视线余光瞥见从酒店出来的陈竞野。 施悦眼圈立刻浮现出了一层薄雾,快步走上前,她攥着手机,轻声道:“竞野,房间怎么样?” “不在。”陈竞野神色沉淡,“她是真的退房了。” 施悦皱了皱眉,无奈道:“都怪我,如果不是我,她也不会这么着急退房。” 陈竞野:“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一个做姐姐的,能过来找她,又找人接送她,已经很好了,是她生在福中不知福。” 施悦抿了抿唇,“你别那么说,这是我妹妹。” 她顿了顿,问:“其实我真的很想和你成为一家人,但你在生日宴说的那些话……你是真的打算和昭昭退婚吗?我已经和她说过了,她已经知道错了,不会再提了。” 陈竞野面色带着笃定和自得“知道错了又怎么样,我不会再哄她。” 监察院的事,他想清楚了。 都是人的激将法,知道他受不得激,所以一直提退婚,好激起他的逆反心理,在意她。 要不是今天施悦说了施昭道歉的事,他还真着了道。 除非下次她来哄他,又说竞野哥哥才是她最喜欢的人,给他做最好吃的菜。 不然他不会原谅她。 - 施昭坐在车里,后背靠上椅背。 前排的司机回头看了一眼施昭。 “小姑娘和家里人吵架了?” 施昭没说话,只是垂下眼睛,扯了扯唇角,轻轻嗯了一声。 车子行驶到大院门口。 门口有警卫员,不明车辆根本不让进,只能步行。 司机目光奇异地打量了施昭一眼。 施昭当做没看见,结完账,一瘸一拐的下了楼,往里面的施宅走去。 施宅灯火空明。 施昭站在门口,按了几次门铃。 没有人出来开门。 施昭深深吸一口气,攥着行李箱的指节泛着白色,她盯着门铃,正要转身离开。 里面急急忙忙走出来一个女佣。 是清早被她威胁的那个。 女佣脸上带着假笑:“不好意思啊二小姐,我们都在忙呢,没有听见你的开门声。” 施昭抬了抬眼睛,“我还以为你们不打算给我开门,我正打算出去找酒店。” 女佣惊讶道:“怎么会呢,真的忙忘了,快进来吧。” 施昭没动。 女佣脸上浮现谄媚的笑,伸手就要拉施昭进门,“真的,对不起啊二小姐,我这会不是来接您了吗。” 施昭冷眼看着。 她哪里不清楚,女佣之所以打开门,是因为大院里都看着,如果她走了,明天大院就会传出施家苛责养女的名声。 女佣不敢赌,也不能赌。 女佣咬了咬牙,又低头道:“对不起,二小姐,我保证没有下次了,你放过我吧。” 施昭这才慢慢拖着行李进门。 回到屋里。 楼下传来引擎声,是陈竞野送施悦回来了。 隔着一堵墙。 能够听见楼下的其乐融融。 施昭在床上坐了一会,把衣服换成睡衣,躺下,用被子盖住脸。 可能是累极了,闭上眼没一会,施昭就睡着了。 咚咚咚—— 突然起来的敲门声在耳边炸响,眼前是呼啸的风声,男人的身体重重砸在地面上,血花四溅。 施昭离他太近,脸上、身上全都是血。 他盯着她,眼里充满怨恨:“你为什么不救我,你活该被赶出家门,你活该……” 施昭崩溃地尖叫一声,猛地睁开眼,坐起来。 过了良久。 她慢慢缓了过来,伸手去开了灯,扶着墙壁下床,去开门。 走廊外空无一人。 施昭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知道自己是梦魇了,她抿着唇,坐在床上,等到天亮。 天一亮,医院打来电话,要她再过来一次。 说她可能是隐匿性骨折,要再做一遍核磁。 于是,施昭一大早就去了医院。 早上就诊的人多,施昭过去,号都排在了五六个人身后。 施昭坐在门口等,顺便打开手机的朋友圈。 入眼是施悦和陈竞野身穿冲锋衣,站在山顶的照片。 两人约莫是去爬山了。 下面还有陈竞野的好友在评论—— 看看这才是天作之合,金童玉女,有些人就是不知趣。 