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夫别跪,我嫁顶级大佬不回头》 第一章 明天,我们离婚 “做吗?” 宋茉陷在柔软的床垫中,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房间灯光昏暗,她感受着他唇齿间的掠夺,身子激动地微微战栗起来。 心里又有一股难掩的心酸。 这是婚后顾时宴第一次碰她。 结婚三年,这是她再看到他眼中的疯狂。 内衣扣子打开,一片凌乱的热意中,顾时宴眼底欲色萦绕,动作却停滞在最后一刻,声音依旧冷静: “把你的股份让给晚晚,好不好?” 一盆冰水似是被仰面浇下,浇透了一切欲火。 “你说什么?” 顾时宴耐下性子安抚道:“你并非宋伯父的亲生女儿,现在晚晚回来了,她从前受了那么多苦,你也理应把本属于她的东西还给她。” 好一个本属于宋晚的东西! 是她白手起家,自成年后起再没有向家里要过一分钱! 是她被投资人刁难,几个日夜未曾合眼。痛苦与机遇并存,她建立起了属于自己的公司。 她只是想向父亲证明,她不比哥哥差,甚至还要更强,她并非只有联姻一个价值。 宋氏危机,她将自己的心血毫无保留给予了父亲,终是得到了夸赞,得到了用来补偿她的股份! 而这一切,都与宋晚没有半分关系! 宋茉凝着近在咫尺的容颜,想要从上面找出哪怕一丝的玩笑意味,可是她没有。顾时宴的神情无比认真,甚至带着几分不耐与压迫。 一股难言的恶心翻涌而上,宋茉挣扎着从他的身下逃出,转身冲入卧室卫生间,抱着马桶干呕不止。 打火机的声音响起,顾时宴似乎点了根烟,随即便是电流的沙沙声。 “宴哥你不行啊,怎么还让嫂子跑了,我这刚看起兴致呢。” 宋茉身子一僵,顾时宴居然一直跟别人打着视频电话?那刚刚在床上的一切…… “本来就没打算碰她,恶心。” 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上挑着,眼神却凉透了,“她当年有胆子逼我结婚,就该守一辈子活寡。” 那边传来一阵嬉笑声,“你为了晚晚姐守身如玉这么多年,如今她回来了,你是不是也该跟嫂子离婚了?” 这句话如一道闷雷,猛的在宋茉的脑中炸响。全身上下凉了个彻底,便是连呼吸都艰难起来。 宋晚明明是三天前才被宋家认回,可他们的话中分明和她相识多年……! 她终于知道宋晚被接回别墅那天,为何父亲母亲没有想象中的那般激动,更多的是尘埃落定的舒心。为何哥哥对宋晚有掩饰不住的熟稔,对她的所有喜好了如指掌。 也终于知道为什么这几年她在集团内被逐渐边缘化,为什么宋父一边压榨着她的能力一边却慢慢收回了她手中的权利。 他们早就知道了她并非是宋家的亲生女儿,亦早在三年前就认回了宋晚。连顾时宴都知道的事情,却唯独瞒着她! 只有她,像一个傻子一般被他们哄骗了整整三年! 宋茉想去质问,却听电话那头继续道: “对了宴哥,我今天路过宋家别墅,看见管家把那只萨摩耶绑起四肢带出门了,说是发狂伤到了晚晚姐,要把它送走。” “我记得那只狗是嫂子养的吧?唉,那狗看起来挺温顺的,怎么会咬人呢,我看它被送走的时候一动不动,是不是被打了……” 话音未落,顾时宴手中的手机已被夺走。 宋茉浑身颤抖着,声音早已变了调:“小九什么时候被带走的……它被带去了哪里?你告诉我!你快告诉我啊!!” 她的双手打着颤,几乎已握不住那部手机。泪水不断涌出,打湿了苍白的屏幕。 小九跟在她身边很多年,在她心里是和家人一样的存在,是支撑着她生活下去的力量,也是她与顾时宴之间仅剩不多的相爱过的证明…… 它已经开始衰老,它受不住他们这样折腾的! “宋茉,你冷静一点!” 宋茉一把甩开了顾时宴伸来的手,“是你把小九带回别墅的是吗!你明知道宋晚不喜欢我,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顾时宴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眼前的宋茉是他从未见过的模样,如一个行将就木,彻底失去一切的人。 没有了素日的冷静自持,将全身的尖刺高高立起,满是攻击性。 他脸色冷了下来:“小九伤了她,是你教导的问题,我只是把它送走,又不是让它死,你发什么疯?” “闭嘴!你给我闭嘴!” 强烈的情绪起伏几乎让宋茉窒息,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悻悻声音:“我也是下午开车路过时瞥见的,也没注意管家把狗带到哪去了……” 下午……距离现在已经过去好几个小时了…… 宋茉将手机摔回顾时宴的身上,抬腿便往外面冲去。 路灯映下昏暗的橙红色,激烈的雨点砸在地面积成水洼。宋茉冲进雨幕,疯了般向前跑去。 顾家与宋家的别墅相邻,她跑过宋家别墅,望着里面柔和的暖光,宋晚与父母、哥哥的嬉笑声似乎透过厚重的雨幕直直刺入她的耳中。 她什么都没有了,她只有小九了。 宋茉的脚步没有停留,直奔前方。 她不知道小九被扔去了哪里,只能沿着路边漫无目的地去找。 “小九,小九……别怕,妈妈来救你了……” 但她把附近都找遍了,也没找到。 宋茉想起电话那边说小九一动不动……会不会被打伤,直接扔到垃圾桶了? 她压下口中几乎抑制不住的呜咽,拼尽全力向别墅区的垃圾区跑去,这是她最后的希望了。 顾时宴撑伞追了出来,伸手拉住了宋茉的手臂。 他望着她身上的脏污,狠狠皱了皱眉,下意识将她手上的枯叶扯下,“你疯了吗!不过是只畜生,用得着这么作践自己?” “你以为用这样的方式,就会让我怜惜你吗?” 畜牲? 他说小九是畜牲? 这话如针般刺入她的脑中,宋茉死死瞪着他,浑身的力气却被慢慢抽空,只剩下从未有过的疲惫与痛苦。 顾时宴望着她满是绝望的双眼,瞬间愣在了原地。 小九是她重病那年,顾时宴送来的礼物。 那时的她躺在寂静的病房中,望着窗外的落叶数日子,直到那毛茸茸的一团扑进她的怀中,让她又看到希望。 那时顾时宴笑着抚摸狗狗的脑袋,说它是他们的定情信物。 他说,我希望茉茉长命百岁,和我长长久久,不如就叫它小九。 他说这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以后还会生许多弟弟妹妹陪着它。 年少的她红了脸,埋入他的怀抱中。 可现在,他却满脸厌烦地望着她,毫不在乎地喊它畜生,亲手将它送向地狱。 他早已将这些全都忘记…… 宋茉甩开他的手,继续埋头向前跑。 顾时宴冷冷看着她背影,无理取闹! 他转身离去,没注意到不远处垃圾桶旁有一片被雨水淋湿的雪白毛发。 小九的四肢被人生生折断,从脊背的上方捆绑住。嘴巴用透明的胶带缠绕了数圈,却依旧能看到鲜红的血从嘴中渗出,流淌在地。 宋茉彻底疯了。 短短的五十米,她摔倒了三次,血与泪一同被雨水裹挟着落下,她紧紧抱着怀中的小九,放声痛哭起来。 …… 宠物医院冰冷的长椅上,宋茉接过医生递来的薄毯,轻声道谢。 眼睛没有聚焦地盯着远处惨白的手术室门,她慢慢闭上了眼睛,落下今夜最后一滴眼泪。 她打开手机,拨打了两通电话。 第一通,她接受了戚老的邀请,她决定去追寻她真正热爱的事情了。 第二通,她拨给了顾时宴。 电话忙音过后,是她被雨水浸润过的冰凉嗓音: “明天,我们离婚。” 第二章 她该清醒了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传来一阵更为凉薄的声音: “小姑娘家的耍性子已经不适合你了,宋茉。” “三年前你设计跟我结婚,也该想到后果。而现在的一切,你也合该受着。” 话落,通话被挂断。 宋茉保持着通电话的姿势,久久没有动作。 学生时代,她曾被顾时宴轰轰烈烈追求了整整五年。写满少年浓烈爱意的一千零一封手写信,被她仔细保存在书柜的最顶端。 她依旧记得,在他们将要结婚的前一个月,已褪去青涩的男人,会小心翼翼勾着她的手指,托着腮凝她半天,最后自顾自的傻乐出声,眼里只有幸福。 而这一切,都结束在婚礼的三天前。 布置新房时,她脚滑踩空,他冲上前将她护在怀里,头却重重磕在了杂物桌的桌角上。 等他再次醒来,认得亲人朋友,认得司机老赵,甚至记得公司新来的实习生,却独独忘了曾经最爱的她。 医生说他脑中血块的位置特殊,只能等它自我消散。 她愧疚又痛苦,发了疯的对他好。 可三年过去,她得到的只有嘲讽与冷眼,只有一次次的心如刀割,直到那颗炽热的心碎成一地寒冰。 她累了。 真的累了。 宋茉按了按隐隐作痛的额角,将薄毯往身上裹了裹。 她起身预交了接下来的治疗费,望了一眼还在昏迷的小九,打车去最近的酒店洗了个热水澡,换了套干净衣服。 等再回到宋家别墅时,天已经亮了。 透过半开的门,里面的声音清晰落入宋茉的耳中,推门的动作瞬间定住。 “小宴,看来还是你知道怎么讨晚晚欢心。在我们面前,她可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呢。” “是啊,连我这个亲妈都要吃醋了。” 宋母的声音中透着几分感慨,“送晚晚出国留学的这三年,她也最依赖你。出了什么事都自己扛着,也只有在你这里才能软弱几分,让人心疼。” “说到底,还是我们把晚晚寻回来的太晚了些,这才让你们白白错过……” 门外,宋茉挺直的脊背慢慢佝偻起来,身子微微颤抖着,极力压抑着几乎要破体而出的悲鸣。 所以结婚这三年,他上百次的往返伦敦,都是为了宋晚,去陪着她,照顾她? 所以宋父宋母和哥哥数次出游英国,留她自己打理集团,也是为了特意撇下她,在异国他乡全家团圆,其乐融融? 还记得一年前顾氏危机,她陪着顾时宴熬半个月的夜,她强撑着晕眩,回家亲手熬了粥,等她急匆匆再次赶回公司时,看到的便是要动身前往伦敦的他。 那是她婚后第一次对他生气。 她气他不顾及自己的身体,气他明明危机已经解除,却偏要让自己这么劳累,甚至没有时间坐下来吃口热饭。 他疲惫的脸上满是厌烦,抬手打翻了她熬了许久的粥。滚烫的粥落在她的手臂上,淋了她满身。 一瞬间升腾而起的热气扑进她的眼中。 他说,在伦敦等着他的人比她重要千百倍。 那时的她以为,这只是他厌恶她,故意说出来让她难过的气话。 可如今才知,这是他发自肺腑的真言。 宋茉苦笑着,抬手推开了面前沉重的大门。 屋内的欢声笑语在她进门的一瞬间戛然而止,宋茉一眼便看见了坐在饭桌前背对着她的顾时宴。 精心打理了头发,简洁的白衬衫压不住那一身的桀骜。微微侧身与宋晚说话时露出的高挺鼻梁和精致眉眼,却又无端透着几分温柔。 这样收起全部锋芒的顾时宴,宋茉已经许多年没有见过了。 以至于让她出现了刹那间的恍惚,好似又回到了从前幸福平缓的生活之中。 可顾时宴在她推门而入后,却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自从宋晚回来后,他来宋家的次数比她还要多。 宋父抬头淡淡扫了她一眼,哥哥宋修明与宋晚脸色有些难看,三人都没有说话。 只有宋母有些尴尬地起身,“茉茉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还没吃饭吧,我让人给你加副碗筷……” “妈,刘姨今天按份量做了五份早餐,哪里还有她的份。”宋修明抬起头,脸上带着毫不遮掩的嫌恶,“你既然不是宋家的人,来这里蹭吃蹭喝的毛病也该改一改了。” “明儿,你怎么能这么说你妹妹!” 宋茉摇了摇头。 淋了雨后又一夜未睡,让她的脸色苍白而难看。她吸了吸鼻子,望着宋修明道:“我不是来讨饭吃的,我既然不是宋家的孩子,也应该搬出去了,我现在去收拾东西。” 此言一出,宋修明的脸上浮现出些许的不可思议。 宋茉的父母还没有找到,母亲又怜爱她。毕竟做了这么多年的家人,只要她想,她自然可以在宋家一直赖着不走。 他本已经做好了多费些心力将她赶出宋家的准备,可这才过去几天,她居然主动提出要搬出去住? 宋修明说不清楚现在的感受,只是有些堵得难受。 他没再说话,低头大口吃着饭,手指却无意识地捏紧了银叉,几乎要将它掰弯过去。 别墅内又恢复了令人心悸的安静,宋茉深吸了一口气,越过宋母担忧不舍的视线,对宋父道: “离婚后,关于我手中的股份和宋顾两家财产分割的事情,我想和您谈一谈。” 此话一出,几人皆是不可思议地抬头望来。 宋茉爱顾时宴爱到骨子里,甚至没了尊严和自我,这几年他们有目共睹,现在竟真的舍得放手? 宋茉却没再多说什么,转身朝楼上书房走去。 她没有去质问小九的事,也没有声嘶力竭地发疯,因为没有人会向她解释,也没有人在乎她的感受。 他们冷眼看着她像疯子一样拼命挽留注定要失去的一切,这短短三天,也让她明白了一个不得不承认的事实—— 她的父母和哥哥,好像真的没有那么爱她。 当然,现在已经是宋晚的父母和哥哥了。 心脏处却仍像被匕首生生剖开一道血淋淋的伤口,向外渗着血,随着心脏的跳动而刺痛着。 房内,宋茉望着宋父审视的目光,平静开口:“我可以把股份交出,作为补偿,我要三个亿和我亲生父母的消息。” 第三章 离婚不是正合你意吗? 三个亿对宋家来说并不多,而她当年的公司放到现在,也定然不止三个亿。 如今宋茉却只张口要三个亿,宋父心中自然明白,她这是将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情也算了进去。 用三个亿,买断她与宋家之间最后的亲情与关联。 自此桥归桥路归路,宋家也只当从未养育过她这么个女儿。 宋父这才仔细端详起了她,熟悉的眉眼,脸上的神色却让他有些陌生。 短短三天,她变了许多。 “三个亿我可以给,只是你利落拿钱走人,我女儿的名声恐怕会受损。” 宋茉愣了三秒,才意识到被他唤作女儿的人是宋晚。 以后也只能是宋晚。 望着他嘴角挂着的浅淡笑意,那个她从小到大几乎没见过的笑容,宋茉真的很想去问问为什么。 为什么不愿施舍给她哪怕一点点的父爱。 他们两人之间更像是上级和下属,而并非父女。 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下,只余一片唇齿间的苦涩,“您的条件是什么?” 宋父端坐在宽大的檀木椅上,锐利的鹰目直直凝视着她,像在打量猎物最后的价值。 许久后,他才收回浑身气势,低头饮了口茶,“离婚冷静期内,你要一直待在顾家,等我平息外界的谣言,你才能离开。” 宋茉没有过多关注那些谣言,多是上流圈子中闲来无事打发时间的闲话。说宋晚这个真千金善妒而手段狠厉,不过刚被找回家三天就把她这个宋家养了多年的女儿赶出家门,甚至将要在宋氏集团中除名。 这样不痛不痒的闲话宋家向来不屑于关注,却没想到这次…… 在她眼里不苟言笑,严苛冷漠的父亲,却不舍得让宋晚受一点伤害。 她又一次回想起了十年前,尚未成年的她独自打拼出了一点起色,仅一张模糊不清的照片,关于她与香港财阀忘年恋的谣言便传遍了整个上流圈。 她的成就,她的所有努力,都在他们窃窃私语的哄笑声中被冠上了那个老男人的名字。 她又气又急,恳请父亲出面,那时的宋父却只对她说了四个字。 “清者自清。” 自此后,她彻底沦为笑柄。 便是后来站稳脚跟,掌握了话语权,关于她曾经的谣言却从未停息,那团笼罩了她数十年的乌云也从未散去。 宋茉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收紧,“三十天后,希望您履行承诺。” “自然。” 宋茉与宋父一前一后走下楼梯时,别墅内的几人早已吃完了早饭。 一直没出声的宋晚自沙发上站起身,死死盯着宋茉,“是因为我,你才要走的吗?” “也是因为我,你才要跟阿宴离婚,是么?” 宋茉直视着她,“是,也不是。” “宋茉!”顾时宴的声音冷极,说出了自她进屋后对她说的第一句话,“你给我适可而止。” 宋晚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我不懂你们这些有钱人的弯弯绕绕,但我知道,我一回来你便要搬出去,和阿宴离婚,就是要给我难堪,就是要别人说我和爸妈的闲话。” 她高昂起头,如一只倔强的天鹅,“我不是贪图富贵的人,更对你们纸醉金迷的生活不感兴趣。从前我一个人也可以生活得很好,早知回来后要受这么多屈辱,我宁愿永远做个无父无母的孤儿!” 别墅内几人皆是变了脸色。 宋母满脸心疼的将宋晚抱在怀中,朝宋茉投来的眼神中却隐着不满与怨怼。 顾时宴大步上前,将宋晚完全挡在了自己的身后。 他的表情很冷,眼神很淡,望来的眼睛里没有半分爱意,只剩下一片浓重到几乎要让她窒息的厌恶。 宋茉被他身上的甜梨香水味熏红了眼睛,却也让她清醒了许多。她抬头望着几人或嫌恶或冷漠的眼神,心脏好像慢慢停止了跳动,彻底死去了。 她轻轻笑了笑,抬手擦干了脸上的泪水,“这里本就是你的家,我这个外人也理应搬出去了。” “我与顾时宴的婚姻本就是我强求来的,我们之间没了感情,放手是最好的选择。” “如果他有时间,明天我们就可以去办理离婚手续。” 话落,顾时宴却是轻轻皱起了眉。 他茫然地感受着心脏泛起的闷痛,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不安。 顾时宴不知这种感觉从何而来,心脏像是被生生挖掉了一块。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宋茉见他低头不语,也没再多说什么。 毕竟他对她厌恶至极,避她如蛇蝎,曾经的爱早已如潮水般褪去。 他与宋晚之间也早已互生情愫,在她生病时,他可以毫不犹豫放下所有事飞往异国他乡,照顾她,与她相拥而眠。 离婚,顾时宴没有理由拒绝的。 他应该高兴才是。 而她,也该从这数年的阴霾中走出来了。 她与顾时宴之间,再不相欠。 下一瞬,手腕间却传来一股难忍的疼痛。 顾时宴紧攥着她的手腕,力道极大,拽着她朝门外走去。 宋茉被拽得踉跄了下,身子失了平衡,脚踝瞬间扭伤。 生理性泪水从眼眶中迸发而出,顾时宴却没察觉到,忍着怒意拖着她一直向前走去。 “放开我!” 宋茉在后挣扎着,顾时宴脚步微顿,手臂用了些力道,将她又向前带了一段。 宋茉的后背撞击在迈巴赫冰凉的外壳上,她又气又疼,再抬头,却发现自己已经被顾时宴禁锢在这方寸之地。 他的胸膛紧贴着她,双手扶在她身侧的车身上,高大的身形把她遮挡在他的阴影之中。 灼热的气息互相交融,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 本该无比暧昧的姿势,却透着一股难言的针锋相对。 顾时宴这时才看到宋茉通红的双眼与满脸的泪水,他怔了怔,脸上的怒气散了不少,旋即紧紧皱起了眉。 “你跟我提离婚,就是为了气我,为了让晚晚难堪,是吗?” “你难道不开心吗?”宋茉抬起头望他,“你讨厌我,甚至恨我。我放你自由,不是正合你意吗?” 顾时宴望着她一开一合的唇,上面还带着一丝病态的苍白。心中那股难言的痛意混着愤怒,让他几乎听不清宋茉的声音。 他双臂下移,紧紧锁住了她的细腰,低头强硬地吻上了那双唇。 第四章 巴掌 微凉的触感让宋茉大脑一片空白,她瞪大了双眼,片刻后,心底却浮现出一片悲凉。 这是婚后他的第二次主动,第一次她的喘息与情话被曝光在他的好兄弟耳中。 那这一次呢? 是想让她回去跪地向宋晚道歉吗? 宋茉战栗起来,用尽浑身力气想要挣脱顾时宴的禁锢,顾时宴微微松了松手臂,下一瞬,她的巴掌已经扇到了他的脸上。 无比清脆的巴掌声响起,顾时宴的脸被打得偏向一旁,他愣在了原地,这才意识到刚刚自己做了什么。 明明无比厌恶她,可是刚才的动作却又像是出自身体本能,让他难以控制。 他想过如何羞辱她、报复她,却从未想过会将她抱在怀中亲吻,占有。 他应当觉得恶心。 可内心的悸动却又无比清晰…… 宋茉喘着粗气,委屈与怒火盈满心间,“这样戏弄我,这就是你为宋晚出气的方式?” 顾时宴没有说话,握住了宋茉的手腕,打开车门,让她坐到了副驾驶室中。 他沉默着系好安全带,发动车子,驶离了别墅区。 宋茉了解他,他现在的状态很不对劲。 上挑的眉眼微微下压着,他抿着唇,脸上的情绪她却读不懂。 “顾时宴,你到底要做什么!” “你不是要离婚吗,成全你。”他的声音带着几分哑,“不如现在回老宅取结婚证,我们去办理离婚手续。” 宋茉望着他的侧脸,视线划过他精心打理过的头发,定格在胸前她从未见过的领带上。 从前无论多么重要的场合,他却从不打领带。 他习惯不系衬衫最上方的两颗扣子,矜贵却又透着一股混劲儿。他说,领带对他而言是一种束缚。 可现在,他心甘情愿系上了别人给的束缚。 她捂了三年的心,也被他全部给了别人。只留她一个人守着记忆的孤岛,痛苦地挣扎。 宋茉轻轻笑了笑,“好。” 话音未落,口袋中的手机却疯狂震动了起来。 宋茉望着屏幕上宠物医院的备注,心中蓦地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电话接通,那边的声音喘着粗气,有些急切,“宋女士,小九的情况很不好,您现在有时间过来一趟吗?” 轰的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她的大脑中炸开。 几乎是一瞬间,心脏极致收缩而产生的酥麻感遍布全身,她手抖得几乎握不住手机。 “喂?您在听吗?” “好……”宋茉的声音也开始发抖,“我马上就来。” “停车,停车!”宋茉望着顾时宴,几乎控制不住脸上的崩溃,“小九的情况很不好,我现在必须回去!” 顾时宴拧了拧眉,“这样的把戏你究竟还要玩多少次?” “这畜牲伤了晚晚,已经养不得了,但她宽宏大量,只是把它送走,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我让你停车,放我下来!” 顾时宴被她的怒喝声吓了一瞬,却并未踩下刹车,“宋茉,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胡搅蛮缠了?” 急切、担忧、愤怒、失望,无数种情绪堆积在一切,压得宋茉几乎招架不住。 她浑身战栗着,望着身边面色沉凝的男人,第一次感受到了恨意。 或许她爱着的那个顾时宴,在三年前就已经死了。 宋茉握紧了车门把手,用力向外一推,车门并没有上锁,被她轻易推开了一道缝隙。 外面的风从缝隙中挤入,也让顾时宴的心脏停跳一拍。 他顾不上其他,伸出手臂握住她的肩膀,将她已经探出些许的身子用力扯了回来。 “你疯了!” 宋茉赤红着双眼,声音带着凉意,“要么掉头,要么我死!从今往后你便背着杀妻的罪名活一辈子!” 顾时宴低低咒骂着,瞬间向左打了方向盘。迈巴赫掉了个头,如箭矢般往回驶去。 医院门口,车子还未停稳,宋茉便已经打开车门冲了出去。 顾时宴捏了捏眉心,也跟着下了车。 手机响起,顾时宴步子一顿,站在医院门口接通了电话,“喂,妈。” “阿宴,你哥回来了。” 顾时宴身子僵了僵,“他在国外养病十年,早跟顾家断绝关系了,现在回来做什么。” 顾母的声音也透着几分担忧,“他一个月前就已经回了国,没有回顾家,却在公司跟你爸见了面。” “当年的事闹得不好看,他母亲改嫁,他的病也不知道治好了没有。现在回来,会不会是想跟你争一争……”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宠物医院内,宋茉一路未停,狂奔到抢救室外。 站在门口,望着那团熟悉的毛发,她的脚步却渐渐慢了下来。 萨摩耶雪白的毛发没了光泽,连带着那双半阖着的圆眼也没了光彩,可在模糊看到门外的宋茉时,尾巴却还是先一步地摇了起来。 宋茉抑制不住喉间的呜咽,上前轻轻环住了小九消瘦下去的身躯,安抚地摸着它的脑袋。 一旁的医生叹了口气,声音中带了几分歉意,“我们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只是小九年纪大了,又受了这么重的伤……” “它一直强撑着一口气,或许是希望在它生命的最后时刻,能在你的怀里度过。” 话落,手术室内响起痛苦的悲鸣。无边的悲伤几乎要将她淹没,大滴的泪珠滚落在小九的头顶,将它蓬松的毛发打湿,它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她眼角的泪,慢慢闭上了眼睛。 一个小时后,宋茉才勉强让自己平静下来。 她按了按哭肿的眼睛,对不远处的医生问道:“可以给我一份小九的伤情报告吗?” 医生明白她的意思,指了指最里面的房间道:“池医生是我们院新来的专家,对小九的情况也很了解,您后续都可以跟他沟通。” 宋茉轻声道了谢,敲响了房门。 “请进。” 男人的声音清澈好听,年纪并不大。 一袭标准的白大褂,骨节分明的手指把玩着漆黑色的钢笔。 他垂着眼,睫羽的阴影投在高挺的鼻梁之上。 是个极为好看的男人。 听到声音,男人也抬头望了过来。 在看到宋茉的刹那,指尖的钢笔倏然坠落,留下一道清脆的响声。 第五章 一千零一封手写信 两人同时怔住。 宋茉望着他眼底一闪而过的震惊,小心翼翼开口:“请问您是池医生吗?” 池云舟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轻轻点了点头。 再开口,脸上恢复了一贯的冷漠疏离,仿佛刚刚的一切不过是宋茉的幻觉,“我是。” 宋茉应声,“麻烦您给我一份小九的伤情报告。” 池云舟对那只萨摩耶有印象,在遭受了残忍的对待后却依旧温顺听话,为它处理伤口时便是痛极了,也只会压低声音嘤叫几声。 望着宋茉通红的双眼,他叹了口气,“好的,我现在整理。饮水机里有热水,您自便。” 宋茉道了谢,转身走向大厅的长椅。却不知身后的视线逐渐灼热,带着浓烈的怀念与遗憾。 宋茉坐在空旷的大厅中,为自己接了一杯热水,小口小口的抿着。 顾时宴早已离去,他连小九最后一眼都……没看。 前些时日还尖锐刺痛的心脏如今慢慢沉寂,变得麻木不堪,只余一片若有似无的钝痛。 宋茉打开手机,开始翻看起租房信息。 她要搬离宋家,更不会长久待在顾家。她名下没有房产,如今也只能租房住。 宋父是个顶尖的商人,他的话她不会全信。 留在顾家平息谣言才能换取的亲人消息未必是真,若是真的,他也未必会给全。 只要她还有一丝利用价值,他就永远会用这些消息束缚住她。 她只能尽力动用自己的人脉去寻找,可结婚三年,她当年的人脉也所剩无几。 宋茉揉了揉眉心,在租房软件上收藏了几套还算合适的公寓。 “在看房吗?” 耳畔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她一跳,宋茉抬头,正对上了池云舟的眸子。 借着夕阳的余晖,宋茉这才发现他的瞳仁是漂亮的浅茶色。 池云舟将手中的材料递了过去,宋茉接过道谢,才点头应道:“是,我想租个房。” 他的视线划过她手机屏幕上收藏的几套房源,才状作不经意道:“我朋友倒是有一套房在出租,在江边,离这里不远,价格也合适。” 宋茉跟他初识,却还算有眼缘,闻言也不想驳了他的好意,“好巧,你看方不方便……” 话音未落,池云舟却已经低头解锁了手机,将自己的好友二维码递了过去。 “直接加我的联系方式吧,小九的伤情报告我一会发给你。我的朋友出国了,房子交由我代租,你有时间的话,我可以随时带你去看房。” 宋茉望着他脸上恰到好处的疏离笑容,心中并未多想,扫码添加了他的好友。 她临走前最后一次拥抱了小九,将它留在了这里。 现在的宠物服务很发达,小九会被他们妥善放置、火化,只需几天后来领取它的骨灰。 宋茉吸了吸鼻子,打车回了宋家。 她打算今天便将自己的东西收拾好搬出,此后与他们彻底划清界限。 婚后顾时宴讨厌她,几乎没怎么回过家,她也不愿意守着冷冰冰空荡荡的房子,便时常回宋家住。 只是为了让宋晚心里好受些,她的东西几乎被他们丢了大半,也没剩什么了,收拾起来倒也容易。 她的房间素来整洁,现在却乱糟糟一片。 里面的物件被搬空了大半,有些被丢掉了,有些被尘封进了别墅地下的仓库中,再也见不得光。 她简单收拾了几件衣服,奢侈品和包包却一件没拿。 这些多半是宋母给的,现在也已经不属于她了。剩下的小部分是她创业时,顾时宴为了哄她开心送来的。 那时的她骂他铺张浪费,而少年却只是笑嘻嘻地把她抱在怀中,霸道地吻着她的唇。 后来她尝试用这些物件唤醒他曾经的记忆,男人却只会冷笑着投来鄙夷的目光,“这样难看而过时的款式,倒像是你的审美。” 十八岁时眼睛亮亮的为她戴上项链的顾时宴,跟二十八岁时斥她古板刻薄,骂她恶毒只会刁难实习生的顾时宴早已不是同一个人了。 宋茉将书架上的书收进行李箱,目光扫过架子最上方那个精致的木盒,抬起手臂将它拿了下来。 木盒内外一尘不染,这几年早已被她擦拭过千百次,而这个需要两只手托起的木盒中如今只孤零零躺着几封书信。 那是顾时宴追求她时,一笔一划写下的文字。 一千零一封,被婚后的顾时宴撕掉了大半。而剩下的那些,也在这三年的时光里,被她含着眼泪一封封亲手撕掉。 她曾在心中默默许下约定,等这些书信全部撕掉,她就彻底放顾时宴自由。 这些年的蹉跎,这些年受到的伤害,也算是还他当年护她的恩情。 如今,也只剩下最后的五封。 宋茉望着盒中的书信,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这五封她也不愿再留,不如现在一起毁掉。 宋茉将它们取出,还没来得及用力,便听楼下响起一道巨大的声响,接踵而来的还有宋晚惊慌失措的尖叫声。 宋茉变了脸色,那声音是钢琴盖被重重砸下的声音,而那架钢琴,也是她这次回来的目的。 她将书信随手一丢,起身朝楼下冲去。 别墅中已是乱作一团,宋晚站在钢琴前小声地啜泣着,几人围在她的身边,或心疼的安慰,或指着钢琴咒骂着什么。 见宋茉下来,宋修明当即满脸怒意地骂道:“看看你干的好事!” “这钢琴都这么破了为什么还不丢,现在伤到了晚晚的手指,你是不是故意的!” “真是个扫把星,你一回来就没有顺心的时候!” 宋茉已经听不见任何话,她怔怔地盯着前方,视线里只有顺着钢琴琴键不断滴落而下的咖啡。 她的钢琴,也被毁掉了。 这架钢琴并不贵,远远比不得别墅中的另一架施坦威钢琴。 却是老师离世前赠给她的最后一件礼物。 从前她获奖无数,甚至被俄派大师誉为最具灵性与天赋的钢琴家,却因宋父一句“兴趣绝不可以变为职业”,刚刚崭露头角的她迅速在各大国际赛事中销声匿迹。 外界无数的惋惜声中,她跪在冰凉地砖上发誓,会完成宋家为她铺设的道路,才得以保下这架对她而言意义非凡的钢琴。 而现在,她所珍视的一切都被宋晚轻飘飘地毁掉。 连最后一个物件都不愿留给她。 宋茉眼底泛红,推开宋修明快步上前,脸色阴冷地望着宋晚,“无论是小九还是钢琴,都是你故意的,是吗?” 第六章 小九死了,你知道吗? 宋晚噙着泪抬起头,惊惧之余却又透着丝不屈,“我知道你讨厌我,我说什么你也不会相信。” “是我的出现打扰了你的富贵生活,大不了我还给你!” 一旁的顾时宴拉着宋茉的衣袖,将她狠狠向后一扯,“你到底要无理取闹到什么时候,你占了晚晚的身份这么多年,委屈难过的是她才对!” 宋茉在他的拖拽下整个人向后倒去,后腰重重磕在了钢琴边缘的一角上,尖锐的痛意让她顿时红了眼眶。 她拿起身旁的半杯咖啡,泼到了顾时宴的脸上。 温热的咖啡顺着顾时宴的脸颊滴落到白色衬衫上,在上面洇开片片痕迹。 众人皆是愣在了原地,气氛瞬间冷凝下来。 “你这个疯子!” 宋晚终于失了先前的镇定,扯着纸巾慌乱擦拭着他身上的咖啡渍,只是咖啡早已渗了进去,便是怎么擦也擦不掉了。 “是我不小心把咖啡洒到了你的钢琴上,都是我的错,你若是心中有气就冲着我来,为什么要连累别人?” 顾时宴脸色铁青,却低头小心翼翼握住了宋晚的手,放低声音轻哄:“别哭,这不是你的错。” “是钢琴年久失修,夹到了你的手指。”他摩挲着宋晚通红的指节,脸上泛着心疼,“疼坏了吧?你不要总是这样委屈自己,把所有事都揽到自己的身上,明明这一切都是她的错。” 这样的温言细语,桀骜的侧脸上是彻底放松下来的温柔,这样的画面,从前曾无数次拨动她的心弦。 如今再见,却又让她感到无比陌生,遥远的好似上辈子的事情了。 宋茉紧紧捏着手中的咖啡杯,望着双手紧握的两人,轻轻笑了起来。 泪水悄无声息划过脸颊,重重滴落在地,震得她心头麻木酸胀。 “小九死了,你知道吗?” 她的声音极轻,像是自言自语的呢喃,可顾时宴还是清晰地听到了这几个字眼,手指倏然顿住。 他皱起了眉,“你说什么?” 宋茉红着眼,声音清浅,却一字一句砸在顾时宴的心尖,“小九死了,活生生被折磨致死,它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都是痛苦的,你听清楚了吗!” “它再也没有温度了,再也不会伸出舌头朝我摇尾巴了。你说它是我们的孩子,可却亲手将它送往了地域!是你的默许才让它被虐杀,死得痛苦,是你害死了它!” 宋茉撕心裂肺的吼声震得他耳膜泛着疼,随即便是铺天盖地的荒诞感。 小九死了? 开什么玩笑! 小九一直以来被宋茉养得很好,便是年纪大了也几乎没生过什么病。 他不过是带它来别墅给晚晚解解闷罢了,她便要一直咄咄不休地闹下去? 晚晚心善,被小九伤了后也只是忍着疼痛将它送走,让人悉心照料,又怎么会去虐杀它! 顾时宴脸色彻底冷了下来,“你还真把一个畜生当做孩子?这样幼稚的过家家游戏,我没心思陪你玩!” “用这样的污名毁了晚晚,宋茉,你当真让我恶心。” 他不相信! 他居然不相信! 宋茉的身子向后踉跄一步,唇角却苦笑着勾出一个讽刺的弧度。 那时的他虔诚地吻着她的手背,仿佛刻下了永远也不会改变的烙印。 结婚后,她也曾无数次地求顾时宴能信她一次。 可是没有。 一次也没有。 这时的宋家几人也彻底回过了神,尖叫着将宋茉向后拉去,避免她再度伤害宋晚。 无数怨恨的责骂与白眼几乎要将她淹没,宋茉的脑中又痛又胀,望着曾经亲人们扭曲嫌恶的面庞,耳畔犀利的咒骂却变成一道道变了调的啸声。 曾经温馨的家,如今却如昏暗中扭曲着五爪的巨兽。 记忆的最后,是宋母满眼失望,指着大门撕心裂肺的吼声:“滚出去!滚出我们的家!” 宋茉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拖着行李箱走出那栋别墅的,她强忍着浑身说不清的痛意,打电话托人将钢琴从宋家搬出,送往最好的维修处。 只是咖啡早已顺着缝隙渗入,便是修好,琴的音质也定远不如从前了。 她哪也没去,径直回了她与顾时宴婚后的别墅。 她太累了,她现在只想休息。 宋茉简单洗了个澡,望着镜中后腰处的淤青,轻轻皱了皱眉。 白嫩的肌肤让那片青紫色的痕迹格外明显,是刚刚顾时宴推她时撞到的。如今放松下来,那火辣辣的痛意才一股脑地涌现。 她从抽屉中取出那瓶快见底的药膏,熟稔地为自己上药。 这药镇痛效果极佳,这么多年来她也用空了几罐。从前的她对烹饪一窍不通,婚后却将大把时间放在研究药膳上,为此受了不少伤,吃了不少苦头。 可她用心做出来的药膳,却几乎都在一次又一次的加热后,被她自己沉默着吃了个干净。 她只能一遍遍安慰自己,顾时宴只是暂时把她忘记,他只是不爱回家,只要他健康安稳就好。 可现在,她已经无法再欺骗自己了。 上了药,宋茉将手机关机,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觉她睡得并不安稳,两个小时后,便被楼下传来的嘈杂声吵起。 她睁开眼睛望着天花板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别墅中竟是来客人了。 她起身换好衣服,从二楼的栏杆处往下望去,便见数十人围坐在客厅中,饭菜的香气混着辛烈的酒味散在空气中,笑闹声吵得她的头又开始隐隐作痛。 似是有感应般,坐在中间沉默饮酒的顾时宴蓦地抬起了头,与宋茉视线相撞。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抬头,这才看见楼上脸色有些苍白的宋茉。 笑闹声瞬间停了下来,透出一股尴尬。 最前方的男人站了起来,强撑着笑意道:“嫂子,你也在啊。” 宋茉瞬间便认出了他。 他的声音,与前几天顾时宴视频电话那头的声音别无二致。 第七章 怎么连性子都变了? 陆绎似乎也回想起了那晚在电话中听到的声音,看起来极为尴尬,见宋茉没理他,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晏哥,你怎么不告诉我们嫂子也在啊,这倒像是我们背着嫂子吃独食了。” “就是啊,早知她也在,还不如出去找个地方庆祝呢!” 话落,屋内响起一阵心照不宣的嬉笑声。 宋茉垂了眸子,没去理会他们话里话外的排挤。她下了楼,将客厅角落处小九的玩具收回怀中,抱着它们转身向楼上走去。 全程没再看顾时宴一眼。 众人脸上原本的嘲讽在宋茉逐渐走近时不断加深,又在她转身离去后凝固在脸上,转而变成了几分诧异与疑惑。 圈子里谁人不知这看似清贵貌美如茉莉的宋家千金,实则是个粘上便再也甩不掉的牛皮糖。 可如今身世显露,怎么连性子都变了? 莫非是她知道自己再没了依靠,开始玩起欲擒故纵的手段了? 众人看好戏的目光在半空中不断交汇,顾时宴盯着宋茉的背影,眉头几不可察地皱起。 “站住。” 宋茉脚步一顿,回过头来望他。 便是离得并不近,顾时宴却依旧可以清楚地闻到她身上极重的药味。 他的视线划过她单薄的衣裳,眉心皱得更紧了些。 顾时宴叫住了她,却什么也没有说,寂静的氛围中涌现出一股让人窒息的尴尬。 宋茉望着一直盯着自己衣服看的顾时宴,猜不到他到底想要做什么,心中却浮现出一抹疲惫。 她也没有开口,转身继续往楼上走去。 在她转身的同时,卫生间的门咔嚓一声打开,宋晚给自己挽了个丸子头,慢慢走出。 见她出来,卫氏千金卫雨脸上顿时扬起了笑,拍了拍身边的沙发道:“快来呀小晚,今天大家庆祝你回国,你不在我们喝酒都不尽兴了!” 众人纷纷附和,气氛顿时轻松了许多,便是顾时宴的神情都舒缓了几分,视线稳稳落在宋晚的身上,再未移开。 “有些人看到晚晚回国估计要气死了,一夜之间什么都没有了,真是可怜。” “你们听说了吗,她为了挤兑我们晚晚竟然跟宴哥闹离婚呢!不会真的以为宴哥会挽留她吧?”卫雨笑了起来,嘲讽的目光直直望向远处的宋茉。 “她见自己玩脱了,居然还编出小狗死了这种谎话来拖延离婚,甚至将污水泼给我们晚晚,真是可笑!” “晚晚快来,你看宴哥一直巴巴守着他旁边的位置等着你呢,别人靠近些都不行!” 宋晚闻言笑了笑,却在看到楼梯处的宋茉时脚步微顿,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 她坐回沙发上,顾时宴望着她依旧轻捂着胃的手,低声问道:“胃还难受吗?” 她不愿明说,顾时宴心中也明白。 宋晚自幼在孤儿院长大,六岁被一对中年夫妇领养,家境并不富裕,上学后也时常饿肚子。 这胃病,应当也是那时候落下的。 宋晚自尊心极强,性子又倔强,向来不愿展露自己的软弱,这些事也是他从前让人查来的,心中不免又多了几分心疼。 “宋茉。”顾时宴开口,再次叫住了她。 她没再回头,身后却很快有声音传来。 “去做碗海鲜粥吧。” 宋茉身子一僵,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海鲜粥,是她从前最爱吃的东西。 大学食堂的饭菜并不差,却独独没有海鲜粥,顾时宴便不厌其烦的时常从家中给她带来熬煮好的海鲜粥。 同系好友常打趣他长了副张扬纨绔的脸,却如老干部一般每天拎着保温桶招摇过市。 他只是不在乎地笑笑,将粥分出来大半给她。 她的碗中挤满了鱼翅鲍鱼,而他的却只是零星飘着鱼片。 那时的他会小心翼翼擦拭着她的嘴角,故作夸张道:“这粥原来这么鲜,怪不得茉茉爱喝呢,我们茉茉的品味就是好!” 那时的她心跳得极快,幸福满得几乎要溢出。 婚后,她学会的第一道菜便是海鲜粥。 那时的她妄想用这一碗粥唤醒他沉睡的记忆,他却只是强忍着抿了一口,便将勺子丢回了碗中。 “又腥又咸,恶心。” “我不爱喝海鲜粥,以后别做了。” 那锅粥也在彻底凉透后被她全部倒掉。 她再也不爱喝海鲜粥了。 结婚这么多年来,这是顾时宴第一次主动提出要她做海鲜粥。 宋茉以为他想起了什么,强忍住心底再次复苏的欣喜,转过身来,却见顾时宴垂着头,大掌轻轻揉着宋晚的小腹。 他的侧脸温柔极了,望向宋晚时又染上了几分心疼。四周不约而同地响起起哄声,臊红了宋晚的脸。 宋茉收回目光,自嘲一笑。 让她熬煮的粥,原来是为了给宋晚暖胃。 她怎么忘了,宋晚最爱喝的粥,也是海鲜粥。 在一片欢闹声中,宋茉沉默地回了房间。 她将小九的玩具妥帖放好,看了看现在的时间。 已经半夜十一点了。 他们只怕会玩个通宵,她也没办法睡得安稳。宋茉叹了口气,下楼穿好外套,离开了别墅。 大门不轻不重地关上,便有人打趣着开口:“宴哥,这宋茉还真是爱你爱到骨子里啊。你说要海鲜粥,她大半夜的也巴巴跑出去买食材了。” “你是第一天认识她吗,她都舔了我们宴哥这么多年了,从前为了给他做喜欢吃的菜,甚至可以连夜跑去隔壁市亲自挑选食材呢。” “不过再怎么舔也没用,我们宴哥的心可从来不在她的身上,在我看来,宴哥和晚晚才是天生一对啊!” 