施昭垂下眼,直接打字在朋友圈回复:你有时间发评论,你有没有帮我问一下,陈竞野什么时候有空提退婚? 约莫过了一分钟。 再刷朋友圈,那条朋友圈已经不见了。 施昭垂下眼。 过了一会,广播叫了施昭的名字。 施昭把手机收进口袋,推门进去。 正好看见站在里面的男人。 男人今天穿得不算正式,棕色圆领毛衣搭着纯黑翻领夹克,下半身是一条长西裤,整个人的锋利淡去不少,他微微侧目,视线平波无澜扫过她。 一瞬间,施昭放在口袋里的手收紧,掌心渗出一层黏腻的汗。 站在门口,她身形微僵。 第13章:不是那种关系 周应淮没有看她,对着里面的医生道:“尸检的事,就劳烦您多费心了。” 医生摆了摆手,抬头看向施昭。 施昭的脸长得太过出色,是清冷里带着一点柔和的漂亮长相,很容易被人记住,他望着她手里的检查单,招手让施昭过来。 “报告出来了?” 施昭恍惚回过神,将手里的报告递给医生,“麻烦您看一眼,今天医院给我打了电话,说是我隐匿性骨折,让我再做个核磁。” 医生微微颔首,打开报告,粗略扫过几眼,又圈出来给施昭看有问题的地方。 门在背后悄无声息地关上。 男人淡淡的冷香在空气里趋于无。 施昭提在嗓子眼的心跳放下,脸上的表情也没那么僵硬,接过诊单,“那我去缴费排队,下午再过来。” 医生说:“你和周检认识吧。” 施昭愣了一秒。 医生说:“我还没见过周检对谁这么生气,你是他女朋友?昨天吵架了,所以今天分两批过来,找我看病?” 说得像是在拿人做什么情趣。 施昭脸上灼烧,没想到对方会这么敏锐,呐呐解释:“不是,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抓着诊单的手紧张收紧。 纸张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医生笑道:“你不用紧张,周检可是我们医院的明星人物,昨天又发生了那么大事,所以我们关注的格外多了些。” 昨天陈怀许跳楼,他就在值班,听见动静,出门查看情况。 结果—— 正好看见男人高大身影挡在少女娇小身体前。 还刻意捂住了她的眼睛。 不说关系匪浅,都没人信。 且周应淮常年因为各种关系跑医院,人长得又高又帅,很多护士和女医生都对他芳心暗许,关注的人也就多了点。 这个场景一出,医院私底下都有人嘀咕。 本来他还想给周应淮介绍一个,现在看着施昭,也就算了。 施昭抿着唇,轻声纠正:“我是他的小辈。” 医生一副我不拆穿你们的样子,只说:“下午我不值班,核磁报告出来,你直接发给周检,再让他发给我就行。” 施昭点了点头,出门的时候,还有点恍惚。 压根没有注意到靠墙角,身姿修长懒散的男人。 “施昭——”男人薄冷声音裹挟着她的名字。 施昭刚刚停下的汗从手心渗出,转过头去,她看向周应淮,小声叫了一句应淮哥。 周应淮走到她面前,视线扫过她手里的单子。 “结果。” “拍得不明显,要追加一个核磁。”施昭说,“要等核磁出来,才能具体判断。” 周应淮:“现在去拍?” 施昭犹豫片刻,抬眼偷偷看了一眼周应淮。 触及人半是冷意的目光。 她垂下眼,良久应了一声。 女孩小小发旋低着,恹恹的,一副想跑又不敢跑的样子。 周应淮道:“我陪你过去。” 施昭豁然抬头看向周应淮,微圆的眼睛瞪大,带着天真的稚气和不可思议,乖得不行。 少女柔软却明媚的眉眼,让周应淮想起今早。 给施昭做心理检测的女同事拿着报告走到周应淮面前。 “周检长,那位报告有点问题——” “什么?” 人犹豫了一下,说:“中度抑郁,严重的PTSD,不像是一天形成的。” 周应淮眸色暗了暗。 一个活生生的人坠楼,不可能没有创伤反应,可再怎么创伤,也不至于中度抑郁。 他这几年常在体制内,大院很少回去。 对施昭的事也只知道人出了国,其他不清楚,也不知道小时候一个乖乖巧巧跟在他身后的小姑娘,怎么会变得这么生疏。 还得了这么严重的心理问题。 声音沉淡:“等做完核磁,一起吃顿饭,小赵有问题问你。” 施昭过了片刻,才想起来这位小赵是谁。 昨天给她披衣服的那位小姐姐。 难怪。 周应淮会在这等她,原来是因为陈家的案子。 施昭慢吞吞地说:“那麻烦你等我一会。” 核磁的检查不算快,前面还排了队,轮到施昭是在一个小时后。 施昭检查完,从核磁室里出来,正好看见周应淮坐在椅子上,一双大长腿散漫的架着,眼睛低垂,手机屏幕亮着。 施昭顿了顿,先去旁边的换衣室把衣服换了,再走到周应淮面前。 男人手机屏幕倒映出来一个女人的头像。 和施悦有几分相似。 还要仔细看,男人掐灭屏幕,站起来,“做完检查了?” 施昭点头,“医生让我下午过来,说报告要下午出来。” 周应淮浅淡嗯了声,转身朝外面走。 施昭跟在他的身后。 男人步履很快,施昭本身走得就慢,他一加速,她跟不上他,远远落在后面。 周应淮没有带施昭去太远的饭店,就在附近的馆子定了个包间。 施昭进去时,那位赵检已经坐在位置上,脸上笑容温柔。 赵检拉开椅子,让施昭坐下来。 赵检声音温柔:“昨天睡得好吗?” 施昭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周应淮。 周应淮站起身,手里握着手机,“你们先聊,我出去打个电话。” 周应淮离开房间,施昭收回目光。 半晌,她犹豫点了点头:“还好。” 还好,就是不好的意思。 赵检掏出手机,“是不是把你吓着了,抱歉,我们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如果你夜里再做噩梦,可以给我发消息。” 施昭抿着唇,犹豫了一下,扫了二维码:“赵检,你们今天来就只找我问这个吗?” 赵检眼里闪过一丝错愕。 过了几秒,她从日常过度到陈竞野,再到陈家。 途中—— 她能很明显地注意到施昭松了一口气,仿佛是心里的大石落了地。 门扉‘叩叩’两声。 伴随着男人的询问:“可以进来吗?” 赵检转头看向施昭,“让他进来吗?” 施昭眨了眨眼睛,有些不知所措,过了几秒才道:“他不进来,让我们两结账吗?” 赵检失笑,让周应淮进来。 吃完饭,施昭去上洗手间,赵检这才收敛了笑意,抬起眼睛看向周应淮。 嗓音冷静:“她内心受过很多伤,并不相信人,套不出来太多话,但——初步判断肯定是有抑郁症和创伤,不存在伪造的迹象。”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敲着桌面,没说话。 赵检道:“至于陈家这块。” 她顿了顿,说:“小姑娘挺可怜的,陈家完全没把人当未婚妻。” 言下之意是,施昭不知道陈家的事。 周应淮眉峰沉淡,乌沉沉的瞳孔幽深,忽而他开口问道:“和家里人的情况呢?” 话落的瞬间。 走廊尽头一声尖叫。 周应淮侧眸,那是施昭刚刚出去的方向。 第14章:扇回去 施昭刚从洗手间出来,正低着头洗手,没想到正好撞上她曾经的闺蜜。 ——说闺蜜也算不上。 因为对方从来没有把她当做闺蜜。 在得知施家冷落她后,将她曾经出丑的事讨好式地说给施悦取笑。 只是施昭想避开,对方却没有避开她的意思。 站在她面前,抬起眼,轻蔑道:“施昭,你还有脸回来?” 施昭没看她,绕过人,往外走。 “你都有脸跟我打招呼,我为什么没脸回来。” 许茜脸色顿时一变,很快像是想到什么,上下打量施昭一样:“悦悦说的还真没错,你还会怼人了,怎么在国外受了很多苦吧,比起上次你在机场被抛下的感觉怎么样?” 言语里的恶意溢出。 施昭停下脚步,抬头看向许茜,没说话。 