宋晚轻轻笑了笑,脸上又浮现出些许担忧,“阿宴,已经这么晚了,还是把宋茉姐叫回来吧,她一个人在外不安全,我喝点热水就好。” 卫雨笑着打断了她,“晚晚,你就安心等着喝粥吧,这些本来就是她欠你的。再说了,宴哥又不是让她下海捞鱼,买个食材罢了,有什么好担心的。” 四周传来嬉笑的附和声,大家推杯换盏,转眼把宋茉抛之脑后。 顾时宴却自始至终没有出声,他的视线定格在紧闭的大门上,片刻后又淡淡收回,抬头饮尽了杯中的酒。 深秋的晚风透骨的冷,宋茉裹紧了身上的大衣,顺着江边漫无目的地走着。 这里靠近入海口,冷冽的风带着丝丝大海的味道,吹散了脑中的混沌,也吹走了仅剩不多的困意。 她找了个长椅坐下,望着黑漆漆的江面出神。 她没想到他们这次会将聚会的地点定在别墅中,想来也是为了迁就宋晚,毕竟宋家离得并不远,她若是想回家了,顾时宴可以随时送她回去。 宋茉吸了口冷空气,微微咳了起来,下一瞬,一股温热贴上了她的手背。 “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 宋茉一愣,下意识接过那瓶温热的水。她抬头望去,男人一身运动装,似是刚运动完。 “池医生?” 第八章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给她打电话 池云舟笑了笑,在她旁边坐下。 脱下了那身严谨的白大褂,让现在的他看起来多了几分清爽与放松。 他的样貌本就极为出色,不似顾时宴那般具有攻击性,反而内敛沉稳,极其耐看。 宋茉握着手中散发着热意的矿泉水,冰凉的手指开始回温,“这附近有便利店吗?” 池云舟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服,“在几公里外,刚刚夜跑路过的时候买的,没想到拿着它跑了这么久,竟然还没有凉。” “池医生也住在附近吗?” 这片区域是海市出了名的富人区,听宠物医院的其他人提起过,池云舟曾是国外有名的动物医学专家,不久前才刚刚回国,家境应当也不会差。 “我住在医院旁边,离这里不远,”他似乎不愿过多谈起,转移了话题,“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家?” 宋茉沉默片刻,“家里有聚会,我出来透透气。” 池云舟抿了唇,视线却不经意间划过宋茉无名指上的婚戒,整个人瞬间顿住。 过了半晌,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结婚了?” 这样冒昧的问题让两个人同时怔住,池云舟眸中闪过些许懊恼,却听身旁的宋茉轻轻“嗯”了一声。 那抹懊恼也随着这声短促的肯定而消散,转而变成眼底更深重的颜色。 宋茉垂着头,却没有回答。 一时间两人都沉默下来,耳畔只剩下呼呼的风声与江面翻涌而起的水声。 “明天,可以去医院带回小九的骨灰了。” 宋茉握住水瓶的手指慢慢收紧,“好,谢谢。” 两人坐在江边聊了许久,宋茉倒是有些诧异于池云舟不似医院初见时的冷淡内敛,或许是常与动物接触的缘故,整个人平和而温柔,让她的心情也跟着舒缓起来。 直至凌晨三点,她的手机响起。 宋茉拿起不断震动的手机,盯着屏幕上没有任何备注的电话号码看了许久,划动手指挂断。 这一串号码,这么多年来她烂熟于心。 顾时宴不喜她时常打来的电话,夺过她的手机将他的号码从手机中删除,可他却不知道,这串号码早已被她刻在心间。 号码被删除后,除了小九出事的那晚,她克制着再未拨打过。而她的手机便是在睡觉时也从未静音——她怕接不到顾时宴打来的电话。 可结婚三年,她却从未收到过顾时宴的电话。 一次也没有。 从前她以为当她再度看到这串号码时,会激动,会欣喜,可如今的心却平静如水,再泛不起一丝涟漪。 别墅内,顾时宴望着被挂断的电话,眉头狠狠皱起。 宋晚将他的动作都看在眼里,“宋茉姐不接电话,会不会出什么事了?” 顾时宴没有说话,而是再次拨打了宋茉的手机,电话在片刻的忙音后再次被挂断。 他打了三次,对面也挂断了三次。 一次尚有可能是手滑误触,三次却怎么也不可能了。 宋茉是故意不接他电话的。 顾时宴盯着手机,脸色阴沉得可怕。 连宋晚都有些惊讶,脸上的神情有些复杂。 下一瞬,顾时宴捏紧了身前的酒杯,泄愤般将它狠狠丢了出去。 酒杯撞击在客厅的角落,碎了一地。 巨大的声响让在场所有人的心脏猛地一跳,酒也醒了大半。 望着顾时宴难看的脸色,又见再未打开过的别墅大门,明眼人瞬间明白顾时宴的火气从何而来。 时间也不早了,众人打着哈哈起身,一个接一个散去了。 “我送你回去。” 宋晚看着身前沉着脸的顾时宴,到底没再多说什么,轻轻点了点头。 江边,宋茉裹紧了身上的大衣,与池云舟并肩向别墅区走去。 临近别墅区外围,宋茉止住了脚步,“就送到这里吧,池医生。” 她如今明面上依旧是顾时宴的夫人,她不喜欢解释,也不想落人口舌。 池云舟知道她是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早些休息,回去喝点姜汤,避免着凉。” 宋茉笑着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池云舟站在原地望着宋茉的身影消失在道路尽头,随即竟也跟着进了别墅区,径直朝东边走去。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随即传出被挂断的嘟嘟声。 陆绎疑惑地嘟囔了两声,一摇一晃地上车离开。 宋茉回到别墅时,里面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 空荡的房子寂静得可怕,空气中还残存着浓重的烟酒味,宋茉径直上了楼,关紧了房门。 外面淅淅沥沥下起了雨,顾时宴今天不会再回来了,她打算小睡一会儿,天亮就去接小九回家。 第二日,宋茉一早便打车来到了宠物医院。 雨下得比凌晨时还要猛烈,几乎让人看不清眼前的路。 宋茉撑着伞走进医院,抬眼便看见了正低头接着热水的池云舟。 “池医生。” 池云舟站起身来,顺手将接好的热水递给了她。 “小九就在里面,我带你去。” 闻言,宋茉却是轻轻摇了摇头,脸色有些发白,“我自己去吧,我想再跟它单独待一会儿。” 池云舟望着宋茉瘦弱的背影,眼底闪过一抹复杂。 半个小时后,宋茉眼眶通红,手中抱着一个精致的木盒,从最里间缓缓走出。 小九的部分毛发被她托人做成了吊坠,如今戴在脖颈间,藏在衣服里,这是她最后的一点念想。 宋茉吸了吸鼻子,没再多留,她朝池云舟点了点头,便撑开伞上了车。 雨越下越大,地面上已积攒出片片水洼。宋茉单手抱着小九的骨灰盒,另一只手撑着伞,漫步在大雨滂沱的别墅区。 在距离别墅的几十米外,一片迷蒙的雨中,宋茉看见了她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人。 宋晚撑着伞站在别墅门外,似是正跟谁打着电话。 在望见不远处的宋茉后,她的动作顿了顿,朝这边走了几步。 宋茉垂下了眸子,并不打算理会她。她现在只想把小九带回家好好安顿,对于害死它的凶手,她只恨不能杀了她。 两人撑伞交错而过,宋晚却伸出手臂拉住了宋茉的手,她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路面湿滑,一个不察下竟是失了平衡。 宋晚整个人朝她倒来,直直扑向她手中的骨灰盒。 第九章 开始复苏的记忆 宋茉脸上的表情顿时变了,她几乎是一瞬间闪向一旁,护住了怀中的木盒。 雨伞砸落在地,宋晚扑了个空,整个人摔倒在了雨水中。宋茉冷眼望着倒在地上无比狼狈的她,脸上是恨极了的阴冷,“小九已经被你害死了,你竟连它的骨灰都不想放过?” “你如今,是在跟我碰瓷吗?” 大雨冲花了宋晚脸上的妆容,她脸色发白,有些难堪地咬了咬唇瓣。 宋茉冷笑一声,打算绕过她进屋。 “晚晚!” 熟悉的声音穿破大雨,从身后传来。顾时宴快步而来,小心翼翼将地上的宋晚扶起,脸上满是后怕,将她浑身上下检查了一遍。 她扭到了脚腕,纤细的脚腕几乎很快肿胀起来。宋晚强忍着疼痛,眼底泛着红,朝顾时宴轻轻摇了摇头,“我没事的,只是不小心摔倒了。” “你还想骗我!” 顾时宴如一头失了理智的野兽,滔天的怒火几乎要将他的理智吞噬:“我亲眼看见宋茉将你拽倒,你还要委曲求全到什么时候!为什么不肯跟我说实话!” 他快步上前,挡住了宋茉的去路。 宋茉站在雨中,心中只有厌烦。 手中的骨灰被她抱得很紧,冰凉的盒子已经沾染上了她的体温,抱在怀中温温热热的,就像小九还在一般。 她的眼底还带着尚未褪去的红,如今里面光亮点点,像碎了一地的玻璃,“我现在只想送小九回家,我没心情再陪你们闹。” 这话让顾时宴皱了皱眉,这才看到宋茉手中抱着的木盒。 片刻后,他脸上的嫌恶却更加浓重,“宋茉,事到如今你竟然还想骗我?” “你莫不是要说,这木盒里装的是小九的骨灰吧?” 他冷哂一声,“小九如今在宠物寄养处过得好好的,你口口声声说爱它,却天天咒着它死,你的爱也不过如此!” “是你主动提出离婚,又用小九死讯的谎话来拖延,甚至嫁祸给晚晚。如今甚至还伪造了它的骨灰?!” “宋茉,你何时变得这般工于心计,你这么做,只会让我更加厌恶。” 一声声质问如刀般割着她的皮肤,只是她却早已不在乎,钝刀割肉,不痛不痒。 她不想再过多解释什么,也没有再解释的必要。 宋茉挣开他的手,转身朝别墅走去。 顾时宴见宋茉少有的沉默,只当是自己说到了她的痛楚,也更印证了心中的猜想。 脑海中又回响起昨夜陆绎打来的那通电话,心中的怒火几乎压制不住。 他快步上前,挡在了宋茉的身前,“所有事,一桩桩一件件,你应该给我一个解释。” 顾时宴笑了起来,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他盯着宋茉怀中的木盒,突然伸出了手,将它打翻在地。 “里面装的是面粉还是沙土?你既然说这里面是小九的骨灰,那不如就让它归于这天地间。” 他用的力道极大,震得宋茉的手臂一阵酸疼,那木盒在大力的冲击下从她的手臂间滑落,砰的一声重重砸在地上。 盖子被撞开,里面的骨灰撒了一地,又瞬间融入了雨水之中。 宋茉的表情定格在了脸上,她僵立在原地,死死盯着迅速被大雨浸湿冲刷的骨灰。 难以言述的悲痛与绝望在刹那间冲上头顶,腥甜从喉间涌上,充斥在唇齿间。 顾时宴甚至不屑于低头去看盒子里的东西,他牵起宋晚的手,撑着伞快步进了别墅之中。 大门重重关上,雨声的嘈杂被瞬间隔绝在外,同样被隔绝的,还有那道撕心裂肺的啸声。 宋茉跪在地上,颤抖着手,拼命想要捧住小九仅剩的骨灰。 可惜雨太大了,真的太大了。 暴雨冲刷着一切,骨灰被她小心翼翼捧起,却怎么也护不住。她只能眼睁睁望着雨水从她的手上拂过,她的小九也随着那雨水一起,流沙般从她的指缝间逝去了。 她想留住它,却也只能无能为力地看着它慢慢消散。 正如顾时宴所说的,它真的归于这天地间了。 “不要走,啊啊啊啊啊!!!” “啊——!!!” 可是没有用,她真的留不住它了。 她低头猛地咳出一口血来,她却丝毫不在乎,只是魔怔般将那雨水捧起,试图再次装回木盒之中。 她好恨,真的好恨! 宋茉呜咽着,却慢慢俯下了身子。 她张开双臂,就这样趴在了地上,将脸贴在骨灰洒落的地方,任由大雨不断拍击着她的后背。 别墅内。 顾时宴洗了个热水澡后便上了床。 一夜未睡,现在已是异常疲倦。他没再去想门外的宋茉,也毫不在乎。 房间内很快便传出均匀的呼吸声。 只是他睡得并不安稳,眉头紧紧皱在一处,手指不安地紧攥成拳。 梦里,是年少的宋茉与小小一团的小九。 梦中的宋茉笑得极为开心,记忆里,她好像从未见她这么笑过。 幼年版的小九蜷缩在她的怀中,努力抬起头舔舐着她的脸颊,它蓬松柔软的毛贴在她的脸上,让她痒得向后躲了躲。 那样灵动的神情,那样愉悦的笑声,让顾时宴如针般钉在原地。 下一刻,少女张开双臂扑进他的怀里,连同那小小的一团也窝进了他的怀中。 他的心猛烈地跳动着,喜悦与厚重的幸福胀得他心尖发颤。 这样的感觉他好像从未感受过,美好得让他上了瘾,失了神,固执地想将这一刻永远定格。 片刻后,他听到了自己的声音:“我希望茉茉长命百岁,和我长长久久,不如就叫它小九。” 顾时宴猛地惊醒。 顾时宴揉了揉疼痛的额角,想起宋茉红着眼睛说小九死了的样子,他心口莫名升起几分不安。 他迅速起身,穿好衣服,鬼使神差地上了车,朝着宠物医院疾驰而去。 他一路闯了无数个红灯,即使暴雨视野受阻,却依旧将车子开得飞快。 他迫切地想要一个真相! 顾时宴冲进医院,拉住了离他最近的一个医生:“这里有没有一只叫小九的萨摩耶?” 医生奇怪地望着面前堪称狼狈的男人,点了点头,“那只萨摩耶在这里抢救了好久呢,只是虐杀它的人实在太狠了,骨头断了好几根,内脏出血严重,我们拼尽全力也没有把它救回来。” “它的主人今早刚领走它的骨灰,先生,你是?” 第十章 顾时宴这才意识到,她竟然恨他 顾时宴浑身一震。 这怎么可能呢! 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确实从未信过她。 可晚晚也不会骗他! 一定是哪里搞错了,一定是宋茉做的手脚,她甚至买通了宠物医院的医生们一起来骗他! 前台医生见顾时宴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不禁有些担忧,“先生,您没事吧?” “有视频吗。” “什么?” “我问你们有没有救治它的视频,有没有它的病情报告,有没有建立它的档案!” 他的声音逐渐加大,医生望着他猩红的双眼,一时间愣怔在原地。 下一刻,一叠档案被人重重甩在了前台。 前台医生见状松了口气,默默退开。 “这些是小九的伤情报告,”池云舟又指了指前台的电脑,“在治疗时我们不会拍摄无意义的视频,医院内覆盖监控,你如果有疑问可以查看监控录像。” 他的语气不算客气,甚至带着冷意。 顾时宴抬头望他,他的眉眼极为冷淡,明明只是个普通的宠物医生,身上却带着一股堪称凌厉的气势,让人感到无端的压迫。 这种气势,他甚至只在浸染商圈几十年的顶级掌权者身上见到过。 顾时宴不禁多看了他几眼,暗道自己多思。 他收回了视线,急切地打开了电脑上的监控录像。 录像中,一个浑身湿透的女子怀中抱着狗狗,跌跌撞撞地跑进了医院。顾时宴握住鼠标的手一顿,瞳孔剧烈收缩了一瞬。 即使监控录像算不上清晰,他却一眼认出了画面中的女子。 萨摩耶雪白的毛发被鲜血染成了红色,四肢以怪异的角度扭曲着,上面还残留着胶带,不难想象它先前经历了怎样的虐待折磨。 几个医生匆忙跑来,从她的怀中接过小九。而宋茉却像是彻底没了支撑,跪坐在地上不住地痛哭。 即使隔着冰冷的屏幕,他依旧可以感受到宋茉浓烈到让人窒息的绝望。 顾时宴捏得手中的鼠标咔咔作响,他压下心底的惊涛骇浪,拖动了时间轴。 时间来到了那天下午。 短短几天,手术台上的小九已经瘦得不成样子,他几乎已认不出。 几个医生将它围住,不停地上药、包扎。 小九轻轻嘤叫着,因疼痛而不断喘着粗气,却在医生轻声的安慰下,强撑着咧开嘴角笑了起来。 片刻后,为首的医生慢慢摇了摇头。 其中一个医生似乎抹了把泪,拿出手机拨打了电话,走出了手术室。 顾时宴捏着拳沉默,从这小小的屏幕中,他亲眼看着小九的身体开始痉挛,从前鲜活的生命在这短短的时间内迅速流逝,枯萎。 下一瞬,原本气息奄奄的小九却像是回光返照一般,大尾巴猛烈地晃动起来。 宋茉推开门闯了进来,将小九紧紧抱在了自己的怀中。 顾时宴没再看下去。 心脏处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像是身体的本能反应。他罕见地慌了神,宋茉没有对他说谎,小九已经死了。 他脑海中浮现起宋茉最后望来的眼神,如淬了毒般的目光后是连他都心悸的失望与绝望,是再也不遮掩的恨意。 她恨他。 这个认知让顾时宴莫名一震。 他拿出手机,快步向外走去。他拨打了宋茉的手机,在极为漫长的忙音后,通话被自动挂断。 他沉着脸,一连打了数个,直至电话那头传来冰冷的机械音。 宋茉的手机关机了。 顾时宴紧攥着拳,上车快速朝别墅驶去。 只是空荡的家一如他离开时那般安静,连宋晚都不知道去了哪里。 顾时宴低低咒骂一声,转头再度出了门。 山顶气派的山庄内,顾母慢条斯理喝着花茶,在看到冒雨急匆匆而来的顾时宴时指尖一顿,杯中的茶洒在她的手背上。 顾母皱了皱眉,放下茶问道:“怎么这么狼狈,你的手是怎么回事?” 顾时宴的左手有一道伤口,正不断向外渗着血。他似乎淋了雨,衣服潮湿的贴在身上。 顾时宴摇了摇头,“路上出了事故,不碍事。” 他的车超了速,暴雨视野不佳与前方的车追了尾,这伤口看起来骇人,却没有多深。 顾母喊佣人拿来了医药箱,小心翼翼为他处理着伤口,“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这么毛毛躁躁,是出什么事了?” “晚晚也来了,如今在后院跟师傅学着做酥饼呢,”顾母满意地笑着,“这孩子知道你爱吃,下了不少功夫去学呢!” 顾时宴下意识朝后院的方向看去,脑中却是回想起婚后宋茉为他做的数次酥饼。 她双手捧着刚刚出炉的酥饼,表情有些可怜,期待着他的品尝。 第一次他不屑地看了一眼,摔门而出。 第二次他抬手打翻在地,不欢而散。 他记不得了,也从未放在心上。 顾母擦药的动作一顿,听他提起宋茉,脸上的笑意瞬间被不悦取代,“好好的提她做什么,当年的事你心中不清楚吗。” “她跟我提了离婚。” “死皮赖脸粘了你这么多年,她终于肯放手了?”顾母松了口气,冷哼一声,“我从前跟你说了许多次了,像她这样善于伪装手段阴险的女人,是不配进我顾家的门的。” “在国际高中时变着花样地勾引你,宋家不重视她,不打算送她出国读书,她却不知拿捏到了你的什么把柄,竟逼得你也留在了国内,和她上同一所大学。” “从前我管你管得少,只当是你自己的意愿,如今却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她把你骗到手,居然还去勾搭了港圈的商业大亨,年纪轻轻成了人家的情人!” “她从那些老男人手里拿了权势,自己开了公司,却还要跟你结婚!”顾母哂笑一声,“就在你们结婚的三天前,她为了帮那老男人夺走你手里盯了几个月的项目,故意把你推下了楼梯。” “你撞到了头,幸好伤得不重,却也失去了部分记忆。” 说着,顾母抬手擦了擦自己的眼泪,“如果不是厌恶她,你又怎会独独失去了关于她的所有记忆?医生说,这是你身体开启的自我保护,警示你远离贱人!” 第十一章 上不得台面的小三 这些话在他刚结婚时,经常听身边的人提起。 后来他们怕他生气,也就避讳很多了。 他自己也曾调查过,事实与他们说得相差不多。 还有那个无比真实的梦,他已经有些分不清那到底是从前被他遗忘的记忆,还是一个虚幻的梦。 他更倾向于后者。 毕竟那样灵动纯粹,眼眸透彻的宋茉,与他认识的宋茉没有丝毫相似之处。 顾母见顾时宴沉默下来,重重叹了口气,“要不是顾宋两家这几年共同入股的项目太多,商业牵扯太深,我是断然不会同意你娶她进门的,这三年苦了你了。” “不过现在好了,宋茉不是宋家亲生的,也算是她的报应!晚晚是个好孩子,听话又懂事,你可要好好待她。” 顾母脸上的笑容不断加深,“等你离婚后和晚晚结婚,再生个大胖小子,我就彻底放心了。” “伯母,您说什么呢。” 宋晚双手端着刚出炉的酥饼,从后而来。听见顾母说的话,不禁望了顾时宴一眼,随后低下了头。 她确实对顾时宴有好感,毕竟出国留学这三年来,他的照顾与温柔让她无比眷恋。 他样貌出众,家世显赫,如果当年没有被抱错,她应该会和顾时宴结婚。 可现在他是宋茉的丈夫,只要他们一天没有离婚,她便不愿与他太过于亲密。 她不想被人诟病,不愿被扣上抢别人丈夫的帽子,当上不得台面的小三。 她要的,是宋茉主动退出。 宋晚将酥饼放在桌上,望着低头不知在想些什么的顾时宴道:“这是我刚刚和师傅学做的,不知道味道怎么样,阿宴要不要尝一尝?” 顾时宴这才回了神,下意识点了点头。 散发着热意的酥饼酥脆油润,意外的好吃,不像是初学,能看出花费了不少时间与心思。 香甜的内陷在唇齿间化开,顾时宴却突然有些好奇宋茉当时给他做的酥饼是什么味道,内陷是咸的还是甜的。 他不知道,因为他从未尝过。 在宋晚希冀的目光下,顾时宴轻轻笑了笑,却是将手中剩下的半块酥饼放下。 宋晚的脸上划过一抹一闪而过的失望,却听顾时宴忽然问道:“你把小九送到哪一个寄养处了,我想去看看它。” “阿宴这么久才提起小九,我还以为你真的把它忘了呢。” 顾时宴的脸上有些不自然,一时间哑然。宋茉拿出手机,翻出了她与寄养处的聊天记录。 从她将小九送走的那天下午起,她几乎每天都在与寄养处聊天,一天甚至可以询问数次。 从小九的饮食起居到它的训练反馈,宋晚事无巨细地全部打点妥帖。顾时宴望着对面发来的数条视频,随手点开了一个。 视频中的小九在训练场的草地上打着滚,开心地咧着嘴角,在听到训练员的呼唤后,摇着尾巴跑了过来,乖巧地坐在面前等待抚摸。 它的毛发蓬松柔软,洁白干净,能看出在寄养训练处过得很好。 宋晚真的很用心。 即使曾被小九伤到,即使小九是宋茉的宠物,她心中却不曾有丝毫芥蒂,反而每天如此细致地关注着它在外的生活。 “放心吧阿宴,小九所在的这家寄养训练处是我选了许久才确定的,里面的设施很全,训导员也很专业很有素养。” “等它将坏习惯改掉,我一定马上接它回来,不让你和宋茉姐担心。” 顾时宴心中的愧疚更甚,“我相信你,小九的事不急,就让它安稳待在寄养处吧。宋茉这么多年来太过溺爱它,才让它养出了这么多的坏毛病。” “先前被小九扑倒后受的伤可好些了吗?”他有些不赞成地皱了皱眉,“你总是不把自己的身体放在心上,被狗伤到不是小事,怎么能一直拖着不去医院。” 宋晚笑了起来,放软了语气,如撒娇一般,“我心里有数,那天幸好我躲得快,伤得不重,阿宴别担心啦。” 这样娇憨的宋晚是顾时宴极少见到的,她自幼被迫独立,性子也坚韧刚强,这样服软撒娇的模样,让他的心几乎瞬间软了下来。 顾母在一旁看着两人的互动,眸中的满意与欣喜再也掩饰不住。 顾时宴没有多留,陪两人吃过饭后便上了车,准备回别墅。 他系好了安全带,却没有发动车子,而是拿出手机拨打了一通电话。 “喂,宴哥。”陆绎的声音很快从电话那头传来。 通话结束,顾时宴闭上双眼,倚靠在迈巴赫的真皮座椅上,车内一时间无比安静。 十分钟后,手机震动起来。 顾时宴接通了电话,陆绎有些怪异的声音顺着听筒传来。 “宴哥,你让我查的那个人名叫池云舟,自幼在S国长大。他在国外的动物医学领域还挺出名的,但说白了就是个动物医生,你让我查他做什么。” 顾时宴的眉眼有些沉,“就只是这样?” 陆绎滑动着鼠标道:“以我现在的权限就只能查到这里了,不过已经很全面了,他从小到大的经历和履历都没有什么问题。” “档案里有三年的空白期,估计是中途转去别的专业了,没取到什么成果,就又转回了原专业。” 顾时宴皱了皱眉,三年的空白期说长不长,说短却也不短。他回想起医院内那个神情冷淡气势凌厉的男人,轻轻啧了一声。 电话另一头,陆绎原本轻松的表情却骤然凝固,他手臂颤了颤,鼠标的光标稳稳停在屏幕中男人的脸上。 “这人他妈的好像是昨晚跟嫂子在一起的人啊!” 第十二章 他送她的信,如今与废纸没有区别 昨天别墅中聚会,宋茉一夜未归,是和这个男人在一起? 一个宠物医院的医生? 顾时宴捏住手机的手指不断用力,面色阴沉得可怕。 这就说得通了。 一切都说得通了。 关于小九被虐杀,从始至终都是宋茉与那宠物医生编织出来的谎言! 什么骨灰,什么监控录像,什么伤情报告,通通都是伪造的! 他还真的有那么一刻相信了她,真的在思考这么多年来自己是不是误解了她,是不是当年的事留有误会。 可事实告诉他,宋茉这个女人不值得他的任何信任。 这一切,不过是为了让他后悔愧疚,为了给晚晚泼脏水的手段罢了。 他竟还真的差点遂了她的愿,怀疑了晚晚。 后知后觉被戏耍的恼怒在一瞬间直冲颅顶,顾时宴挂断了电话,启动车子回了别墅。 宋茉在外没有房产,他也知道她与宋父之间的交易,她如今除了他们的别墅外,无处可去。 顾时宴开门回了家,径直冲向二楼。他打开卧室的门,房门被重重甩在墙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卧室内,宋茉背对着他坐在地上,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宋茉!” 空荡的房间内只有顾时宴自己的怒喝声,宋茉似是没有听到一般,不断重复着手中的动作。 纸张被不断撕碎的尖锐声成了对顾时宴唯一的回应。 顾时宴站在门外望了片刻,却见宋茉当真没有任何反应。他捏了捏眉心,压着怒火走上前去。 宋茉的衣裳依旧是湿的,她在别墅外淋了雨,竟一直没有换衣服。 湿漉漉的头发被她随意挽在身后,她低着头,不断撕着手中的信。 地面上已经堆起了一堆被撕碎的纸屑。 纸屑碎极了,几乎很难再拼回完整的形状。 那信封有些眼熟,一共五封。宋茉没有将信封中的书信取出,而是直接连同信封一起撕掉。 她动作缓慢,用得力气却极大,捏住信封的手指已经泛了白。 就在宋茉准备撕第四封信的时候,他终是没了耐心,皱着眉从她手中夺过最后的两封书信,狠狠摔在了地上。 “宋茉!你以为装聋作哑,这件事就可以轻轻揭过吗!” “你自甘堕落出轨一个宠物医生,就为了求他帮你捏造小九死亡的谎话来骗我?” “今晚跟我回宋家,我要你当面向晚晚道歉!” 出轨? 出轨的人是他顾时宴才对。 宋茉的目光落在仅剩的两封手写信上,片刻后又收回了目光。 顾时宴亲手写给她的信,就连他自己都没有认出来。不过也好,如今也不过是几张废纸罢了。 宋茉没有回应他的怒斥,而是扶着床慢慢站起了身,将桌上的文件递了过去。 “签了吧。” 离婚协议书五个大字映在顾时宴的眼底,文件的最后,宋茉已经签上了她的名字。 顾时宴的心里有些堵,似是满腔的怒火无处发泄,又或是别的什么。 他只觉得浑身难受,心脏却该死的又开始泛着疼。 顾时宴只当是被她气急了,他一把夺过宋茉手中的离婚协议书,在她名字的旁边签上了自己的姓名。 “希望一个月后能在民政局的门口看到你,而不是又扯出哪个阿猫阿狗死掉了。” 顾时宴冷哼一声,将离婚协议书丢回桌上,头也不回地出了别墅。 宋茉垂着眸子,将地上的纸屑连同那两封完好的手写信一同塞进了垃圾桶。 她上前打开了窗户,雨停了,湿润而自由的风扑面而来,吹拂起她的发丝。 宋茉站在窗前,拨打了一通电话。 “那份被损坏的监控录像,要多久才能复原?” “有些棘手,不过我会尽快。您放心吧,复原后我会第一时间发到您的邮箱里。” 宋茉嗯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她望着窗外萧瑟的落叶,眉眼却慢慢变得寒凉。 伤害过小九的人,她要让他们全部付出代价! 一个都跑不掉。 她回身洗了澡,后知后觉地感到了冷意,又去厨房煮了杯姜茶。 宋茉看了看时间,拿起外套出了门。 医院外,池云舟蹲在门前的银杏树下,逗弄着体态圆润的橘猫。 橘猫眯着眼睛打着呼噜,丝毫没有注意到宋茉的接近。 直至池云舟收回手站起身,它才有些不满地睁开眼。 “久等了。” 池云舟望着眼前的宋茉,脸色苍白,精致的五官却依旧美得惊心动魄。她的身子有些过分纤瘦,眉眼间是数年沉积下来的疲惫,整个人看上去甚至有些阴郁。 只是她的脊背却始终笔直,好似在这数年时光的磋磨下,藏在她内心深处的自信与骄傲从未消失过。 池云舟望着她,面前却又浮现出她数十年前的模样。 那时的全球商业投资模拟赛上,扎着马尾辫的少女自信从容,眼中的光是他从未在别人身上见到过的,明亮耀眼,也直直照入了他的心底。 她说话轻柔,性子温和,只是对认定的事有着几乎恐怖的坚持。纵使商业版图上的烟雾弹有多么真实,纵使对方开出的条件有多么无法拒绝,她却依旧有些固执地坚定自己的选择。 事实证明,她没有错。 只是她这次的坚持,结果恐怕并不好—— 短短几年,从前明媚的她多了颓然,眼底的光亮好似被说不清的雾气覆盖,只剩一片潭水般的死寂。 想说的话绕了一圈却又被压回心底,他轻轻笑了笑,“你要是来得早一些,恐怕它就没有这么好的口福了。” 宋茉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看去,橘猫的身旁有个刚拆封的肉罐头,如今里面已经空空如也,甚至连罐头的内壁都被添得锃亮。 一旁的橘猫舔着自己的爪子,适时的“喵”了一声。 宋茉轻轻笑了起来,蹲下摸了摸它的脑袋。笑容有些发苦,却被她很好地掩饰住。 剩下的话他没有说完,似是不知如何开口,宋茉却是站起了身,神情自若。 “我和他,已经准备离婚了。” 第十三章 她不会再和他们有任何关联 池云舟一愣,心底却涌现出怎么也压制不住的欣喜。 宋茉见他的嘴角轻轻扯动了下,还以为他是不知该如何安慰自己,摇了摇头道:“不说这个了,带我去看房子吧。” “好。” 池云舟所说的那套房子的确离医院很近,离别墅区也不远,伫立在江边,景色非常不错。 房子位于十六楼,两梯一户的大平层,视野极其开阔。 宋茉站在落地窗边望着眼下的江水与远处的海,心中堵着的气在这一刻被瞬间通开。 池云舟站在她的身后,看着屋内的家具道:“这个房子不算太大,只有三百多平,不过里面的家具和家电齐全,都是全新的,随时可以住进来。” 宋茉点了点头,“我一个人住,这个房子已经很大了。” 她在屋内逛了一圈,心里极为满意。 南北通透,采光极好,十六楼的层高前方几乎没有遮挡,一眼可以望到天边。 “他已经移民了,这房子空着也是空着,你如果想租,可以一直租下去。” 宋茉一愣。 这房子装修得很用心,连角落处的细节都做得十分讲究,房子的主人竟一次都没有住过便移民了,当真是可惜。 “我们今天可以签合同吗?我最晚下个月就会搬来。” 三十天离婚冷静期结束,她和宋父的约定也会结束。到时候,她就可以搬出困了她许多年的别墅。 她也终于不会和顾时宴、和宋家再有任何关联了。 池云舟没有多问,而是转身从一角的保险柜中取出了合同。 宋茉没想到他连租房合同都早已准备好了,一时间有些哑言。 “为了方便,就提前准备好放在这里了。”池云舟笑了笑,将手中的合同连同笔一起递给了她。 宋茉接过,低头翻看起了合同,房子一年起租,她便打算先租一年。 她的视线划过纸面,最终定格在了租金上。 宋茉的声音有些迟疑,指着那几个阿拉伯数字抬头问道:“租金这里,是打错了吧?” 这里本就是海市房价最高的地段,这样临江的三百平大平层,一个月的租金便是加个零她都觉得有些低了。 可合同上,却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写明了每月三千元。 宋茉抬头望向池云舟,便看见了对方那还没来得及收回的僵硬神情。 “没错。” 池云舟打断了她的话,脸上的些许僵硬也在刹那间褪去。“这房子空着也是空着,我朋友房产多,也不在乎租金,只要有人租就好。” “你检查下合同中的其他内容,如果没有问题的话就可以签了。” 宋茉还是有些迟疑,“要不还是打电话跟他确认一下吧。” “你如果觉得不好意思,那就多租些时日吧。实不相瞒,这房子已经空了很久了,我几乎都以为不会租出去了。” 这样的黄金地段,这样离谱的租金,又怎么可能缺少租客。宋茉心中有些怪异,只是池云舟的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她再推脱倒也没有必要了。 宋茉轻轻点了点头,提笔在合同的末尾处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池云舟松了口气 ,将合同收了起来,“准备搬家前可以联系我,我来修改门锁的密码和指纹。” “好。”宋茉笑了起来,“麻烦你了池医生,到时候一定请你吃饭。” 池云舟亦是笑了起来,“那我可等着了。” 两人一同下楼,池云舟站在原地目送宋茉离开,脸上的笑意寸寸消失,眉眼在瞬间结了霜。 他低头打了个电话,对面几乎很快接通。 “喂,池总。” “租金每月三千的合同,是哪个蠢货写的?”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最后几乎听不到。 池云舟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下周公司的团建旅行,你就不必去了,留在公司里加班吧。” 在对面的哀嚎响起之前,池云舟果断挂断了电话。 他站在原地缓了许久,才朝着宋茉先前离开的方向走去。 这里离医院不远,他步行回去也用不了多长时间。 只是没走几步,便见不远处的花坛边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宋茉身体蜷缩着,手轻轻支着额头,将脸深深埋了下去,似是身体有些不适。 “怎么了?” 宋茉闻声抬头,视线竟也开始变得模糊,“应该是之前淋了雨,有些感冒。我本来以为没事,结果刚刚下楼后被风一吹有些头晕。” 池云舟皱了皱眉,在她的身旁坐下,抬手抚上了她的额头。 一片滚烫。 池云舟见身旁的人烧得脸色都开始发红,偏偏嘴唇依旧是有些病态的苍白,他当即叫了车,搀扶着她准备去医院。 “我没事,我回去吃点药就好。” 池云舟没说话,神情罕见的严肃起来,宋茉卸了力,顺从地上了车。 多日剧烈的情绪起伏已经让她疲惫不堪,又淋了雨,几乎让她的身子瞬间垮了下来。 宋茉在池云舟的陪同下在医院打起了点滴,她甚至没来得及跟他道谢,沉重的眼皮便已彻底合上。 便是睡着了,眉头却依旧紧锁着,手紧紧攥起,看起来极度没有安全感。 池云舟动作轻柔地为她盖上了被子,脸色并不好看。 他坐在一旁,解锁手机,点开了一个图标全黑的应用。 下一瞬,一个名为顾时宴的光点出现在了偌大的地图上,放大后,光点定位在海市最大的酒吧中。 屏幕的光影映着池云舟面无表情的脸,他手指轻轻一划,那边的声音瞬间从他的手机中传出。 激情的音乐与嘈杂的人声交织,混着酒杯的碰撞声一同涌出,“宴哥输了!就罚你跟晚晚姐亲一个吧!” 第十四章 茉茉乖,我们回家 下一刻,巨大的起哄欢呼声响起。 “亲一个!” “亲一个!” “亲一个!!” 布料摩擦着听筒,传来一阵清晰的沙沙声。那端的手机被随意丢在了皮制沙发上,再然后,是一阵直冲屋顶的欢呼尖叫。 池云舟看了一眼闭眼沉睡的宋茉,握着手机大步走出了vip病房。 手机中的尖叫声持续了很久,待尖叫声逐渐消退,唇齿交接的水声便清晰响起。 欲拒还迎的声音后,是更为激烈的交缠。 “晚晚姐的脸红了!宴哥,你艳福不浅呐!” “真是养眼,宴哥早该甩了宋茉那个怨妇了,每次看见她都烦。” “宴哥,以后和晚晚姐长长久久啊!” 许久的缠绵后,顾时宴才肯放过宋晚,她的唇已是红肿不堪。 他听着众人的祝福,望着面前害羞垂着头的宋晚,将她圈在了怀中。 眉宇间的阴郁散去了不少,他慵懒地倚靠在皮质沙发上,吐出了一个烟圈。 池云舟关闭了软件。 宋茉醒来时,病房内空无一人。 她抬手揉了揉泛着疼的额角,慢慢坐起了身子。 在床边缓了会儿后,她抬着吊瓶架,走出了病房门。 走廊的尽头,池云舟好似在跟谁打着电话。 模糊望见他脸上的表情时,宋茉却几乎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在宠物医院初见时,他神色冷淡,带着惯常的疏离。可后来的几次见面,倒已让她熟悉了他温柔细致的一面。 而如今远远见到的他,眉眼深重带着寒霜,甚至有几分狠戾。 不经意间显露出来的骨子里的冷漠矜贵,寡情凉薄,却又让她觉得,这才是他原本的模样,这才是真正的他。 池云舟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回身便望见了站在病房门口望着自己的宋茉。他低低跟电话那边说了两句后,利落挂断了电话。 脸上的表情在瞬间收敛,转而浮现出一抹淡笑,“怎么出来了,走廊风大,你现在身子弱,我扶你回病房吧。” 宋茉望着逐渐走近的池云舟,到底没有多问什么,轻轻点了点头。 发热已经褪了不少,如今身上出了一层薄汗,倒是让她的身子轻松不少。 点滴还差最后一个没有打完,池云舟在医院陪了她很久,却不见丝毫不耐,扶她躺回床上盖好被子后,坐在旁边削起了苹果。 “感谢的话就不用再说了,我的耳朵已经快听出茧子了。” 宋茉伸手接过他递来的苹果,被他这话逗得笑了起来。她啃了一口苹果,望着池云舟的侧脸,突然含糊不清道:“我们以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池云舟擦拭水果刀的动作一顿,“什么?” 宋茉摇了摇头,收回了目光,“没什么,只是你给我的感觉有些熟悉,像是从前认识一样。” 宋茉仰头笑了起来,原先苍白的脸色红润了许多。 等她输完液,已经是一小时后了。 天色已有些泛了黑,宋茉穿好衣服,跟池云舟并肩向医院外走去。 刚走到医院大厅,门外便传来一阵焦急的呼喊声,自远处而来的救护车警笛声将一切声音覆盖。 “医生!快来几个医生!!” 这声音有些耳熟,宋茉顺着声音望去,待看清门口的景象后,脚步瞬间顿住。 陆绎满脸焦急,身上染着血迹,一旁的宋晚脸色煞白,红着眼不住地哭泣着。 而身后被众多医护人员围住的急救床上,顾时宴平躺在上,似乎已经陷入昏迷。 他的腰部不断有血涌出,鲜血早已浸透身上的衣服。 宋茉愣在了原地,盯着那片惹眼的血迹,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陆绎也看到了她,顿时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他跑上前来,急切地拉住了她的手臂。 “嫂子,你不能走,宴哥手术还需要你签字!” 宋茉回了神,不着痕迹的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绎叹了口气,脸上满是愤恨,“我们今晚在离岸聚会,本来都要散场准备回去了,不知从哪冒出来一个醉汉,手里竟然还藏着刀子,朝着宴哥就捅了过来。” “宴哥喝多了,也没防着,就让他给捅了一刀。” 隐晦的目光从两人的身上划过,他低下头,隐去了眸底的幽光。 出乎意料的,宋茉却是摇了摇头,“顾时宴出了事,顾宋两家很快会赶到,我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必要。” 陆绎似是没想到她会拒绝,眉头瞬间皱了起来,他张了张嘴想继续说些什么,却被不远处护士的声音打断。 “这位病人的家属在哪里,赶快跟我来!” 陆绎当即抬起了手臂回应,“在这里,现在就来!” 他又看向了宋茉,声音中满是祈求,“嫂子,你就留在这里吧,我们给顾家打了电话,只是他们一时半会儿赶不过来。我知道你跟宴哥吵了架,可如今关乎他的性命,你不能不管他。” 话落,那边又响起了催促声,“家属快过来,病人需要马上手术!” 宋茉有些无奈地望向池云舟,“池医生,你先回去吧,我恐怕还要在这里等很久。” 池云舟好似有些不爽,他略带审视的目光落在陆绎身上,片刻后又收回,朝宋茉点了点头,“好,你感冒还没好,别太操劳,注意保暖。” 宋茉应声,目送他离开。 陆绎却是被他最后那一眼盯得有些发毛,他抖了抖肩膀,与宋茉一同朝护士追了过去。 两人赶到时,顾时宴已经准备进手术室,“哪位是家属,麻烦来签个字。” 宋茉走了过去,却清晰听到了顾时宴逐渐远去的呓语。 笔尖在纸上画出长长的一道,宋茉整个人僵立在了原地。 第十五章 他们不值得她难过 这句话,是他婚前出事那天跟她说过的。 幼时,她被宋父的竞争对手强行带走,关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屋子中整整三天。她没有饭吃,只能依靠每日送来的浑浊的水维持生命。 对方是个不算强壮的男人,他不敢真的侵犯她,却会时不时闯入她的屋子,坐在她的身旁,紧紧注视着她的身体。 一片黑暗中,她能清晰听到男人沉重的喘息,和时不时低低发出的笑声。 炙热的吐息喷洒在她的脖颈间,让她患上了严重的幽闭恐惧症。 这件事后,她去看过很多次心理医生,却无法缓解分毫。 顾时宴知道后,甚至不会让她在天黑后独自待在一处。那时她会笑着打趣,不过是不能独自待在一个密闭的环境中罢了,何必这么小心翼翼。 顾时宴却摇了摇头,神情认真:“我不想让茉茉受到一点伤害,即使只有万分之一的概率,我也不会让它发生。” 那天他早早地等在公司楼下接她回家,给她做了最爱喝的海鲜粥,可惜她还没喝到,他便已经出了意外。 宋茉深吸了一口气,利落地签好了自己的名字。 她不知道顾时宴是不是想起了什么,会不会是这次的意外让他恢复了记忆。 明明已经死心,明明如今在她的心中,对顾时宴的恨意要比爱更浓重,可听到他无意识的呓语后,还是让她红了眼眶。 一旁的宋晚将一切都看在眼中,她紧咬着下唇,指尖嵌入掌心,一声不吭转身就走。 陆绎喊了一声,快步追了出去。 手术室外只剩下宋茉一个人,狭长的走廊寂静冷清,她坐在长椅上,望着手术室亮起的灯出神。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手术室外等了多久,只觉得浑身上下已有些僵硬,手术终于结束。 大门打开的瞬间,顾母哭喊着从走廊尽头跑了过来,跟在后面的还有宋家几人。 几人上前围在了顾时宴的床边,将宋茉挤到了最外面。护士有些无奈:“手术很成功,刀伤没有伤到要害,家属们先让一让,我们把病人转移到病房中。” 顾母抹了把眼泪,在宋晚的搀扶下一同向病房走去。 几人一路互相安慰着走远,好似把宋茉当做了空气,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她。 宋茉动了动僵硬的身子,抬腿跟了上去。 “人抓到了没有,众目睽睽下刺了我儿子,到现在居然还没有抓到凶手!”顾母朝着电话那头怒喝,随即狠狠挂断了通话。 “还好小宴福大命大,我也已经动用关系去查了,必定让他付出代价!”宋父叹了口气,“亲家,现在最重要的是照料好小宴的身体,别的你就不要担心了,都交给我们吧。” 顾母闻言点了点头,泪水却还是止不住地往下流。 宋茉望着病房内的一幕,没有说话,自顾自地走向角落处坐下。 顾母这才注意到了她,像是想要找个人发泄,当即指着她怒骂道:“我儿子娶了你这么个扫把星真是平添晦气!自从跟你在一起后,他都进了多少次医院了!” “他是你丈夫,你一点也不在意他吗!他去了哪里,又和谁在一起,去的地方合不合规矩,有没有潜在的危险,你一点都不去调查吗!” 顾母气得浑身打着颤,宋茉望着她,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她视线扫过一言不发,默许顾母撒泼的宋家几人, 最后定格在顾母有些扭曲的脸上,平静开口: “第一,我不是顾时宴的保姆,更不是他妈,他去了哪里,做了什么,都和我没有关系。” “第二,我们已经办理了离婚手续。” “第三,顾时宴出事的时候跟宋晚在一起,你有什么问题还是问她比较好。” 话落,一直未出声的宋修明却是沉了脸色,“你的意思是说,是晚晚害得他受伤?都什么时候了,你竟还想着往晚晚身上泼脏水!” 宋母的脸色亦是难看起来,她挽住了宋晚的胳膊,无声地诉说着对她无条件的信任。 望向宋茉的眼神中只剩下失望与怨恨。 而被众人护在身后的宋晚满脸委屈,却强撑着不愿让泪水落下,“都是我的错,我当时已经看到了那人朝我们走了过来,如果我的反应能再快一点,先一步将他扑倒,阿宴或许就不会受伤了。” 宋母心疼地抚着她的背,“傻孩子,你又怎么能未卜先知呢。” 顾母如今也平静下来,“是啊,你如果真的冲了上去,如今受伤的就是你们两个人了。你是个女孩子,留疤不好看的。” 宋茉没再说话,别过了头,望向窗外飞来飞去的鸟儿。 如果今天是她和顾时宴在一起,他们只怕是要责怪她为什么不上去替顾时宴挡刀了。 病房内的两种氛围形成了极为滑稽而讽刺的割裂感。 看着两家人抱成一团安慰宋晚的温馨画面。 宋茉有些想笑。 这样的家人,已经不值得她难过,不值得她眷恋。 在所有人的温声安慰下,宋晚慢慢止住了哭泣。 众人纷纷松了口气,心中却对宋茉的不满更甚。 顾母担忧儿子,不过是想找人抒发心中的郁气罢了,她好好受着便是,又不会少块肉,何必又要牵扯上晚晚? 晚晚本就受了惊,心中也愧疚着,又被她这样诬陷,怕是更加不好受。 屋内几人心中思忖着,病床上却响起被子翻动的声音。 顾时宴已经醒了,他半睁开眼睛,看起来还没有完全清醒,手却已经急着翻开被子,想要支撑着下床。 “小宴,你醒了!你先别动,我去叫医生!” 顾母有些疑惑,却还是将他按回了床上:“你要去接谁?” 顾时宴望着她,不说话了。 宋茉却心头一震,她起身快步来到病床前,手指死死攥住床边的围栏。 她望着顾时宴苍白的脸,声音有些发涩:“你是不是,想起了些什么。” 顾时宴望着她,顿时愣住,他嘴唇翕动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可渐渐的,随着麻醉药效的消失,神情中那股挣扎着想要诉说的执着也消失不见。他的眼睛彻底睁开,眼底恢复一片清明。 宋茉心中升起一股失望,她松开了紧握住围栏的手,却见顾时宴蓦地朝她笑了起来,张开了自己的手臂。 “抱抱。” 第十六章 不会再爱你 一股难言的酥麻从脚下升起直冲大脑,宋茉呆呆地僵立在原地,望着顾时宴脸上熟悉的笑容,泪水在不知不觉间滑落。 见她傻站着不动,顾时宴晃了晃手臂,笑着催促。 宋茉说不清现在是什么感觉,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期待与紧张却让她的身子止不住地颤抖,她一步步走上前去,弯腰抱住了顾时宴。 手臂慢慢收紧。 熟悉的气息混着医院的消毒水味扑入鼻息,泪珠簌簌掉落,心底后知后觉的惊喜与委屈才开始逐渐溢出。 宋晚站在床边,望着这一幕紧紧捏紧了拳,眸间闪过慌乱。 顾时宴抱住宋茉,抬手抚了抚她的发丝。他将唇贴在她的耳边,轻轻低喃,一如他们热恋时的那般缱绻: “在你心里,顾时宴是不是应该这样抱着你。” 宋茉顿时愣住,不敢置信地抬起头。 顾时宴的声音依旧温柔,脸上的笑却多了几分玩味,“是不是我恢复了记忆,我就应该这样抱着你,哄着你?” 宋茉有些狼狈地后退一步。 他没有记起来。 从前的顾时宴真的回不来了。 “就算我真的恢复了记忆,看着你这么多年来做过的事情,我也不会再爱上你。” “医生说得没错,那次意外让我忘记了关于你的记忆,是我的身体在警告我远离你。” 宋茉眼眶通红,一瞬间的难堪与绝望几乎要将她溺毙。 她僵硬地站在原地,尖锐的耳鸣声响起,让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踉跄了数步。 他眼里的讥讽像一个耳光,狠狠打在她的脸上,留下一片火辣辣的痛意。 巨大的惊喜过后,是让她再也招架不住的绝望。 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样逃离那间病房的了。 顾时宴没想到她竟会一句话不说,转身快步离去,未说完的话被生生憋闷在心中。他抬手捂住胸口,指尖轻轻陷入了肉里。 顾母见他脸色不对,担忧地扶住他的肩膀,“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顾时宴皱了皱眉,“这次住院,连同心脏也一起检查了吧,这段时间总是觉得刺痛。” 顾母闻言,神情顿时慌张起来:“好,等你的伤好一些,就去做个全身的检查。” 宋晚将手中的温水递给了顾时宴,小心翼翼问道:“宋茉姐好像生气了,真的没关系吗?” 顾时宴闻言表情有些烦躁,“赌气罢了,不用理她。” “是啊,”宋修明也接过了话,“她离开宋家,跟时宴离了婚,又能去哪里?说到底还是晚晚回家让她不开心,闹些脾气想等我们去哄她罢了。” “只是她也该知道,她如今已经不适合与我们闹脾气了。晾她几天之后,她肯定就会自己可怜巴巴地回来了。” 屋内的几人显然也是这般想,附和几句后就不愿再提起她,转而笑着打趣起顾时宴与宋晚如今关系的亲密。 宋茉走出医院,已经快要凌晨了。 她望着马路上偶尔驶过的车辆,有些想哭,心中更多的却是想着: 她该买辆车,雇个司机了。 她与顾时宴相爱的那几年里,曾也想过买一辆独属于自己的车,只是宋家配备了数个司机,而顾时宴又喜欢粘着她,无论去哪里都是他亲力亲为的接送,买车这件事便不了了之。 婚后集团中需要她经手的项目逐渐减少,她便也不常出门,每天琢磨着怎么给顾时宴调理身体,最常去的地方便是顾时宴的公司。 后来他嫌她烦,索性命令司机老刘不准再接送她,甚至告知前台,她便是来到公司,也不允许她上楼。 她就像一个飘无所依的浮萍,住在别人的家中,靠他们施舍来的一点点爱意过活。 从前站在无数顶尖赛场,踌躇满志,笑着夺得最高奖项的宋茉只有十八岁。那时的她为自己设想的未来,不该是这个样子。 宋茉在寒风中等了许久,终于打上了车。 车内的暖风开得很足,让她的身子也开始回暖,她望着车窗外的夜景愣神,许久后才低头打开手机,发现了几个小时前的数条未读信息。 是戚老发来的。 他说他昨夜已经抵达了海市,想跟她见一面。 宋茉回复了信息,表达了晚回的歉意,信息刚发送,对面的电话便已经打了过来。 “戚老,您这么晚还没有睡?” 听筒中传来老者中气十足的笑声,“这么多年来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便出去多转了转,如今刚回酒店呢。” “你过得还好吗,老头子我软磨硬泡了快十年,就想收你这么个徒弟,好在结果没有让我失望啊!” “我看过你前几天发来的演奏视频了,”戚老打断了她的话,声音中带着笑意,“老头子我的眼光有多高,你是知道的。如果我不满意,我又怎会连夜收拾东西从国外飞回来见你呢。” “天赋,是怎么也夺不走的优势,却也是你身上并不起眼的一小部分。” “你,天生就是为钢琴演奏而生的人。” 宋茉握着手机,垂眸看着自己纤长笔直的手指,上面曾有过烫伤,曾有为顾时宴做药膳时被刀划出的伤口,可她下意识的保养,让这双手依旧白嫩纤长,完美如初。 可能在她的心底,也幻想着有朝一日可以再次站在聚光灯下,在安静的音乐厅中,在所有人专注的目光里,再次演奏出一首首华丽的乐曲。 宋茉笑了起来,“我会加紧练习,尽快恢复手指机能,不会让您失望。” “明晚您有时间吗,我想请您吃个饭。” 那边笑着应好,挂断了电话。 宋茉将手机息屏,内心却久久不曾平静。一股消失了许久的斗志从心底冒出,伴随着那股若有似无的紧张,竟让她的身子开始微微战栗。 先前在医院中的所有委屈不快都被这股奇异的感觉压下,随后悄无声息的消失不见。 宋茉回了别墅,睡了这几天来的第一个好觉。 医院内,顾母望着手机上的信息,瞬间皱起了眉。 “怎么了?”顾时宴将水杯放下,疑惑道。 顾母抬起头,将手机递给了顾时宴,“你哥终于回消息了,约你明晚见一面。” 第十七章 全部倒进垃圾桶 顾时宴见状,也沉了沉眉眼。 给他连续发了这么多天的消息从来都是石沉大海,偏偏在他受伤住院后,他松口要见他。 是不是有些太过于巧合了? “我回绝了他,这事儿等你伤养好后再说吧。” “等等,”顾时宴却拦住了顾母,“我去。” 顾母的目光严厉起来,里面满是不赞同,“你被刺了一刀,刚做完手术,这可不是小伤。就算你想去,医生也不会同意。” “你哥从国外回来两个月,看起来没有再出国的意思,以后恐怕真的要留在国内。你们见面的机会还很多,何必急于一时。” 顾母说得都是实话,顾时宴却还是摇了摇头,“妈,你还记得兰城的煤矿项目吗?” 顾母点头,她当然记得。 顾家是以医药起家,以医疗设备的研究创新与迭代成为行业龙头,而现在他们所在的这家医院,更是顾家投资建成的。 这几年顾时宴一直寻求突破的机会,亲自去兰城出差了数月达成了合作。煤矿工人常见的职业病如尘肺病、噪声性耳聋等所需的药品与医疗器械都由顾氏供给。 而顾氏集团也可借此机会攻入能源领域,完成新的结合。 兰城这个项目,是必须要拿下的。 顾时宴见顾母神色大变,叹了口气道:“几天前我收到消息,有另一家公司也参与了竞标,我留在兰城的人打探到,那家公司无论药品的药效还是医疗器械,都要比我们的领先一个版本。” 顾母闻言表情彻底难看起来:“你的意思是说,你怀疑那家公司背后的人是你哥?” “没有!”顾母矢口否认,语气却带着几分尖利。 “彻底覆灭顾氏集团。” ...... 宋茉这一觉睡得很沉,早晨又赖了会儿床,等彻底清醒后,只觉得神清气爽,这么多日来堆积的疲劳消失了大半。 她伸了个懒腰,洗漱后开始打扫起了房间。 她不习惯让阿姨进出她的房间,昨晚回来后便直接上床睡觉了,因此房间内还是她上次离去时的样子。 手写信的碎片铺了满地,被她打扫干净全部倒进了垃圾桶。而当时被顾时宴夺走的最后两封手写信,她没再多看一眼,对半撕开后一同丢掉。 至此,她与顾时宴曾经的所有回忆,都被他们两人亲手撕了个干净。 宋茉一整天没出门,将家中收拾整洁,随即从衣帽间的最角落处拿出了一件黑色的高定礼裙。 裙子极为修身,裙摆长至脚踝,整个人优雅而清贵。宋茉坐在梳妆台前,化了个精致的淡妆。 望着镜中明艳大方的自己,她甚至已然有些恍惚。 甚至有些陌生。 她已经许久没有穿过这样精致的礼裙,这样刻意的打扮了。 随着少女心性彻底消失后,她最常穿的便是利落的工作装,严谨而效率极高地穿梭在各组项目之中。如今这般,倒是连她自己都觉得新奇。 宋茉对着镜子笑了笑,她的样貌本就极为出众,如今遮住了脸上的苍白,更添了几分明媚,美得惊心动魄。 她弯腰穿上高跟鞋,拎着包走出了别墅。 今日请戚老吃饭,她自是要早到一些。 云澜居是海市最为知名的高档餐厅,不接散客,她从前常去,味道不错,离别墅区也不远。 车子稳稳停在餐厅门口,宋茉下了车,动作却是一顿。 她望着不远处走入餐厅的背影,脸上闪过片刻的不可思议。 这个背影极为熟悉,她不可能认错, 是顾时宴。 他昨天才刚做完手术,今天却出现在餐厅门口,到底是有多么重要的饭局才能让他如此。 愣神间,另一道身影快步从一边跑来,在门口张望片刻,追着顾时宴跑了进去。 是宋晚。 宋茉哂笑一声,没再理会两人,抬腿缓步走进了云澜居。 大气典雅的包间内,如今却已坐了不少人。 宋茉推门的动作一怔,下意识低头看了眼时间。 戚老却是笑着招呼她,“你没迟到,是我们来得太早了些。” 宋茉有些汗颜,她已经比约好的时间提前了一小时到达,却没想到戚老来得更早。 “太多年没有回来了,海市如今的发展真是让人惊叹。我约他们几个喝了个下午茶,离这里也不远,索性就直接过来了。” “来小茉,我介绍他们几个给你认识一下。”戚老站起了身,身边的几人也跟着一同站了起来。 宋茉点了点头,走上前来。随戚老一起来的拢共五男两女,年龄各异,都朝她露出了友好的笑意。 戚老望着身边落落大方,气质出众的宋茉,心中满意而骄傲。 他快步走上前来,站到了宋茉的身旁,笑得爽朗:“这就是我跟你们说过的,我唯一的徒弟,宋茉。” 戚老这一生教过的学生有很多,却从未收过徒弟。这几十年来,宋茉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戚老爱怜地牵起宋茉的手,轻轻拍了拍,指着面前几人一一介绍道:“这是我的小师弟,也是我老师在世时收的最后一个学生,却是天赋最好的一个,如今已经是许多国际赛事的评委。” ...... 戚老将每个人都介绍得很详细,宋茉这才意识到,这场饭局表面看是她请戚老吃顿便饭,实际却是戚老集结了国内音乐领域的各方大佬,来介绍给她,相互认识。 他这是将他积攒了几十年的人脉一股脑全部送给了自己。 宋茉心中划过一股暖流,鼻尖却有些泛酸。 她跟随戚老的声音看向了最后一个男人,在望见他脸庞的刹那,一股奇异的电流划过全身,让她不禁后退了半步。 第十八章 这般模样的宋茉,便是连他都鲜少见到 那男人与她对视,似是也察觉到些许相同的感觉,表情微变,片刻后却又恢复如常,礼貌地朝她点了点头。 他看起来极为年轻,与她年纪相仿,一头中长发将眼睛微微遮住,五官却很是立体。 男人脸上没什么表情,浑身气质看起来有几分阴郁。 “温简,你应该有所耳闻,”戚老指着男人,笑着对宋茉道:“如今国际上最为年轻的、一连斩获数座含金量极高赛事奖杯的大满贯天才作曲家。” 宋茉眸中划过了然。 她知道这个男人,年少成名,是华国顶级财阀温家的第二子。 温家在京市只手遮天,在各个领域都有涉猎,其财力与集团规模是顾宋两家加起来也不能比拟的。 有着这样的天赋与背景,又是年少成名,被戚老带来见她这个名不见经传的人,却是礼貌得体,不见丝毫傲气。除了看起来有些孤僻外,是个家教极好的人。 而且刚刚见到他的瞬间,她心底竟生出了些许不知从何而来的熟悉。这样的熟悉感不同于对池云舟如老友般的熟悉,而是连她自己都说不出来的感觉。 温简朝她伸出了手,宋茉回握了过去。 相握的瞬间,那股感觉更加强烈。 宋茉掩下了眸中的不解,示意可以开始上菜。 这顿饭吃得极为愉快,几人都很健谈,相比之下宋茉与温简倒是话少一些,氛围却是极好。 而另一边的包间内,却是寂静得落针可闻。 顾时宴脸色阴沉地坐在房间内,视线落在一处,抿着唇一言不发。 宋晚坐在他的身边,表情有些难看,似是想要安慰他,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顾时宴的大哥没有来。 顾母不同意顾时宴前来赴约,可宋晚知道,顾时宴不会放过这个和亲大哥谈判的机会,她放心不下他的身体,便也跟着他一起来赴宴。 可他们两人从下午四点等到了如今,整整三个小时,连他大哥的影子都没看到。 直到现在他们都没意识到自己是被耍了的话,那才是真的蠢。 “他手机关机了,”顾时宴掐了掐眉心,“从下午开始,他的手机就已经打不通了。” “难怪他突然松口要和我见面,他知道我受伤住院,更是笃定了我会为了兰城的项目带伤而来。” 顾时宴冷笑一声,“甚至说,我被捅的这一刀,就是出自他手。” 宋晚惊呼一声,却突然沉默下来。若是如此,那一切便都说得通了。 离岸接待的人向来都是非富即贵,而顾家便是在整个华东地区,都是数一数二的顶级豪门,顾时宴当众被刺伤,此事闹得不可谓不大。 可是直至现在,刺伤顾时宴的凶手竟一直没有找到,更是不怕顾氏的调查。 这是赤裸裸的宣战。 “我这大哥还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顾时宴的表情很冷,脸色却透着不正常的白。 宋晚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顾时宴的手机便震动起来。 手机那头的声音很熟悉,宋晚听不到具体内容,却见顾时宴的眉眼沉了下来,周身的气息也越来越压抑。 他一言不发挂断了电话,扶着桌子强撑着站起身,抬腿便要向外走去。 “怎么了?”宋晚上前挽住他的手臂,搀扶着他,心中满是疑惑。 她能感觉到顾时宴的心情很差,即使被他大哥戏耍,他却依旧没有泄露出太多情绪。 可刚刚的那一通电话,却是彻底点燃了他,几乎让他难以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宋晚的疑惑,在看到云澜居外的宋茉时彻底消失。 她应是刚刚结束了一场饭局,如今脸上是极为温柔明媚的笑意,她与人群之中年纪最大的男人拥抱了下,笑着挥手告别,站在原地目送他们一行人离开。 宋晚打眼看了下,饭局中几乎全是男人,有几个看起来已经上了年纪。 而今晚的宋茉也是她从未见到过的,看似简约的高定长裙被她穿出了难有的精致感,她罕见的化了全妆,卷了头发,丝毫不见先前在医院时的疲惫颓然。 顾时宴显然也看到了,他的视线扫过她的长裙,随后钉在了宋茉被灯光柔和了的侧脸上。 身侧的双手慢慢蜷起,紧握成拳。 这么晚了打扮成这样,是想要做什么? 而这般模样的宋茉,便是连他都鲜少见到。 记得他们刚刚结婚时,她也是个爱美的人。她性格温柔,不愿与旁人起冲突,说话也温和平缓,却是极有条理,总能让对方的情绪莫名的安定下来。 可他却还是讨厌极了她。 新婚燕尔,他们的生活却满是争吵与冷眼。与其说是争吵,不如说是他单方面的发泄。 而她只会双眼通红地站在一旁,低头承受,眼中是他看不懂的情绪。 他恨她毁了他的人生,恨她的欺骗,恨她让他这辈子都要和她这个满嘴谎话,左右逢源的女人捆绑在一起。 那时的他望着她脸上精致的妆容,望着她身上漂亮的裙子,嗤笑嘲讽:“你就是靠这些来钓老男人的?” 他永远也不会忘记那时宋茉看过来的眼神,一瞬间的愣怔后是支离破碎的绝望。那样的难堪,那样的委屈,甚至让他也跟着晃了神。 那天,她哭得很惨,抹着眼泪跑走了。 整整三天没有再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乐得自在,生活舒畅许多,心底却涌出一股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空虚与惶恐。 第四天,宋茉回来了。 她卸掉了脸上的妆容,换上了普通的休闲装,姣好的容颜淡雅脱俗,神情依旧是他所熟悉的温柔。 她为他学了做菜,换着花样为他做起了药膳,可他都不屑一顾。 后来,他不常回家了。 再后来,那双记忆里总是亮晶晶盈满温柔的眸子,望向他时却时常是疲惫与麻木。 甚至痛苦。 他很生气,却不知为何生气。 他以为他对她的讽刺与羞辱,他以为的报复,却从未让他感觉到丝毫快感,反而让他的心情更加糟糕。 顾时宴望着路灯下的宋茉,快步走上前去: “你离开了男人,便活不下去了吗?” 第十九章 这话一说出口,连宋茉自己都愣住了 宋茉抬头看他,视线定格在他身后的宋晚身上。 “你离开了女人,也活不下去了吗?”她冷笑一声,用力甩开了他的手,“昨天刚被人捅了一刀,今天便偷偷溜出来约会,顾总还真是急不可耐。” 顾时宴皱了皱眉,“这跟晚晚有什么关系,你看不惯晚晚,便要事事都牵扯上她吗?” 宋茉懒得跟他进行这么幼稚的争吵,她神情不耐地后退几步,“顾总,我们已经签了离婚协议书,我去了哪里,跟谁在一起,打扮成什么样,都与你没有关系。” “冷静期还剩二十八天,二十八天后,我不会再出现在你的面前。也希望这二十八天里,你也不要来打扰我的生活。” 一声声冰冷的顾总让顾时宴的脸彻底黑下来,腹部的伤口开始剧烈的疼痛。 宋茉的圈子他再清楚不过,她没有几个朋友,结婚这么多年来也鲜少社交,而今天她饭局中的几个男人,没有一张是他熟悉的面孔。 宋茉眼见小九去世的谎话骗不到他,提出离婚欲擒故纵后他也不为所动,于是今晚又找了这么多演员,就为了演戏气他? 还是说她本性难改,眼见马上就要失去顾氏和宋氏两座靠山,便急着出去寻找新的倚靠,用多年前同样的手段,去巴结奉承,换取她想要的地位与资源。 无论是哪一种,都是他所不能接受的。 就算他们两人已经协议离婚,可离婚冷静期一日不结束,她就始终是他顾时宴的妻子,她这么做,就是在赤裸裸地打他的脸! 他承认,宋茉这一次的目的达到了,他的确无法忍受。 宋茉站在路灯下,朦胧的灯光里,顾时宴的眉头却越皱越深,那双眸子血丝遍布,看起来有些可怖。 她却突然笑了起来。 “你何时变得这般不可理喻了,我不过跟合作伙伴吃了顿饭而已,你便要带着你的小三前来质问我?” “顾总,你要实在闲着没事干,就回去洗洗睡吧。免得以后伤口崩开了,还要怪到我的头上。” 这话一出,连宋茉自己都愣住了。 这样的话,在这三年里她听顾时宴说了无数次。 每一次的深夜,每一次她带着解酒药守在饭局门口时,每一次她看着不同的女人搀扶着他走出时,顾时宴永远都是厌烦着,对她说出这番话来。 原来身份互换,他也会生气啊。 宋晚听不得小三两个字,当即又红了眼眶,上前拉住了顾时宴的手臂。 可顾时宴却罕见的没有理会她,一双赤红的眸子死死盯着眼前的宋茉。 他想看出些破绽,他想看出些演戏的痕迹。 可是没有。 那双朝他望来的清亮眸子里,甚至连爱意都没有了。 顾时宴不由分说地再次拉住她的手臂,“你跟我回去。” “放开我!” 顾时宴的手劲极大,宋茉用力挣扎着,眼见他白色衬衫上再次洇出了些许血迹。 宋茉下意识松了力,被他拉扯着向前走了几步。 她不想再背上一口黑锅,却更不想跟顾时宴待在一起。宋茉咬了咬牙,刚抬起另一只手想往顾时宴的胳膊上砸去,身后却传来一声怒喝: “你在做什么!” 温简去而复返,朝他们跑来。他狠狠推开了顾时宴,将宋茉护在了他的身后。 顾时宴的后背撞到了墙壁,却是捂住自己的腹部,表情隐忍地低下了头。 衬衫上的血迹不断扩大,让他的掌心一片湿溽。 “阿宴!你没事吧!” 温简却没理会身前的两人,回头看向宋茉,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隐着几分担忧:“你没事吧?” 宋茉摇了摇头,“这人喝醉了耍酒疯,多亏了你。” 说罢没再去看顾时宴一眼,跟温简一同转身离去。 身后的宋晚狠狠盯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嘴唇咬得青紫一片,她扶着脸色煞白几乎站立不住的顾时宴,拨打了急救电话。 温简本就寡言,宋茉跟顾时宴拉扯一通后更是满心疲惫,两人一路沉默,却不见尴尬,反而有些莫名的安心。 许久后,还是温简率先开口:“宋小姐,戚老半年后的音乐会上,我想和你合作。” 半年后,戚老有意在海城开一场他退隐许久的复出音乐会,以他的名气与地位,只怕座位会早早被各方资本大佬们抢夺一空,根本没有机会上架售卖。 而这场音乐会的压轴一曲,戚老却安排给了她。 她心里清楚,戚老想要在这样一个时间点,将她彻彻底底带到所有人的视线之中。 由温简来作曲,她来演奏的全新曲目,的确会起到更好的效果。 “是我的荣幸。”宋茉朝他笑了笑。 见她答应,温简拿出了手机,“我们加一个联系方式吧,最近半年里,我应该会一直待在海市。” 宋茉点了点头,借着昏暗的路灯,她的余光却瞥见温简露出来的一截手腕上,拿手机的动作顿了顿。 先前在云澜居中,脱下外套的温简穿了件袖子极长的毛衣,袖口几乎包住了半个手掌。 而如今拿手机的动作,却让他的外套袖口带动着里面的毛衣一同向上滑去,露出了伤痕累累的手腕。 手腕上纵横交错着数道从前自残的伤疤,有些早已痊愈变成一道道极浅的白色,有的却刚刚结痂,是不久前才用刀划出的。 他有抑郁症,甚至有了自残倾向。 温简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慌忙将自己的袖口拉下,脸上先前的淡然被打碎,露出了如今有些窘迫的表情,“抱歉,吓到你了。” 宋茉摇了摇头,扫码添加了他的好友。 艺术家,总归都有些怪癖甚至心理问题。 而像他这样的天才作曲家,能写出一首首被誉为神作的作品,这样的病症在他的身上更显得正常。 可那截手臂的模样却实在惨烈,纵使宋茉只瞥了一眼,却再难忘记。 她叹了口气道:“有去看过心理医生吗?” 温简点了点头,整个人也放松了许多。 “从小到大,我最常去的地方便是心理咨询室。” “可是我治不好的。” “因为我做了一件,这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的事情。” 第二十章 宋晚想拜戚老为师 宋茉望着他,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安慰。 “那件事后,即使家人们嘴上说着不怨我,可我一看到他们痛苦的眼睛,我心里便只有一人念头了。” 温简低下头,“我要是能死掉就好了。 这句话把宋茉吓了一跳,她下意识拉住了他的手臂,却见对方抬头朝她笑笑,神情没有什么变化。 “看你太紧张,跟你开玩笑呢,真的吓到了吗?” 说罢,也不再看宋茉的表情,朝着路边停着的那辆卡宴走去,“走吧,我送你回家。” 宋茉久久不曾回神,机械般跟着他上了车。 他刚刚的神情中没有一丝开玩笑的意味, 他说的都是真的。 宋茉坐在车上,望着车窗外的夜景,一时间沉默下来。 一旁的温简将头倚靠在座位靠背上,闭上眼睛休息。 车内无比安静,宋茉虽是跟他初识,却已经习惯了这般静谧的氛围。 十分钟后,卡宴稳稳停在了别墅区内,温简也在这时睁开了眼睛。 他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张名片,递给了宋茉。 宋茉有些疑惑,接了过来。 温简点头,“这是我的朋友,在律界也很出名,你如果有需要帮助的地方,联系他就好。” 宋茉知道他指的是顾时宴,心中一暖,“谢谢。” 两人道别后,宋茉径直回了别墅。王姨正在擦着餐桌,见她回来,竟是第一时间没有认出来。 宋茉扫了她一眼,没有说话,低头脱下了高跟鞋。 “夫人回来了,”王姨放下手中的抹布,笑着迎上前去,“先生受伤在医院,您是回来为他煲汤的吗?我也不知道您想做什么菜,就没有提前准备。” 她笑了笑,指着厨房道:“不过食材我已经让小李送来了,有什么缺了的您就跟我说。” 宋茉坐在沙发上,揉了揉酸疼的脚腕,“不用了,你把客厅和客房打扫干净后就回去吧,时间也不早了,以后提前些来打扫,不要拖到这么晚。” “门口的柜子已经积灰了,你如果还这般糊弄做事,以后便不用来了。” 话落,王姨脸上的笑容僵了僵,慢慢淡了下去。 宋茉只当没看到她的表情。 王姨并非住家保姆,顾时宴不常回来住,从前的她体谅王姨有孩子要照顾,便让她每周来三天将她负责的区域打扫一遍就行。 一开始的王姨感激涕零,甚至主动说要降薪,干活也利落高效。 可后来却开始时常拖延,直至现在一周只来两次,还偏偏挑在夜深时来,干活也粗略不仔细。 人啊,有时候真的不能对别人太好。 宋茉去厨房为自己泡了杯茶后便回了卧室。 王姨捏着抹布,继续开始擦拭起餐桌,心中却不断犯着嘀咕。 从前夫人看她这么晚来,只当她是因为照顾孩子而耽误,并不会责怪她,会让她简单打扫后便离开。 她刚刚去厨房看过,里面似是已经许久没有开火做过饭了。 另一边的医院中,顾时宴在救护车到来时便已经陷入了昏迷。 宋晚在一旁哭喊着,紧紧握着他的手,将他送入了手术室。 顾母在一旁却是脸色阴沉,头一次跟宋晚发了脾气,“你知道他伤势严重,怎么也瞒着我,跟着他胡闹呢!” 顾母抓住了她话中的欲言又止,皱眉道:“遇到了谁,今晚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全部告诉我!” 宋晚抹了抹眼泪,一五一十道:“我跟阿宴在餐厅等了许久,都没有等来他的大哥,这才知道是被他骗了。” “阿宴一时生气,上去要把她拉走,谁知突然从一旁出来个男人,伸手推开了阿宴,这才让他的伤口崩裂。” 顾母气得浑身发着抖,她深吸了几口气,拨打了宋父的电话。 “喂亲家,你先前说的那个提议,我同意了。” 她盯着手术室的方向,狠狠咬了咬牙,“就算宋茉还未彻底跟小宴离婚,还算是我顾家的媳妇,我也不在乎了,我顾家丢得起这个人。” “我要她,为这一切付出代价!” 顾时宴的手术一直持续到凌晨,医生再三嘱咐,如果再出现这样的情况,伤及的便可能是生命了。 顾母一个劲儿地点头,脸上满是心疼。 她与宋晚一直照顾到天亮,上午十点,宋父与宋母也来了。 见宋晚红肿着眼睛,显然一夜未睡的模样,宋母快步上前,满脸心疼地将她抱在怀中。 “晚晚,此事我都听说了,你一定吓坏了吧。” 几人叹了口气,宋父与顾母对视一眼,却没有多说什么。 病房内陷入了一片略带沉重的静默之中,直至远处电视中的新闻声传出,才打破了这份安静。 宋晚瞬间抬起了头,望着屏幕中戚容的面庞,激动地攥紧了手掌。 几人发现了她的异常,纷纷朝她望来。 宋晚却来不及解释,指着屏幕中的人对宋父道:“爸,这就是我先前跟你说过的,我一直崇拜的那位钢琴家!” “他如今回国了,甚至还在海市!我想拜他为师,您能不能帮帮我!” 第二十一章 这样好的东西,不如自己留着吃 宋父闻言,顺着她的手指一同望向远处屏幕中的人。 从前晚晚确实跟他提起过许多次,话语中的仰慕便是连他听了都有些嫉妒。 她所说的这个人他曾经也调查过,国际中最为有名的钢琴家之一,可以说是如今世界钢琴界中站在金字塔尖的人物,受人敬仰,桃李遍天下。 只是他却只授课,从未收过徒。前些年大家还在猜测,戚老到底什么时候收徒继承衣钵,到底是怎样惊才绝艳的天才才能入得了他的眼,拜入他的师门。 可后来随着戚老的逐渐隐退,这些声音便也慢慢平息了下来,直至如今,他甚至早已不再授课。 戚老近十年来已是在国外定了居,如今突然回国,又组了饭局,恐怕真的要如新闻中所说的那样,准备复出了。 可他早已声名远扬,又是什么样的契机,才让他准备重新在钢琴界露面呢? 宋父思忖着,望着宋晚亮晶晶的眸子与无比期待的表情,心中微微一叹。 晚晚的生活自幼拮据,可却对钢琴一见钟情,心生向往。 那年他刚找到这孩子时,她穿着满是补丁的衣裳,手中拿着传单,却直直站在琴行门外,透过透明的玻璃看着里面的老师教授钢琴,而她自己的手指也随着老师的演奏不断颤动着。 她的脸上沾着灰尘,可那双极亮的眼睛,那眼底浓重的渴望却一直烙印在他的心底,便是如今都难以忘怀。 他认回了他的亲生女儿,只是晚晚性子要强,他不想让她这样贸然回家,不想让她这么快的面对宋茉。 他担心她看到她与宋茉之间的差距时,她会接受不了,她会难过。 于是他将她安置在早些年买的小别墅中,更是请了许多领域的老师培养她,甚至将她送去了伦敦留学,读她感兴趣的艺术学,弹她喜爱的钢琴。 当然,这一切都不被宋茉所知晓。 若是被她知道,只怕晚晚的留学之路不会这般顺利,也不会安然无恙的回家。 毕竟她在公司中事事压她哥哥一头,这样喜欢表现的人,又怎么能忍受晚晚来抢夺她的一切呢? 宋父向来严厉的脸上露出一抹慈爱的笑,对宋晚允诺道:“放心吧,既然是晚晚想要的,我自然会让晚晚拥有。” “当年在你第一次向我提起他时我便想办法联系了他,只可惜那时他在国外,我没办法当面见他。” “现在他回了国,甚至也在海市,我这几天就会亲自去见他一面。” 如今晚晚回家待在他们身边,就该拥有一切最好的东西。能拜世界顶级钢琴家为师,自然会拥有最好的资源,有着戚容唯一徒弟的头衔,毫不费力地拥有别人的尊重与敬仰。 他期待着,晚晚穿着高定礼服站在世界舞台,成为世界级青年钢琴演奏家的那一刻,那时的他该有多骄傲! 宋晚见他答应,当即笑着哭了出来,伸开双臂抱住了宋父,“爸,你对我真好!” 这样亲昵的拥抱与撒娇是宋父从未见过的,他舒展了眉眼,笑着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心里是难言的满足。 宋母与顾母见状,也跟着笑了起来,先前的凝重瞬间被冲散。 顾时宴在医院里住了一周才被允许出院回家休养,而这一周宋茉也很清闲,在家养养花弹弹琴,自己给自己琢磨着做药膳,把先前亏损的身子倒是补回来不少。 如今脸色白里透红,再不是先前惨白的病恹恹模样。 宋茉望着镜子里的自己,轻轻叹了口气,心中有些后悔。 当真是白瞎了从前那些被倒掉的药膳,以后这样的好东西,还是自己留着吃吧! 她今天打算去江边租下的那套房子里转一圈,看看有什么缺的东西,到时候搬过去也方便些。 宋茉化了个淡妆,挑了件黑丝绒长裙,刚往楼下走去,别墅的大门便被从外打开。 顾时宴坐在轮椅上,被司机小刘推着进了门。两人听到下楼的声音抬头望去,正好对上了宋茉的视线。 顾时宴望着她明显准备出门的样子,瞬间皱起了眉。 “夫人,您这是打算出门吗?” 宋茉点了点头,望着顾时宴道:“你出院不待在老宅好好养伤,回别墅做什么。” 顾时宴闻言,脸色却缓和了不少。 看来她还是在意他的身体的。 只是她最近做的事却实在让他生气,她的确吸引到了他的注意,却也只会得到适得其反的作用,让他更加厌恶。 顾时宴冷着脸,没有理会她。 宋茉却是笑了一声,“顾家家大业大,在外的房产那么多,何必非要回别墅住。” 结婚三年不见他回来几次,如今要离婚了,倒是搬了回来。 不过是因为别墅中有她在,会做饭会照顾人,又懂得顾时宴的喜好与习惯,照顾起他更顺手罢了。 他还真是将她当成了免费的保姆。 “顾总坐拥这么多产业,不会连一个保姆都请不起吧。” “宋茉!” 顾时宴终是忍耐不住出声呵斥:“你是我的妻子,我们一天没有离婚,你就还是我的妻子。如今我受伤了,照顾我是你应尽的本分!” “你今天打扮成这样又要去哪里!” 宋茉冷笑一声, 好一个应尽的本分! 结婚第一年的深冬,她高烧不起几度昏迷,他却因不喜她昏迷中的呓语而摔门离去,独留高烧的她一人在家。直至清晨她终于清醒一些,自己拨打了急救电话。 那一次是她真真切切在地府门前走了一遭,从前的她将这些当做对顾时宴拼死保护她的偿还。 可如今回想起来, 她可真是一个愚不可及的蠢货! 第二十二章 顾氏继承人出轨大瓜,一万块贱卖 “顾总,我觉得那晚我已经将话说得很清楚了。” 宋茉望着他,神色很淡,“过去三年我已经做尽了作为妻子的义务,只是你这个丈夫却让我无比失望。既然如此,我们不如在最后的时间里给彼此留下最后的体面。” 顾时宴望着她,双手却不自觉捏紧了轮椅两侧的扶手。 宋茉如今的眼睛让他无比陌生,从前那满是爱意,只盛得下他一人的双眼现在却是一片清明,里面什么都没有。 心脏如被一根根细长的针没入,带来一阵细微却难以忽视的刺痛。 明明这场婚姻从来都不是他所期待的,明明他厌恶极了她,可当她真的对他冷漠以待,刻意疏远后,他却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 他身体的本能,想要去挽留她。 记得那天在酒吧,醉酒后的他无意间说起此事,陆绎眼里却满是幸灾乐祸:“宴哥,看来嫂子的这招欲擒故纵对你还真有效啊。她如果早用出这招,这三年也不用受你这么多冷眼了。” 原来是这样吗? 可他如今看着宋茉冷漠的表情,看着她神情中浅淡的厌烦,又觉得好似哪里不太对。 顾时宴说不出来。 “家里请了这么多阿姨,足够照顾你一个人了。” 宋茉越过他,毫无留恋地出了门。大门被重重关上,留下一室沉默。 顾时宴捏了捏眉心,已经愈合的伤口却在此时又开始泛着疼,“你先回去吧。” 偌大的别墅中恢复了一片死寂,顾时宴从轮椅上站起,动作缓慢地上了楼。 ...... 宋茉出了门,径直上了别墅外早已等候着的那辆银色奔驰。 “老板好!” 驾驶位的姑娘转过头来,对宋茉露出了明晃晃的八颗牙齿。 宋茉看着她明媚的笑,心情也跟着好了不少,“走吧。” “得咧!” 那晚从医院回来后,她便火速买了一辆先前看中很久的车,招了一个司机。 小澜是来应聘的多位司机中岁数最小的,也是唯一一个女生,看她的简历,从前竟然是个职业赛车手。 那时的小澜站在她的面前,还没来得及开口自我介绍,却先露出了一个略带腼腆却真诚的笑。那双眸子清澈见底,腰背笔直透着几分坚韧,她当时便在心里想: 就她了。 小澜开车四平八稳,倒是不见从前在赛车上的野性,宋茉望着车窗外不断闪现的风景,慢慢闭上了眼睛。 片刻后,车子稳稳停下。 “老板,我们到了!” 宋茉点了点头,下车后独自一人上了电梯。 池云舟已经将房子门锁的密码给了她,宋茉输入密码开了门,池云舟的电话却在这时打来。 宋茉接听电话,喑哑的声音伴随着数只小狗的汪汪声一同传来:“最近过得还好吗,你丈夫休养得怎么样?” 宋茉如实回答:“我还不错,他今天刚出院回家。” 那头沉默片刻,又道:“我有一个东西要给你,放在餐桌上。本来想给你送过去的,只是医院这几天的手术有点多,一时间抽不出身来。” 宋茉闻言转头,一眼便看到了放在桌面上的u盘。 “你丈夫受伤那晚所在的酒吧是我朋友开的,听说到现在都没有找到行凶的人,我跟他要了那晚的监控录像,希望能帮到你。” 这台电脑也是前房主装修时布置上的,没有设置密码,想必也没有用过。 宋茉查阅起u盘内的文件,里面只有一段五分钟的视频。 她双击点开。 昏暗的灯光下,舞池劲爆的音乐迸发而出。宋茉皱着眉调低了音量,望着视频内的一切。 高端场所的监控录像向来清晰,视频中的画面被不断放大,直至定格在最中央的卡座内。 顾时宴一行人没有去vip包厢,而是坐在卡座内喝着酒,桌上摆满了空的酒瓶。他仰头将杯中的酒喝完,意兴阑珊地从桌上抽出一张卡牌。 下一瞬,卡座内的其他人却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揶揄的目光不断在顾时宴与他身旁的宋晚身上流转。 宋晚似乎也喝了些酒,在舞池灯光的映照下,一张脸红扑扑的,此时见众人纷纷望来,有些羞赧地低下了头。 卡牌在顾时宴修长的指尖上转了一个圈,又被他随意丢下。他手臂一伸,将宋晚整个人抱在了怀中,随即低头捏着她的下巴吻了上去。 瞬间迸发的欢呼与惊叫声几乎要震破音响。 宋茉却是面无表情,划动鼠标点下了快进。 五分钟的视频,他们两人拥吻了整整四分十五秒,其间更是变换了数个姿势。宋茉毫不怀疑,如果此时是在酒店,他们两个人可能已经开始互相脱对方的衣服了。 视频的最后,是一个身穿黑衣的男子从角落冲出,将手中的刀狠狠捅入顾时宴的腹部。 而顾时宴被捅时,衬衫凌乱不堪,最下方的两颗扣子甚至不知在何时已经崩开。 行凶者将刀捅入后,视频戛然而止。 这段监控录像与其说是寻找行凶者的依据,不如说是顾时宴出轨的证据。 对她来说很有价值。 宋茉将视频传到自己的手机里,切换了小号,打开备注为娱记的聊天框: “顾氏集团继承人顾时宴的出轨大瓜,要不要?一万块钱就卖。” 那边几乎是秒回,“要!保真给你翻倍。” “保真。” 宋茉打下这两个字,将那段视频编辑了一下,只保留了顾时宴与宋晚拥吻的画面,给对面发了过去。 那人接收了视频,过了片刻,转过来两万元整。 宋茉利落收了钱,心情舒畅。 她在房子内转了一圈,将缺的生活用品发给了小澜,让她现在去采买。 如今顾时宴回别墅了,她今晚便不回去了,打算在这新房子里住一晚,这高处的绝美江景她还没有仔细欣赏过呢。 宋茉布置好一切,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她开了瓶酒,坐在躺椅上吹着柔和的江风,望着远处的星星点点,这么多年来头一次感受到彻底放松下来的惬意。 高脚杯中的红酒被她小口抿着喝了个干净,脸颊红扑扑的,身子却是暖的。