高三毕业,全班都报名了研学,施昭也报了。 可到了机场她才发现,飞机早就走了,研学的时间也比通知她的早。 也是那一刻,施昭才知道—— 这次研学的出资人是她的未婚夫陈竞野。 不带她的理由也只有一个,为了给施悦出气。 因为施悦回来的时候,看上佣人给施昭泡的牛奶,施昭说让厨房给她再泡一杯,当场施悦就不高兴了。 许茜弯了弯唇角:“难道你真的以为飞机没有空位吗,就算没有,以陈竞野的身份,给你包个私人航线也不是事,你猜他为什么抛下你?” 她顿了顿,掏出手机,滑到当时的那张照片。 少女一个人孤零零站在人群中央,手里攥着双肩背包带,看着可怜又伶仃。 许茜手指一滑。 下张照片是她出了机场,结果下了大雨,施昭委屈得红了眼眶。 许茜说:“我要像你这么矫情,我都笑死个人了。” 施昭定定看了她两眼,“这种照片你有很多吗?” 许茜恶意笑道:“也不是很多,你在酒店的照片我也有,不过嘛只要你跪在地上求我,我就不发出去,不然——” 话刚落下的瞬间,施昭抬起手臂,直接扇了一巴掌过去。 趁着许茜还没反应过来,一把攥住人的头发,按向墙壁,另一只手抢过许茜手里的手机。 手机里只有她在机场的照片。 酒店的照片没找到。 施昭把里面的照片删得干干净净。 确定网盘里也没有,才把手机还给许茜。 许茜一巴掌被扇懵了,回过神来,整个人都气得爆炸:“施昭你这个贱人!” 施昭抬起眼,视线没有看许茜,只是透过她的背影,看向远处走过来的模糊不清的人影,她扯了一下唇角,说:“你还要威胁我吗?” 许茜被扇了一巴掌,在手里的照片也被删了,施昭又这么一激,这会是真生气,高高举起手臂,直接扇了过去。 施昭猛地退后两步,身体踉跄,摔倒在地。 眼神柔弱无助,带着可怜。 许茜气疯了,“你装什么呢——” 说着,她又要给一个巴掌过去。 手高高扬起的瞬间,却被人扼住。 许茜骂道:“别多管闲事。” 同时,施昭软软出声:“应淮哥,我……” 赵检声音冰冷:“当众打人,你很骄傲?” 许茜不知道抓着她的是谁,但也听见了施昭的声音,牙齿磕绊了一下,回头看去。 周应淮站在不近不远处,神色凉薄,一双黑沉沉的眸子冷淡至极,直直照进许茜眼底,吓得她一下就软了力道,嗫嚅着叫了一声周应淮套近乎。 大院里的所有孩子都听过周应淮的名字,知道人的成就。 被家里的长辈耳提面命不许得罪他。 但没人告诉许茜,在周应淮面前打人会怎么样—— 许茜的心一下子高高提起。 周应淮淡淡说:“这声哥我担不起。” 他侧目从施昭脸上扫过一眼,语气冷沉三分:“扇回去。” 许茜一怔。 只见施昭踉踉跄跄从地上站起来,抬起手腕,重重扇了一巴掌过去。 许茜娇嫩的脸上霎时多了五个指头印,尖叫一声,她恶狠狠道:“你敢打我?!” 长期被打压的人反抗,不会引起多少恐惧,只会让人更愤怒。 许茜眼里的狰狞几乎控制不住了,“施昭,你居然敢打我——” 清贵冷淡的男人停下脚步,抬了抬眼皮,他回头看向许茜,锋利桀骜的面容多了几分懒淡散漫的笑来。 “我授意的。” 一句话,许茜的脸色霎时就白了。 上前两步,不死心道:“应淮哥,你怎么能偏向她,你忘了她当年做过什么吗?她已经脏了,不配你……!” 男人宛若没听见,神色淡漠地走到施昭面前,低下眼睑,看着她,他都没看身后的许茜,只盯着施昭的脚踝,“能起来吗?” 施昭唇瓣紧紧抿作一线,脸色发白,艳红红的巴掌印倒是给她添了几分气血,就是看着可怜。 她点了点头,伸手搭上周应淮伸过来的手,慢慢站起身体。 搭上男人胳膊的指尖抖得厉害。 赵检顺势松开许茜的手,站到他们身后。 施昭勉强朝赵检笑了笑。 许茜急得不行,想开口,可她不知道周应淮他们听见了多少,不敢贸然说话,不然真让周应淮动了收拾她的心思,那就完了。 周应淮这厮在大院里这两年可是相当有名—— 不近人情,冷漠至极。 