她伸手从一旁拿来一床厚实的羊绒毯,窝在躺椅上就着江风闭上了双眼。 另一边的别墅内,顾时宴没有开灯,偌大的别墅如一座黑漆漆的囚笼。 他扶着墙壁打开房门,别墅内静悄悄一片。 宋茉没有回来。 已经是凌晨了,她还没有回来。 顾时宴站在原地沉默了许久,视线却不自觉转向二楼走廊的尽头—— 那里是宋茉的房间。 她并没有关门,便是站在走廊中,都能闻到她房间中常用的香薰味道。 清浅幽然,意外的好闻。 顾时宴的身子动了起来,等到他回过神后,却已经站在了她的房间门口。 那股香味更浓郁了。 鬼使神差般,他慢慢走了进去。 第二十三章 只差一点,他就要听到那声“我愿意”了 直至卧室内的灯被打开,刺眼的光亮起,顾时宴才彻底清醒过来。 他定定地站在宋茉的房间里,身子逐渐僵硬起来。 这栋别墅明明是他的房产,可如今他站在这里,心底却升起一股偷偷闯入别人私人领域的紧张感。 他望着房间内的一切,都被宋茉收拾得干净整洁,甚至还有几分温馨。继续朝里走去,是一个不大不小的衣帽间。 简单干练的工作装挂满了最外面的衣橱,而靠近里面的衣橱却是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裙子。只是这些裙子皆是被防尘袋笼罩,似是许久没有穿过了。 顾时宴的视线环视一周,瞬间被角落处那片显眼的白纱吸引了全部注意。 即使他对女式长裙的款式并不了解,却还是一眼认出了这件衣服,因为它实在太过于特殊—— 这是他与宋茉结婚时,她所穿的婚纱。 这件婚纱他曾听宋茉哭着提起过,是他最爱她的那年,由他亲手设计,绘制出设计图,找了国内外几十位顶尖匠人联手制出。 上面的每一颗钻石都是拍卖级别的臻品,而最靠近心脏处的几颗粉钻,却是他亲手缝制而上。 他并不擅长做这些精细活,却为此拿着绣花针躲在房间里偷偷练习了一整年的刺绣,手指常常遍布针眼,青紫一片。 这些事他没有任何印象, 他早已忘了。 便是在宋茉泪眼朦胧的和他说起时,他心中却只觉得荒唐。 由宋茉杜撰出的他们相爱的故事中,这个故事是最离谱的。 而现在,他低头仔细望着那件婚纱,即便再如何勤加练习,粉钻处的绣工却还是与其他位置上的有着明显的差异。 他竟然有些相信宋茉的话了。 他还记得结婚那天,她不小心将一块奶油蹭到了婚纱之上,即使擦拭过后已看不出任何痕迹,她还是心疼得红了眼眶。 婚礼结束后,她包下专机以最快的速度将婚纱送去清洗。而将它带回别墅后,更是定做了一个等比例高的透明水晶罩,将婚纱小心翼翼保护起来,单独摆放在一个房间之中。 佣人们偶尔也会来告诉他,宋茉时常会在那个房间中对着婚纱枯坐一整天,他对此嗤之以鼻,不予理会。 可这样一件曾被她视作至宝的婚纱,却不知何时被拿出了那间房间,如今被随意丢在了衣帽间的一角。 没有套防尘袋,甚至没有挂在衣橱之中,而是被毫不在乎地丢在地上,堆在角落。 洁白的婚纱上甚至已经铺了一层灰尘,璀璨的钻石也不再闪闪发亮。 顾时宴怔怔地看了它许久,随后却几乎是仓皇而逃,离开了宋茉的房间。 他甚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走,心底却下意识不愿去猜想,那件婚纱为什么会被她毫不在意地拿出丢在地上。 耳边又回响起了陆绎的揶揄声:“看来嫂子的这招欲擒故纵对你还真有效啊!” 顾时宴强迫自己闭上了眼睛,强迫自己入睡。 只是这一觉他睡得并不安稳,梦里闪现过许多他年轻时的画面。每个场景各不相同,唯一相同的,是画面里那个温柔明媚的女孩儿。 是宋茉。 梦中的他戴着一次性手套,为她剥着虾,甚至还会幼稚的将两只虾特意摆放成心形,听着她笑骂他幼稚,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梦中的他牵着她的手,漫步在一片金黄色的枫树下。他会捧起她的脸,小心翼翼亲吻她的唇角。 在初雪的一片欢腾中,他单膝跪地,将那枚独一无二的钻戒捧到了她的面前。望着女孩儿红红的双眼,郑重起誓: “我将永远爱茉茉!我会尊重你,信任你,保护你。我们是彼此世界中的唯一,无论现在还是将来,你都是我此生唯一的挚爱。” “茉茉,嫁给我吧!” 女孩儿哭了起来,将手慢慢伸到他的面前。滚烫的泪水砸在他持着戒指的手上,烫得他心头一片炙热。 顾时宴从梦中猛然惊醒。 他大口喘着粗气,望着灰白的天花板,空荡与遗憾却慢慢蚕食着他的心脏—— 只差一点,他就要听到那声“我愿意”了。 梦中强烈的期待感延伸到现实,折磨得他痛不欲生。 只差一点点,宋茉便要答应他的求婚了。 顾时宴有些魔怔的想着,头部传来的剧烈疼痛却将他的思绪打断。 他呆愣着低下头,耳畔却响起一阵清脆的敲门声,伴随着王姨响亮的声音:“先生,您起了吗?我在夫人的房间里发现一些东西,想给您看看。” 下一瞬,顾时宴面色不霁地打开了门。王姨望着面前突然出现的身影吓了一跳,却是很快定下了心。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话也只说了一半,顾时宴却很清楚她话里的意思。 有男人在追求宋茉,甚至还用着写信这样老土的方式。而宋茉竟然也收下了他的信,似是怕人发现一般,尽数销毁在垃圾桶中。 现实中的宋茉与先前梦里的女孩儿彻底割裂,那样刻骨的遗憾与恐慌也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顾时宴甚至没有低头看那些碎片一眼,便摔门离开了房间。 王姨望着顾时宴压抑着怒火的背影,眼底划过一抹转瞬即逝的幸灾乐祸。她犹豫片刻,还是走进他的房间,拉开了床头的抽屉,将那些碎纸片一片不落的全部放了进去。 她合上抽屉,笑着走出了房间。 顾时宴下楼为自己倒了一杯凉白开,仰头一口气喝了个干净,凉意顺着喉管深入,却压不住他的怒意。 手机不合时宜的嗡嗡响起,他随手接听,却听那边的声音无比慌张急切: 第二十四章 又不是我让你们两个亲得难舍难分 顾时宴倒水的动作一顿,当即挂断电话,打开了热搜。 顾氏集团继承人婚内出轨的词条稳居第一,后面甚至跟了个爆字。 他心底一沉,点了进去。 映入眼帘的,是自己抱着宋晚热吻的视频。 画面无比清晰,他甚至还看到了宋晚的手指流连于他的腰间,指尖轻轻一勾,他衬衫最下方的两个扣子便这样轻易被她解开。 他心中顿时生出些许异样的感觉,重重皱了皱眉。 只是这些监控录像,在他受伤的第一时间他便已经下令封锁,为什么还是会流出来! 思忖间,顾母的电话打了过来。顾时宴下意识拒接了电话,隔了不过几秒,电话再次响起。 顾母与宋家的电话接连打来,顾时宴心中烦躁,在望见屏幕上的宋晚二字时,还是滑动手指挂断了电话。 他现在脑子很乱,这样的情况并不在他的预料之中。可是当这件事情真的发生了,他心里的第一反应却是: 宋茉也知道这件事了吗?她也看到网络上的热搜视频了吗? 顾时宴只觉得心中异常矛盾。 他讨厌宋茉,却又三番四覆地梦到她。梦中的情感延伸到现实,让他分不清真与假。 而如今他的丑闻被爆出。他最先担忧的不是集团股价的下滑,也不是宋晚可能面临的嘲讽与指责,而是宋茉的想法。 她如果看到了网上的视频,看到他与宋晚的亲密接触,她心中会怎么想? 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顾时宴想起从前与别的女人走的近些时,宋茉红着双眼对他的质问,在得到他敷衍的回答后,如一头被逼疯的小兽,歇斯底里却又无可奈何。 那时的他只觉得厌烦极了。 可如果这次她也像从前那样与他闹一通脾气,他不会再生气,反倒是会松一口气。 毕竟这一次被曝光的所有,都是真的。 顾时宴一连打了数个电话让人压下热搜,只是背后似是有人推波助澜,每当热搜刚刚压下,却又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股劲儿,再次将那个刺眼的词条顶上了第一的位置。 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一直持续到中午,顾时宴打完一个电话后,别墅的大门被人从外打开。 宋茉缓步走入,高跟鞋敲击在大理石面上发出好听的脆响。 顾时宴身子僵了僵,朝门口望去。 宋茉神色如常,脸上没有他预料的生气与难过。而是平静地看了他一眼,低头换下了鞋子。 她自顾自走向厨房,倒了一杯温水,慢慢地喝着。 顾时宴喉间有些干涩,喉结滚了滚,还是开口说道:“你……” 宋茉转过头来望他,似是要等他把话说完。 顾时宴却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好半晌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都看到了?” “顾总说的是你和宋晚热吻的视频吗?”宋茉点了点头,表情没有丝毫变化:“看到了。” 顾时宴死死盯着她的脸,想从上面找到一丝一毫刻意伪装而出的淡然,可惜他并没有找到。 眼前的宋茉低头泡着茶,跟他聊起他出轨的视频,淡定的像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 这样毫不在意的姿态,让顾时宴心中涌现出一股莫名的恐慌。 她不在意他的出轨,即使他跟宋晚之间并没有实质性的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她更不在意他的解释,甚至从进门开始,就没有打算先提起这件事来。 她不在乎他爱不爱她,可明明从前,她会拼命向失了记忆的他证明他们曾经多么的相爱,证明他们从前对彼此深切的感情。 她害怕他失去记忆后连对她的爱意也一同消失。 可如今,他真真切切看到她如今清澈的眸中再没有对他的半分爱意。 顾时宴又一次的想起兄弟们的打趣,想起他们笑着说:“就算地球不转了,宋茉也不可能不爱你。” 可他这一次,却有些不相信了。 他头一次想让宋茉像从前那样,发疯般质问他,哭喊着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起码这样,还能证明她依旧在乎他。 顾时宴心底一团乱麻,他纵横名利场多年,精于算计,如今却理不清自己的内心。 “这件事情是我的问题,该给你的补偿不会少。” 宋茉点了点头,为自己斟了一杯茶,“顾总对于感情之外的承诺,我还是相信的。” “你心中有气不妨说出来,何必这样阴阳怪气。” 闻言,宋茉有些好笑地望了他一眼,“我没有生气,这话也不是阴阳怪气,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她又有什么好生气的呢,毕竟这条新闻可是她放出去的。 她已经决定与顾时宴离婚,而男方婚内出轨,她可以分到更多的财产。 谁又会和钱过不去呢? 况且这次爆料,她为的不单单是钱。 宋茉心情不错,端着茶杯走到顾时宴的面前,慢慢坐下。 “我看了热搜,如今那段视频的影响力不是轻易可以压下的。如果再任由它发展,顾氏集团的股价恐怕会一路下滑。” 这样略带关心的话说出口,让顾时宴的脸色缓和了不少,“这件事我会让人处理的。” “常规的处理恐怕不行了。” 宋茉轻轻笑了笑,“不如我给顾总出个主意吧。” 这一声声顾总叫得顾时宴心烦,可如今却只能压下心底的不适,开口问道:“你有什么办法?” “你借酒消愁,宋家千金却借此机会勾引你,而你却因醉酒的缘故将她错认成了妻子,闹出这样的差错。” “不行。”话音未落,顾时宴已经皱眉否决。 宋茉却没有理会他,“这几年顾宋两家的商业联系在慢慢减少,你将这事推到宋晚的身上,保住了顾氏的股市,也不怕宋家的反扑。” 顾时宴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怪不得此事一出,你看不出任何着急与难过。你是不是早就想要利用这件事来对付晚晚,来败坏她的名声!” “你占了她的身份这么多年,心中竟然没有一丝愧疚,甚至屡次三番想要害她!宋茉,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恶毒了?” 宋茉耸了耸肩,毫不在意,“又不是我让宋晚把手放在你腰上的,也不是我让她勾开你的衬衫扣子,更不是我让你们两个亲得难舍难分。” “顾总心中有气,又何必朝我发泄呢?” “够了!” 宋茉看着顾时宴脸上的怒火,不急不缓地喝了口茶,“既然这个提议顾总不同意,那便只有一个办法了。” “放出离婚证的照片,让顾氏集团发布声明,你我二人已经于三个月前离婚,如今你跟宋晚不过是正常的恋爱关系罢了,没有任何过错。” 第二十五章 作为补偿,婚内财产我要八成 “顾总手下那么多高手,连p图都不会吗?”宋茉看了他一眼,“离婚冷静期还有二十多天,过了这二十天,我们就能拿到真的离婚证了。” “如果有人质疑离婚证的真伪,到时候再证实一次就是。” 顾时宴张了张嘴,却是无言以对。 宋茉说得没错,这确实是这件事最好的处理方式。 毕竟他和宋晚的脸已经清晰的出现在视频当中,做不得假的。 可是他却有些犹豫,他下意识想要去寻找别的解决方式。 他不想将他与宋茉离婚的消息公之于众,他不想让别人知道,宋茉已经不是他的妻子。 这个想法一出,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宋茉将杯中的茶饮尽,脸上挂着浅淡的笑容,“顾总可以考虑考虑,如今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作为补偿,婚内财产我要八成。” 说罢,她从身后的包中取出一份文件,递给了顾时宴。 是一份财产分割的补充合同。 把离婚的事抬到明面上,对她而言有利无害。她与顾时宴离婚的消息迟早都要传出去,如今倒是能让她早些与他们划清界限,也少些变故与事端。 与顾时宴谈条件,比跟宋父交易,等着他那些虚无缥缈的承诺要靠谱得多。 顾时宴望着面前的补充合同,却没有第一时间接过。 心中莫名出现的无力感越发明显,混着些许愤怒直冲大脑,让他的头也跟着疼了起来。 宋茉见他没有动作,将手中的文件放到了桌上,慢慢推到顾时宴的面前。 她不见丝毫急切,甚至又给自己倒了杯茶。 顾时宴望着他,终于说出了心底早就想问出的话:“你就这么着急想跟我离婚?” 宋茉闻言却是摇了摇头,“我们已经签了离婚协议书,离婚不过是时间问题。相信顾总心中也清楚,我的这个提议无论对谁而言都没有任何弊端。” 顾时宴捏着拳,望着眼前无比冷静,似是跟他进行商业谈判的宋茉,身子寸寸僵硬。 无论宋茉怎么说,他却能感受到,她迫切想要离开的心思。 她想要离开这个家, 更想要远离他。 顾时宴拿起桌上的补充协议,视线草草扫过上面的文字,白纸黑字无比清晰,如今却像是晦涩难懂的字符。 指尖不断用力,被他捏住的纸张已经皱得不像样子。 他没有抬头,声音有些发闷:“你是不是真的和那个宠物医生有了感情?” “顾总,”宋茉有些不耐,出言打断了他,“如果你认为我也出轨了,就请拿出证据。” “现在是你在酒吧中跟宋晚吻得不知天地为何物,是你出轨被拍牵连了所有人,还请顾总认清现实。” 她冷淡的声音在耳畔不断回响,不疾不徐,音调平稳,依旧带着莫名能让人安静平和下来的力量。 可顾时宴此时听着她仿佛毫不关己的声音,看着她淡然自若的眉眼,心底的燥意却像是被突然点燃,在一瞬间吞噬了他的理智。 他利落地在那份文件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将它狠狠摔回桌面之上,“那我就如你所愿。” 说罢,起身头也不回地上了楼。 商业场上最忌如此剧烈的情绪波动,顾时宴自诩是个能把控一切,喜怒不形于色的顶级商人。 可当他面对宋茉时,这么多年建立起来的防线与伪装尽数失效。自从她打电话向他提出离婚的那晚起,他的情绪便从未停歇地起伏着,如此强烈的变化几乎要把他逼疯。 顾时宴狠狠甩上了房门,“咚”的一声巨响回荡在安静的别墅之中。 宋茉垂下了眼,神色未变,呷了一口杯中的茶。 茶的清香萦绕在唇齿间,顺着嗓子没入身体,整个人好似都通透起来了。 她拿起手机,拨打了宋父的电话。 手机忙音响了十几声,那边才接起。 “我已经和顾时宴谈好了,发布的声明中我和他的离婚时间会提前三个月,而那时的宋晚还在英国留学未归,无论如何都不会再牵扯上她。” “如此,你也不用费力去处理关于她回国逼宫的传言了,我帮了你这么多却不打算涨价,世上没有比我更好的合作者了。” 电话那头一直没有说话,宋茉也不在乎,径直说了下去:“我们之前谈好的三个亿,在顾氏声明发出前,我要看到其中的一半。” “剩下的一半,在我将集团事务彻底交接完成,与顾时宴离婚后,希望您能准时打到我的卡上。” 话落,那边依旧没有说话,直接挂断了电话。 宋茉低头望着被挂断的电话,轻轻勾了勾唇角。 她不怕如今的宋父不信守承诺,毕竟顾时宴与宋晚的丑事一出,所有媒体的目光已经尽数对准了她。 她作为顾时宴名义上的妻子,所说的话可要比当事人的声明重要得多。 思忖间,手机震动一声,屏幕亮起。 是银行卡转入1.5亿元的信息。 宋茉摁灭了手机,拿着茶杯哼着歌上了楼。 一直到夜幕降临,整个别墅内再无一人说话。天彻底黑了下来,顾时宴忍着头疼,顶着一头杂乱的头发打开了房门。 门外漆黑一片,连客厅的灯都没有开。 顾时宴一怔,下意识朝走廊尽头望去,一眼望见了从宋茉房门下溢出的灯光。 她没有离开,却也没有出过房间。 空荡的胃适时抽痛起来,让他狠狠皱了皱眉。 一天没有吃饭,心中持续性的烦躁让他那被宋茉养好多年的胃病再次复发。不过短短几秒,他的额间便已经沁出了汗珠。 他本是出来吃饭的,往常这个时间点,宋茉早已做好了饭让人送到了他的公司。 即使他下令不让她进入公司,她的药膳却从未断过。 而他许久没有回别墅住,也不知道别墅内请的阿姨在哪里,晚上会不会做饭。 顾时宴扶着二楼的栏杆,胃部强烈的疼痛让他几乎难以移动,下一刻,走廊尽头的房门却突然被人打开。 宋茉低头在手机上浏览着什么,走了几步才看见黑暗中的顾时宴。她被吓了一跳,当即抬手打开了二楼的灯。 顾时宴隐忍的表情映入她的眼底。 宋茉望着他微微弯着腰扶住栏杆的动作,已然猜到了什么,却是没有跟他说半句话,越过他下了楼,走入厨房中。 第二十六章 胃病犯了就去吃药,跟我说有什么用 胃部难忍的疼痛消失一瞬,厨房中的切菜声很快响起,顾时宴站在高处望着宋茉忙碌的背影,心情顿时缓和起来。 他扶着墙壁慢慢走下楼梯,听着厨房内时不时响起的声音,仰头靠在沙发上慢慢闭上了眼睛。 这是他第一次觉得,做菜的声音竟这般助眠。 厨房中忙碌的声音持续了许久,可几乎是在那声音消失的一瞬间,顾时宴便睁开了双眼。 正巧看到宋茉用托盘端着一个汤碗朝外走出,而饭桌上已经摆上了数个菜。 只是宋茉没有看他一眼,也没有招呼他过去吃饭,便已经自顾自坐在了餐桌前。 顾时宴不免生出了几分尴尬,他坐在沙发上等了一会儿,却听见宋茉已经开始动筷子的声音,终是按捺不住站起身来,坐到了她的对面。 他低头望着桌上的菜,脸色顿时变了。 水煮肉片、辣子鸡、红烧蹄髈还有一道蒜蓉青菜,重辣重油,唯有那道青菜看起来清淡一些。 只是这些菜怎么看,都不是他一个病人能吃的。 宋茉面前有一小碗米饭,而他的面前却什么都没有,甚至没有筷子。 “你什么意思?” 宋茉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饿了吃饭,有什么问题吗?” 她本就是个肉食主义者,又偏爱辣口,从前的顾时宴虽不愿让她多吃这些重油重盐的菜,却依旧会每周陪她去吃上一两回。只是他却不爱这些,吃得极少。 后来他在集团打拼,忙出胃病后,她平日的饮食也跟着他渐渐更换成清淡健康的菜肴。 可顾时宴却第一次无比严肃地看着她,他说永远不要为了迁就别人而委屈了自己,哪怕这个人是他。 从那之后,他得空时依旧会带她去各个有名的川菜馆,他喝着饮料,坐在对面笑望着她大快朵颐。 只是他的忠告,她还是没有听进去。 婚后为了调养顾时宴的身体,她日日研究药膳,做的菜也更加健康,却实在寡淡。这三年来,她再也没有吃过这样辛辣重口的食物。 她想这一口已经想疯了,如今看着这一桌的菜,甚至想去开一瓶酒。 她也确实这么做了。 顾时宴望着她转身拿了瓶酒回来,脸色更难看了些,“你应该知道,我不吃辣的。” 宋茉一愣,这才明白顾时宴的意思,“你晚上没有吃饭吗?” 她确实没注意到顾时宴吃没吃饭,他回别墅养伤,顾母竟然都没有雇几个营养师来专门给他调养身体吗? 这个时间点,她还以为他早已吃过了饭,如今坐在这儿,不过是为了给她找不痛快罢了。 顾时宴看着宋茉脸上的迷茫,这样下意识表现出来的样子是做不得假的。 她的注意不再放到他的身上,她不知道他一整天都没有吃饭,不在乎他的伤口还疼不疼,甚至他的胃病犯了,她也不再有一句关心。 如果是从前的宋茉,这短短的一个下午内恐怕会来照顾他许多次。细致的为他涂药,比他自己更害怕伤口发炎,更是会早早准备食材,为他煲汤煮粥。 即使他表达出被打扰的不满,她却依旧是温柔地笑着,将一切都照料得极好。 这样巨大的反差,让他心头一空,瞬间被恐慌包裹。 对面的宋茉皱了皱眉,还是将那盘蒜蓉青菜往他面前推了推,“那你就吃点菜吧,厨房有米饭,你可以自己去盛。” 顾时宴的眼底晦暗不明,他望着低头吃得正香的宋茉,轻声开口:“宋茉,我的胃病犯了。” 宋茉夹菜的动作却没有丝毫停滞,“胃病犯了就去吃药,跟我说有什么用,我又不是医生。” 话音未落,顾时宴却猛地站起了身。凳子剐蹭在地面上发出一道刺耳的声响,他大步朝一旁走去,坐在沙发上不再说话。 莫名其妙。 宋茉懒得理他,继续吃着饭,那盘辣子鸡几乎快要光盘。 数十分钟的沉默中,只有筷子与瓷碗的碰撞声和宋茉的咀嚼声。 当顾时宴终于忍不住要自己去拿胃药时,门铃响了。 宋茉咽下最后一口饭,起身开了门。 她与宋晚通红的双眼对了个正着。 宋茉脸上划过一抹厌烦,顺手关了门。 宋晚跑过餐桌,看到上面的剩菜后一愣,转而冲向了沙发上的顾时宴。 顾时宴的脸色极差,见她来只是懒懒地掀起眼皮,却让宋晚直接哭出了声。 她转头看向门口的宋茉,质问道:“阿宴伤还没好,需要清淡饮食,你就让他吃这些?!” “他脸色这样差,都是因为吃了你这些破菜!你怎么如此狠心,怎么能这样对他!” 宋茉望着她,嗓音淡淡:“他没吃我做的菜,这些破菜都是我自己吃掉的。” “他现在这样子,应该是饿得胃病犯了。” “你!” 宋晚气得发抖,吼道:“治疗胃病的药在哪里!” 宋茉指了指角落处的柜子。 吃了药,顾时宴的脸色才缓和一些。他声音有些疲惫,不愿再看宋茉一眼,而是望着眼前的宋晚,抬手为她拨了拨凌乱的发丝。 “晚晚,让你担心了。” 不远处的宋茉哂笑一声,“宋家离这里就几步路的距离,你莫不是属蜗牛的,一直爬到天黑了才来。” 顾时宴表情微变,下一瞬,宋晚却是痛哭着扯住了他的衣袖。 “酒吧这件事一出,我名声扫地。” 第二十七章 我是宋晚,不是你口中的什么茉茉! 顾时宴望着眼前梨花带雨的宋晚,心疼不已。 她如今没有了平日中的坚强与镇定,而是脆弱得像是一朵一碰就要碎掉的花,顾时宴将她抱在怀中,安抚地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 他望向一旁的宋茉,眼底闪过纠结与隐忍,欲言又止后,还是轻声对宋晚道:“放心吧,我有办法,这件事不会再伤害到你了。” 宋晚从他的怀中抬起头来,一双水盈盈的眼睛迸发出欣喜的光芒,“真的吗,阿宴你有办法?” 顾时宴笑着点头,大掌抚摸着她的发丝,将她紧紧抱在怀中。 宋晚将下巴搭在顾时宴的肩膀上,朝宋茉露出了一个害羞而带着快意的笑容。 宋茉抬头望了眼客厅角落处隐晦的监控摄像头,笑了笑没有说话,转头上了楼。 无论如何,她与顾时宴现在依旧是合法的夫妻,他出轨的证据越多,对她而言百利而无一害。 顾氏集团的声明很快发出,第二日清晨,顾氏继承人与其夫人早已离婚的消息便取代了昨日的词条,冲上了第一的位置。 这个结果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 毕竟宋茉在上流圈子中可是出了名的舔狗,如今消息一出,倒是有不少人心存怀疑。 他们见过的舔狗很多,但舔成宋茉这样的倒是少见,她竟也舍得松口离婚? 别墅里的阿姨做了早饭,宋茉收拾好下楼时,宋晚已经坐在了餐桌前。 她昨晚没有离开,在这里过了夜。 宋晚见她下楼,放下手中的刀叉,对她露出了一个笑容。她挺直了脊背,微抬着下巴,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宋晚自回家后便是一副对钱权嫉恶如仇,骄傲于自己摸爬滚打多年的自强不息模样。她厌恶豪门之内的勾心斗角,更不屑于攀比抢夺。 今天,还是宋茉第一次在她的脸上看到这样赤裸裸的挑衅。 “宋茉姐,阿宴发出的那条声明不仅是为了我,也是为了顾氏的利益,你应该不会生气吧?” “不生气。” 这个提议是她提起的,甚至声明内容都与她说得一般无二,她又怎么可能生气? 钱已经到手,她今天可要出去庆祝一下。 宋晚见宋茉随口回答后便坐在了餐桌前,神色如常地切起了牛排,脸上的笑容微微有些僵硬。 阿宴为了保住她的声誉,甚至都能扯谎告诉大家他早已跟宋茉离婚,如今宋茉心里一点也不生气,她是无论如何也不相信的。 如今这般,不过是惨败之后刻意伪装的镇定,来保护她自己那可怜的自尊心罢了。 宋晚脸上的笑容恢复如常,见顾时宴也下了楼,当即欢快地招手道:“阿宴,快来吃早饭,不然待会儿该凉了。” 顾时宴露出了一个极淡的笑容,坐到了她的身旁。 两人将对面的宋茉当成了空气,动作亲昵地说起了话。 宋晚笑着盛了一碗粥,送到顾时宴的身前:“你胃病还没好,我特意让阿姨煮了粥。”她顿了顿,有些羞赧道:“我也不知道你爱喝什么粥,就自作主张地煮了海鲜粥。” 宋茉拿着刀叉的手一顿,表情却没有什么变化。 “晚晚爱喝的,我都喜欢。” 顾时宴朝宋晚笑了笑,见对方已经将盛着粥的勺子递到了他的唇边,便低头喝下了她喂来的粥。 见他喝下,宋晚的眸中当即迸发出了欣喜的光,期待道:“怎么样,好喝吗?这是我最爱喝的粥了,我可是起了个大早在旁边看着阿姨煮出来的。” 顾时宴的表情却有些空洞,他望着宋晚略带娇憨的表情,头却又开始隐隐作痛。 好像从前在哪里见过一样。 海鲜粥的鲜甜萦绕在唇齿间,他的耳边出现了沙沙作响的忙音,好似有另一道女声从极远处传来,空荡而缥缈,也问出了和宋晚一样的问题。 顾时宴怔了怔,下意识开口:“这粥原来这么鲜,怪不得茉茉爱喝呢,我们茉茉的品味就是好。” “哐当——” 宋茉手中的刀叉滑落,撞击在盘子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顾时宴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唤醒,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 宋晚的眼圈瞬间红了,笑意彻底僵在了脸上,又转眼消失不见。 她将勺子摔回碗中,溅起的粥落在宋茉的身上,让宋茉瞬间皱起了眉。 “你看清楚你身边的人是谁,我是宋晚!不是你口中的什么茉茉!” 她的声音有些尖利,穿透性极强,甚至震得耳膜有些难受。 顾时宴的视线却落在宋茉被溅上粥的衣襟上,下意识皱了皱眉。 宋晚见他这样,声音中甚至带上了哭腔,“顾时宴!” “我为了你从家中跑出,甚至早早便给你准备食材熬粥,你为什么要这么羞辱我!” 顾时宴这才回过头来看她,头疼得更剧烈了,心中也染上了几抹烦躁:“我只是说顺嘴了而已,你何必这样大吵大闹。” 说顺嘴? 就算她被父亲母亲送出国留学三年,也知道他与宋茉的婚姻不过形同虚设罢了。 他心里没有宋茉,这么多年更是躲得远远的,哪里还会主动叫她的名字,又怎么可能会叫顺嘴! 甚至叫的还是茉茉二字,如此亲昵! 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般不断从她的脸颊滑落,怎么也止不住。她定定望着顾时宴,任由泪水浸湿了脸庞,双唇紧咬着,一副隐忍到极致的委屈模样。 顾时宴心头一软,叹了口气将她脸颊的泪水抹去,“是我错了,我脑子糊涂了。” “别哭了,哭花了脸可就不好看了。” 宋晚吸了吸鼻子,“如果下次再这样,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顾时宴笑着点了点头,“我记得你喜欢吃鱼,下午我亲自下厨,给你做水煮鱼怎么样?” “就当是我的补偿。” “这是我学会的第一道菜,你还没尝过吧?” 在宋晚的惊叹声中,宋茉的手指却倏然一紧。 这道水煮鱼,是顾时宴特意为她学做的第一道菜。 他这样一个讨厌吃辣的人,尽管经常在厨房中被辣椒呛得流眼泪,却还是坚持看着菜谱,一点点摸索着做出了这道菜。 她不知道他到底在厨房中尝试了多少次,也不知道他被菜刀划出多少伤口,这些他从未跟她提起过。 只是在她二十二岁的生日宴会上,在金碧辉煌的宴会厅中,他笑着端出了一份看起来与四周环境极为不符的水煮鱼。 从未下过厨,对烹饪一窍不通的他,却将每一片鱼肉都片得晶莹剔透,厚薄一致,而那份水煮鱼,是她吃过全天下最好吃的水煮鱼。 她从不吝啬分享自己内心的感动与喜悦,而向来张扬的他头一次害羞地挠了挠头,眼底的光却极为耀眼。 他认真地盯着她,声音坚定有力:“这道菜,我只为茉茉一人而做。” 而现在,他要做给另一个人了。 宋茉突然没了心情,她擦了擦嘴,起身离开。 顾时宴却突然叫住了她: “你不是会做饭吗,等会儿把需要的食材都给我洗切完备好。” 第二十八章 你不怕我下药吗? 话落,宋晚也跟着得意地笑了起来,“谢谢宋茉姐了,阿宴坚持要给我做菜吃,我也没办法,只能麻烦你了。” 宋茉望着她,冷笑道:“你就不怕我在里面下药吗?” “毕竟我有过这样的前科,你心里不是最清楚的吗?” 宋茉的表情彻底冷了下来。 记得宋晚刚被宋父带回家那天,她也曾心怀愧疚,望着这个瘦弱胆怯的妹妹心生怜惜。 即使占了宋晚的位置并非是她的过错,可她毕竟代替她在宋家长大成人,她为了拉进和宋晚的关系,亲手做了一碗花生酪给她。 那晚,宋晚上吐下泻,甚至最后吐出的水中已经带上了血丝。 宋晚脸色苍白,无比虚弱,却还是一口咬定是那碗花生酪的问题。 她有口难辩,被曾经的家人们彻底厌弃。 也是那一晚,她清楚的知道,宋晚远没有表面看上去的那般乖巧干净,正直无暇。 宋晚显然听出了她的意有所指,脸上的笑容慢慢隐去。她张了张嘴刚想说些什么,却被身边的怒喝声打断:“你不愿意直说便是,何必要吓唬晚晚。” 顾时宴的脸上又恢复了宋茉所熟悉的厌烦,一双凉薄的眸子望来,脸色阴沉得吓人。 宋茉与他对视着,心底那股在听到他无意间说出的茉茉后,刚刚掀起的难过又在刹那间烟消云散。 她沉默地望了他一眼,甚至连一丝情绪都不愿给他,转身上了楼。 片刻后,宋茉换下了被宋晚弄脏的衣服,穿着一条露背的丝绒长裙款步下楼,随手套上了一件毛绒大衣便准备出门。 顾时宴紧紧盯着她裸露在外的后背,手中的勺子几乎要弯折。 她最近,似乎很不愿待在家里。 顾时宴终是没忍住,出言问道:“你要去哪?” 宋茉的心情看起来好了不少,回头朝两人莞尔一笑,“毕竟为了那条声明,宋鸿德给了我那么多钱,你也签了财产分割书,我当然是要出去挥霍放松。” “你俩好好玩,拜拜。” 说罢,宋茉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别墅,大门被重重关上,独留屋内一片压抑的死寂。 顾时宴盯着紧闭的大门,脸色极为阴沉。宋晚却还没从刚刚的话中回过神来,过了许久,她才转头望向身边的顾时宴。 凭什么! 她才是宋家亲生的孩子,宋家的所有财产都跟宋茉没有半分干系,父亲竟真的给了她钱! 宋晚紧紧攥起了拳,手臂甚至微微发着颤,可脸上的表情却无比可怜,带着几分被保护后的无措与愧疚。 顾时宴将她轻轻抱在怀中,“你才刚刚回到宋家,外界的流言蜚语太多了,我不想让你受任何伤害。况且这一次,你本就是因为我而受牵连。” “宋茉这个将钱权视作一切的女人,不可能轻易与宋家划清界限,也不会轻易与我离婚。只要她还在这里,那些钱迟早会被我重新拿回来。” 宋晚的心渐渐平复下来。 顾时宴说得没错,她虽刚刚回国,与宋茉接触没几天,可在英国的这些年,她早已将她了解了个透彻。 宋茉对顾时宴那样浓烈的爱意,不是短短几日便可消失的。 纵使她借助小九让他们两人离心,可宋茉依旧还对他留有感情,不然为何一直赖在阿宴的别墅中不走。 如果她真的铁了心要离婚,只怕签署离婚协议书的那天,她就已经从别墅中搬出去了。 现在还留在这里,不过是想找机会与阿宴修复感情罢了。 想到这里,宋晚终于露出了一抹真切的笑意,她抬起双臂抱住了顾时宴的腰身:“好,晚晚都听阿宴的。” 顾时宴低头望着她柔软的发丝,心中生出了一抹异样。 自从酒吧那晚之后,宋晚待他显然要比从前亲昵,举动也越界了许多。 还记得从前的她满脸严肃地望着他,语气认真:“我只把你当做哥哥看待,更何况你已经结婚了,我没有别的想法,也不敢有。” “你也不要试图用你的钱来砸我,我从前虽然一贫如洗,却活得自在,我用自己的双手挣钱,也把我自己养得很好。” “我讨厌极了你们这些动不动只会用钱来解决一切的人!” 顾时宴回想起那段监控录像中,宋晚微勾着解开他衬衫扣子的手指,眸光暗了暗。 他抬起宋晚的下巴,低头吻了上去。 ...... 宋茉让小澜驱车直奔机场,车刚刚停稳,手机便响了起来。 宋茉接听后,那边响起一道嗓门极大的女声,“这是忙着给你家那位皇帝做饭了吗,来接我都迟到!” “这就来了。”宋茉笑了笑没有回答,挂断电话快步走进了机场。 一个戴着墨镜,烫着酒红色大波浪的女人看到她后,当即挥了挥手,“茉茉,我在这儿!” 她拖着两个大箱子,有些狼狈地朝宋茉跑了过来,还没站稳,便已经摘下了墨镜抱怨道:“我好不容易回国,让你来接我下,你竟然还迟到了!” “罚你,马上带我去吃顿大餐!” 宋茉望着沈昭颜委屈的模样,当即笑出了声,“衣服被人弄脏了,出门晚了点。” 她接过沈昭颜手中的行李箱,带着她向外走去,“走,姐带你吃好的去!” 沈昭颜也笑了起来,妖娆明艳的脸庞下却隐着几分担忧:“你跟顾时宴如今怎么样了?” “我知道我劝不动你,可是当时你们的婚礼,他甚至都不愿意出席。你在那么多宾客面前,和一个木偶完成了婚礼的所有流程,他从未在乎过你的脸面。” “茉茉,失了记忆的顾时宴已经不值得你爱了。你这么多年来对他的照顾,也足够还他当年护你的恩情了。” 第二十九章 他会不会后悔? 即使时隔多年,沈昭颜再次提起此事时,眼底依旧是浓重到难以化开的心疼。 当年她着急出国,却还是为了参加宋茉的婚礼而推迟了几天。 她激动而期待,满心欢喜地来参加了她最好的朋友的婚礼,看到的却是宋茉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台上,红着眼眶,拼命维持着脸上得体的笑容。 在宾客越来越大的议论声中,宋茉忍住了将要夺眶而出的泪水。她走到宴会厅的角落,拿起了用于装饰的木偶人,将它搬到台上,放在了自己的身边。 一个没有新郎的婚礼,一个全程由木偶人代替新郎的婚礼,何其荒谬,何其可笑! 这场看似隆重的婚礼成了一场彻彻底底的笑话。 而宋茉,也成了这场笑话中最大的笑柄。 她看见了宋茉强装出的笑容里泛着的苦,她的心里也跟着疼了起来。甚至如今再次回想起那个场景,还是让她忍不住落下泪来。 “我跟顾时宴离婚了,现在还在离婚冷静期内。” 话落,沈昭颜猛地抬起头,愣愣地望着她。先前落下的泪还在脸颊上蜿蜒,显得她此时有几分滑稽。 宋茉没忍住笑了起来,“哭什么,我离婚你这么难过做什么?” 她拉住沈昭颜的胳膊将她带上了车,“走,咱们吃大餐去!” 直至车子驶出很远,沈昭颜才将将回过神来。她没有说话,而是侧头悄悄观察着宋茉的表情,后者却是回给她一个真切柔和的笑意。 她在国外的这几年里时常关注着宋茉的情况,也知道宋茉婚后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只是宋家有意不让她继续和宋茉联系,宋茉一心照料顾时宴,对她的联系也慢慢减少,她也只能在心里干着急。 如今她在国外的学业与商业项目都彻底结束,她便一刻不停地回了国。 只是坚持了这么多年的宋茉,怎么突然要放手了? 沈昭颜心中疑惑,却是无比开心,连表情都带上了些许喜色。 宋茉朝她笑了笑,温声道:“去了餐厅我再慢慢跟你说。” 下了车,宋茉让小澜先将沈昭颜的行礼送回家去,随即带着沈昭颜进了餐厅。 她按照她从前的喜好,点了一桌子菜,望着对面沈昭颜无比期盼的眼神,才慢慢开口道:“他出轨了。” “在我们结婚前,宋家就已经认回了他们的亲生女儿,却瞒了我三年。”宋茉夹了一块红烧肉,口齿不清道:“结婚后顾时宴没碰过我,却时不时就飞去伦敦陪宋晚,前几天他们在酒吧激吻被拍了。” 几句话将这几年的一切说了个清楚,沈昭颜的表情从震惊到心疼,最后变成再也抑制不住的愤怒。 “奶奶的,他们怎么能这么对你!”沈昭颜拍着桌子,嗓音陡然拔高:“我早就看这顾宋两家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不要再跟他们牵扯上关系了,搬来我家吧,我养你!” 宋茉心中一暖,“放心吧,我不会让自己吃亏的。等我哪天真的吃不起饭了,肯定赖在你家不走了。” 她跟宋父的交易还没完成,等跟顾时宴离婚后,她就立刻搬走。 沈昭颜闻言,这才稍稍收敛了怒意,朝餐厅中的众人投去抱歉的目光。 她吃了几口饭,从前爱吃的菜肴如今却尝不出滋味。沈昭颜思索一阵,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从自己的包包中翻出了一张名片,递给了宋茉。 宋茉有些讶异,伸手接过。 沈昭颜点了点头,“你应该听说过吧,近几年发展势头极猛,也是第一个将完善的ai技术融入医学研究、医疗器械之中的。” “听说集团总裁是白手起家,”沈昭颜一脸坏笑地朝她挑了挑眉,“我在国外见过他,很年轻,长得比顾时宴还惊艳,帅得人神共愤,是你的菜哦。” 宋茉却并不怎么感兴趣,随口道:“我现在连婚都还没离呢,你就急着让我去找男人啊?” 沈昭颜望着她,就像望着自家不争气的闺女,“这不是先预备着嘛,我打听过了,他还是母胎solo哦~” 沈昭颜翻了个白眼,“怎么说话呢,人家那是洁身自好!” 她咳嗽一声,神色终于微微正式起来,“不跟你开玩笑了,如今那个真千金回来了,想必你在宋氏集团也待不久了。” “怎么样,想不想跳槽?” 宋茉点了点桌上的名片,“云莫这几年确实有跟顾氏并驾齐驱的感觉,只是顾氏早已定型,而云莫却还有很多可能。” 她望着沈昭颜满意的表情,轻轻抬了抬眉,“你家入股了吧。” 沈昭颜笑了起来,“就知道瞒不过你!” “我爸确实是云莫的股东之一,我参观过他们在海外的分公司,非常不错。创始人是个有手段有长远目光的人,以我多年的直觉来看,它的发展远远不止于此。” “怎么样,要不要介绍你入职?” 宋茉心中有了思量。 她这几天就要回集团将遗留的项目全部交接,她也不打算再留在宋氏集团,等手中所有的工作全部交接完成后,她便要提出离职了。 钢琴是她的梦想,只是如今她还在复健,她的确需要一个暂时落脚的地方。 宋茉思忖再三,还是点了点头,“等我把事情交接得差不多了,我就去面试。” 沈昭颜嘿嘿一笑,心情顿时舒畅了。 她低头猛吃了几口,嘴中含糊不清道:“你说顾时宴如果有一天真的恢复了记忆,想着这三年来对你的种种,他会不会后悔?” 她叹了口气,脸上却全是幸灾乐祸:“终于把心心念念的老婆娶回了家,结果没了记忆,轻信了谣言和他母亲的歪话,把爱人视作仇人对待,你说他会不会后悔?” 第三十章 我也该奔向新生活了! 宋茉脸上的表情凝固一瞬,却是垂眸笑着摇了摇头,“或许吧。” 她回想起先前在别墅中,顾时宴脱口而出的那句话,那句曾和她说过,也曾让她记忆深刻的话,又对沈昭颜补了句: “从前我无比期盼他恢复记忆,可如今,我倒觉得这样也挺好的。” 沈昭颜一愣,下意识问道:“为什么?” 宋茉没有立刻回答,反倒是沉默下来。 她与顾时宴之间再无可能,这三年间发生的一切依旧历历在目。她永远也忘不了那个晚上,她抱着奄奄一息的小九跌倒了数次,狂奔向医院。 也永远忘不了他对宋晚的保护,他一把将小九骨灰打翻在地的样子。从那之后的夜深人静时,她时常哭着醒来,泪水早已打湿了枕头。 她不可能再原谅他了,她若是原谅了他,怎么能对得起痛苦死去的小九,怎么能对得起这三年间卑微到骨子里的自己? 可相爱了这么多年,早已深入骨髓的爱意与习惯却并不是短短几日可以全部消失的。当她看到顾时宴又露出从前她所熟悉的神情时,说起曾对她所说过的情话时,心却依旧不由自主的期待起来。 这样的期待,在这三年里已经成了她的身体本能。 期盼无数次落空后的绝望,让她绝望厌倦,甚至产生了几分害怕。 她曾无数次问过自己,如果顾时宴真的想起了曾经的全部,她真的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继续爱他吗? 她不能。 所以不如就这样好聚好散,恨得彻底。 宋茉朝沈昭颜露出了一抹笑,“我也该奔向新生活了!” 这抹灵动而明媚的笑容晃花了沈昭颜的眼睛,却让她的眼眶顿时红了起来。 宋茉有些无奈,“怎么又哭了,看来之前的我在你心里真的是惨绝人寰啊。” 沈昭颜没说话,低头猛地扒了几口饭,连形象也顾不上了。 宋茉带她吃完饭后又去奢侈品店扫荡了一圈,随即跟着沈昭颜回了家。 她今晚就不回别墅了,她们两人多年未见,还有很多话想说。 宋茉躺在床上,回复完温简的微信后,顺手打开了朋友圈。 往下划了几下,手指却慢慢顿住。 屏幕中央的照片里,是一碗被火红色辣椒铺满的水煮鱼。 照片中,水煮鱼的四周被P上了许多可爱的贴纸,宋晚在这条朋友圈上配了文: “某位不听话病人一下午的劳动成果,我宣布,这是我吃过的世界上最好吃的水煮鱼~!” 宋茉默默点了个赞,手机却被刚从浴室出来的沈昭颜夺走。她皱眉看了眼屏幕,表情瞬间扭曲起来: “这菜看着就恶心,呕!” 她将手机息屏放在一边,动作轻巧地钻进宋茉的被窝,“睡前不能看这些恶心的东西,会做噩梦的!” 宋茉被她的模样逗笑了,两人窝在被窝里,聊起了从前的趣事,很快将一切都抛之脑后。 另一边,先前安静的别墅内如今却嘈杂热闹,无数瓶酒被打开,摆满了整张桌子。 陆绎手中举着酒杯,对顾时宴道:“宴哥,为了庆祝你出院,兄弟我敬你一杯!” “你现在虽然是个病号,喝不了酒,兄弟们却也不能轻易放过你!”他看了看别墅内的其他人,将桌上唯一一杯饮料递给了顾时宴,“你就喝这个,今晚我们不醉不归!” 顾时宴勾唇笑了笑,竟当真接过了那杯橙汁,轻轻抿了一口。 一旁的宋晚却是皱了皱眉道:“阿宴,你不是不爱喝橙汁吗?” 陆绎已经喝得满脸通红,顺口接话:“他哪是不爱喝橙汁啊,他那是只爱喝鲜榨的橙汁,毕竟从前有个人跟他说过,外面卖的工业橙汁不健康,便整日用橙子来给他鲜榨了喝,嘴都喝叼了。” “这杯也是我刚让阿姨帮他榨的。” 话音落下,他见没人搭话,缓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说错了话。 他打了个酒嗝,脸上的笑有些牵强,“喝多了喝多了,有点想吐,我去趟厕所。” “站住!” 陆绎起身的动作被打断,只得又坐了回来,深深低下了头。 顾时宴的表情有些疑惑,他的确爱喝橙汁,也只喝新鲜榨取的,只是他口中说的那个人,他却没有丝毫印象。 “你说的她,是谁?” 陆绎瞥了眼顾时宴的脸色,又望向宋晚逐渐淡下来的笑容,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还能是谁, 当然是宋茉! 宋茉对他的印象应该不深,他是小他们两届的学弟,毕了业后直接进入了顾氏集团。 他们在学校时没怎么碰过面,只是顾时宴追求宋茉的事却是轰轰烈烈,整个学校没有人不知道。 后来两人热恋,校园的表白墙上每天都会报道他们之间的互动,俨然成了校园里人人都关注的模范情侣。 这些小事,也是他在那时候知道的。 后来顾时宴出事,顾母却刻意想要抹掉宋茉与顾时宴曾经发生的一切。 顾母给的封口费他已经收了,今晚是他酒劲上头,好在及时回神,可不能再出岔子了。 陆绎打着哈哈,摆了摆手,“还能是谁,当然是伯母啊!” “除了她,还有谁敢这么管你啊!这些你难道都不记得了?” 闻言,顾时宴脸上的表情更迷茫了几分,心底却涌现出一股极为浅淡的失落,淡到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 “我不记得了。” 陆绎佯装镇定地看了他一眼,“他们不是说你只失去了关于宋茉的记忆吗?怎么连你亲妈做过的事都忘记了,宴哥,你要不抽空去医院再看看脑子?” 顾时宴冷着脸瞥了他一眼,气氛却瞬间轻松起来。 宋晚脸上也恢复了笑容,对几人轻声道:“我去趟洗手间。” 等她补好妆回来,却见顾时宴侧脸紧绷,与陆绎说着什么。 而对面的陆绎酒也醒了不少,望着顾时宴的眼中隐着几分担忧。 她心底一沉,不动声色地慢慢靠近,听到了他们两人的谈话。 “难道你的记忆要恢复了吗?” 顾时宴摇了摇头,“我觉得那更像是一场梦。” “不是都说梦境与现实是相反的吗,那般好的宋茉,也只能存在于我的梦境里了。”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被这些梦所影响,我看到她难过的表情,心也会不由自主的疼起来。” 顾时宴的表情越来越茫然,“我明明讨厌极了她,明明想要摆脱她,可当她真的表现出要离开的姿态时,我的身体竟然本能地想要去挽留她。” 第三十一章 宋修明的战绩,有八成都是她的功劳 “哐当——” 宋晚手中的口红滑落,重重摔在了地上。顾时宴与陆绎也察觉到这边的动静,纷纷转头望来。 宋晚弯腰捡起口红,在低头的一瞬间,已经将脸上的表情调整好。 再抬起头,又恢复了平常的笑容。她缓步走到顾时宴身边坐下,有些不好意思道:“手滑了,幸好没有摔断你送我的口红。” 顾时宴却满不在乎,“断了我再送你就好,明天我让助理再多买几套不一样品牌的套盒给你,这样用起来就不心疼了。” 宋晚脸上的笑深了深,将脸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阿宴对我可真好,能不能永远都对我这么好?” 顾时宴笑着捏了捏她的脸,“当然会。” 在一片起哄声中,宋晚将脸埋进顾时宴的胸膛,心满意足地闭上了双眼。 ...... 宋茉跟沈昭颜在一起疯玩了整整三天,其间除了池云舟的问候与温简关于作曲上的问询外,再没有第三个人找她。 她也乐得自在,这三天,她才好像真的从曾经的阴霾中走出,真的再次活了过来。 第四天,宋茉一早起床,踩着细高跟去了公司。 她和顾时宴的冷静期还有二十天,这倒也足够让她将公司的大小事务交接完成了。 高跟鞋的脆响在电梯口响起,让原本有些嘈杂的办公室突然安静了下来。宋茉没有理会他们投来的视线,径直推开了副总裁办公室的门,走了进去。 宋氏集团的副总裁一共有两位,一位是她,一位是她曾经的哥哥宋修明。只不过她这个副总裁是个空有名头的空架子,而宋修明却几乎代领了总裁一职,掌管集团内的大小事务。 因此宋修明的办公室并不跟她在同一层,而是早早搬去了楼上的总裁办公室。 宋茉将门关上后,外面才响起窃窃私语般的议论声。 “她今天怎么来公司了?你们看到顾氏发的声明了吗,她居然已经和顾氏的总裁离婚了!” “穿着打扮怎么也变了,倒是更好看了些。刚才第一眼我甚至都没认出来,还以为是新来的实习生呢。” 旁边那人不屑地切了一声,“她又不是宋家亲生的孩子,离婚是早晚的事。她现在回公司,不过是看自己身后的倚靠全没了,想回公司稳住她的副总裁位置,继续捞点好处罢了。”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她这个副总裁早已名存实亡,被降职也是早晚的事,只怕最后要跟我们坐在一起了呢。” 周围的人闻言齐齐笑了起来,“张姐,以后中午就让她去给我们带饭吃,也省得我们去餐厅排队,还能空出时间在工位上睡个午觉呢!” 屋内,隔音极好的墙壁将一切声音都隔绝在外。宋茉盯着最近的财务报表与项目进度,眉心狠狠蹙起。 她将这些全部打印出来,连同集团从前的财务报表一同带上,乘坐电梯去往了宋修明所在的楼层。 她低头望着手中的报表,站在总裁办公室的门外,刚想敲门,却听到门内传来的声音: “怎么样,在公司里还适应吗?” 宋晚坚定的声音响起:“放心吧哥,你之前跟我说过需要注意的细节我已经全部记住了。我跟父亲商量了下,还是决定先从实习生做起,我一定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宋修明放缓了声音:“相信我们晚晚一定会进步得很快,等宋茉降职后,就让她去做你的助理。” “她平时那样过分的欺负你,你也没有必要再善待她。把她调到你的手下,你也该好好磋磨磋磨她。” 下一刻,宋茉推门而入。 屋内的两人一愣,脸上不约而同地浮现出一抹尴尬。 只是这抹尴尬转瞬即逝,宋修明皱起了眉,怒喝道:“谁让你进来的?” 宋茉将手中的文件放在他的桌上道:“就算你坐在总裁的办公室里,你我却依旧是同级,公司规定只有下属需要敲门请示,其余不做约束限制。” 宋茉顿了顿,笑了起来,“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条规定还是你定下的吧。” 宋修明在金融领域实在没有天赋,在公司的管理上也远远不如她。当年她创业成功,开始展露头角之际,外界对她的夸奖如海浪般涌来,随即而来的,便是将她这个女儿与宋氏的长子做比较。 宋修明却在这看似荒诞而娱乐性极强的对比新闻中从未赢过。 那时的他依旧会在睡前为她亲手热上一杯牛奶,会摸着她的头发轻声安慰,让她不要将外界的言论放在心上,他会骄傲地看着她一步步成长。 而后来,当她将自己的公司合并入宋氏解了宋氏燃眉之急后,她也坐上了和宋修明同样的位置。 直到那时她才发现,从前那个会温柔爱护着她的哥哥,望来的眼神彻底变了。 她不想他们兄妹之间的感情被这可笑的言论所打败,于是她会在公司中刻意放下身段,她会和善而谦虚的对待每一个人,她会熬夜帮宋修明完成让他苦恼的项目,会替他与对手谈判,助他一步步稳固在集团中的地位。 宋修明如今耀眼战绩的背后,却有将近八成都是她的功劳。 这些她从未在别人面前提起过,而宋修明亦从未说过,便是连宋父都蒙在鼓里,只当是他的好儿子茅塞顿开,奋起直追。 这也是这几年宋父慢慢收回她的权利,让她淡出集团,却丝毫也不担忧的原因。 可即使这样,宋修明却依旧忌惮她,定下了这样一个看似合理却又隐藏着私心的规矩。他会时不时来到她的办公室,或是挑她工作上的错处,或是趁她不在时查看她当下正在洽谈的合作,为她制造出些许阻挠。 那时的她心中难过,却又不想真的失去哥哥,不愿将这一切告知父亲。 可现在,宋茉望着桌上那几份惨不忍睹的财务报表,心中嗤笑。 废物就是废物。 “我不在公司半个月,你就已经搞黄了两个重要合作。宋修明,你的能力还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这些,你恐怕还瞒着没敢告诉父亲吧?” 宋修明脸色阴鸷,盯着她没有说话。 这几个合作一直是宋茉在帮他洽谈,而晚晚回家后,宋茉与家中闹脾气,便不再来公司了。 这几个合作正到了关键的时候,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推进,结果也可想而知。 他就知道,宋茉怎么可能心甘情愿辅佐他!这一切都是她有意为之! 这样一个心狠手毒的人,在最关键的时刻抽身而出,就是为了看他的笑话! 如宋茉这般品行低劣的人,怎配当他宋修明的妹妹! 宋修明正准备发难,办公室的门却突然被人敲响,“宋总,董事长来了。” 话音落下,宋修明的脸瞬间白了。 第三十二章 我已经决定从宋氏离职 宋父居然这个时间来了? 饶是宋茉都没有想到,毕竟在宋修明表现出可以独自撑起集团后,宋父便步入了半退休的生活,除非集团中出了什么严重的纰漏,或是有极其重要的合作,他才会来。 宋修明也是这么想的。 他动作迅速地将桌上的报表一股脑胡乱收起,才故作镇定地对门外道:“快把董事长请进来。” 宋茉站在一旁,没有说话。 五分钟后,外面响起了轻缓的脚步声。 助理从外将门打开,宋父站在门外,看了眼屋内的三人,脸上看不出表情。 他走进屋内,宋修明立即起身,将主位让给了他,自己则站到了宋晚的身旁。 “爸,您怎么突然来了?” 宋修明有些紧张,却隐藏得很好,脸上的表情看不出异样,垂在身侧的手却有些紧张地攥起。 “我为什么来,难道你不知道吗?” 他略带压迫的目光在宋修明的脸上扫视一圈,直让他冷汗直流,片刻后却是收回了目光,将这股极具威严与压迫的气势对准了宋茉。 宋茉不为所动,站在原地没有丝毫表情。 屋内一时间诡异的沉默下来,宋晚眨了眨眼睛,慢慢走到宋父的身边,“父亲,哥哥最近一直都在教我熟悉公司内的事物。他本就忙得几乎抽不开身,却还是挤出时间来帮我。” “如果他工作上出现了纰漏,那都是晚晚的错,是我拖了哥哥的后腿。” 她的声音有些委屈,笔直地站在宋父的身旁,看起来有些胆怯,并不敢离他太近,手却慢慢扯住了他的衣角,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可怜。 这样让人忍不住怜惜的模样,让宋父脸上所有的严肃瞬间收敛殆尽。他甚至露出了一抹笑容,握住宋晚的手,将她往自己身后带了带。 “晚晚乖,这些事与你无关,你站在我身后,不要吓到你。” 宋晚有些担忧地望了一眼宋修明,还是乖乖的站在了宋父的身后。 “最近总公司的两个重要合作,为什么都没有后续了?” 宋修明见此事果然瞒不住宋父,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他抿着唇站在原地,身体有些僵硬。 宋父也没再说话,目光沉沉地盯着他。 宋修明实在受不了这压抑的气氛,片刻后抬起头来,表情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将视线转向了宋茉。 “都是宋茉的失职,我刚刚已经在这里训斥过她一次了。我本想替她瞒住您,亲自为她善后,却不想什么事都瞒不住父亲啊!” “这两个合作立项之际,宋茉就再三向我恳求,求我将这两个合作交给她来跟进。我见她当时态度诚恳,便心软答应了。” “谁知后来晚晚回家后,她心生怨恨,更是丝毫不顾全大局,任性赌气的想要向公司提出离职。随后更是没有再来到公司处理工作,这两个合作自然也就回天乏力。” 宋修明越说越气愤:“像她这样毫无责任心,只会闹脾气,不将公司利益看在眼里的人,现在竟还有脸回到公司,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父亲,这一次合作的失利我也有责任,是我错信了她,才导致公司的损失。也请您将宋茉降职处理,她实在难当大任!” 义正言辞的话音落下,洪亮的声音带着无处宣泄的愤懑,响彻在办公室内。门并未关严,这话也让外面的众人听了个清楚。 窃窃私语声瞬间涌起。 宋父闻言看向了宋茉,却没有第一时间问询,只是定定地望着她。 身后的宋晚却是适时上前,声音中的担忧更甚:“我想宋茉姐姐也不是故意的,她只是一时间无法调整自己的情绪,冲动下造成了这样的后果。” “我相信宋茉姐的能力,只是现在她的情绪还不稳定,不如先将她调到我这个岗位上冷静一段时间,正好可以和我做个伴,带着我再熟悉一下工作。” 宋晚笑了笑,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哥哥太忙了,我也不想过多麻烦他。等宋茉姐调整好了,再让她回归原本的岗位就好。” 宋茉在一旁冷眼望着她,心中嗤笑。 这是想让她从副总直接降职成实习生啊。 这算盘打得未免过响了些! 宋修明打开了电脑邮箱,将今天刚收到的数份举报邮件点开,供宋父阅览:“宋茉擅离岗位,造成重大影响,甚至已经引起了众怒,这是我今天收到的关于举报宋茉工作失职的举报信。” 他话锋一转,“不如就按照晚晚所言,之后便让宋茉当我们两人的实习助理吧。我手中的杂活繁多,也需要有人处理,将她留在我的眼皮底下,我也能时时监督与督促她。” 宋茉闻言,没忍住笑出了声。 他想逼她退位,却又不想真的让她走,毕竟之后的公司项目还需要她来帮他规划。 她这个贪心的哥哥,当真是既要又要。 宋茉瞥了一眼屏幕,举报信发件人的姓名皆是她所熟悉的,全都是宋修明手底下最信任的下属。 宋修明如这般肆无忌惮泼来的脏水,这么多年来常有,而集团内的股东们因他这宋氏长子的身份,也常常不在乎事情的真相,只是一昧地批判她。 他知道她心中在乎这所谓的兄妹之情,也知道她会默默将所有委屈咽下,便越发过分,也从未在乎过她的感受。 在他的推波助澜下,这么多年来她在公司中常受排挤孤立,也还会在她鼓起勇气向宋父宋母提起这一切时在旁边假意宽慰,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他是在报复,报复她进入集团抢夺他的位置,报复她不知天高地厚。 可偏偏从前的她心怀愧疚,只能沉默寡言地埋头做事,吞下这苦果。 记得这两个合作洽谈初期,宋修明无从下手,每日愁得难以安眠。 那晚,他破天荒地敲开了她的房门,送来了一杯温热的牛奶。 她看着他眼下的乌青,还是心软了。 可他忘了,人心总有被伤透的那一天,也不会有人次次帮他托底。 宋茉垂了眉眼,再次抬头时,脸上只剩淡然,“我已经决定从宋氏离职,今天下午就会提交离职书,股份我也不打算保留,如果集团出价收回的价格我不满意,我会选择转让给其他股东。” 话落,她看着宋修明脸上的惊疑与震怒,冲他露出了一个明媚的笑,“我在集团任职八年,便做了你八年的影子,为你熬夜处理文件,替你出面洽谈合作,而你却不用费丝毫力气便可坐收渔翁之利。” “这样的日子我受够了,也不会再继续。” “我期待着,未来的宋氏集团在你的带领下,会走向怎样的灭亡。” 第三十三章 真是稀奇,第一次见到顾总低头 宋茉定定地望着宋修明,望着他在她的话说出后,脸上的血色慢慢褪尽,望着他震惊的表情中慢慢浮现出慌乱,心中只有快意。 宋修明怎么也没有想到,宋茉真的敢与他鱼死网破,将一切都当着父亲的面说了出来。 明明她今天还来到了公司,明明她还想继续留在这里,她怎么敢! 什么离职,什么股份转让,他不相信如今无依无靠的宋茉敢做出这般疯狂的事情! 集团每年稳定的盈利分红是她最后的倚靠,他不相信她会这般轻易放手! 而晚晚回来后,她见他们两人之间的兄妹之情再难复合,便想用这样偏激的方式让他来求她,让他后悔挽回? 不可能! 可如今的当务之急,还是要先稳住她,毕竟之后还有几个重要的项目要处理,不管她要离职是真是假,他必须要把宋茉暂时留在公司里。 宋修明皱起了眉,满脸怒容:“你在胡说些什么,还嫌公司内被你闹得不够乱吗!不过是批评了你几句,你便这般闹小性子,连这些都承受不住,以后要如何成长进步?” 一旁的宋晚也有些生气道:“是啊宋茉姐,你怎么能如此任性!明明这些都是你的过错,为何还要反咬哥哥一口!” “哥哥在集团中的辛苦这几天我亲眼所见,可他从未抱怨,反而一心为公司发展而努力,你为什么要这样污蔑他!” 宋修明缓和了脸色,大发慈悲道:“念你在集团中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也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绝。你如果诚心悔过,便罚你半年的工资吧。” 宋茉闻言在心底嗤笑一声,扫了眼宋父的神情,没有接话。 宋父在她说出那些真相后便没了声音,一双锐利的鹰眸注视着宋修明,似是在沉思着什么。 宋茉心中却清楚,她今天所说的这些,宋父不会相信,却也不会全然否决。 怀疑的种子已经在心底种下,只需要经过时间的检验,方知一切的真相。 到底谁在说谎,届时一目了然。 宋茉深深望了宋修明一眼,那一眼中包含了太多情绪。她没再说话,转身推门走出了总裁办公室。 门外已经围了一圈公司员工,见她突然走出,脸上浮现出了些许尴尬。 宋茉没理会他们,乘坐电梯下了楼。 她走后,总裁办公室内依旧是一片寂静。 宋父一直没有说话,宋修明也拿不准他如今心中究竟在想些什么,有没有将宋茉的话听进心里而怀疑他。 宋修明看了宋晚一眼,后者立刻明白他的意思,上前轻轻晃了晃宋父的手臂,“爸,你中午想吃什么,我让人去订。” 她罕见地撒起娇来,“我刚来公司不久,这附近有什么好吃的呀,爸你中午陪我一起吃饭好不好?” 宋父脸上的神情舒缓些许,看着宋晚露出了一个慈爱的笑,“你应该问你哥,他虽身居高位,却也常常在公司中忙碌到夜深,这附近有什么好吃的,他应该再清楚不过了。” “订些清淡点的菜就好,你哥时常熬夜,也不宜吃太过油腻的。你也是,平日要多吃些,多补补身子。” 宋晚笑着点了点头。 宋修明听宋父如此说,心中的石头彻底放下,也跟着露出了一抹笑意。 宋父在午饭过后便离开了,直至下午,顾时宴来了。 他上楼后,径直走向了宋茉的办公室。 公司内的众人对他却有些陌生,望着顾时宴的背影八卦道:“稀客呀,这人是不是顾氏的总裁?” 旁边的同事脸上同样带着几分惊讶,点点头应道:“就是他,他以前来公司跟董事长谈过事情,我见过他。” 众人窃窃私语,见他敲响了宋茉办公室的门,心中却有些怪异。 “这顾总不是已经和宋茉离婚了吗,现在来找她做什么?” “谁知道呢,以前两人还是夫妻的时候,可从来没见过顾总来公司找宋茉,怎么离婚后反而能见到他的面了?” “切,以前哪里轮得到顾总亲自来啊,只怕还不到中午,宋茉已经巴巴地拿着饭去顾氏集团找他了!不过今天倒是稀奇,我今天中午亲眼见宋茉自己一个人去了公司的餐厅吃饭,居然没有亲自做饭给顾总送去了?” “你们说那条声明会不会是假的啊?毕竟宋茉死缠烂打这么多年,顾总也没彻底摆脱她,如今怎么可能这样不声不响地结束了?声明上说三个月前他们就离婚了,可我在顾氏的朋友告诉我,半个月前还能看到宋茉每天给顾总送来的药膳呢!”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 “难道说他们两人真的没有离婚,而宋茉为了挽留顾总,竟也生生容忍下他出轨,甚至配合他发布了早已离婚的声明?!” “那顾总这次恐怕是知道宋茉会生气,特意跑来安抚的喽?真是稀奇啊,头一次见到顾总低头!”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办公室中传来宋茉清亮的声音:“请进。” 顾时宴推开了门,却并没有踏入,而是站在门外道:“宋晚在哪里,我来找她。” 一瞬间,整个楼层安静得落针可闻。 不知多久后,终于有个人憋不住笑出了声,四周这才响起此起彼伏的笑声。 顾时宴皱了皱眉,不知道他们在笑些什么。宋茉也听到了门外的动静,心中已经明白了大概。 “顾总不会使用手机的话,我可以教你。” 闻言,顾时宴紧皱的眉头更深了几分,话音中多了几分烦躁,“我联系不到她了,不然来找你做什么?” 他始终没有踏入宋茉的办公室半步,似是不想与她单独待在一个房间中,如今见她也不知道宋晚在哪,也不愿与她过多争论,转身就想要离开。 他刚转过身子,走廊尽头的楼梯却发出“叮”的一声脆响,宋晚抱着数份文件从中走出,在抬眸看到顾时宴的刹那,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她快步走向顾时宴,声音中藏着欣喜:“阿宴,你怎么来了?” “我早晨出门时还给你掖了掖被子,生怕你生病。你伤还没好,出门怎么也不加一件厚衣裳?” 第三十四章 他们已经睡过了? 此话一出,抑制不住的惊呼声此起彼伏。 连宋茉都顿住了脚步,站在原地闪过一丝茫然。 他们两个,已经睡过了? 顾时宴闻言也愣了愣,他睡眠一向浅,今天早晨宋晚进了他的房间为他盖被子,他居然没有醒? 莫不是这几日被宋茉气得身体疲乏,终于让他睡得沉了一些。 顾时宴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回答道:“我的外套放在楼下了,不冷的。” 宋晚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脸上扬起了开心的笑,将手中的文件向前送了送,示意顾时宴低头望来。 “阿宴,从今天开始我就是宋氏集团的实习生啦!我一定会努力工作,早日为哥哥和父亲分忧的!” 她指了指宋茉旁边,那间空着的办公室道:“那个就是我的工位啦!你以后来公司就来这里找我就好啦!” 宋氏集团大厦每一层的面积都极大,除了董事长独占顶楼,便是连总裁办公室所在的那一层都布置了些许核心员工的工位。 而如今他们所在的楼层,最里面设置了两个相邻的副总裁办公室,而外面则是布置了几十个高级员工的工位,方便副总发号施令。 如今宋晚的话一出,众人皆是面露惊异,互相交换着眼神,却是什么话都不敢说。 董事长的女儿来到集团工作,却是先从实习生做起,这样魄力实在是让他们佩服。 只是这样的一个实习生,却是直接搬进了副总裁办公室中,就在宋茉的隔壁。 今后,怕是有好戏看了。 宋晚牵起顾时宴的手,拉着他走进自己的办公室中,细致地介绍着宋修明为她布置好的一切,脸上满是骄傲与满足。 顾时宴望着她的笑颜,抬手宠溺地捏了捏她的脸颊。 宋晚心中一动,俏皮地挽上了他的胳膊。 那条声明一出,她如今已经不用再瞻前顾后。顾时宴已经告诉了所有人,他与宋茉早已离婚,恢复了单身。 如今他们两人虽然没有确定关系,却也已经有了近 乎男女朋友之间的接触与交往,她相信,顾时宴心中也是喜欢她的。 想到这里,宋晚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几分。 她从一旁的柜子中取出两个精致的陶瓷杯,拉着顾时宴来到隔壁门前,轻轻敲响了宋茉的房门。 “宋茉姐,我今天刚来,办公室中还没有热水水,可以来你这里接水喝吗?” 话落,里面没有丝毫回应。宋晚却没有走,依旧有些固执地站在门外。 片刻后,宋茉从里面打开了门。 宋晚朝她露出了一抹和善的笑,挤开她边朝办公室内走去,一边回头对门外的顾时宴道:“阿宴,你也进来呀!” “你之前应该从来没有来过宋茉姐的办公室吧,一起陪我进来待会儿吧!” 宋茉有些不耐烦地皱了皱眉,“接完水就赶紧走,我还有工作要处理,没时间陪你们闲聊。” 话落,顾时宴却也跟着进了门。 宋茉的脸彻底沉了下来,望着屋外纷纷停下手中工作,偷摸朝此处看来的众人,心中的烦躁更甚。 她伸手关上了门,阻绝了外面的一切视线。 回头,宋晚正拿着两个杯子站在饮水机前,却并没有急着接水。 见她望来,又小心翼翼朝她道:“宋茉姐,你这个饮水机我不会用,怕烫到,你能不能帮我接一杯温水呀?” 宋茉扫了她一眼,接过她递来的杯子,手指在饮水机上点了几下。 她懒得跟他们两个纠缠,她堆积的工作不少,只想赶快把他们两人送走。 陶瓷杯做工很好,图案精致,宋茉低头接水时才注意到,这是一对情侣杯。 淡粉与浅蓝色的搭配很和谐,卡通图案印在杯子上,却有些过分的幼稚。 宋茉将两杯温水递了过去,宋晚接过,将那个浅蓝色的杯子给了顾时宴。 “阿宴,这是我前几天逛街时新买的杯子,送给你的,你喜欢吗?” 顾时宴垂眸望着手中的杯子,杯身上印着一个毛茸茸的小羊,正对他露出可爱的笑。 “喜欢。” 他点头应了一声,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 宋晚开心极了,也跟着小口抿着杯中的水,脸上满是幸福。 宋茉别过了头,不再看两人,转身坐回办公桌前。她望着电脑上的文件,思绪却不受控制地飘回到从前。 婚前,在他们筹备结婚物品时,她也曾瞒着顾时宴,偷偷去做了一对情侣杯。 她学着师傅的模样,一点一点塑造出两个杯子的形状,她纠结于款式,却又担心自己技艺不精,因此做得极为细致缓慢。 她在店里做了一整天,直到腰背酸疼难忍,太阳渐渐没入海中,她才终于停下了动作,望着面前的劳动成果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那时的她却并不觉得累,心中只有满得将要溢出的幸福。 她又花了一天的时间上色,自己绘制了图案,甚至在杯子的侧面一笔一划写上了她与顾时宴的名字缩写。彩色的笔刷慢慢将素胚绘制上颜色,她脑海中全是对未来的期待与憧憬。 后来,顾时宴又一次怒气冲冲找她质问她从未做过的事后,她将这两只杯子拿了出来。那时的顾时宴脸色冷得可怕,不屑地扫过那只本属于他的杯子,开口嘲讽道:“这样幼稚的东西,把它拿在手里我都觉得丢人!” 他捏着杯子的杯柄,将它狠狠摔在了地上,她的一切美好的期望、倾注的爱意、复出的心血与时间,都随着这只杯子一起碎成了满地狼藉。 陶瓷碎片溅起,在她的手臂上划出一道血淋淋的伤口。温热的血顺着伤口蜿蜒流下,她却没有理会。 而她的那只杯子,也被她放在了橱柜的最深处。她望着宋晚的两只杯子,下意识想要去回想自己曾经所做的那两只杯子是什么样子,又画着什么样的图案。 她却有些无奈地发现,她早已忘记了。 第三十五章 她就是个疯子! 宋晚举着水杯喝了几口,又慢慢踱步到宋茉的桌前,脸上带了几分局促:“宋茉姐,你是生气了吗?” 宋茉皱了皱眉,还没有说话,便听一旁的顾时宴道:“她有什么好生气的,她这副总裁的位置本也是你的,不过给你倒了杯水而已,也好意思摆脸色吗?” 她顿了顿,又叹了口气:“不过宋茉姐你也该把你这个脾气收一收了,你这次的任性为集团捅了这么大的篓子,如果再犯,恐怕父亲真的不能容忍你了。” 闻言,顾时宴脸上浮现出一抹冷笑。 宋茉在工作中的确是有能力的,不然这三年来,也不会帮他解决了公司中那么多让他头疼的问题。 只是他又一次想到结婚前,她为了帮那老男人夺得他手中的合作,竟狠心将他推下楼梯,他心中的厌恶便怎么也控制不住了。 顾时宴望着坐在桌前,脸色平淡的宋茉。她今天穿了一条修身的白色长裙,头发被高高挽起,脸上画了淡妆,让她本就极美的脸又添了几分颜色。 她静静地坐在那里,幽香淡雅,平淡温柔,如她的名字一样,是洁白无瑕的茉莉。 可这样的人,内心却是相反的黑色。他从前,就是被这样一副极具欺骗性的容颜耍得团团转吗? “你们两个人的双簧唱够了吗,可以滚出去了。” 顾时宴有些不悦:“晚晚看你孤单,好心来跟你说说话,你就是这样的态度?” 宋晚上前劝起了架,“阿宴,别因为我跟宋茉姐吵架。她最近心情不好,我们应该多包容一下的。” “正好我今天中午没有吃饱,你陪我去外面吃饭吧,我还没有在公司附近逛过呢!” 顾时宴目光沉沉,闻言道:“她要是有你半分懂事也好,公司不是可以乱发脾气的地方,总归要付出代价!” “我听他们说起过,你这个副总裁名存实亡,又有什么工作要忙?你现在就亲自去楼下给晚晚买点吃的送上来,就当是你对她的赔罪!” 宋茉被气得笑出了声,她举起身旁的水杯,将这杯早已凉透的水直直泼向了顾时宴。 满杯的水精准泼在了他的脸上,瞬间打湿了他的衣裳。水珠顺着他的发丝不断滑落,看起来极为狼狈。 宋茉将空了的水杯放下,“现在能清醒一些了吗?” 顾时宴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宋晚愣了一秒,随即发出了难以置信的惊呼:“宋茉姐,阿宴身上的伤还没好,你怎么能这样对他!” 宋茉望着她惊慌的脸,拿着杯子站起了身,“再这般聒噪,我不介意让你也清醒清醒。” 下一瞬,手腕却被顾时宴紧紧攥住。 顾时宴黑沉的眸子直直盯着她,却是对宋晚说道:“她就是个疯子,你别靠近她,小心被她伤到!” 他用得力道极大,不过眨眼间,她莹白的手腕便已青红一片。 宋茉却没有丝毫示弱,抬眼与她对视着。两人僵持在了原地,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 顾时宴的力道寸寸收紧,宋茉的手终是忍不住一颤。他下意识低头望去,看见了自己手指下的那片显眼的青红。 他心头一顿,下意识卸了力。 宋茉短促地笑了一声,拿起早已打印好的离职申请书,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办公室。 办公室的门大开着,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向里面望来,看见的便是上身湿透却站着发愣的顾时宴,与低头焦急为他擦拭着水渍的宋晚。 几十道目光不断在三人的脸上扫视着,随即又迅速收回,众人皆是低下了头,假装忙起了自己的工作。 本想着他们之间的矛盾迟早有一天要爆发,却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样快! 宋晚刚搬进来不过半小时,这三个人就已经闹成这样了? 恐怕以后还有得闹喽! 宋茉拿着离职申请书上了楼,敲响了宋修明的门。 门开后,露出的却是宋修明助理的脸。 韩助理见来人是她,推了推眼镜道:“副总,您有什么事情吗?” “宋修明不在吗?” “总裁去开会了,会议还有二十分钟结束。”韩助理露出了职业化的笑容,一直维持着彬彬有礼的模样,“您若是有什么事可以先告诉我,等总裁回来后,我再帮您转告。” 宋茉点了点头,将手中的离职申请递给了他:“等他回来后把这个给他。” 见韩助理接过,宋茉没有多留,转身下了楼。 韩助理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楼梯间,刚想低头查看文件,手机的专属提示音便响了起来。 是宋修明发来的信息,让他出去买几份吃的。 韩助理不敢耽搁,将手中的文件随手放在宋修明的办公桌上,转身下了楼。 等他买完回来时,宋修明的会议刚好结束,正向办公室走来。 韩助理望着他,微微颔首,“总裁,您让我买的东西我已经买回来了。” 宋修明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先放桌上吧。” 韩助理将手中的面点放在桌上,又将几杯不同口味的粥严谨地摆放整齐,这才看见桌上的那份文件,拿起想要递给宋修明。 宋修明坐在桌前处理事务,头也不抬地吩咐道:“你挑几份吃的给宋茉送去,就说是我担心公司餐厅不合她的口味,特意买给她的。” 韩助理点了点头,又听他继续道:“她以后在公司里的动向也不必再跟我汇报了,听得头疼,她移交给我的项目与事务也不必理会,让她自己继续跟进。” 宋茉不是宋家亲生的,他以后也不怕她会威胁到他的地位了。相反,她还有利用价值,他也该给她些甜头,让她在如今的众叛亲离间明白她的哥哥还是在乎她的。 宋茉上午赌气时说的离职申请书他到现在都没有见到,他就知道她心中还是在乎宋家,在乎他这个哥哥的,不过是心里有气,耍耍性子罢了。 她发脾气一向是雷声大雨点小,这次他便遂了她的意,耐下心来安抚安抚。 宋茉手里还有几项需要后续跟进的项目,还有不少事需要她来处理呢。 韩助理闻言,递出文件的手一顿。 他低头应声,将宋茉送来的那份文件收回了身后,拎起几份吃的便出了办公室。 他按下电梯,将那份文件随手丢进了电梯间的垃圾桶里。 宋茉办公室的门没有关,韩助理敲了敲门,却与屋内的顾时宴四目相对。 顾时宴望着他,视线却慢慢移向他手中提着的吃食上。 第三十六章 如果听到这个消息的人是宋茉,她不会这样 “顾总。” 顾时宴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韩助理也没有多问,只得先将吃的放到宋茉的办公桌上。 宋副总不在,只是顾总还在这里,想必她待会儿也会回来,总裁吩咐的事,便等她回来后再说吧。 韩助理微弯了弯腰,退了出去。 食物的香气瞬间蔓延至整个屋内,顾时宴的助理将他的外套送了上来,看到这一桌子的吃食,有些讶异道:“我刚见夫人下楼,竟这么快就将东西都买回来了?” 他走上前来,将外套递给顾时宴穿上,顺手又将几分精致的面点与两碗粥打了开来,“夫人嘴硬心软,知道惹您生气了,真是一刻也不敢耽误。” 他将两碗粥向前推了推,笑道:“您看,一碗是海鲜粥,一碗是您最爱的松茸牛肉。” 顾时宴垂眸望着面前的那碗粥,脸色才舒缓起来,却还是冷哼道:“她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她刚才的无理取闹吗?” 顾时宴一个眼神扫了过来,让他瞬间闭嘴。 刘助理只得沉默,低头为他将饭摆好。 他这么多年来跟在顾时宴的身边,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就算外面的人说宋茉多么不好,心机多么深沉,他却从未这么觉得,反而有些心疼她。 毕竟这三年里宋茉的所作所为他全都知道,她有多么爱顾时宴,恐怕他比顾时宴自己还了解得深刻。 因此,他真的不希望总裁和夫人之间的感情被别人插足破坏,他知道他们两人之间并未离婚,他站在顾时宴旁边旁观了三年,这一次,却想要帮宋茉一把。 “你去把晚晚叫过来,这粥待会儿该凉了。” 刘助理张了张嘴,似是还想要劝些什么,却终究什么也没说,叹了口气转身走出了门。 顾时宴见他这样,又想起宋茉离开时的满脸怒容,心中嗤笑。 刘助理这三年来整日跟在他的身边,了解他与宋茉所发生的一切。他说宋茉还爱他,那就一定不会出错。 顾时宴望着那碗松茸牛肉粥,心底的讥讽更甚。 寻常餐厅极少有做这种粥的,也不知道宋茉是从哪里买到的,想必也花了不少心思。 他就知道,宋茉胡搅蛮缠地粘了他这么多年,又怎么可能如她自己所说的那般轻易放手。 她见这么多年来的服软体贴不见效果,如今便用这般偏激而激烈的方式吸引他的注意,当真是愚不可及。 宋晚忙完了手中的事,来到宋茉办公室时,看到的便是顾时宴低头喝粥的模样。 宋晚心中又低看了宋茉几分,声音却有些惊喜:“宋茉姐竟然真的去帮我们买了好吃的!” 她低头望向桌面,又道:“还是我最喜欢喝的海鲜粥!” 顾时宴点了点头,将那碗粥朝她面前推了推。 宋晚在他的身旁坐下,片刻后却有些担忧道:“一定是宋茉姐知道自己惹你生气了,这才急匆匆出去买回来的。” “想必她也不是有意朝你泼水的,只是一时间气涌上心头,没有控制住自己。” “阿宴,你就不要再生她的气了,好不好?” 顾时宴的脸色有些冷,想起宋茉朝他泼来的那杯冷水,心头的怒意却怎么也消散不掉。 第一次在宋家时,她朝他泼来的是一杯咖啡。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这样的泼妇,纵使她以后再如何讨好他,他都必然不可能会原谅。 顾时宴没回答她这个问题,只是哂笑道:“无论如何,她下次依旧会巴巴地贴上来,让人厌烦。” “我若是原谅她,她岂不是会更得寸进尺?” 宋晚闻言,只得无奈地对他露出一个笑容,低头喝起了那碗温热的粥。 两人肩靠肩吃着饭,屋内一片静谧安详。虽没有人说话,却透出几分温馨美好。 宋晚小心翼翼转头瞥向身旁的顾时宴,心中满是幸福与欣喜。 她放在桌下的手指慢慢向外移动,在将要触碰到他的腿时,门却突然被人敲响。 刘助理去而复返,望着紧紧贴在一起吃着饭的两人,稍愣了愣后走到顾时宴的身旁,俯身轻声对他道: “总裁,大少爷还是没有接电话。” 顾时宴闻言,擦了擦嘴,顿时没了再继续吃下去的心情。 自从上次被他那亲大哥放鸽子戏弄一番后,他还是没有放弃,一直持续在联系他。 毕竟兰城的项目一天没有谈妥,他的心便时时悬挂着。 他必须要见到他,亲自跟他谈一谈。 无论他开出什么条件,无论他这次回国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他们都可以坐下来好好谈一谈。 可是他打过去的电话里,十通有八通都是被直接挂断,剩下的两通即便被接起,电话那头的人却也不是他,而是他的私人助理。 他的助理每次都是无比敷衍的与他周旋几句后,便挂断了电话。 从始至终,他连他亲大哥的声音都没有听到过。 着实让人恼火。 直至此时便是再傻的人,也都能猜到了—— 在兰城与他竞标的人就是他! 他想从顾氏集团手中抢夺这个合作的机会。 宋晚见他的脸色不对,开口轻声安慰道:“会不会是大哥刚回国实在太忙,没有时间呀?” 她并不知道顾氏两子之间的恩怨,末了却又聪明地补上了一句:“只是他那天的戏耍却实在过分!阿宴,要不要将这件事告诉顾伯父?让他帮助稳住兰城的项目?” 顾时宴没好气地望着他,声音有些烦躁:“我父亲亲自陪着祖母出国治病,如今我却因为这些小事打扰他,不正是向他证明我没有能力吗?” “这事不用你操心。” 这样有些恶劣的语气让宋晚瞬间红了眼眶,她紧紧捏着勺子,心中委屈,却也只能匆忙地低下头,竭力控制着不让眼泪落下。 顾时宴将她的一切动作都看在眼里,却并未打算安慰。望着她通红的眼角,心中的烦躁更甚。 如果此时听到这个消息的人是宋茉,只怕已经第一时间出去帮他想办法牵桥搭线,帮他寻找可以和大哥坐下谈判的机会。 而不是像宋晚这样,说着看似关心的虚话,却不见丝毫行动,更不见多少担忧与急切。 顾时宴心中有些异样,不愿再看宋晚一眼,起身出了门。 刚来到办公室门口,便与门外的宋茉四目相对。 第三十七章 宋茉被恶心得瞬间打了个哆嗦 她一直都没走? 她把东西一声不吭地送上来,竟是一直站着守在门外,期待着他的回应吗? 顾时宴的眸光不禁软了几分,望着宋茉欲言又止。 宋茉刚上楼,想回来拿她落下的项目报表,此时望见顾时宴的眼神,心中有些奇怪。 只是这样的眼神,她从前倒是很少在他的眼中看到。未散的怒意中有着无奈,有几分妥协,甚至带了一丝几不可见的温柔。 宋茉被恶心得瞬间打了个哆嗦,话都没说,越过他径直进了办公室中。 顾时宴的脸色彻底黑了下来,在心中冷笑。 她明明无比在意他却还是要装出这副模样,竟是到现在都在期盼着他回去哄她吗? 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都绝不可能。 