就算曾经和周家关系再好,只要犯事了,都会被抓。 许茜咬着唇,看着周应淮扶着施昭离开,一个心急,上前两步。 周应淮一个眼神扫过来。 冰冷,慎人。 许茜当即停下脚步,不敢追了。 咬了咬唇,她像是想到什么,给施悦打电话:“悦悦,怎么办啊,施昭当着周应淮的面陷害我!” - 到了前台。 周应淮把施昭交给赵检,前去前台结账。 赵检陪施昭上车,检查伤口。 等周应淮回来,赵检轻声说了情况。 周应淮没说话。 车行驶到赵检家门口。 赵检家离这边更近,所以第一个到,赵检叮嘱了两句施昭,就下车了。 周应淮送施昭回去。 两个人的空间,更加安静。 安静到沉闷窒息。 施昭右手搭住左手腕,控制着指尖的颤抖。 周应淮通过后视镜扫了一眼,半晌凉凉开口:“挺能闹。” 施昭扯了扯唇,大抵是想笑,只是脸色苍白如纸,笑得相当难看。 收回笑容,她低下头:“不好意思,给您惹麻烦了。” 男人手指敲着方向盘,漫不经心开口:“经常被欺负?” “也没有。”施昭沉默了会,摇摇头说:“我会反击。” 周应淮:“要是我不出面呢?” 施昭一怔。 周应淮薄唇牵动,露出几分嘲弄:“我不在,你敢这么动手,许家能让你吃一壶。” 许家不似施家,在十几年前就在走下坡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再怎么走下坡路,也比一个家里人都不疼爱的孤女要强。 许家真找上门,吃不了兜着走的只有施昭。 施昭今天敢在大庭广众下,和许茜动手—— 不外乎是因为周应淮在那。 知道周应淮的性格刚正不阿,会帮她撑腰。 施昭唇角抿紧,头也低了下去,似乎是没想到自己的心思会这么大喇喇被拆穿。 她喉头滚了滚:“我……” 周应淮侧目扫过她柔美的面庞,指腹有节奏的点着方向盘。 然而,施昭开了个头,就沉默了下去。 周应淮面上不显,周身气势更加沉冷,抬手关了一直在运作的电台。 轻柔歌声戛然而止。 只留车内冷沉的氛围。 周应淮说:“你只有这一次机会。” 施昭睫毛颤了颤,身子抖得更厉害了,心慌得不行。 过了良久。 她说:“不是我先招惹的她。” 周应淮扫过手机跳出来的消息提醒,淡淡问道:“还有呢?” 施昭的裙子都快攥成麻花了。 “……我错了。” 周应淮:“错在哪了。” 施昭抿着唇,小声道:“错在不该动手打人,也不该在你和施悦说着话的时候,突然说话。” 开头很艰难,到后面道歉开始变得流畅。 少女低着头,眼睛红红,明明是她打的人,这会却好像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周应淮气笑了,“我没怪过你。” 施昭小声咕哝:“骗人。” “如果我生气,不会是这个样子——”周应淮推门下车,冷峻的话飘进施昭的耳里,“有理就站稳,不需要靠伤害自己达成目的。” 施昭一愣,视线下意识循着周应淮的目光看过去。 男人没有把车开回去。 反而是停到了一处码头的位置。 男人站在车前,从裤兜里摸出烟盒,修长指骨捏着,他抬头看过她一眼。 “上次忘了问了,介不介意?” 周应淮从进入体制内,就很少抽烟了。 除非是案子实在焦灼。 现在施昭一回来,他倒是有点控制不住,接二连三地抽。 施昭摇了摇头,“不介意。” 说着,她站在距离他一米的位置,安静地看着周围风景。 和小时候的样子截然相反。 小时候的施昭是大院里最漂亮最活泼的小姑娘,整天穿着粉嫩的公主裙,迈着小短腿,跟在他身后。 他回来,她永远是第一个收到消息的。 然后,屁颠屁颠跑过来—— 笑容甜甜地抱着他的大腿,问他辛不辛苦,累不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