顾时宴没再回头,大步走入电梯下了楼。 宋晚见宋茉回来,也不再伪装,泄愤般将勺子丢回还剩大半碗的粥中,红着眼起身走了出去。 宋茉望着桌上的一片狼藉,狠狠皱了皱眉。 她坐在桌前整理完剩余的报表,刚想叫阿姨上来打扫,韩助理却是出现在了她的门外。 宋茉见他来,问道:“宋修明还有什么事吗?” 韩助理摇了摇头,看到桌上被吃了大半的食物,眉头松散了些许。 “这些都是总裁怕您吃不惯公司的餐厅,特意吩咐我为您买来的,还合您的口味吗?” 宋茉这才抬眼仔细看着他,心中只觉荒谬,想要从他脸上找出一丝幸灾乐祸的意味。 可是韩助理为人向来古板谨慎,不像是会开玩笑的,也不像是会拐弯抹角阴阳怪气的人。 宋茉顿时琢磨不清他的意思了,“那可真是难为你和你们总裁了,从哪里买来的这些别人吃剩下的残羹冷饭?” 说罢,没再理会韩助理瞬间错愕的表情,拎着包走出了门。 高跟鞋的声音渐渐远去,直至消失了许久后,韩助理才从惊愕中回过神来。 他仔细望着面前已被吃了大半的食物,这才回想起刚刚在办公室里的人是顾时宴。 眼前的两碗粥都被人打开吃过,韩助理捏了捏拳,终于察觉到不对劲。 副总裁应该是刚刚才回来,在她办公室里吃了这些饭的人,应该是顾总和宋实习生。 总裁本想刻意讨好,如今却被他弄巧成拙,这倒是他第一次在工作中出现这么大的失误。 韩助理的脸色很难看,叫了个阿姨上来清扫干净,有些魂不守舍地上了楼。 等几人彻底离开后,办公室外的众人才敢放开声音议论起来: “我刚坐在门外,看得清楚,顾总之所以浑身湿透,是因为宋茉将一杯水全部泼在了他的身上。” 四周瞬间响起阵阵惊呼声,旁边人不敢置信道:“宋茉这个舔狗如今的胆子竟这么大了,也不怕彻底惹恼了顾总吗?看来宋晚和顾总的事情真的让她生气了。” “切,生气又有什么用,谁不知道她那德行!只怕过不了一天,又会转回头来跪地求顾总多看她几眼!” “果然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孤儿,我当时就觉得她身上没有一点总裁与董事长身上的气度与能力,如今看来果然不是亲生的!” “还是张姐您慧眼识珠,这季度还需要您多多提携我们呀……” …… 宋茉回了别墅,她把卧室的窗户打开,窗外涌入的寒风让她咳了一声。 她有些头疼地按了按眉心,下楼为自己煮了一杯姜茶。 在公司与他们纠缠当真是个消耗心力的事情,如果可以,她还真想撂挑子现在就走。 只是现在她坚持待在公司,将剩下的项目交接完成,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她如今手中依旧握着宋氏集团的股份,她不能将事情闹得太难看。 而更多的原因是因为她当年公司中的成员们依旧留在宋氏集团中。 她如果就这样一走了之,只会让他们的处境更加艰难。 当年她创业成功建立了自己的公司,里边的人全都是陪着她白手起家的心腹。在她提出要将公司汇入宋氏解燃眉之急时,他们全都表示支持。 这是对她无条件的信任。 他们与宋氏签订了合同,只是因为她的缘故,受她所牵连,初入集团时也一直受别人的排挤,干着最累的活。 这些都是她的错。 她也曾找他们单独聊过,甚至为他们找好了一个不错的下家,想让他们离开。 只是他们却纷纷摇头拒绝,给出的理由各不相同。唯一相同的,却是他们坚定地望着她,说自己永远是茉颜文化的一员。 茉颜,是她所创立的公司的名字。 在这样一个残酷的社会,抛开现实去谈理想,谈信仰与追求是件很可笑的事情。 她知道,这些曾经与她在少年时便一同作战的战友们并非不想离开,只是更想尽他们所能为她托底。 因此这么多年来,她从未拿过工资与股份分红,而是将这些钱全部补贴给了他们。 她唯一能做的,便是让他们的工资远高于公司内的其他人。 只有这样,才能让她心中好受些许。 而这些本就极为有能力的人,在这么多年的慢慢爬升中,也成为了宋氏集团中的中流砥柱。 她手下剩余未完成的项目都有他们的加入,而她也必须完美收尾,才能让他们得到后续的奖金。 她想将他们全部带走,想让茉颜重新活过来,她有这个自信。 当然,她会尊重他们的意愿,接受他们的去留。 宋茉长舒了一口气,望着窗外的风景愣神间,杯中的姜茶已经被她慢慢喝完。 宋茉将杯子放回桌上,桌上的手机也在这时震动起来。 她望着来电显示上的人名,拿起手机的手一顿,却还是接听了电话。 顾母生硬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似是不愿与她多说,话语异常简洁: “今晚老太太回国,圣泉酒店,你必须到。” 话落,还不等她回应,便已经挂断了电话。 宋茉看了看现在的时间,已经是下午三点钟了。 圣泉酒店离别墅并不近,而是在郊区的山庄之上,过去需要一个半小时的车程。 她迅速补了补妆,换了件极为素雅,带着银白色刺绣的中式高定长裙,拎起包便出了门。 别墅门外,却停着那辆熟悉的迈巴赫。 顾时宴坐在后座,车窗没关,正低头拨打着电话。 下一秒,她的手机响了起来。 第三十八章 你莫不是得了狂躁症 宋茉低头望着手机屏幕上那串熟悉的号码,还没有动作,对方便已经挂断。 顾时宴抬头看了她一眼,随后又扭过了头。他正视着前方,只留给她一个冷峻的侧脸:“上车。” 宋茉走近之后,这才发现后座上还坐着一个人。 宋晚身上披着顾时宴的外套,朝她挥了挥手:“宋茉姐,快上车吧!” 宋茉抿唇没有说话,想了想后,还是给小澜发了消息,打开副驾驶的门上了车。 她低头系好安全带,回过头时,却被副驾驶前带钻的图案晃了眼睛。 由水钻拼接而成的卡通图案下,印着“晚晚公主专座”几个大字。 整体看起来幼稚而廉价,与奢华大气的迈巴赫格格不入。 这样过时的炫耀手段,这样廉价而难看的钻石,却还是晃得她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顾时宴能允许她将这个贴在这辆车上,宋晚炫耀的目的就已经达成了。 顾时宴身为顾氏集团默认的继承人,车库中的爱车自然数不胜数,可只有这辆迈巴赫是不一样的。 至少在她的心里,这辆车是独一无二的。 因为这是她创业成功后,送给他的第一份礼物。 她依旧还记得那天,她无比紧张与期待地拉着他的手,将闭着眼睛的他慢慢带向了院子外的车旁。 她永远也忘不了,顾时宴睁开眼睛看到那辆迈巴赫时,来不及惊呼却先抱住她时的感觉。 他的怀抱很热,抱得很紧,那一刻,两颗跳动的心脏好像逐渐同频,像是融为了一体。 那也是除却她生病住院外,第一次见他哭。 一个身高一米九,张扬不羁的公子哥,站在车前哭得像个孩子。 这辆车从她送给他时起,除了司机外,他从未让其他人坐过。 就算他没了记忆,就算他再如何厌恶她,这么多年来也依旧保持着这个习惯。 便是顾母,他也会轻轻皱皱眉头,再为她派一辆别的车专门接送。 可现在,他却独独允许宋晚上了他的车,允许她将幼稚的专属标签贴在了车上。 宋茉眼眶有些发酸,不知道是被这钻石闪的,还是别的什么。 心中却又翻涌起几分厌烦。 是对她自己的厌烦。 就像泪失禁患者与人吵得正凶,却怎么也憋不住泪水时的厌烦相同,明明已经对顾时宴彻底死心,明明已经准备放手离开,可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爱意,这深入骨髓,早已形成习惯的爱意,却无法在这极短的时间内全部清除。 周遭所有熟悉的人或物,所有熟悉的言语,都在不断提醒着她,她与顾时宴曾经到底经历过怎样轰轰烈烈的爱情,到底拥有过怎样浓重的爱意。 她心中清楚,如今的自己对顾时宴的恨意远超那仅剩的一丝情意,却又控制不住身体本能的难受。 她恨顾时宴,却也恨自己,她情愿与他一样,彻彻底底地忘却曾经的所有,恨得透彻。 宋茉慢慢睁开了眼睛,余光却对上了身后宋晚得意的目光。 “宋茉姐,你的眼睛不舒服吗?” 宋茉没有回应。 宋晚也不恼,转头对顾时宴说道:“宋茉姐会不会不喜欢我贴在车前的标签呀,等停车后,我还是去把它撕下来吧。” 顾时宴透过后视镜看了宋茉一眼,不悦道:“你又在赌什么气,等会见到奶奶后,把你的脾气都给我收起来。” “那个标签是晚晚出去逛街时顺手买的,怕浪费就贴上了,代表不了什么,你别在这里无理取闹了。” 宋茉平复了心情,声音也听不出任何波澜:“我只是被它丑到了罢了,你莫不是得了狂躁症,一整天吼过来吼过去的。” “家宴过后,让司机顺道带你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她话音中含着恳切的关心,却让顾时宴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将头扭到一边,不愿再跟她多说半个字。 宋晚却不服宋茉的评价,抬起头据理力争道:“我知道你话里话外都在嫌弃我土,只会买这些廉价幼稚的东西,可是在我以前,这些都是我要打工很久,攒很久的钱才能买到的!” “你这样从小不愁吃喝,在蜜罐里长大的金枝玉叶当然不理解,我只是觉得它物美价廉。它虽然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可我却很喜欢,我不喜欢像你一样铺张浪费,视金钱为粪土!” 宋茉懒得跟她理论,头疼地扶住了前额。 宋晚半晌等不到她的回应,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顿时气红了眼。 她本以为这样说会得到顾时宴的夸奖与心疼,却不想顾时宴坐在一边,也不再有声音。 宋晚有些委屈,轻轻拽了拽顾时宴的袖子,却见顾时宴有些烦躁地皱起了眉,感受到她的轻轻拉扯后,耐下性子来安抚,语气却算不上轻柔: “别跟她计较了,”顾时宴将纸巾递了过去,“待会儿就到了,别让奶奶看出你哭过。” 察觉到顾时宴当真不打算安慰自己,宋晚眼底闪过不敢置信,却还是委屈地接过了纸巾,擦了擦自己的眼睛,坐在一旁不再说话了。 顾时宴如今偏爱她,她却也不能得寸进尺,这个道理她还是懂的。 顾时宴见她瞬间安静下来,心中满意了不少,后知后觉的愧疚才翻涌上来。 他将披在她肩头的衣服又往上拽了拽,随后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车子行驶得很快,稳稳停在了金碧辉煌的酒店门前。 顾时宴开门,扶着宋晚下了车,甚至贴心地护住了她的脑袋,避免碰撞。 宋晚整理好衣服,挽着顾时宴朝酒店内走去。 宋茉下车后却忘记了包包,回身去拿后,顾时宴与宋晚已经走进了酒店,连背影都看不见了。 司机有些尴尬地望着两人消失的方向,好心提醒宋茉道:“夫人,这次家宴在酒店的顶楼,您直接上去就好。” 宋茉点头对他道谢,转身朝酒店内走去。 等她乘电梯上了顶楼,却发觉里面的气氛并不对劲。 宋晚红着眼眶站在角落,画着精致妆容的脸上多了几道泪痕。顾时宴则是沉着脸坐在一旁,抿着唇气压极低。 坐在主位的老太太头发花白,眼睛却明亮,见到宋茉到来后,笑容和蔼地朝她招了招手: “茉茉,来奶奶身边坐。” 第三十九章 如果你跟宴儿缘尽,我还有另外一个孙子 宋茉朝她回了个明媚的笑意,朝宴席内的其他人礼貌点头问好后,坐到了顾老太太的身边。 “几年不见了,茉茉瘦了许多。” 顾老太太干瘦的手握住了她的手,爱怜地摩挲着,宋茉望着她眼底的心疼,鼻尖也酸了起来。 “您的病好些了吗,这几年我也时常挂念您。” 顾老太太笑了起来,脸上的皱纹也深了许多,“你每月送来的信我都有看,只是你这个孩子,怎么惯会报喜不报忧呢!” 说罢,她转头望向了角落处的宋晚,脸色瞬间沉了下来,“都被人欺负到头上了,还在这里傻乎乎的不知道反抗呢!” 宋茉这孩子可以说是她一手带大的,宋家夫妻俩只在乎他们的儿子,她却对这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喜欢得紧,时常将她带回顾家老宅养着,心中早就把她当成了亲生的孙女。 何况当年若不是茉茉在身边陪着,她只怕早已发病离世了。 可刚刚,挽着宴儿胳膊,满脸得意走进来的人是宋晚,不是她的茉茉! 宋茉知道老太太这是在帮自己出气,心中一暖,却也没多说什么,更是没有提起她与顾时宴之间感情的破裂。 毕竟她如今的身份尴尬,早已没了从前的立场。 见她低头沉默,顾老太太心里却如明镜一般,心疼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我知道你这孩子心里在想些什么,你们假离婚的声明,也是因为宋家那丫头吧。” 她锐利的目光扫过在座众人神色各异的脸,声音带了几分力道:“我认定的孙媳妇,从始至终只有茉茉一人!无论她是何身份都不重要,宋家若是不要她了,我要!” 毕竟她也不是没养过,也曾养了许多年。 宴席上的顾家人互相交换着视线,各个儿都是人精,一时间没有人敢说一句话。唯有顾母脸色难看,只得低下头掩饰着心中的不满。 宴会厅一时间沉默下来,宋晚终于承受不住这样的羞辱,呜咽着跑了出去。 “晚晚!” 顾时宴迅速站起,刚想追出去,却听身后顾老太太浑厚的声音:“宴儿,你连奶奶的话也不听了吗?” 顾时宴有些踟蹰,却并未踟蹰太久。 他脸上浮现出些许愧意,朝顾老太太低下了头,“晚晚毕竟刚被找回宋家,礼数不全,性子又洒脱,不像宋茉从小在您身边长大,还请奶奶多包涵。” “天已经黑了,我怕她一个女孩子自己跑出去不安全,我很快就回来,届时再向您赔罪。” 说罢,头也不回地跑出了宴会厅。 顾母望着顾老太太脸上瞬间涌现的怒意,心中却极为满意儿子的表现。 毕竟宋晚才是她认定的儿媳! 顾时宴的背影消失在视野尽头,宋茉平淡地收回目光,抚着顾老太太的后背,将面前的茶递了过去。 “奶奶,您的病还未痊愈,千万不能动气。”宋茉扶着杯子喂她喝了几口茶,这才慢慢放下心来。 顾老太太眼里满是失望,望向宋茉的神情中染上了几分愧疚与无奈,叹道:“孙子大了,竟也不听我的管教了。” “母亲,”一旁的顾父开口打断了顾老太太的话,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快吃菜吧,不然等会儿该凉了。” 顾老太太瞥了他一眼,拿起筷子加了一块鱼肉,席内的众人才终于敢动筷子,纷纷夹起了菜。 顾老太太随后没有再提起她的另一个孙子,却在暗中给了宋茉一个让她考虑一下的眼神。 宋茉自然明白,顾父的原配夫人与她的孩子,也就是顾时宴的大哥,这两人在顾家是个不能被提起的话题,毕竟当年的事情闹得实在丑陋,甚至差点出了人命。 顾时宴的大哥因此患上了精神类的疾病,早早被送出国外治疗。 她小时候倒是在老宅中时常遇到他,也算是个不错的玩伴。后来上学时也有过几面之缘,再之后,就再也没有了交集。 如今他回了国,今日却并没有出席家宴,想必是与顾家彻底闹翻了。 这一顿饭吃得很安静,维持着表面应有的和谐。只是宴席将要结束,顾时宴与宋晚却依旧没有回来。 众人接二连三放下了筷子,顾老太太不发话,他们也只能坐在这里,没人敢提前离席。 顾老太太脸色沉沉,偏头对宋茉道:“给他打电话,他什么时候回来,我们什么时候散席。” 宋茉点了点头,低头开始拨打起顾时宴的电话。 顾老太太又将目光移向顾氏夫妇,说的话毫不客气:“你们不会教养孩子,当初又何必生下他。长到这么大,一点礼数都没有,当真是越来越过分!” “我从小拉扯大,教导出的好孙儿你们不要,将他随便丢去了国外,此后便不管不问!我疼爱的孙女,这般好的姑娘,你们也弃她如敝履!” “你们是不是都要和老太太我对着干!”顾老太太显然是有了火气,声音越发洪亮,“顾氏能有今天,有我大半的功劳!你们的父亲也是受我母家的托举,是跟我一同创建的顾氏集团!” “如今他老头子走了,你们便都不将我放在眼里了吗!” 众人皆是低头沉默,脸上带着凝重与惶恐。 顾家夫妇脸色无比难看,也只得乖乖低头挨训。 顾老太太缓了几口气,又看向旁边的宋茉,“他还没接电话吗?” 宋茉点了点头,将手机屏幕送到了顾老太太面前。 连续拨打了十通电话,无一例外全部被顾时宴挂断。 “好!好得很!我这孙子当真是出息了!” 顾老太太又看向旁边的顾父,“你来给他打!” 顾父只得让助理拿来手机,亲自拨打了顾时宴的电话。 电话被瞬间接通,众人的脸色却更加难看了。 宋茉早知会如此,只是笑了笑,将手机收起。 十分钟后,顾时宴与宋晚一身狼狈的出现在宴会厅外。 第四十章 你曾说过,你喜欢茉茉,想要娶她回家 两人身上皆是湿漉漉一片,宋晚身上披着顾时宴的外套,站在他身后瑟瑟发抖。 顾时宴笔直立在门外,一双黑沉幽深的眸子如淬了寒冰,锐利而阴森,直直朝宋茉望过来。 宋茉知道,他恐怕是误会了什么。 他以为是她趁机在宴席上朝老太太告状,也是她连续拨打了十几通电话后气急败坏,不惜将事情闹大。 老太太盛怒之下,这才让顾父把他们两人叫了回来。 顾时宴收回目光,他紧紧牵着宋晚的手,将她护在自己的身后,走进了宴会厅中。 “混账!” 顾老太太还没有说话,宋父却是拍案而起,望着他怒骂道:“还不给奶奶跪下请罪!” 此言一出,众人更是大气不敢喘。宋茉敛下了眸,并不打算馋和进去。 顾时宴站在原地没有动弹,他望着主座上一直没有说话的顾老太太,言语恳切: “奶奶,晚晚脸皮薄,性子又要强,刚才如果不是我追了出去,她恐怕已经跳江了。” “她毕竟是宋伯父的亲生女儿,又在外吃了那么多苦,如今是被宋家人捧在手心里的人,如果真的在我们这里出事,只怕也不好跟宋家交代。” 这一番话说出口,宴会厅内落针可闻。顾母刚想开口帮劝着什么,却被顾父个眼神按了回去。 顾老太太锐利的目光直直望向这个自己曾经疼爱的孙儿,却始终没有开口说话。 明明还是深冬,明明刚刚被江水浸透了身子,可顾时宴的后背处却还是冒出了冷汗。 顾老太太威严的神色划过在场众人:“不相干的人都散了吧,我有话单独跟他说。” 众人几乎是立刻起身拿好自己的东西,匆匆走出了宴会厅。 顾老太太又将视线对准了依旧坐在席间的顾父与顾母,顾父微微颔首起身,带着顾母一同走出。 顾母一步三回头,担忧的目光不断在顾时宴与宋晚身上流转,最后却只能无奈的被顾父拉了出去。 宋茉也站起身,拿起了包包,刚准备要走,手臂却被身旁的顾老太太拉住。 “茉茉,今晚陪我回老宅住吧。” 宋茉愣了愣,脸上浮现出一抹笑,又坐了回去,“好呀奶奶,已经很多年没跟您在后院的竹林前下过棋了。” 偌大的宴会厅内只剩下顾老太太与宋茉三人,顾时宴担忧地望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后的宋晚,“晚晚,你也回去吧,我让司机送你。” “你身上都湿透了,快回家洗个澡,喝点姜茶,不要再感冒了。” 宋晚却是紧了紧身上的外套,倔强地摇了摇头:“我不走,你刚刚都可以抛下一切出去追我回来,我便也不能一走了之。” “阿宴,无论发生什么,我都要和你一同面对。” 顾时宴脸上划过一抹感动,闻言紧紧攥住了她的手。 宋晚则又向前走了一步,站在顾时宴的身旁与他并肩而立,正视着顾老太太。 两人俨然一副同甘共苦,患难与共的模样。 顾老太太冷哼一声,心里的失望更甚。 “跪下!” 她突然怒喝出声,顾时宴身子一僵,下一瞬却还是听话地双膝跪地,垂眸不语。 宋晚见状,竟也跟着跪在了他的身边。 两人的手紧紧相握,虽是跪在地上,脸上竟是浮现出一抹幸福的笑容。 顾老太太气得喘起了粗气,她伸手指向两人,手臂带着几分颤抖,“你是不是非要让我对你动用家法不可!” 她又望向宋茉:“这么多年,你就是这样过来的?” 宋茉无奈地笑了笑,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为她顺气,脸上一片平静淡然:“我已经习惯了。” 顾老太太狠狠叹了口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眼前的孙子和别的女人伉俪情深,她看着就眼疼,可以想象宋茉究竟经历了怎样的委屈。 “那是因为她骗我!那是因为她惯会伪装,将我们都蒙在鼓里,耍得团团转!” 顾老太太话还没有说完,顾时宴便已经有些偏激地打断。他张开手臂抱住身边冷得瑟瑟发抖的宋晚,看向宋茉的眼神却如锋利的匕首,恨不得将她刺穿。 宋茉望着他,没有回应。 顾时宴继续说道:“当年她刻意接近我,骗取我的信任,对我死缠烂打。而我竟也被她所骗,放弃了出国,留在了国内。” 顾时宴据理力争:“这些都是事实,您一查便知!” 顾老太太冷哼,“老太太我只是老了,记性却还好得很!你们成年后,茉茉也经常来老宅看望我,陪我说话,她是什么为人,没有人比我更清楚!” 她望着自己的孙子,犀利的目光几乎要将他穿透。 “你和你哥哥不一样,从小便调皮,不服管教,却独独在老宅中,在茉茉的身边能安静片刻。” “我依旧记得你还没有成年时,我问过你一个问题。我问你成年时的生日宴上,你最想收到什么样的礼物,你知道你是怎么回答的吗?” “你说,你喜欢茉茉,你想要娶她回家。可那时的茉茉,却只是将你当做哥哥,毫无半点非分之想!” 巨大的荒诞感后又涌现出一股复杂的恐慌,让顾时宴的脸色瞬间变了:“明明是她先勾引我的,我不相信!” 顾老太太哂笑一声:“当年你求到我这里,甚至让你的哥哥帮你出招,你问他到底怎么才能讨得女孩儿的欢心。” “甚至家里想将你送出国深造时,你激烈反抗,在我身前跪地求了三天,我才出面帮你摆平你的父亲!” 顾老太太望着顾时宴的面庞,却透过他看到了十年前的顾时宴。 那时他的眉眼青稚,在她面前跪地服侍了三天,站起时几乎难以走路。 只是那样年轻的少年,身上却带着一股让她欣赏的冲劲。当她终于答应他的请求后,他一瘸一拐地朝门外跑去,站在门外,转头对她笑得张扬而自信。 他说:“奶奶,我一定把茉茉娶回家给您当孙媳妇!” 顾老太太的眼底多了几分惋惜,顾时宴却怔然地跪在地上,脑中一片混沌。 奶奶所说的话他毫无印象,甚至与当年母亲的话截然相反! 这两个不同的版本,他与宋茉真正的曾经,到底哪一个是真的,哪一个是假的! 顾时宴紧握着双拳,双眸赤红地看向宋茉。 第四十一章 好孩子,跟我回老宅 宋茉与他对视着,眸底是浓重到化不开的复杂。 他却从未相信过。 顾时宴感受着身旁宋晚的轻抚,心情终于平静些许,依旧不愿相信:“奶奶,您应当是记错了。” 母亲一向不喜欢宋茉,她的确有可能会骗他。可他的好兄弟们呢,学校里的老师呢?! 他不相信所有人都会联合起来骗他,只为了让他疏远宋茉! 当所有人都诉说着同样的事实,而只有一人不同时,那她说的一定不是真的。 顾时宴的心慢慢放了下来,不愿再与顾老太太辩解,“就算您当时记得没错,可那已经是十年前了,这十年的时光,足以彻底改变一个人。” “宋茉与我在一起后左右逢源,身为宋氏千金,却不惜用身体换取合作,建立公司,更是为了帮助那老男人抢夺我手中的项目,将我推下楼梯,害我丢失记忆!” “您当时已经出国治病,父亲不愿刺激您的病情,不愿与您说出这些事实!而您身在国外,却死保宋茉,逼我与她结婚!” 顾时宴的眼底血丝遍布,声音沉重而痛苦:“您可知道,您这么做,却是彻底毁了我的幸福!” 顾老太太闻言,神色大变。 她望向宋茉,脸上带着浓重的不敢置信,在面对不孝的孙儿时都没有红的眼眶却在这时变得嫣红一片。 “茉茉,他说的可都是真的?” 宋茉低下了头,不愿再去看她的目光。 对于当年之事的解释,她曾声泪俱下地说过无数次。可每次她期待地望着对方,期待着对方的信任时,她等来的只有失望。 他们脸上带着讥讽与悲悯,取笑声无比刺耳,仿佛在他们的眼中,她只是个心思歹毒,深受打击后患上臆想症的小丑。 她其实已经习惯旁人的嘲笑,可她却实在不愿意看到,她曾无比敬重依赖的顾老太太,也如他们一般对她露出失望的表情。 顾老太太见宋茉神色黯然,低头不语,心中多了几分焦急,语气不由重了几分,“茉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见状,跪在地上的宋晚脸上浮现出一抹看好戏的笑意,先前还疼痛的膝盖此时却是舒适了许多。 宋茉的手指慢慢蜷缩起来,随后却又倏然松开。 她的声音哽咽起来,“您当时的记忆没有出错,我也从未与别的男人有过纠缠。我与顾时宴本来已经准备结婚,而婚前的那场意外,是他为了护住从高处跌下的我,磕到了头。” 宋茉吸了吸鼻子,“我在医院里守了他三天三夜,可当他睁开眼睛后,就再也不记得我了。” 宋茉的声音断断续续,直至最后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她低低地垂着头,感受着屋内的静谧,彻底将眼睛闭上。 她将她想要说的全部已经都说了出来,无论顾老太太是何反应,是如他们一般嗤笑或是怒骂,她都接受。 这样的安静只持续了短短几秒,宋茉却感觉像是过了数年。 身旁的顾老太太深吸了一口气,让她连身子都开始慢慢佝偻起来。 下一瞬,她微凉的手被人握住。 宋茉身子一颤,红着眼抬起头来,便见顾老太太笑望着她,眼里有心疼,有悲伤,有无奈,却独独没有讽刺与愤怒。 这是从前她无数次抬头,都从未看到过的情绪。 “好孩子,跟我回老宅,我们慢慢说。”她的声音很轻柔,怕吓到她一般。 宋茉愣愣地看着她,慢慢点了点头。 顾老太太命顾时宴一同上了车,转而又吩咐另一个司机强硬地将宋晚送回了宋家。 顾老太太坐在后座闭目养神,宋茉陪在她的身边。而顾时宴坐在前面,也没有再说话。 他有些担忧浸了江水的宋晚,会不会生病,会不会难受,可脑海中却又回响起刚刚在宴会厅中,顾老太太掷地有声说出的那些从前事。 顾时宴抚着心口,皱眉闭上了眼睛。 车子行驶得很快,四十分钟后,车子稳稳停在古朴气派的山庄外。 老宅是顾老太太与已逝顾家主居住了大半辈子的地方,也是宋茉无比熟悉的地方,整体为中式装修,极为大气。 在顾老太太出国治病后,这里便空了下来,只是每天都有佣人打扫保养,现在从外看过去,还跟她记忆里的模样没有区别。 宋茉伸手搀扶着顾老太太,两人慢慢向山庄内走去。 顾时宴跟在她们两人的身后,一路都没有说话。 天色已经不晚,顾老太太的精神头却依旧很好,一路上指着山庄内的花花草草与各种建筑,回忆着幼时宋茉在这里发生的趣事。 说到糗事,她便仰头哈哈大笑起来,宋茉躁红了脸,小声求她换个话题。 闻言,便是连顾时宴都轻轻勾起了嘴角。 寂静已久的庄园内再次回荡起爽朗的笑声,顾老太太指了指东边的院子,对宋茉道:“还记得你小时候有次肚子疼,我便抱着你坐在东边的院子里,看着门前的竹林,听着溪水流淌的声音,就那么过了一夜。” “你不哭也不闹,从小就喜欢忍着。可现在奶奶回来了,奶奶不想看到你再受委屈。” 宋茉眼眶一热,轻轻应了一声。 “今晚便住在东院里吧,那里景色好,你也再陪我说说话。” 顾老太太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带着她一同向东院走去。越过竹林与小溪,她站在院子里,对身后的顾时宴道: “你今晚不必睡了,就在这院子里跪一晚反省吧。” 第四十二章 她所说的一切都与他的梦一模一样,一字不差 这话一出,宋茉下意识望向了顾时宴。 顾时宴抿着唇,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他没有任何反驳,就这样直直跪了下去。 顾老太太冷哼一声,转头回了屋内。 宋茉也没有多言,跟着她进了屋。 她倒不是真的关心他,顾时宴如果在这里跪一晚而出了事,顾家自然不会责怪顾老太太,那她这个外人,便成了罪魁祸首。 她不想末了,还要再背上新的骂名。 顾老太太还以为宋茉是担心他,语气有些不好:“他都能那样对你,带着别的女人打你的脸,你竟还担心他?” “若我是你,我只恨不得杀了他!” 宋茉无奈地笑了笑,“奶奶,他是您亲孙子。” “从前是,现在不是了。”顾老太太今晚似乎被气得不清,“我黎挽华辉煌一世,可没有这样不孝的孙子!在我的心里,我只有一个孙子!” 宋茉垂了垂眸,知道她指的是顾家的长孙,顾时宴的大哥。 她叹了口气,顾老太太也朝她望来,却见她眉目清澈,不见丝毫担忧阴霾,顿时明白是自己想错了。 她略一思忖,又开口道:“放心吧,老宅内有数个住家医生,他身子硬朗,不过在外跪一晚罢了,不会出事的。” “他今晚都能不顾一切跳江去救那宋家丫头,他能有什么大事!” “我回来了,我就是你的靠山,茉茉不必再害怕了。” 宋茉心中一暖,笑着点了点头。 她为顾老太太披了件衣裳,又煮了壶热茶,这才坐在她的身边,握着她的手,慢慢诉说起了这几年来的事。 她说得极为细致,从顾时宴的猛烈追求,到他们之间的暧昧情生,再到后来的相看两厌。小到两人之间日常的互动,事无巨细,将他们之间这么多年来发生的一切,都说给了顾老太太。 整整一夜,屋内的灯再未灭过。宋茉的声音几度哽咽,却在老太太温柔的目光下继续说了下去。 顾时宴笔直地跪在院内,湿透的衬衫紧紧贴在身上,被深夜的冷风一吹,带来无尽的寒凉。 他抬头望着漆黑的夜色,望着院前两盏用来照明的琉璃灯,强烈的灯光晃得他恍惚了一瞬,下意识闭上了双眼。 耳畔,宋茉的声音还在继续。 虽然屋门紧闭,可她平缓柔和的声音却依旧透过门窗的缝隙,清晰传入他的耳中。 这是他第一次,听她完整地诉说起了他们两人的过往。 许多事他从前也听宋茉提起过,可他却从未有耐心听完过。 从她温和的嗓音中,他仿佛又看到了少年时期意气风发,自信轻狂的自己。 她说的一字一句汇入他的脑海,一幅幅画面如走马灯般在他的脑海中闪现,画面中正发生的事,与宋茉所说的一般无二。 他的头又疼起来,身上泛着刺骨的寒凉。 明天恐怕是要感冒了。 屋内,宋茉的声音还在继续。她的声音变得有些压抑,虽在诉说着开心的景象,可声音中却隐着怎么也化不开的悲伤。 她在说着,他第一次将小九带到她面前的景象。 宋茉极力抑制着自己的情绪,她低头为顾老太太斟了杯茶,举着茶壶的手臂却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着。 她吸了吸鼻子,笑着说:“他对我说,我希望茉茉长命百岁,和我长长久久,不如就叫它小九。” “自此,我有了生命中的第一只小狗,也是我的第一个孩子,它的名字叫小九。” 屋外,顾时宴的身子猛的一震。 他将头深埋下来,表情很空,双眼无神。 此时此刻,宋茉的声音好像彻底穿透了他的心脏,与他梦里的声音产生同频。 “我们小九这么乖,以后也要好好和我一起保护妈妈哦!” ...... 曾经的字字句句编织成一张巨大的网,将他彻底困在了里面。宋茉说出的一切,都和他从前的那个梦一模一样,一字不差。 这所有的一切汇聚在一起,在他的身体里横冲直撞。他头疼欲裂,甚至难以呼吸。 顾时宴抬手抹了抹眼角,望着手上的湿濡,面上一片茫然。 他抬头望着那两盏刺眼的琉璃灯,眼中的泪再也控制不住,顺着脸颊滴滴落下。 顾时宴想不明白,头与心脏却疼得越来越剧烈。他低头轻轻咳了一声,眼睛倏然闭上,整个人瞬间栽倒在地。 屋内,宋茉将这几年发生的事全部说完,却强忍着没有落下一滴泪。 这一刻,宋茉终于忍不住,抱着她痛哭起来。 两人聊至天明,宋茉站起身想再拿壶热水时,余光却扫到了躺在院中的顾时宴。 寂静的山庄内顿时嘈杂起来,顾老太太面色沉沉地坐在正厅,望着几个住家医生忙前忙后。 几个医生进行简单的检查后,还是准备将他立刻送往医院。 医生望着坐在厅内的顾老太太,神色严谨道:“少爷有些轻微的发热,上次的刀伤也无大碍,应当都不至于导致他昏迷。” “最好还是将他送去医院做一次全身检查。”那医生犹豫片刻,又说道:“当年少爷受伤,脑中还有残存的血块,这说不定也是导致他这次昏迷的原因。” 第四十三章 他第一次这么迫切的想知道真相 顾老太太点了点头,撑着手杖站起,便想要一同去往医院。 宋茉却是有些担忧:“奶奶,您大病未愈,又一夜未睡,经不住这般折腾的。” 顾老太太摇了摇头:“我若是不去,他们必然会刁难你。还有他脑中的血块,一直这么拖着也不是个办法。” “如果国内治不好,我就派专机把他送去国外医治。” 宋茉知道自己劝不动顾老太太,只得无奈地搀扶着她,一同送他去往医院。 医院内,顾父与顾母早已得到了消息,在里面等候多时。 顾母面色焦急,在看到顾时宴的一瞬间,泪便已经流了下来。 她不敢对顾老太太发难,一双眸子里挟着怨毒,狠狠剜向宋茉。 宋茉也只当没看见。 几人都没有多说什么,目送着顾时宴被推进了检查室。 结果出来的很快,医生拿着一摞检查报告走出时,对众人轻轻摇了摇头。 “病人没有什么大碍,现如今已经醒了。” 话还没说完,顾母便已经嚎啕着跑进了病房。医生有些无奈的将话咽下,跟众人一同走入病房之中。 他望着病床上的顾时宴,将手中的检查报告递给了顾父:“病人多年前的脑部伤再次复发,是这次昏迷的主要原因。” “医生,那我儿子还会有事吗!之前的医生明明说过那部分血块不用理会的,为什么还是会让他昏迷!” 顾时宴有些虚弱,望向医生的眼里同样带着些许疑惑。 医生笑了笑说道:“他这次的昏迷,反而是好事。” 众人皆是一愣,顾老太太追问道:“难道说……他曾经留下的后遗症快要好了?” 医生点了点头,“我刚刚对比了他这几年的脑部CT影像,他脑中的血块每年都有轻微的缩减,而如今的体积更是要比一年前小了很多。” “血块在慢慢消失,速度在逐渐加快,已经有要彻底消散的迹象了。” “而当时导致的部分记忆的丢失,估计在血块消失后就会慢慢恢复。” 闻言,顾老太太彻底松了一口气。顾母却没有丝毫开心的神情,眉眼间泄露出几分浅淡的担忧,慢慢攥紧了手指。 宋茉站在一旁,将所有人的表情尽收眼底,心间满是复杂。 她回过头,却发现病床上的顾时宴正在望着自己。 宋茉一愣,回望着他,一时间也没有再移开视线。 两人就这样在病房中无声的对视起来,片刻后,宋茉先收回了目光。 顾时宴似乎有些失望,兴致缺缺地低下了头。 宋茉见顾时宴没事,便也没有在病房中过多停留。顾老太太嘱咐了她几句后,便让她先回去了。 见她走后,顾时宴终于问出了那个自醒来后便一直憋在心里的问题。 “妈,我和宋茉当年的事,你是不是一直在骗我。” 顾母脸色一僵,当即反驳道:“这种事我骗你做什么?” “你自己也查了多次,甚至还回去问了学校里的老师们,难道现在还在纠结这个事情的真伪吗?” “事实就是我所说的那样!你回老宅的这晚,又被宋茉灌了什么迷魂汤!” 顾老太太的手杖敲了敲地面,才勉强止住了顾母高昂的声音。 她不屑于在病房中跟顾母争论什么,一双略微浑浊的眸子直直盯着病床上的顾时宴,似是在劝告,却更像是警示: “有些事情,要用心去查,而不是用眼睛和耳朵。” 说完便挥了挥手,转身走出了病房。 顾时宴张了张嘴,还想再追问几句,病房门外却响起一阵哭喊声。 宋晚满脸是泪,从门外冲了进来,扑在顾时宴的床前。 “阿宴,他们回老宅后是不是为难你了?” 她声音呜咽着,眼眶通红,“怎么才短短一晚,你就变成了这样?” 顾时宴现在的头依旧有点痛,宋晚的哭声吵得他的太阳穴都跟着突突起来。 他皱了皱眉,却还是象征性的将手放在她的发顶上摸了摸,以示安慰。 顾母看出了他的不耐,当即将宋晚拉了起来,“宴儿刚醒,现在还需要休息。” “我们先出去吧,让他好好休息休息,我们晚上再来看他。” 宋晚吸着鼻子,闻言也只能无奈地点了点头,被顾母拉出了病房。 病房内的人走了个干净,如今无比安静。 顾时宴揉着额角缓了缓,拿起手机给刘助理打了电话。 “去多联系几个当年学校里的学生。” “不要熟人,可以跟我不同届,甚至不同的专业。” “找到后回复我。” 听到刘助理的应声后,顾时宴挂断了电话。 他曾经也调查过几次,只是问询的人多是学校内的老师,和与他关系相近的同学。 这些人,都是在他的关系网上可以轻易被找到的。 如果母亲买通他们撒谎,也是有几分可能的。 可是学校里的学生那么多,她总不可能将每一个人都买通。 他的耳畔又回想起昨夜宋茉哽咽的声音,他第一次这么迫切的想知道真相。 …… 之后的半个月,宋茉没再看到顾时宴。 他没有再回来别墅,顾母为他安排了专业的医疗团队,在医院中为他调理身体。 宋茉也不在乎,他不在,日子倒也清闲许多,每天往返别墅与公司之中,几乎过上了两点一线的生活。 只是先前交接项目时,她发现自己名下多了许多宋修明不知何时为她派来的新项目。 这些项目她并不知情,仔细一查后却发现些许端倪—— 宋修明在暗中将棘手的烂摊子全部丢给了她,又将茉颜的几个人派过去负责。 他这是认定了,就算她有朝一日发现,也会为了这几个人而亲自将这些项目完成。 宋修明这个人能力不强,小心思倒是极多,她一个不注意,就又被他摆了一道。 宋茉望着手里的进度表,轻轻叹了口气。 也罢,总归这些项目完结后的奖金不少。凡是由宋修明亲自经手过的,向来都是分红极为可观的大合作。 在她离开之前,再带着他们狠狠薅宋氏一笔。 宋茉将手里的报表整理好,刚要出门。抬头却见宋修明手中拎着什么,大步走入了她的办公室。 他破天荒的对她露出了一个浅淡的微笑,将手中的东西放到了她的办公桌上。 宋茉皱了皱眉,“找我有什么事吗?” 第四十四章 可惜他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宋修明将刚买的咖啡朝她面前推了推,放软了语气,“我们兄妹之间也已经许久没有单独坐在一起说说话了,我买了你爱喝的咖啡,尝尝?” 宋茉在心底冷嗤。 无事不登三宝殿,宋修明今天来找她的目的,她心中无比清楚。 “哥哥,你我之间就不必这样虚情假意了。我知道你将几个项目移交给了我,如你所愿,我会代替你完成。” 宋修明顿时松了一口气,笑声还没发出,又被宋茉接下来的话堵了回去。 “替你完成项目可以,我经手的所有项目与合作,最后的利润我要五成。” “你疯了!” 宋修明满脸不可思议,望着宋茉的眼神犹如在望着令他难以理解的疯子。 这样大的惊叫声惹得门外众人纷纷向办公室内望来,宋修明沉下了脸,转身将办公室的门关上。 宋茉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每一次完成合作,父亲都会给你一大笔钱以兹鼓励。” 说来可笑,宋修明已经将近而立之年,在宋父心里却依旧是个需要鼓励的孩子,常常用奖励来激励。 他这样与众不同的培养方式,若是换个人来或许有奇效,只可惜宋修明是个怎么也扶不起的阿斗。 而她为宋修明打白工这么多年,也是在不久前无意中听到他与宋父的谈话,才知道他们父子间还有这样的约定。 她也该收点利息回来。 宋修明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五成太多了,如果真给了你,公司还怎么运转!” 宋茉望着他笑了起来,“谁说要走公司的帐了?” 宋茉的手指敲了敲桌面,阵阵规律的脆响声让宋修明的心慢慢沉了下来,“你这么多年来收了父亲那么多钱,也该吐出来一点了吧?” “这项目既然是我替你完成的,当然要由你来为我支付报酬。” 宋修明望着她脸上明媚的笑意,怒不可遏道:“你这是敲诈!” 宋茉毫不在意,“随你怎么说,你若是不同意,大不了就将项目收回去,自己完成。” “我答应你。” 宋修明没好气地打断了她的话,气冲冲地转身就要走,他怕再跟宋茉说下去,他家底都要被她算计进去。 宋修明心底的火无处释放,堵得他胸口泛着疼,末了还不忘踢了一脚门边的垃圾桶。 宋茉望着他的背影,笑着又补了一句:“项目结束后,我要立刻看到钱款到账,哥哥可不要因为什么乱七八糟的理由而耽搁了呢。” “知道了!” 宋修明语气很冲,将办公室的门狠狠关上。 巨大的声响响彻整个楼层,将屋外的其他人吓了一跳,纷纷抬头望来。 “看什么看!工作都完成了吗!要是月底业绩不达标,通通都给我滚蛋!” 他吼完后,乘着私人电梯回了办公室。 便是隔了一层,都能听到他将自己办公室门狠狠踹开的声音。 众人互相交换着眼神,没敢再交头接耳,纷纷低头忙起了自己的工作。 总裁办公室内,韩助理望着自回来后便一脸不爽的宋修明,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道:“总裁,今天中午还需要为副总订餐吗?” “订她奶奶个腿!” 宋修明大口喘着粗气,声音狠戾:“以后不要再跟我提她,咖啡也不要再给她买了!” “这个手段阴毒的女人,我先前竟还真的信了她要离职的谎话!你看她如今这贪得无厌的劲儿,哪里有舍得离开的意思!” “我今天就不该去找她,真是出门没看黄历,晦气!” 韩助理颔了颔首,慢慢退出了办公室。 不知怎的,他突然又想起先前宋茉交给他的那份文件,他好像曾无意间瞥见过里面的几个字眼。 韩助理站在原地思索一阵,想着刚刚宋修明回来时说的话,顿时觉得自己多虑了,转身去忙起了其他的事。 楼下,宋茉慢慢晃动着咖啡搅拌棒,望着电脑上的报表,慢慢皱起了眉。 她将这份有问题的报表驳回,起身开门,走到了张组长的工位前。 在她开门的瞬间,门外先前还存在的几道交谈声便戛然而止。宋茉没有理会,轻轻敲了敲张组长的桌面。 张组长抬头,对她露出了一抹生硬的笑,“副总,您有事吗?” “宜兰园的房产项目你没有一直跟进吗,为什么提交上来的报表里全是错误?” 张组长一愣,表情顿时垮了下来,声音有些委屈,“副总,这几天我熬了几个大夜才完成总裁交代下来的任务,对宜兰园的项目就松懈了许多。” “可是我已经很努力了,时间却怎么也不够用。这次是我的工作失误,让您失望了,我接下来的几天不吃午饭了,一定挤出时间来好好完成报表。” 她这话说得可怜,甚至狠掐了把自己的大腿,眼圈瞬间红了。 跟宋茉共事这么多年,她自然知道她有多么的好说话。只要拉总裁出来作为借口,当作挡箭牌,宋茉就一定会体恤,再宽限他们些许时间,甚至还会亲自帮他们完成。 毕竟,她不会允许宋修明落下苛责员工,压榨员工的污名。 这么多年来,这一招从未失手过。 隔壁办公室的门被打开,宋晚似乎也听到了这边的动静,走到宋茉身边劝道:“宋茉姐,张组长这几天的确很辛苦,你就不要再责怪她了。” “她每天都有认真工作,甚至还会抽空带我去熟悉公司内的部门与设施。公司内压力大,她不过是报表做得有些不完美而已,又没有真的影响到你,你也不要这样挑剔苛责,顺手帮她改改就是了。” 张组长闻言,几乎已热泪盈眶。她向宋晚投去了感谢的神情,后者调皮地朝她眨了眨眼。 下一瞬,宋茉将手中的报表重重摔在了办公桌上,清脆的响声让所有人都回过了神。 第四十五章 你被解雇了 “我给了你整整三天时间,宜兰园的项目刚刚开始,这三天你甚至可以从头进行精细的复盘,而现在,你却连一个最基础的报表都没有做出来。” 宋茉望着她,神色严厉:“张组长,你若是不能干,还有大把初入公司,摩拳擦掌的青年才俊顶上。” “今天下午要是还没有完成,你明天就不必来了。” 张组长脸色一白,怎么也没有想到宋茉会是这样的态度。 宋茉打断了她的话,“在其位,谋其事。如果宋修明给你派了额外的工作,你现在就可以写举报信举报他,明天就可出调查结果,集团定然不会让任何一个员工遭受压榨。” “同样,你先前做的额外的工作,也可以向集团申请补贴。在集团调查清楚后,工资会立刻打入你的账户中。” 张组长的脸上彻底没了血色。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这般疾言厉色,严谨不容一丝差错的宋茉。明明从前的她对他们无比宽容,会包涵他们在工作中的失误。 可这一次,她竟然要辞退她! 宋茉毫不留情打断了她的话,“在公司中,请称呼我为副总。” 此话一出,众人隐晦的视线不断在三人的身上流转,宋晚羞红了脸,紧咬着唇,却不愿在气势上输给宋茉: “我这就去找哥哥,这你样刁难他们,定然会被公司处罚的!” 说罢,当即转身朝楼上走去。 宋茉也由着她去找,站在原地没有动,等着宋晚回来。 张组长见宋晚当真为自己告状去了,顿时松了一口气,有了新的靠山,她也不必再和宋茉伪装什么。 张组长叹了口气站起身来,直视着宋茉:“副总,我也算是公司内十年的老员工了,您又何必这样刁难我呢?” “想必你这位置也坐不了几天了,我也不想再和你虚与委蛇了。”她笑了笑,“报表的确是我故意乱做的,那又如何呢,您又能把我怎么样呢?” “不过是个冒牌货罢了,如今宋家真正的千金回来了,你还以为自己是那掌上明珠呢!是头猪还差不多吧!” 话落,四周响起了数道嗤笑声。 张组长得意地望着她,甚至将桌上的报表通通扫到了地上。 宋茉脸上却不见丝毫怒意,望着她的眼中满是怜悯。 当真是愚不可及。 张组长被这眼神看得更加火大,刚想再说些什么,电梯间的叮咚声却骤然响起。 张组长收回了气势,朝宋茉得意地挑了挑眉。 在几十双眼睛的注视下,宋晚从电梯中走出。离得有些远,众人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她低着头,走得有些慢。 直至走近了些许,张组长才快步迎了上去,特意叫到:“副总,您与总裁商量得怎么样了?公司要如何惩罚她?” 宋晚终于抬起了头,神色复杂地望了她一眼,将自己的手慢慢从她的臂弯间抽出:“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实习生,不要叫我副总。” 说罢,她低着头没再说话,径直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中。 背影看起来无比落寞,代表的意思不言而喻。 直至办公室的门被彻底关上,张组长才终于回过神来。 宋晚与总裁告宋茉的状,总裁居然偏袒宋茉?! 这怎么可能! 张组长有些不敢置信,如今却也不敢抬头看宋茉一眼。 那她怎么办! 她的话已经说出口,现在要她怎么办! 宋茉轻轻敲了敲她的桌面,嗓音略带凉意,“你被解雇了。” “工作出现重大失误而导致的离职,公司不会给予补偿金,项目中你负责的部分日后若是出现问题,公司有权要求你赔偿。” 说罢,她并未再去看张组长的反应,转身回了办公室中。 张组长的身子向后踉跄数步,整个人瘫倒在座位上。她双目无神地望着前方,久久不曾有动作,身子却在轻微发着抖。 彻底完了! 众人噤若寒蝉,都担心自己被牵连。 刚刚发生的一切依旧让人难以置信,他们低头假装忙着自己的工作,没有一个人去安慰张组长。 看着曾经的跟班与狗腿子们如今巴不得离自己远远儿的,张组长再也忍受不住,尖叫着将桌子上的东西打砸一通,哭着跑了出去。 宋茉回了办公室后,将今天剩下的工作快速完成,拨打了小澜的电话,让她现在来接她。 她和奶奶说好了,今晚要陪她在老宅吃饭的。 现在的时间刚过中午,她打算现在回老宅,今晚亲自下厨。 宋茉心情不错,拎起包包走出了办公室。 门外依旧是一片死寂,张组长已经不见踪影,众人见宋茉出来,又将头垂了垂,生怕下一个被点名的人是自己。 毕竟他们最近的工作都是糊弄居多。 直至电梯门开启又关闭,众人才敢长舒一口气,彻底松懈下来。 小澜来得很快,宋茉刚从公司走出,她的车便已经停在了公司大门前。 宋茉上了车,打开ipad翻看起了菜谱。 这本电子版的药膳汇总,从她开始学做药膳起便已经翻看过了无数次。菜谱四周的空白区域挤满了她一笔一划写下的注意事项。 顾时宴很挑食,更是受不了葱姜蒜的气息。她便将食谱中他不爱吃的食材圈起,想办法在不改变药膳药效的前提下寻找别的代替,或是用其他方法压下它们的味道。旁边密密麻麻的批注,是她失败多次才得来的方法。 宋茉望着屏幕上不同颜色的批注,点了一键清除。 清爽的界面,让她心中的那口气也瞬间通畅。 宋茉根据顾老太太的身体情况,在上面勾选了几道菜,又将所需的食材发给了老宅的管家,让他提前准备。 车子驶入大气的庄园内,宋茉下了车,径直朝东院走去。 院内却传出熟悉的声音: “奶奶,我与宋茉之间,并不是您想的那样。” 第四十六章 顾时宴望着她,心中却升起一股期待 “还能是哪样?你莫不是在外拈花惹草,却还想继续拖住茉茉的大好年华吧?” “奶奶奉劝你一句,做人可不要太过贪心。” 顾时宴也说不清自己的心中所想,一时间沉默着没有说话。宋茉深吸了一口气,推门而入,院内的两人听到声音,同时朝她望来。 顾老太太坐在红木摇椅上,微微眯着眼睛。顾时宴站在她的身后,正在为她按摩肩膀。 看到宋茉后,两人皆是愣了愣。 顾老太太面上迸发出欣喜,从摇椅上站起,望着她道:“茉茉,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要忙到晚上。” 宋茉笑着摇了摇头,“今天工作处理得很快,就想早点回来陪您,今晚我下厨,让您尝尝我的手艺。 顾老太太闻言,心中更是开心:“好啊,还从未尝过我们茉茉的手艺呢,不想今天竟有这样的口福!” 顾老太太仰头笑了起来,回身推了顾时宴一把:“你闲着也是闲着,去给茉茉打下手吧。” 宋茉看了他一眼,没有多说什么,转身朝厨房走去。 顾时宴抿了抿唇,在顾老太太的催促下也跟了过去。 她让佣人拿来手机,打开通讯录,拨打了通讯录内唯一储存的号码。 电话很快被接通,那边传来一道清冽的声音: “奶奶。” 顾老太太笑眯了眼睛,“沉山呐,奶奶已经回国了,你什么时候有空来看看我。” 那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逗得顾老太太哈哈大笑起来,两人聊了许久,才挂断了电话。 另一边,宋茉与顾时宴一路沉默着来到了厨房。 管家已经将宋茉需要的所有食材都准备好,整齐放在了厨房内的置物架上。 宋茉回头看着顾时宴,对他说出了见面后的第一句话:“药材我自己处理,你帮我把普通的食材清洗一下吧。” 顾时宴点了点头,上前一步将面前的番茄与土豆拿起。径直走向了水池。 “需要帮你把皮削掉吗?” “你会吗?” “当然。” 这样和平的对话几乎不会出现在他们两人之间,在这寻常的一问一答后,两人皆是愣了愣。 宋茉率先回过了神,转头自顾自忙起了自己的事情。 顾时宴看着她忙碌的背影,有些恍惚,却又瞬间压下心中的情绪,低头认真清洗着食材。 宋茉的动作不慢,只是步骤却繁琐。她将药材分类捡好后,根据药效单独处理,随后才按照食谱中的指示,分批次放入砂锅之中。 顾老太太不爱吃胡萝卜,她便将其榨成了汁,掺入面粉中。她取了一小块豆沙搓圆,用掺入胡萝卜汁的面皮包裹起来,做成了一个个精致的荷花酥。 这样烤制出来,胡萝卜的味道本就所剩无几,又被软糯香甜的红豆沙掩盖住,再难尝出。 顾时宴将手中的事处理完,便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宋茉的动作。 宋茉头也不抬地忙了两个小时,药膳与寻常菜系不同,她要时刻盯着火候,不然损失了药效,就得不偿失了。 整整两个小时,顾时宴就这样站在一旁,沉默地注视着她。 两人不再有任何的交流,四周只有沸腾的咕噜声与宋茉忙碌的声音。 顾时宴望着她的侧脸,突然有些喜欢这样岁月静好的感觉。 结婚后,他将婚姻当作枷锁,这样如寻常人家平淡而幸福的生活,他从未体会过。 直至宋茉将最后一道菜盛入盘中,被佣人端走,顾时宴这才开口,声音有些轻: “你从前为我做的那些药膳,也如这般复杂吗?” 宋茉洗干净手,抬头望着他,片刻后摇了摇头。 顾时宴脸上划过一抹失望。 “你饮食挑剔,忌口众多,我从前为你所做的药膳,要比今天的复杂千百倍。” 顾时宴脸上的表情一滞,宋茉却擦干了手,绕过他走出了厨房。 他目睹了宋茉做菜的全部过程,他虽不懂烹饪,却也能看出食材与药材处理的复杂与烹饪的难度。 七道菜,她忙了整整一个下午。 他不敢想象,从前的宋茉究竟耗费了多少时间与精力。 可是她送来的菜,他却从未尝过。 一口气堵在心里,让他憋得有点难受。他说不出这种感觉到底是后悔还是别的什么,却总归生出了些许愧疚。 他站在厨房愣神了许久,直至门外传来佣人的呼唤声,他才慢慢回过了神。 来到餐厅时,顾老太太与宋茉已经动起了筷子。 “奶奶,您尝尝这个。” 宋茉将一段软滑的海参夹到顾老太太的碗中,顾老太太笑望着她,拿起筷子送入口中。 软烂的海参还保留了一丝脆感,鲜香浓郁,口感丰富,饶是吃惯山珍海味的顾老太太脸上都划过一抹惊艳,赞不绝口。 宋茉朝她露出了一个愉悦的笑。 她转回了身子,视线不可避免的与刚坐到餐桌前的顾时宴撞上。 两人对视一秒,纷纷收回目光。 顾时宴拿起筷子,望着桌上的那道龙井虾仁,却迟迟没有动作。 这道菜,他从前很爱吃,宋茉也知道。 下一瞬,宋茉的筷子探到了那盘龙井虾仁前。 她夹起一颗虾仁,顾时宴直直地望着,心中却升起一股莫名的期待。 她给他夹菜,他不会再像从前那样斥她多事,朝她发脾气。以后她做给他的药膳,他也会细细品尝。 他的手指攥紧了筷子,甚至将自己的碗向前推了推,等待着宋茉将虾仁夹入自己的碗中。 可宋茉的动作没有一丝停滞,径直将虾仁送入她自己的口中。 顾时宴脸上的表情终于维持不住。 宋茉尝了尝味道后,满意地将那道龙井虾仁往顾老太太的面前推了推,“奶奶,您尝尝这道菜。” “我记得您以前最爱吃这道龙井虾仁了,今天我特意为您做的。” 顾老太太笑着点了点头,刚想尝一尝,却无意间瞥见顾时宴难看的脸色,皱眉说道:“我问过医生了,你头部的血块最快几个月内就可以全部消失,现在应当不会再影响你的身体了。” “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第四十七章 冷静期结束,领证离婚 顾时宴开口否认:“我的病已经没有大碍了。” 顾老太太看懂了他的欲言又止,没再追问下去,她垂下了眸,却到底没有把那盘龙井虾仁推回原位,“快吃吧。” 这顿饭顾老太太吃得很愉悦,除了坐在对面的孙子总是沉着个脸外,一切都很符合她的心意。 还记得她出国治病前,茉茉还对烹饪一窍不通,可如今所做出来的菜肴竟让人如此惊艳,可见她到底下了多少功夫,吃了多少苦。 顾老太太又一次觉得惋惜,当真是造化弄人。 顾时宴是他的亲孙子,可她却不愿再看到宋茉受委屈。 罢了,还是顺其自然吧。 她也会支持茉茉的选择。 几十年前,她被迫下嫁给顾时宴的爷爷,一生不曾得到过真正的爱情。 她敢做敢拼,雷厉风行,独自一人在布满算计与虚伪的商界杀出一条路来,奠定了顾氏集团的基础。 可最后,她却也只能被人称作一声顾太太。 被冠上了别人的姓氏,再也没有了自己的姓名。 她时常在想,凭什么呢? 就因为她是一个女人,就活该放弃自己的一切,为了利益而去联姻,成为男人一辈子的附属品? 她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 可现在,她却有能力让她从小带大的茉茉不受别人的胁迫,拥有自己的选择。 三人将桌上的菜吃了个干净,顾老太太动作优雅地擦拭着自己的嘴角,对宋茉道:“茉茉,陪我去后面的小花园里走一走吧。” 宋茉点了点头,上前搀扶起她,两人一同朝着花园走去。 顾时宴望着两人的背影,起身回了房间。 天色已经黑沉下来,只有极远处的天边还存有一线橙红色的晚霞。 宋茉闻着花园中草木的清香,与顾老太太慢慢向前踱步,心中久违的感到惬意。 “茉茉,你有什么梦想吗?” 这突如其来的问题让宋茉一怔,不知该怎么回答。 在她还是个孩童时,时常有人问起她这个问题,世界上的千万种职业,她曾都有过憧憬。 那是年少时最真情实意的幻想。 可现在,已经二十多岁的她再次思考起这个问题,却有些恍惚。 见她没有回答,顾老太太笑了笑。“还记得你刚成年时,我也问过你同样的问题。” “那时的你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而现在的你,想明白了吗?” “人这一生,总该有要去追寻的东西。” 宋茉的思绪渐渐飘远,顾老太太后面的话,她已然听不清了。 她的思绪飘回了十八岁那年,那个平常的午后,顾老太太站在院子里,迎着阳光面露慈祥的对她笑。 她问:我们茉茉的梦想是什么呢? 其实那时的她心里早有了答案,也仅有一个答案。 她要成为世界上最顶尖的钢琴家。 可十八岁的她迫于家中的施压不敢回答,而现在二十八岁的她却可以迎着微凉的晚风,大声说出自己的梦想: “我想成为世界上最顶尖的钢琴家,我想站在世界的舞台上,迎接不同国家、不同人种的聆听者们对我的掌声。” “我想用音乐去感染,去帮助更多患有心理疾病的人们,我想帮他们走出阴霾,想让他们永远坚定自我。” 闻言,顾老太太却是罕见的有些讶异。 她知道宋茉从小喜欢钢琴,只是这个原因她却从未听她提起过。 宋茉望着顾老太太惊讶的表情,轻轻朝她笑了笑。 晚风吹拂起她鬓边的发丝,随着轻风不断飞舞,让现在的她看起来灵动而极有生命力。 这个秘密一直被她深埋在心底,从未与人说起过。 音乐治疗,是她学习钢琴的初衷。 可后来,她却渐渐沉迷于音乐之中,此后便乐此不疲。 而她当年想帮助的人,也早已消失不见。 顾老太太拍了拍她的手背,“想要做什么就勇敢放手去做,有了目标和动力,无论什么时候都不晚。” 宋茉重重点了点头。 房间内,顾时宴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这半个月里,他一直派人寻找当年学校内一同就读的同学们。本以为从当年的几千个同学中寻找几个可以问话的,是一件很轻易的事情。 可这半个月内,寻找到的人要么对当年的事毫不知情,要么就是在已经谈妥之后临时变卦。 来面谈的人在起飞的前一晚找借口推脱,而在电话中聊起此事的人,却齐齐向他诉说了他已经听过无数次的所谓真相。 与母亲和兄弟们的所言如出一辙。 就像是提前背好的一般。 即便有的人能来到海市,坐在他的对面,却依旧死板的像是在背书,说着他已经可以倒背如流的话术。 直至现在,他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话,那才是真的蠢。 他与宋茉的一切过往好似真的被人刻意抹除,刻意篡改…… 他曾对母亲的话深信不疑,可现在,他却不知道该如何相信了。 顾时宴挂断了电话,翻看起了与宋晚的聊天记录。 屏幕中央是一个宠物寄养处的名字。 他从前因为信任,将小九全权交由宋晚照顾,为了让小九能更好的训练,达到预期的训练效果,他也从未去看望过它。 可现在,他却突然想去看看它。 顾时宴当即拿起外套出了门,他没叫司机,自己开车驶出了庄园。 宠物寄养处离这里不算远,他将车开得很快,赶到时,还没有过营业时间。 无数小狗的吠叫声从大开的院门内传出,顾时宴站在门外向内望了望,抬腿走了进去。 迎出来的是一个30多岁,略显富态的女人。 见到顾时宴后一愣,开口问道:“你有什么事情吗?我们马上就要关门了。” “这里有没有一只叫小九的萨摩耶?我将它放在这里寄养一个月了,现在想来看看它。” “小九……”女人的面上有些疑惑,“我不记得这里有哪只宠物的名字叫小九。” 眼看顾时宴的表情变了,她又立马道:“我这人记性差,现在训导员们也都下班了,我现在就去电脑上的档案里查询一下,您坐在这里稍等我片刻。” 顾时宴点了点头,在大厅内找了个位置坐下。 他望着笼中的数只狗狗出着神,电话却在这时响起。 是宋茉打来的。 他接听了电话,那头传来宋茉冷淡的声音: “刚刚奶奶在,我不方便说。” “明天,我们的离婚冷静期就要结束了,明早九点,我在民政局门口等你。” 第四十八章 顾时宴突然有些后悔 宋茉真的要跟他离婚? 这是顾时宴的第一想法。 他有些怔然地挂断了电话,却依旧不敢相信自己突然冒出来的这个想法。 可是电话那头,宋茉的语气却是他从未听过的淡然与坚定。 她明明这么爱他,怎么会真的想要与他离婚呢? 顾时宴有些想不通了。 他又一次地回想起那个雨夜,她挣脱他的手,疯了般冲进雨幕中寻找小九。 就因为他将小九带去给晚晚解闷,她就要跟他离婚? 还是说因为别墅聚会那天,她深夜出门,直至天亮才回,他却没有关心她半句,她因此而生气了? 可那晚,她明明一直跟那个宠物医生在一起,生气的人应该是他才对! 顾时宴想不明白,却越来越烦躁。 明明都是她的错,明明是她多次无理取闹,他还没有急着要与她离婚,她怎么就这么等不及! 顾时宴深吸了一口气,却难以压下心中的怒火。 这时,先前的女人匆匆从屋内走出,朝他露出一抹抱歉的笑意:“对不起先生,我刚刚查询过了,我们这里确实没有一只名为小九的萨摩耶,您是不是记错了?” 顾时宴心中猛地一空,“我的狗叫什么名字我能记错吗!一个月前它被送入你们这里,你们把它藏到哪里去了!” 他语气很冲,让女人的脸色变了变,声音却是多了几分担忧,“我理解您现在的心情,您先不要着急,再仔细回想一下,确定是将宠物送到我们这个寄养处了吗?” “当时,是您亲自送来的吗?” 顾时宴突然沉默下来。 小九的确不是他送来的,甚至在宋晚说小九伤了她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见到过小九。 女人见顾时宴的表情不对,心中也意识到了什么,她叹了口气,又道:“先生,您可以再去问一下当时将狗狗送去寄养处的人,是不是记错了地名。” 她犹豫片刻,还是不想把话说死:“我们店里刚刚更换了新的电脑,有些资料还没来得及更新,或许小九的资料储存在旧电脑上,我刚刚没有查到。” “等明天训导师们上班,我再仔细帮您问一下。” 顾时宴的注意力却已经不在她的身上,他表情有些迷茫,胡乱应了一声后,便失魂落魄地走出了宠物寄养处。 前台女人望着他刚刚留下的手机号码,无奈地叹了口气。 外面下起了小雨,顾时宴站在车前,却没有上车。 他怔愣地站在原地,望着远处一片昏暗中,无比寂静的训练场,心中的恐慌却愈发强烈。 小九不见了,宋晚把它带去了哪里? 他把小九弄丢了。 他突然有了几分后悔,那天不该将睡得正香的小九叫起,牵着它出了门。 顾时宴又想起那场暴雨中,宋茉眼神怨恨地望着他。她怀中抱着一个小木盒,清清冷冷地站在雨中。 她说,这是小九的骨灰。 顾时宴快步上了车,当即掉头朝着市区驶去。他单手扶着方向盘,拨打了宋晚的电话。 数道嘟嘟的忙声后,通话被自动挂断。 顾时宴心中急躁,猛踩下油门,雨中的迈巴赫如一道漆黑的闪电,向前疾驰。 他一连打了三个电话,那边都没有人接,在他耐心告急之际,宋晚回拨了过来。 她的嗓音中带了几分困倦:“阿宴,出什么事了吗?” 没等她说完,顾时宴压抑着焦躁与怒意的声音便响起:“小九呢?” “小九在哪里!” 顾时宴怒喝出声,随之而来的是尖锐的汽车鸣笛声,他低低咒骂一声,没去理会一旁被他别停的车,猛踩油门冲了出去。 宋晚从未听过顾时宴用这样的语气跟她说话,听着他的低吼,瞬间红了眼眶。 她声音委屈,已然带上了哭腔:“小九在宠物寄养处好好的,上次不是给你看过视频了吗?” “阿宴,你是在怀疑我吗!” 顾时宴的眉头紧紧皱起,“我刚去了你说的那家宠物寄养处。” 宋晚攥住手机的手骤然一紧。 她脸色一白,浓烈的慌张浮现,将那一丝委屈彻底吞噬。 “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把小九带到哪里去了!” “小九就在寄养处里,我没有骗你,”指甲刺入掌心,宋晚强装着镇定,“寄养处的前台是一个男人,你将小九的姓名与我留下的电话号码告诉他,他就会带你去见小九了。” “前台是个男人?” 宋晚嗯了一声,她低头假装翻看起了手机,末了才有些惊慌地叫了一声,“抱歉阿宴,我才发现我将宠物寄养处的名字打错了,你去的那家,应该不是寄养小九的那家店。” 闻言,顾时宴沉默了许久,心中的那口气却慢慢松了下来。 他低头掐了掐眉心,声音有些疲惫,却不见先前的焦急与震怒:“你把正确的名字发给我,我现在就过去。” “现在时间已经很晚了,他们早就下班啦。明天我陪你一起去吧,正好这几天我心中也挂念着它,想去看看它。” 顾时宴想起宋茉刚刚电话中说的话,抿了抿唇拒绝道:“明天不行。” 宋晚有些委屈,挂断了电话。 十分钟后,门铃声响起。 她打开门,望着门外的顾时宴,眸底闪过一丝惊喜。当即扑了上去,双臂环抱着他,整个人挂在了他的身上。 “阿宴,你怎么过来找我啦!” 顾时宴笔直地站在门外,罕见的没有伸手抱住她。 第四十九章 来到民政局 宋晚敏锐地察觉出他的情绪,知道他还在因为小九跟她闹脾气。 想起宋茉的那只狗,宋晚的脸色沉了沉。 下一瞬,她扬起了个笑容,手臂又用了几分力道:“阿宴怎么不理我,是在生我的气吗?” “是我当时没看仔细,竟然将名字打错了,害阿宴白跑一趟,都是我的错。” 顾时宴见她道歉,叹了口气,声音也软了下来,“先进屋吧,外面冷。” 宋晚身上还穿着睡衣,头发湿漉漉的,应是刚洗完澡。 如今被外面的凉风一吹,只怕是要感冒。 闻言,宋晚却已经紧紧抱着他,挂在他的身上没有动作。 顾时宴心中无奈,抬起手臂托着她的腰,抬腿走进了屋内。 宋晚工作后,宋父特意在公司旁为她安排了一个公寓。公寓内的一切装修都极为精致,用了心思,便是连里面所有的生活摆设都是按照宋晚的喜好与习惯来装修的。 顾时宴进门,抬眼扫过屋内,干净整洁,带着几分温馨。 屋内很暖和,很快将他淋过雨后的寒气消散。 宋晚这才舍得从他的身上下来,看起来极为开心,让顾时宴在沙发上坐下后,小跑去了厨房。 她哼着歌,为他煮了一杯姜茶。 “阿宴,快趁热喝了吧,驱驱寒气,不要着凉了。” 顾时宴闻着从姜茶中飘出的浓郁姜味,轻轻皱了皱眉。 宋晚将他的表情看在眼里,却还是将茶又往他面前推了推,劝道:“我知道你不爱生姜的味道,可你今晚淋了雨,又吹了风,你的身子才刚好,可不能再感冒。” 她像哄小孩子吃药一样,哄着他喝下那杯姜茶。 顾时宴轻抿了一口,就将茶再次放到了桌子上。 口腔中弥漫着浓郁的姜味,辛辣而冲鼻,让他生出几分恶心感。 他突然又想起了今天下午在老宅时,宋茉做药膳的景象。 她并不会如宋晚这般坚持让别人接受不喜欢的食物,而是会用自己的方法,将让人厌恶的食材保留营养与功效,变得极为可口。 即使这样的过程复杂而耗时,她却没有一丝怨言,甘之如饴。 他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他心里曾极为厌恶的女人,他的妻子,也是有优点的。 见顾时宴愣神,宋晚脸上划过一抹失望。她没再去硬逼顾时宴喝下剩下的大半杯姜茶,而是问起了小九的事: “阿宴,你怎么突然急着要去看望小九,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顾时宴回过神,并没有实话实说,“只是突然有点想它了。” 宋晚点了点头,还想再说些什么,却是被顾时宴打断:“我累了,今晚我在你这里借住一晚吧,我睡客房。” 说罢,也不等宋晚的回应,站起身朝着客房走去。 随着房间门被关上,客厅内陷入一片静谧。宋晚坐在沙发上,望着那杯渐渐冷却下来的姜茶,打开了手机。 她一连发送了数条消息,随即将一个拍摄有小九的视频发了过去。 视频背景在宋家别墅之中。 过了一会儿,那边回复了几张萨摩耶的照片。照片里的萨摩耶与视频中的小九极为相像,几乎很难看出差别。 宋晚慢慢松了口气。 在小九死去的那天,她就已经做好了准备。只是阿宴想要去看望它的时间,却是比她预估的要早了不少。 总归事情还能想办法圆回来。 宋晚起身,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中。 ...... 第二天,宋茉起了个大早,为顾老太太准备了早饭。 顾老太太坐在餐桌前,笑眯眯地望着她:“茉茉在我身边可真好,每天都有口福。” 宋茉笑了笑,“这粥是我早晨起来现熬的,您快尝尝。” 顾老太太点头,轻轻晃动着碗中的汤勺。她低头吹了吹,却又想起了什么,抬头朝一旁的管家问道:“宴儿呢?” 管家如实回答:“少爷昨晚就开车离开了,没有再回来。” 闻言,顾老太太的神色稍沉,却没有再说什么。 她将碗中的粥喝完,对宋茉道:“茉茉,今天陪我去将花房中的花草修剪一下吧。自己养的花,还是自己修剪的最称心如意。” 宋茉手顿了顿,“奶奶,今天上午我要回一趟公司,有一个重要的合同需要我去处理,我下午再回来陪您,好不好?” 顾老太太点头,不敢耽误她的工作,“好,奶奶不急,奶奶在家等你。” 宋茉松了口气。 心中却有些愧疚。 这还是她第一次扯谎骗奶奶,她虽然知道,即使跟奶奶说明自己要去与顾时宴领证离婚,她也一定会支持自己。 可心中却依旧会难过,毕竟顾时宴再如何也是她的亲孙子,她心里终究是对她与顾时宴的感情还抱有一丝希望。 奶奶年纪大了,身子一向不好,她不愿再让她有过大的情绪波动。 吃完了早饭,宋茉便拿着证件出了门。 她半开着车窗,望着窗外疾驰而过的风景,心中是从未有过的平静。 今天应该不是什么良辰吉日,民政局外等待领证结婚的情侣并不多。顾时宴还没有来,宋茉站在民政局外等了一会儿,转身坐到了不远处的长椅上。 现在是八点五十分, 离他们约定的时间还有十分钟。 宋茉望着对面长椅上,女孩儿将手中晶莹红润的糖葫芦递到了男孩儿的唇边,男孩笑着咬了一口,却俯身吻上了她的嘴唇。 宋茉收回了目光,裹紧了身上的大衣。 深冬的冷风几乎很快吹透了她的身子,她突然有些后悔,不该这么早下车。 宋茉叹了口气,将冰凉的双手藏起,坐在长椅上望着民政局愣着神。 时间慢慢过去,她的头已经被冷风吹得有些微微泛着疼,顾时宴还没有来。 现在是九点十分,他已经迟到了十分钟。 宋茉心一沉,忍着冷拿出了手机,给他拨打了电话。 电话响了数声,就当宋茉以为通话将要被自动挂断时,那边接通了电话。 顾时宴低沉的嗓音传来:“我很快就到。” 闻言,宋茉挂断了电话。 她站起走动了一圈,试图让自己的身子暖和一些。回头,便发现顾时宴从远处走来。 他穿的依旧是昨天的衣服,下巴已经长出了胡渣,宋茉皱了皱眉,他昨晚竟然不是回了别墅吗? 直至他慢慢走近,宋茉才看到他衬衣领口处惹眼的口红印,和他脖颈上新鲜的抓痕。 第五十章 顾时宴这才意识到,他居然舍不得她 这样挑衅的唇印,不用想也知究竟是谁留下的。 宋茉扬起了一抹讽刺的笑:“顾总迟到还真是罕见,昨夜怕是没有休息好吧。” 顾时宴望着她没有说话。 用这样的神情说出这样的话,怎么看也不像是在关心他。 难道她知道昨晚他去找了宋晚?可他只是因为有些累,不愿再开车回去,才在她那里借宿一晚的。 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顾时宴低了低头,假装没看到她眼中的冷意,“走吧。” 宋茉收回了目光,转身朝着民政局走去。 她推开门走入,却察觉到身后的顾时宴并没有跟上。 她皱了皱眉,转身看去。 顾时宴正站在民政局的大门口,望着侧面透明的玻璃出着神。 宋茉走了出去,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透明的玻璃内,大红色的背景墙前,一对新人笑得甜蜜,眼中满是对彼此的爱意与对未来的憧憬,在闪光灯亮起时,露出了更为甜蜜的笑容。 这样幸福的画面,让顾时宴有些愣神。 他下意识低头,打开了手中与宋茉的结婚证。 结婚证上的照片也是熟悉的红色,只是照片中的两个人坐得却并不近,身体中间有一道极为明显的缝隙。 照片内,宋茉的笑容有些勉强,她眼圈泛着红,看起来有些委屈,却依旧拼命掩饰着自己的情绪,露出尽可能开心的笑容。 难看死了。 顾时宴心中想。 这样强装开心的笑容,竟让他的心也跟着当时的宋茉一切泛起了疼。 而照片的另一边,是面无表情的自己。 那时的他脸上带着几分大病初愈的苍白,没有丝毫表情的脸显得有些狠戾,眼底没有刚刚他透过玻璃看到的幸福与憧憬,只有厌恶与烦躁。 也许从一开始,这段婚姻的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身边,宋茉冷淡清醒的声音将他的思绪彻底拉回:“顾总,我没有那么多时间陪你在这里耗着。” 顾时宴依旧沉默,低头走入了民政局内。 柜台中是个上了些年纪的大姨,看着两人在她面前坐下,她脸上划过一抹惋惜。 “多般配的一对啊,真的决定要离婚了吗?” “他出轨了。” 宋茉平静开口,打断了她的喋喋不休。 大姨剩下的话哽在喉间,好半天说不出一个字。她望着坐在宋茉身旁,有些失魂落魄的顾时宴,狠狠叹了口气。 “男人呐,总是约束不住自己,这么漂亮的老婆都已经娶回家了,还不知道珍惜。” 大姨啧啧几声,却让顾时宴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她不敢再多说什么,接过宋茉递来的证件,准备给两人办理手续。 随后,又例行公事地抬头问了一句:“两位是否确定要离婚?” 宋茉点了点头。 她又将视线移到了顾时宴的身上,顾时宴却低着头,没有说话。 大姨又问了一句:“先生,您是否同意离婚?” 顾时宴终于抬起了头,却望向了身旁的宋茉,表情有些复杂。 如果是从前,他可以毫不犹豫地回答。可现在,他的心却无比慌乱。 不知是因为那几个在他看来无比荒诞的梦,还是因为从前的真相变得有待考究。他开始迟疑,开始有些不愿放手。 这几天他一直在想,自己心中的那抹难受到底是因为什么。 可今天他站在民政局内,望着他与宋茉的两本大红色的结婚证被收回,却突然想明白了自己内心到底在想什么。 他不想跟宋茉离婚。 他居然舍不得她! 这样的情绪到底什么时候出现的,他自己也说不清。 宋茉皱眉望着看着她愣神的顾时宴,开口提醒道:“顾总,不要再拖延时间了。” 她嗤笑一声:“你该不是舍不得我吧?” 一阵突如其来的铃声将他的话打断。 顾时宴脸色有些不好看,低头接起了电话。 宋茉与他离得很近,模糊听到了电话那头的声音。 “老太太出事了,您快回来吧!” 下一瞬,两人的表情同时变了。 宋茉心中有些慌,当即站起身想要赶回去,却又想起离婚手续还没有办完,生生停在了原地。 她脸上带上了几分焦急,“手续要多久才能办好?” 顾时宴也站了起来,皱眉望着大姨。 宋茉站在原地纠结一瞬,还是拿回了自己的证件,转身朝门外跑去。 顾时宴跟在她身后,也匆匆出了民政局。宋茉一口气跑到路边,手腕却突然被顾时宴握住。 她心中急躁,声音带了几分尖锐:“放开我!” 顾时宴却没有在意她的语气,只是道:“坐我的车吧,奶奶已经被送去医院了。” 宋茉望着在面前停下的迈巴赫,毫不犹豫地上了车。 车子开得飞快,宋茉紧紧握着自己的手,望着窗外一路无言。 医院顶层的vip病房,宋茉打开门冲了进去。 里面的众人脸色都不算好看,见宋茉与顾时宴赶来,罕见的没有说话。 顾老太太躺在病床上,脸色青白一片,还在昏迷。 医生见两人进来,开口解释道:“初步诊断,应该是食物中毒。” “不算严重,但老人家年纪原因,身上又有着基础病,可能还需要留院静养一段时间。” 食物中毒? 宋茉愣了愣,奶奶最近的几顿饭都是她亲手做的,她更清楚每个食材间的相克关系,做出的药膳都是温补的作用,不可能会食物中毒的。 医生见两人没说话,又问道:“请问你们知道她最近都吃了些什么吗?” 第五十一章 我们之间也该好好谈一谈了 宋茉望着医生,点了点头:“奶奶最近吃的几顿饭都是我做的,我将菜单与所用食材写下来给您。” 医生点了点头,身后的顾家几人的脸色却彻底变了。 顾父上前走了一步,脸色不霁地望着她,“老太太她最近吃的都是你做的饭?” 宋茉抿着唇,点了点头。 顾母却冲上前来,一把抓住了她的衣袖,情绪激动,“你这个贱人,害了我儿子还不够,居然将主意打到老太太身上了!” “老太太好心收留你在老宅里,你居然每天想着怎么害她!如今她住院了,你是不是很开心!” 顾母狠狠地望着她,顾老太太不能出事,至少现在不能。 她手中还握着脱离顾氏集团外的一大笔钱,还不知道她究竟要如何分配,老太太若是现在死了,顾氏长子顾沉山必定也能分到不少钱! 这些钱,本该全部留给宴儿的!那顾沉山早已脱离顾家,她不允许他分得一分家产! 思忖间,她的指甲慢慢陷入宋茉的肉里。宋茉望着手臂上的掐痕,吃痛向后退了一步。 下一瞬,顾母的手被人攥住,用力带离了她的胳膊。 顾时宴挡在她的身前,对顾母道:“奶奶应该是吃了别的东西导致的,宋茉做的饭我也吃了,我没有出现什么不适。” 宋茉望着顾时宴的背影,听着他的维护,心中有些复杂。 这还是他失忆后,第一次站到她的身前替她辩解。 只可惜,那颗被伤透的心却再也泛不起波澜了。 顾母见顾时宴竟破天荒的替她说话,脸色稍变,刚想说些什么,一旁的医生却打起了圆场:“您还是快些将菜名告诉我吧,看看是不是其中的几个食材出了问题。” 宋茉点了点头,跑向一边迅速将昨天的晚餐与今天早晨顾老太太吃过的东西写了下来,又将所用过的所有食材都清晰列举了下来。 医生拿着她写出的菜单,皱眉看了一会儿,半晌后却是慢慢摇了摇头,“从您写的这些来看,全都是温补养身的菜肴,老人家食用倒是有好处。” “您懂中医吗,我看您里面用的几味药材很巧妙。” 宋茉实话实说:“我懂得不多,只是从前学做药膳时自学过一点。而这些食谱中用的药材,我也去问过好多个老中医,都说没有什么问题。” 医生点了点头:“的确没有问题,这样的话,我们就再排查排查别的原因,看看老人家是不是在饭外又服用了别的什么。” 顾母在一旁冷嗤:“谁知道她写的是不是真的菜名,说不定隐瞒了什么呢。” 顾时宴沉了声音,“妈,您别再说了。” 顾母眼神一凛,“你这几天又被她灌了什么迷魂汤,怎么开始帮她说起话来了!” 顾时宴沉着脸,没有说话。 宋茉也不愿理会顾母的刁难,她望着病床上略显干瘦的顾老太太,心中堵得难受。 顾时宴和宋茉留在病房照顾,顾父几人见状,便纷纷离开。 宋茉坐在病床边,紧紧握着顾老太太的手,沉默地望着她。 顾时宴坐在她们的身后,一时间也没有说话。 片刻后,宋晚的电话打来。 顾时宴犹豫一瞬,还是选择接听。 那边愉快的声音传来:“阿宴,我们明天去寄养处看望小九怎么样?” “看小九的事之后再说吧,奶奶住院了,我这几天抽不出时间。” 话落,宋茉的脊背僵了僵。 顾时宴自然也看到了宋茉的变化,与宋晚聊了几句后便匆匆挂断了电话。 通话刚被挂断,宋茉带着寒霜的声音便响起:“你居然直至现在,都还认为小九还活着?” 顾时宴望着她的背影道:“不然我该相信你吗?” 宋茉自嘲地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顾时宴却想跟她问个清楚,“你说小九被宋晚虐杀了,那证据呢?” “就凭宠物医院里那份伪造的监控录像,还是凭那盒装满泥沙的骨灰?” “你给我闭嘴!” 宋茉情绪有些激动,声音不自觉拔高:“你不配再提起小九,你就是害死小九的帮凶,你有什么资格再提起它!” 顾时宴被她说得心中也有了气:“你到底还要装到什么时候?是不是非要我把小九牵到你的面前,你才能不这么嘴硬。” “好啊,我巴不得你将它带到我的面前。” 宋茉回过身来看着他,两行泪水却不争气地从眼眶落下,“我倒是希望这一切都是我为了陷害宋晚而虚构出的谎话,我倒是希望小九能再次活蹦乱跳的出现在我的面前,能再扑进我的怀里舔我的脸颊!” 顾时宴望着她脸上的泪水,声音顿时顿住。心跟着乱了起来,他已经忘记了自己要说些什么。 宋茉红着眼瞪着他,抬手擦了擦眼泪,病房的门被人轻轻敲响。 护士从外进来,感受着屋内压抑的气氛,却还是开口劝道:“病人还在休息,不要发出太大的声音。你们要吵架就去病房外吵。” 宋茉收回了目光,将眼泪擦拭干净,不再说话。 顾时宴沉默一瞬,却还是站起身来,握住了宋茉的手腕,“跟我走。” 宋茉皱眉,用力想将自己的手抽出,只是顾时宴用得力道很大,她几乎难以挣扎。 手腕很快便红了起来,顾时宴自然也看到了,微微松了些力道,语气也软了几分,“我想,我们之间也该好好谈一谈了。” “不管是误会还是别的什么,我都想跟你说清楚。” 宋茉抬眼望着他,男人曾经桀骜而不可一世的眉眼中如今却只见浓重的疲惫与无措,她冷笑出声,话语如利刃一般刺入他的胸膛,“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说的吗?” “奶奶痊愈之后,我们就该离婚了,从前种种我已经放下了,小九的仇我必然会跟宋晚讨回来,我们之间,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顾时宴脸色一白,却依旧强硬的没有放手。他将她从座位上拉起,带着她向病房外走去。 宋茉在后挣扎着,却又不敢再大声说话。她咬牙用力一挣,让顾时宴的脚步瞬间停住。 他回过头来,宋茉也已经抬起手臂,狠狠甩了他一巴掌。 第五十二章 他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哭了 清脆的响声回荡在安静的病房之中。 顾时宴的脸被打得偏向一旁,他皮肤本就白,如今被宋茉用力打了一巴掌,脸颊瞬间红了起来,甚至微微泛着肿。 顾时宴感受着脸颊火辣辣的痛意,眸光阴沉沉地望着宋茉,紧握住她的手却依旧没有松开分毫。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再与她吵闹,而是继续拉着她向外走去。 宋茉却是有些讶异,换做平时的顾时宴,在她打了他一巴掌后,只怕已经摔门离去了。 她挣扎无用,如今也只能跟着他向外走去。 顾时宴拉着她一路来到医院旁的甜品店中,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下。 店员拿着菜单笑着走了过来,“您好,点单吗?” “两杯热拿铁。” 宋茉如今被气得心中烦躁,只想吃点冰的压一压,在顾时宴说完后,又对店员补充道:“我要一份冰的红豆沙。” 顾时宴闻言有些不赞同,“现在天凉,吃冰的对身体不好,”他抬头对店员道:“换成热的。” “要冰的。”宋茉语气不善。 店员看了两人一眼,默默离开。 等他再回来时,托盘中盛着两杯热拿铁,和一碗正冒着热气的红豆小汤圆。 店员是个年纪不大的男生,将那碗热红豆放到宋茉的面前,笑眯眯道:“你男朋友说得对,女孩子吃凉的对身体不好,您还是吃热的吧。” 宋茉瞬间没了心情。 心中有些生气,却又实在不愿意跟店员吵架。她压下了心中的怒意,将那碗红豆小汤圆推到了顾时宴的面前,“你点的,你就吃了吧。” 店员的笑意尬在了脸上,有些无措地望向顾时宴。 顾时宴望着被推到自己面前的甜品,有些不悦,“你连这样的小事都不愿听我的了吗?” 宋茉一向性子温和,也很乖。 从前无论他如何对她,她对他的话却从来都是言听计从,即使听从他的话会让她当众出丑,她也从未拒绝过。 可今天他明明是为了她好,她居然冷着脸拒绝了。 宋茉望着他的眼睛,“你有什么事就赶快说,若是没有,我就回去了。” 店员在一旁望着两人的神情,小心翼翼道:“不然我再给您上一份冰的吧。” “不用了,谢谢。” 宋茉语气算不上太好,店员意识到这次是他自作聪明了,歉意地笑了笑,转身离开。 店员走后,宋茉又看向了顾时宴,“曾经的事,我跟奶奶说过,你那时在院子里也应该听到了。” “既然你不愿意相信,我也没有再说一次的必要。” 她顿了顿,又道:“那晚下着暴雨,我在垃圾堆旁边找到了小九。它的嘴巴被胶带一圈圈缠绕着,四肢被人折断,甚至恶毒的翻转而上,绑在了它的脊背上方。” “它的嘴角渗着血,在我找到它的时候,它就已经不行了,”宋茉的声音有些哽咽,再次说起那天小九的惨状,让她再次红了眼眶,“它被人持续虐待了很长时间,那人手段残暴,心思无比歹毒。” “是宋晚。” “我把它送去了医院抢救,可是第二天它就不行了,它强撑着最后一口气,死在了我的怀里。” “我现在将一切都说给你听,可是你真的相信吗?” 顾时宴浑身僵硬,望着她脸上的泪水,喃喃自语:“这怎么可能呢,晚晚怎么会......” 宋茉哭着笑了起来,“我把小九的骨灰抱了回来,你的好晚晚甚至连它的骨灰都不愿意放过,我防备着她,她没有得手。” 她仰头笑了起来,“可是最后呢......曾经将它带到我的身边,自称是它父亲的人,亲手打翻了它的骨灰!” “我的小九,就那样消散在了那场雨里,我哭着想要救它,可是它可能真的生我的气了,眨眼就不见了。” “我最爱的小九,最后连骨灰都没能留下。我真的好恨,我真的好恨啊!!!” 宋茉站起了身,凳子摩擦着地面,发出一道尖锐绵长的刺响。 她居高临下地望着顾时宴,脸庞被泪水覆盖,一双猩红的眼睛中却满是恨意。 “我恨宋晚,但我却更恨你。顾时宴,永永远远,我都不可能再原谅你。” 她抬起头,快步走出了甜品店。 顾时宴面色惨白的坐在位置上,双目空洞地望着前方。 宋茉刚刚的话依旧不断回绕在他的耳畔,他的心紧紧揪在了一起,宋茉说得无比真切,他好似也透过她的眼睛,再次回到了那个大雨滂沱的雨夜。 雨点争先恐后砸下,而浑身伤痕的小九却孤零零躺在垃圾堆里,泡在脏污不堪的雨水中。 他与她的宝贝,不该是这样的下场。 如果宋茉说的都是真的,那小九的惨死,全然是他自己一手推动的。 她恨他,也是应该的。 顾时宴不知道在原地坐了多久,直到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直到店内的顾客一个个离去,只剩下他自己。直到店员站到他的面前,脸色为难地告诉他该打烊了,他才勉强回过了神。 他转头望着店员,店员的表情却有了一瞬间的惊讶。 店员慌忙从桌上拿起一张纸巾,递给了他。 顾时宴怔怔接过,他望着手里的纸巾,一滴泪却重重砸在了自己的手背上。 他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哭了。 顾时宴匆匆付了钱,有些狼狈地走了出去。 他站在店门外,望着外面漆黑的夜色,却突然不知道该去哪里。 冬夜彻骨的寒风吹透了他的身子,也吹干了他脸上的泪痕。他望着路边昏黄的路灯,终于缓慢走了起来。 手机铃声响了一次又一次,他都没有去理会。他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向医院,等站到顾老太太病房外时,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顾时宴轻轻推开了房门,病床上的顾老太太却已经醒了。她望着顾时宴血色的眼底,望着他脸上若隐若现的泪痕,少有的惊慌起来。 她坐直了身体,招手让他进来,望着他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第五十三章 她没有说话,从他的身侧走了过去 顾时宴站在门外,望了她许久。 宋茉不在病房中,她已经回去了。 他看着顾老太太担忧的眼神,才低着头慢慢走入病房,转身关上了门。 顾老太太见他不言不语,浑身狼狈地坐在自己的病床前,心中的急切更甚:“到底出什么事了!” “奶奶......”顾时宴的声音少有的哽咽,一双赤红的眼睛中满是无助,“我好像做错了一件事,我该怎么办......” 顾老太太一愣,却还是先伸出了手安抚道:“那你就想办法去弥补。” 顾时宴彻底低下了头,却没有再回应。 弥补不了的,如果宋茉说的话全部都是真实的,那他怎么也不可能再挽回了。 小九已经死了,这一切都是他的自信盲目导致的, 宋茉说得没错,是他亲手害死了它。 顾时宴难以平复自己的内心,他叹了口气,扶着顾老太太躺下,“时间不早了,您早些休息吧。” 说罢,起身走出了病房。 顾老太太望着他有些落寞的背影,心中的疑惑更甚,看着自己的孙子如此,终究是有些心疼。 顾老太太摇了摇头,打算明天再跟他问清楚。 顾时宴出了病房却没有离开,他站在走廊的尽头,打开了窗户,窗外冷冽的寒风瞬间涌入,让他混沌的大脑清醒了不少。 他突然有些想抽烟。 手下意识摸向了口袋,下一瞬却突然顿住。他怎么忘记了,自己许多年前就已经戒了烟。 从前的事模模糊糊浮现,他突然想起,好像自他将小九带回家后,他就再也没有抽过烟了。 意识到这一点后,他的头又开始疼了起来。 这样记忆复苏的感觉并不好受,可现在的他却有些受虐般的想着,再疼一点吧,疼痛的时间再长一点吧,最好疼上一整晚,他就可以将所有失去的记忆都找回来了。 三年前,他对这段丢失的记忆嗤之以鼻,以为是天的庇佑。 可三年后的自己,却只想跪地祈求,求上天能不能将他的记忆还给他。 他只是想要一个真相。 他只是想知道,他与宋茉真正的过往,到底是怎么样的。 漆黑的墨色笼罩了大地,外面的灯光也渐渐熄灭,顾时宴沉默地站在窗边,久久没有移动。 直至天边翻涌起了鱼肚白,直至一抹金光乍亮,晃了晃他疲惫的眉眼,他才恍然意识到,自己竟然在这里站了一整夜。 顾时宴低头揉了揉额角,转身却见宋茉手中拿着饭盒,从远处的电梯口慢慢走近。 她也看到了站在窗边的顾时宴,好似有些愣了愣神,却并没有跟他说一句话,很快收回了目光,转身进了病房之中。 全然将他视作空气。 顾时宴的心有些刺痛,他动了动僵硬的身子,也跟在她的后面进了病房中。 顾老太太似乎刚醒,脸上还带着几分困倦,见两人前后脚进来,脸上浮现出些许笑意。 宋茉将食盒放到一边,坐在顾老太太的身边,握住了她的手,“奶奶,您感觉怎么样?” 顾老太太笑着摇了摇头,“我已经没有大碍了,怪我老糊涂了,将从前的补品混了来吃,这才又进了医院。” 宋茉闻言不赞同地皱了皱眉,“以后您将每日要吃的药告诉我,什么品种要吃多少量,我来帮您记着。” 顾老太太闻言却是缓缓摇了摇头,她面容慈祥,声音却满是无奈,“奶奶已经老了,可茉茉还年轻呢,奶奶不能自私的让你一直待在我的身边,我们茉茉也该有大好的人生要去体验。” 宋茉有些不满,却是红了眼眶,“奶奶,您胡说些什么呢!” 她将饭盒打开,饭菜的清香瞬间飘散在病房中。顾老太太坐直了身子,眼睛亮了起来。 宋茉望着她这般模样,瞬间缓和了表情。她将粥放到了老太太身前的桌子上,粥在晃动间却不小心溢出,落在了她的手指上。 宋茉皱了皱眉,刚想转身,一张纸巾便从身后递了过来。 她接过纸巾,回身便看到了顾时宴那张疲惫的脸,他的眼中血丝遍布,下巴长出了胡茬,看起来像是一夜没睡。 他昨夜这是去哪了,怎么连觉都没有睡。 宋茉懒得去细想,用纸巾擦拭掉手指上的粥,轻声道:“谢谢。” 顾时宴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顾老太太却饶有兴趣地望着两人的互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今天要回公司吗,我送你吧。” 宋茉怔了怔,这才反应过来顾时宴是在跟自己说话。她想也没想,冷声拒绝道:“不用了,我会让我的司机来接我的。” 顾时宴好似有些失望,又继续道:“今天中午想吃什么?我让人定好菜送过来。” “不用了,”宋茉神色淡淡,“我待会儿就要回公司了,奶奶就先麻烦你照顾了,我晚上再来。” 说罢,也不再回应他,低头帮顾老太太收拾着碗筷。 顾老太太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深深望了顾时宴一眼后,轻轻叹了口气。 她迟疑一瞬,还是开口对他道:“我想吃水果了,你去给我买些水果来吧。” “好,您想吃什么,我让人送过来。” “你亲自去买。” 顾时宴拿手机的动作一顿,意识到了什么,拿起外套便出了病房。 他走后,宋茉垂眼将桌面收拾干净,“奶奶,您有话对我说?” 顾老太太又叹了口气,放缓了声音,“昨夜,宴儿在病房的走廊里站了整整一夜。” 宋茉眸光微顿,没有说话。 “昨天我清醒后,他又回到了病房,应该是回来找你的,只是你不在。” “他跟我说......他做错了一件事,想问问我该怎么办才好。我想,应该是与你有关。” 宋茉目光平静地望着她,听她说起这些,就好似在听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 “所以我今天把他支开,就想向你确定一件事。” “你对他,可还留有感情吗?” 望着顾老太太询问的目光,宋茉的脸上不见表情。 片刻后,她清冷的声音在病房之中响起: “他已经和宋晚睡过了。” 第五十四章 只可惜,茉茉却不会再回头了 顾老太太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惊愕。 宋茉望着她,继续说道:“他已经脏了,我不屑于要了。” “脏了的男人,跟已经刷过马桶的牙刷没有区别。” “我对他的爱,也早已在这三年间就已经消耗殆尽了。” 顾老太太低下头,无奈地笑了笑,“这样,好像确实没有办法了......” “你也不要怪奶奶,这是我第一次见他这般失魂落魄,我还是没忍住,想替他问问你。” 宋茉轻笑着摇了摇头。 等顾时宴拿着水果回来时,宋茉已经离开了。 望着顾老太太的神色,他心中了然,表情难掩失望。 顾老太太望着他手中拎着的草莓,到底不忍再多说些什么。 他买来了茉茉最爱吃的水果,只可惜,茉茉却不会再回头了。 宋茉回了公司,打开电脑后,却看到了一封新收到的邮件。 打开邮件,里面只有简短的一句话—— “暂无亲人下落。” 宋茉的脸上划过一抹难掩的失望。 自从知道自己不是宋家亲生女儿的那刻起,她就从未放弃过寻找自己的身世。 只是宋家人隐瞒不说,她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又是怎样知道她并非亲生女儿的,也不知道他们用什么方法找到的宋晚。 印象里,他们并未带她去鉴定过血缘关系。 如今她动用自己的关系四处寻找,却进度缓慢,四处碰壁。 也该想些别的办法了...... 办公室的门被人敲响,让宋茉收回了思绪。 见到来人,宋茉脸上扬起了一抹淡笑。 “副总,新项目的计划书我已经提前完成了,您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改动的地方?” 秦若关从前是她手下最信任的伙伴,也是茉颜中资历最老的成员之一,他经手完成的工作她向来放心。 宋茉低头翻看起来,很快便抬起了头,将计划书递了回去:“很好,你办事我一向放心。” 秦若关笑了笑,又听她道:“我上次跟你们说的事情,你们考虑得怎么样了?” 宋茉的声音里带了几分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紧张,秦若关闻言,神色认真起来:“当年跟随您来到宋氏集团的共计五十三人,期间离职了六人,我去问了其他人,有八个人......” “剩下我们三十九人,都已经提前写好了离职申请书。” 饶是宋茉自己都没有想到,她脱离金融圈整整三年,如今回归,居然还有这么多人愿意相信自己。 那她,也必定不会让他们失望。 她与秦若关又聊了许久关于工作上的事宜,直到韩助理进来,秦若关才收拾好资料,退了出去。 “副总,”韩助理将手中的数份文件放到了她的办公桌上,“这些是公司最新的合作,总裁的意思是,交给您处理。” 宋茉哂笑一声,看也没看文件一眼。 这宋修明还真是把她当成苦力了,虽然上次跟他达成了合作,报酬丰厚,她却并不打算再接手别的项目。 毕竟她已经提交了离职申请书,等手中的所有工作全部完成后,她就要离开公司了。 “把这些都拿回去吧,告诉宋修明一声,以后不要再给我安排新的工作了。” 韩助理脸色有些为难,“总裁说了,您几天前与他谈好的报酬,在这些新项目中依旧生效。” 宋茉却没再理会他,自顾自处理起了自己的工作。 韩助理站在她的办公桌边等了许久,见她当真没有松口的意思,心中不免多了几分惊讶。 她与总裁之间的合作他是知道一些的, 项目利润的五成,是他这种普通的打工人难以想象的数字。 可宋茉她居然拒绝了。 以他这几年对她的了解,她几乎是对总裁有求必应,更何况她现在是这样的处境,亦是随时都有被集团降职的风险,更不应该拒绝才对。 难道有什么隐情? 韩助理又一次想到了她半个月前递给他的那份文件,突然有些后悔,不应该那么快的扔掉。 宋茉处理完了部分工作,抬头却见韩助理依旧站在她的桌子前,不由挑了挑眉问道:“韩助理,你还有别的事情吗?” 韩助理回过了神,摇了摇头,沉默地拿起桌上的材料,转身走了出去。 他径直上了楼,回到了总裁办公室内,将这一切都报告给了宋修明。 宋修明闻言冷哼一声:“她跟顾时宴玩这欲擒故纵的一招也就罢了,竟然也跟我耍起了这样的心思。” 他都已经做出了这样大的让步,宋茉却还是拒绝了新的项目,无非就只有一个原因—— 她还想要趁机加价,再敲诈他一笔。 这一次他却不会再让步了。 他对韩助理摆了摆手,“不必理会,今天是我请求她,过了今天,她就该跪着来求我了。” 宋修明想起了昨晚宋父对他说过的话,心中的冷意更甚。 宋茉吃过午饭回来后,却敏锐地察觉到公司内的怪异气氛。 经过张组长一事后,众人好似都有些惧怕她,平常在公司见面,也大多是低着头低低打了声招呼后便快速离开。 可现在,众员工们坐在电脑前,见她回来却是纷纷抬头张望着,表情里有着说不清的古怪—— 带着隐隐的激动,又夹杂着些许想要看好戏的愉悦。 宋茉心里疑惑,面上却是不显,等她回到办公室后,却发现秦若关已经站在里面等着她了。 见到宋茉回来,他的脸上闪过转瞬即逝的担忧。 “副总,宋氏这次只怕是想让您身败名裂。” 宋茉心中的疑惑更甚,秦若关却是适时的将自己的手机递了过来,让宋茉观看上面的内容。 是宋氏集团的员工总群。 里面没有人说话,唯一的一条信息,是董事会两个小时之前发布的一张图片。 点开图片,宋茉的眉瞬间皱了起来。 第五十五章 十天过后,集体离职 那是一张带有集团公章的公告。 上面详细讲述了她品行不端盗窃公司机密,妄图以此盈利的全过程。 宋茉望着公告之中白纸黑字写出的机密名称,双手却慢慢收紧。 满星计划,是当年她提出的一个思路。 为此,她曾将自己关在书房中,困了就趴在桌上小憩一会儿,饿了就吃口面包,磨了整整三天,终于在第四天早晨,她完成了满星计划的雏形计划书。 后来茉颜发展势头正猛,她暂时寻不到时机去验证,这个灵感突然迸发而诞生的计划究竟能给她带来怎样的结果。只是她心中却清楚,这个项目若是落地,可以至少让公司跨越三十年的发展期。 后来,宋氏集团的资金链出了问题。 她思忖再三,还是将她的茉颜汇入集团。还记得那天,窗外倾盆大雨,让视野开阔的集团顶楼也显得压抑沉闷。 她将满星计划的企划书郑重交给了宋父,那天,是她此生第一次见他朝她露出如此满意的微笑。 她站在办公桌前,几乎热泪盈眶。 宋父站起身,拿着企划书来到了她的身边,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这样如鼓励又似骄傲的动作,甚至让她激动得微微战栗起来。 那一天的她无比开心,她欣喜于自己帮到了父亲。 那一天,她以为自己终于得到了父亲的认可。 可现在,宋茉盯着手机屏幕上无比荒诞的字眼,轻轻扯起嘴角笑了起来。 这笑容满是苦涩,又夹杂着浓浓的自嘲。 她怎么忘了,他心中看重的只有他的长子,而她这个女儿在他的眼里,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工具罢了。 在宋晚回到家后,她望着宋父脸上她从未见过的宠溺,也曾一次又一次的崩溃。 从前的父亲偏爱长子,而宋晚被找回后,或是因为愧疚,或是因为老来得女的欣喜,他心中的天秤也慢慢倾斜。 可是她呢,她被夹在中间,从始至终没有得到过半分偏爱。 她也时常会安慰自己,她这样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占了别人的位置锦衣玉食了这么多年,又怎配委屈难过呢。 可是那根刺入心脏的尖刺却再也不会消失,痛得尖锐而绵长。 “老大,满星明明是我们茉颜当时在准备的计划,您将它送给了宋氏,如今这群不要脸的,竟还反咬您一口!”秦若关已经恢复了从前对宋茉的称呼,这份公告一出,他们对宋氏集团仅有的一丝情分也消失不见了。 宋茉深吸了一口气,将手机还给了他。她现在心有些乱,却也只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宋父此举,不仅仅是想将她逼出集团,也是为了断掉她此后的一切后路。 有这样的污名在身,只怕没有任何一家公司愿意接纳她了,此后便是自立门户,在这偌大的金融圈内也再难有容身之地,毕竟没有人愿意跟这样一个随时可能会泄露机密资料的人合作。 他,是想彻底毁了她。 “现在手里的所有项目需要多久可以全部结束?” 秦若关思忖一瞬,给出了一个极为严谨的回答:“最多十天。” 宋茉点了点头,“这十天里做好自己分内的事,不必去理会公司里的闲言碎语,也不要为我出头。” “十天过后,我们集体离职。” 秦若关走后不久,外面却响起了一阵嘈杂。宋茉抬起了头,办公室的门也在这时被人从外用力打开。 几个公司员工站在她的门外,有些眼熟,她却叫不上名字。 “宋茉,董事长刚刚下达的命令,你已经被撤职了。”为首的那人望着她,语气不再有丝毫虚情假意的尊敬,甚至直呼其名。 “以后你就专职实习生助理,毕竟我们公司每个月新来的实习生都不少,新人嘛,难免麻烦些,杂活也多些,这样一个能磨炼能力的岗位由你任职,也算是便宜你了。” 说罢,四周响起了连绵不断的嬉笑声。 宋茉微沉了脸,“滚出去。” 几人却丝毫没有被她吓住,反而慢悠悠走进了屋子。她的办公室不算太小,如今十个人慢慢走入,却也显得逼仄压抑起来。 为首那人拿起她桌上的记事本,低头翻看两眼后,随意丢到了垃圾桶中,“还以为自己是这宋氏集团的副总呢,总部发出的公告想必你已经看到了,你自己做过什么腌臜事自己心里清楚!” “董事长还允许你继续留在集团里,已经是网开一面了,你竟还有脸在这里摆你副总的架子,真是可笑!” “你如今,不过是个连实习生都不如的实习生助理罢了!” 他挥了挥手,几人顿时开始搬起了她办公室内的物品,“我们好心来帮你收拾东西搬去新工位,你可不要给脸不要脸。” 宋茉身体紧绷地站在原地,眼睁睁见他们十个人将她的办公室打砸一通。她的私人物品被全部毁掉丢进了垃圾桶,其余的便被他们胡乱收集到一起,统一搬出了办公室,搬去了她的新工位。 不过片刻间,先前整洁的办公室已经如同一片废墟。他们连窗户边她养的仙人球也没有放过,连根拔起后一同丢入了垃圾桶。 宋茉紧握着拳,跟着他们来到了她所谓的新工位。 与普通员工宽敞的办公桌不同,她只有一张他们不知从哪里找来的破烂木桌,被随意摆放在厕所边,一个无比昏暗的角落。 桌子不大不小,只够摆放上一台办公用的电脑,除此之外,便是连放一个杯子的地方也没有。 厕所中的香薰味混着臭味一同飘出,让人直犯恶心。 几人将剩余的东西随便丢到桌子一旁的地面上,笑着对宋茉道:“这里就是公司为你安排的新工位,依我看,你也别当什么实习生助理了,当厕所门神还差不多!” 再也压抑不住的笑声终于迸发而出,响彻整个楼层。先前见她还唯唯诺诺的众人此时却是纷纷站起身朝这边望来,笑容中满是奚落与嘲弄。 宋晚不知什么时候也从自己的办公室中走出,脸上满是同情与不忍,眼底的畅快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她将厚重的一摞材料放到了宋茉的脚边,声音有些小,依旧带着从前的尊敬:“宋茉姐,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可这次毕竟是你做错了事......” “等父亲气消一些,我再去替你求求情,看看能不能让你从实习生做起,慢慢晋升......” 她指了指地上的材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但你现在毕竟是实习生助理,有些该完成的工作还是要完成的......这些就麻烦你下班之前交给我了。” 众人视线下移,望着那几乎有半个桌子高的材料,嗤笑出声。 这些细小类别的材料核对起来本就麻烦,而宋晚搬来了这么多,就算不眠不休只怕也要整理个两三天,如今却要宋茉一个下午完成,这是故意磋磨她呢! 一片哄笑声中,没人注意到身后渐渐走近的人。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第五十六章 我相信你 顾时宴上楼后,看到的就是众人将宋茉团团围住,肆意嘲笑谩骂的场景。 他望着被所有人围在中间,默不作声的宋茉,却突然有些生气。 平时扇他巴掌时扇得那般果断,不愿在他这里吃半点亏,怎么如今却任由他们欺负,不反抗分毫! 顾时宴快步上前,走到了宋茉的身旁,他握着宋茉的手臂问道:“怎么回事?” 众人见状,有些尴尬地放下了手中的动作,纷纷坐回了原位。 宋晚的脸上却是划过一抹一闪而逝的恨意与慌张,这一次,阿宴竟然没有先跟她打招呼,甚至如没有看到她一般,将她晾在了一旁。 他的眼里只有宋茉,又是宋茉这个贱人! 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对宋茉转变了态度的,她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持续下去! 宋茉抬头看着他,语气中却不见怒意,平淡如常:“没什么,我被降职了,他们在帮我搬工位呢。” 顾时宴下意识低头朝她的“工位”望去——一个摆放在厕所旁边的小木桌。 顾时宴当即气笑了,可宋茉的表情却不见丝毫怒意,让他心中更是愤懑。 都被欺负成这样了,竟然也不知道生气? 宋晚观望着他们的神色,将手中的材料悄无声息放下,上前一步挽住了顾时宴的胳膊,“阿宴......” 顾时宴身子一僵,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宋茉,下意识想将自己的胳膊抽出。 这样的举动让宋晚心中的警钟彻底敲响,她双手用了几分力道,挽着他的胳膊道:“这些都是父亲的命令,这次的确是宋茉姐犯了错......” “刚刚公司发了通知,说宋茉姐盗走公司机密,想要卖给别人......”宋晚有些为难地抬头看了一眼宋茉,声音渐渐低沉下来,小声对顾时宴道:“会不会是上次的那些人。” 此话一出,顾时宴瞬间怔了怔。 脑中浮现出那一晚,宋茉与几位上了年纪的男人们聚会的场景。也是那一晚,他被护着她的男人所伤,伤口崩裂,再次进了手术室。 他又一次想起了从前母亲说过的话,说宋茉为了那老男人,将他推下了楼梯...... 顾时宴看着宋茉面无表情的脸,是因为他们说的都是真的,是因为她真的做了这些事,所以她现在才心虚的不敢反抗吗? 顾时宴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却还是想要亲口问一问宋茉,“你真的想要拿走宋氏机密卖给别人?” 宋茉冷笑,“如果我说没有,如果我说这一切都是他们的陷害,你真的相信吗?” “我信。” 宋茉怔愣地望着他的眼睛,没有说话。 “阿宴,”宋晚有些委屈地开口,打断了两人的对视。她将自己的手举了起来,莹白的手腕处已经有了些许红肿,如今贴着一片膏药,散发着淡淡的苦味。 她瘪了瘪嘴巴,“在公司上班真的好辛苦,但我不想让你和父亲失望,我一定会坚持下去的。只是这些细小类别的材料并没有录入电脑之中,我只能用手一页页去翻动归类,再进行核对。” 她将自己的手又举了举,“你看,这才一个上午,我的手就肿起来了......” 顾时宴望着她红红的手腕,有些心疼地轻轻握住,用指腹摩挲着。“怎么肿成了这样,你不能为了工作,连你自己的身体都不顾。” 宋晚低了低头,声音有些发闷,“可是材料真的太多了,我不能休息,不然肯定没办法在指定的时间内完成了。” 她模样可怜地看了一眼宋茉旁边高高堆起的材料,“哥哥可能也意识到分配给我的工作有些多,就算宋茉姐犯了这么大的过错也没有放弃她,反而让她帮我完成工作,将功补过。” “只是宋茉姐好像有些不愿意,既然这样,那我还是把这一小部分材料再搬回去吧,我自己咬咬牙也是可以完成的......” 顾时宴皱眉望着她的手腕,又望了望那高高垒起的材料,眉头皱得更深了。 他眼中闪过一抹纠结,握着宋晚的手却并没有松开。 他叹了口气,对一旁的宋茉道:“晚晚初来公司,对工作并不熟悉,这样多的工作她自己肯定无法完成。” “既然给你分配了工作,你便先做着。你若当真被冤枉,我会和宋伯父好好谈谈,让他早些还你清白。” 说罢,又深深望了宋茉一眼,牵着宋晚的手转身离开。 他轻浅的安慰飘来,传入宋茉的耳中,“那些工作就先让她帮你做着,我帮你上点药膏按摩一下,好好休息,下次可不能这样拼命了。” 宋茉望着两人紧紧相贴离去的背影,又望着身旁的一片狼藉,低头默默收拾起了自己的东西。 宋晚上午搬花时扭伤了手腕,她是知道的。 宋父与宋修明更是舍不得给她安排工作,她在公司中,不过是感受氛围,养养花聊聊天罢了。 顾时宴时常去宋家,又怎会不知道宋家对这个刚刚寻回的亲生女儿的溺爱,他们又怎么舍得让她工作到手腕肿胀。 可他却还是瞬间便相信了她的话。 每一次,在她与宋晚之间,他都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宋晚。 宋茉将东西简单收拾好,又将自己的桌子搬到了角落处,远离了厕所,这才低头忙起了工作。 整个下午,无数看好戏的嘲讽目光朝她投来,她却视若无睹。下午五点,她起身准备下班离开,宋修明却是带着韩助理走来,站在了她的面前。 “你这就要下班了?” 宋茉点头,“到了下班的时间了,我不下班是要准备住在这里吗?” 宋修明指了指她身旁依旧数量可观的材料道:“你今天还有这么多工作没有完成,你就想要走?” 说罢,他又指了指楼层中依旧在低头工作的众人,“你看他们,又有谁像你这般懈怠糊弄,还没完成工作就迫不及待下班离开?” 他表情严肃,对身后的韩助理道:“给她记大过,下次如果再出现这样的情况,直接做辞退处理。” 宋茉看着他,却是笑了起来,“我半个月前就已经提交了离职申请书,你难道没有收到吗?” 第五十七章 奶奶听说,起诉离婚是不是不用经历冷静期? 她本就要离开公司了,宋修明居然还蠢到用辞退来威胁她。 宋修明闻言,却是瞬间愣在了原地,“你提交了离职申请书?” 宋茉点头。 气氛一时间凝固住,片刻后,他却是突然笑了出来,“宋茉啊宋茉,你这把戏到底要玩到什么时候!” “你就这么笃定我会怕你离职?你是不是以为你用离职来吓唬我,我就会低声下气地挽留你,哄着你?”宋修明冷哼一声,“你若真能舍得离职,我跪下来叫你爷爷!” 他不屑地望了她一眼,“把今天的工作做完再走,我明天会亲自检查,若是没有完成,明天的工作翻倍!” 说罢,带着韩助理转身就走。 韩助理的脸色却有些难看,似是想到了什么,欲言又止地回头看了宋茉一眼,却到底什么也没有说,跟着宋修明离开。 宋茉却有些好笑地望着两人的背影,她提交了离职申请书,他居然不相信? 真是离谱至极! 只是不管他信不信,十天之后,她都会离职走人,到时候希望他能履行承诺,跪下来叫她爷爷。 宋茉拿起了包,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公司,只剩一群人盯着她空荡的工位,低头窃窃私语着。 小澜已经在公司门口等着她了,见她出来,恭敬伸手接过了她的包,“老板,今天还去医院吗?” 宋茉点了点头,坐上车开始闭目养神。 顾老太太的精神头已经很好了,除了身体有些虚弱之外,几乎已经痊愈,想必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出院了。 宋茉提着让小澜提前买好的水果,乘电梯来到了医院顶层。 电梯打开,宋茉抬头准备出去,却与电梯外的男人四目相对,两人同时愣住。 “池医生?”宋茉望着他,疑惑道:“你也是来看望病人的吗?” 池云舟笑了起来,“是啊,只不过走错了楼层,现在就要下去了。” 宋茉点了点头,视线却划过他空着的双手,心中有些讶异。 来看望病人,居然空着双手吗? 池云舟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开口解释道:“我上午已经来过一次了,只不过刚刚坐电梯的时候走神了,按错了楼层。” 宋茉了然地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 池云舟似是也不着急离开,“没记错的话,你这个月是不是准备搬家了,到时候记得给我打电话,我来帮你。” 闻言,宋茉的表情却是微微一变,片刻后才道:“搬家的时间可能不太确定了......”她又笑了起来,“等我搬家,一定告诉你。” 她与顾时宴的离婚手续拖到现在还没有办理,那天在民政局被奶奶住院所打断,她如今还不确定,需不需要再次经历一次离婚冷静期。 按照规则来说,在冷静期结束后的一个月内都可以去办理离婚证,可宋茉想起上次那大姨的表情,心中却有些不确定了。 如果那大姨将他们上次的离开视为自愿放弃,那她与顾时宴,恐怕真的还要再等待下一个冷静期。 思及此,她的眉头慢慢皱了起来,脸上浮现出一抹愁容。 池云舟一直注视着她,此时也注意到她一闪而过的表情,当即开口问道:“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宋茉回过神来,轻笑着摇了摇头,“没事,放心吧,我自己可以解决。” “池医生不是要去看病人吗,快回去吧,不要耽搁了。” 池云舟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见宋茉已经笑着朝他挥了挥手,只得作罢。 “如果出了什么事,可以给我打电话。” 宋茉点头,目送他进了电梯。 电梯中,池云舟拿起手机拨出了电话,那头很快接通,“去给我查,她与顾时宴这几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头应了声后,他挂断了电话,电梯到达一楼。 池云舟走出医院,上车离开。 宋茉来到了顾老太太的病房,却见此时老太太正转头望着窗边,脸上带着笑意,便是连她来了都不知道。 “奶奶,在想什么呢,这么开心。” 宋茉的声音让她吓了一瞬,顾老太太回过神来,抬眼望着宋茉的脸,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茉茉来了,奶奶马上就该出院了,何必浪费买这么多东西。” 宋茉笑了笑,将手中的东西放到一旁的桌子上,却见上午还空着的桌子如今却是摆满了礼品。 宋茉疑惑回头问道:“奶奶,今天还有人来看过你吗?” 顾老太太视线划过桌上的东西,表情看不出异样,“是有几个早些年的伙伴来看过我,放下东西聊了几句就走了。” 她不愿再说起这个话题,招手让宋茉过来,“茉茉,你与阿宴......” 宋茉以为她还要再撮合她与顾时宴,轻轻皱了皱眉,刚想说些什么,却听老太太笑着继续道: “什么时候离婚啊?” 宋茉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她表情惊诧地望着笑眯了眼睛的顾老太太,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顾老太太抚摸着她的手,慈爱而爱怜,“奶奶知道你已经不爱阿宴了,再让你们两个人在一起,是对你的不公平。” “既然这样,不如让你们早点分开,你也好去开启新的生活,说不定能找到自己真正的爱情呢。” 宋茉听着顾老太太的意有所指,心中的疑惑更甚,“奶奶,您怎么突然......” 顾老太太笑着打断了她的话,似乎已经开始憧憬起了她的未来,“茉茉啊,以后奶奶老了,就将那老宅留给你。” 宋茉心中一惊,却听她继续道:“我虽然心中有期望,却还是最希望茉茉幸福。你之后无论与谁结成正果,只要是你自己的意愿,我都会祝福。” 她抚摸着宋茉的头发,眼底慢慢涌现出细碎的光芒,“奶奶最放心不下你,我希望我们茉茉可以永远幸福。” 宋茉心中的疑惑却越来越浓重,短短一天,怎么让她突然开始跟她说起了这些。 “奶奶,实不相瞒,我跟顾时宴的离婚冷静期已经结束了,只不过......” 顾老太太知道她要说些什么,今天宴儿也已经跟她说过了前因后果,只是他们的离婚手续办不下来,也不能一直这样拖着,总不能再去经历一个冷静期。 “茉茉,奶奶听说,起诉离婚是不是不用经历冷静期?” 第五十八章 原来这就是走后门的感觉? 宋茉哭笑不得,“奶奶,顾时宴是您的亲孙子。” “我们之间,若是当真闹到起诉的地步,实在有些难看了。” 更何况,顾时宴巴不得跟她离婚,他们之间也不会真的到起诉离婚的地步。 她明天会抽空再去民政局一趟,如果可以办理离婚证,她会约顾时宴再去一趟。 顾老太太好似也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了什么,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奶奶太急了,奶奶只是希望你早些走出去。” 宋茉了然地看了她一眼,揶揄道:“您是已经为我找好了下一个人选了吧,是谁啊?” 从她进门后,顾老太太奇怪的反应来看,她便是再迟钝,也意识到了什么。 岂料,顾老太太却是不愿多说,“你先顾好自己的工作,之后再慢慢跟他接触,老太太我才不插手你们年轻人之间的事。” 宋茉笑了笑,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她陪顾老太太又聊了许久,才起身准备离开。 如今已经不晚了,待会儿奶奶也该睡觉了。 宋茉与她告别,刚走出病房,手机却响了起来。 她望着来电显示上的名字,勾了勾唇,接听了电话。 那头,沈昭颜大大咧咧的声音传来:“我的大小姐,你最近去我推荐的那家公司面试了吗?” 宋茉知道她说的是云莫集团,如实道:“本来打算明天去的,只是现在却遇到了一点麻烦。” 她将今天在宋氏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闻言,沈昭颜的声音陡然拔高,便是隔着屏幕,都能想象到她此时脸上的怒意。 宋茉就这样轻笑着,听她在电话那头将宋氏从上到下几乎骂了个遍。 宋茉已经上了车,此时将头轻轻靠在车窗上,听那边骂累了,才笑着开口:“所以我现在有些担心,毕竟我盗取集团机密文件的事情已经传了出去,若是再去云莫面试,只怕他们连门都不会让我进吧。” 那边沉默了片刻,却有些无奈道:“茉茉小姐,你是不是忘了,云莫集团还有我沈家的股份在呢!” “你什么时候才能学会小鸟依人,多依靠依靠我啊!谁敢不让你进,我必然要他好看!” 宋茉笑了起来,眼睛弯成了一个好看的弧度,“是,都怪我,忘记咱们沈大小姐的厉害了。” “那我明天就去,以后可就全靠沈大小姐庇护喽~” 今晚顾时宴依旧没有回别墅,他在外有很多房产,如今也或许直接和宋晚同居了。 宋茉晚上给自己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饭后敷面膜时想了想,还是拿起手机给池云舟发了消息。 宋茉:明晚有时间吗? 那边很快回复了个“有”字,紧接着又发了个狗狗荡秋千的表情包。 宋茉望着表情包上的小狗笑了笑,跟他约好了时间和地点,明晚请他吃饭。 之前麻烦了他那么多次,早就该好好谢谢他了,只是事情太多,她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时间。 明天她去云莫集团面试后,也不打算再回公司了,空出来时间正好请池云舟吃饭。 宋茉关掉了手机,这一觉却睡得并不踏实。 梦里,她再次见到了她的小九,再次回到了大雨滂沱的那夜。她哭喊着一次又一次地抱起小九向外冲去,却总是会绕回原地,像一个怎么也走不出的循环。 第二日,她是哭醒的。 宋茉顶着一双红肿的眼睛起床,吸了吸鼻子,望着镜中无比颓然的自己,轻轻叹了口气。 脸上扑了厚厚一层粉底,勉强遮住了疲态。宋茉挑了身得体的长裙,收拾一番后出了门。 来到云莫集团的门口,宋茉吩咐小澜在这里等她后,便拿着她提前准备好的档案文件走进了大厅。 大厅内,却已经有人在提前等着她了。 见她进来,当即快步迎了上来,“您就是宋小姐吧。” 宋茉点点头,便听那人继续道:“我是总裁的助理,您直接跟着我上楼就好。” 总裁助理? 宋茉心中有些讶异,本以为这人是沈昭颜安排的,却没想到她来面试的事情已经被告知总裁了,还派了助理来接她。 原来这就是走后门的感觉? 乘坐私人电梯上了楼,宋茉被带入了一个类似会议室的房间。助理将一杯温水放到她的面前,恭敬说道:“宋小姐,您在这里稍等片刻,副总开完会后会来跟您聊一聊。” 宋茉一愣,没想到面试她的人会是云莫的副总裁。 她点了点头,没有多问。 助理却好似看出了她的疑惑,开口解释道:“您这样优秀且经验丰富的合作者,我们不会进行普通的面试流程,而是回由董事会直接与您对话。” “只是今天总裁有事抽不开身,便由副董事来与您谈一谈。” 宋茉了然,轻声道谢后便在位置上落座,等待着副总裁的到来。 五分钟后,房间的门再次被人推开。 来人是个极为年轻的男人,有几分英俊,长着一张带着婴儿肥的脸,却梳了一个与他长相极为不符的大背头,看起来有些怪异。 “宋小姐你好,我是云莫集团的副总裁,我姓叶。” 宋茉站起身,与叶疏握了手,“你好,宋茉。” 叶疏朝她扬起了一抹沉稳的笑,只是手脚却好似有些不利索,宋茉眼睁睁见他同手同脚朝前走去,随后又有些僵硬地拉开椅子坐下。 “叶副总,您......” “噢,宋小姐是第一次来我们云莫集团吧,感觉怎么样?” 他下意识想撩一撩自己的头发,却忘记今天的发型是背头,手摸了个空后僵在脑门上,看起来无比滑稽。 迎着宋茉越发怪异的目光,他干笑了两声,有些尴尬地放下了手,“言归正传,不知宋小姐想面试什么岗位?” 宋茉闻言也正了神色,将手中的资料递到了叶疏的面前,“我这次来,是想与云莫谈个合作。” 她的话显然出乎了叶疏的预料,他下意识皱了皱眉,显得极为年轻的圆脸上浮现出一抹慌乱。 “这个......宋小姐今天难道不是来应聘岗位的吗?” 宋茉望着他,语气依旧认真:“我提出的这个合作,与应聘并不冲突。” “噢......”叶疏下意识拿起她递来的材料,尚未翻看,嘴却比脑子快了一步,“其实我们普通岗位的薪资也很丰厚,您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宋小姐如果入职,我们可以给到七位数的年薪!” 会议室的里间,池云舟听见这话,本就难看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第五十九章 你不觉得很刺激吗? 宋茉放在桌面上的手一顿,闻言终于皱起了眉,目光审视地望着他。 叶疏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捏住纸张的手指无比用力,猛地低头开始翻看起了宋茉递来的资料。 他心里有些慌张,宋茉见他脸色僵硬地翻看着手中的文件,许久不再说话,也不知到底看进去了没有。 她压下心底的异样,轻轻叹了口气,却是站起了身:“既然贵公司没有想要让我入职的意愿,也不必专门派你来糊弄我,直接通知我一声就是,何必浪费这么多时间。” 看他这模样,也不像是能当上集团副总裁的样子,多半是找人假扮的。 “等等......” 宋茉将资料收回,刚想转身离开,会议室的门却突然被从外打开。 一个穿着干练的女人从外走进,她留着一头齐肩的中长发,透过发丝,能隐约看见挂在耳朵上的一枚蓝牙耳机。 “宋小姐,不好意思,最近公司项目过多,都是副总亲力亲为,疲劳过度,可能怠慢了您,我替他向您道歉。” “云莫集团是真心想要留住您这样有经验有实力的人才,所以接下来将由我代替他,跟您好好谈一谈合作事宜。” 宋茉望着她,女人回以一个得体的微笑。宋茉点了点头,再次坐了回去。 叶疏如释重负,彻底松了一口气。 他有些抱歉地笑了起来,最后看了两人一眼,急匆匆离开了会议室。 里屋的池云舟也在这时打开身后的门,走了出去。 走廊中,叶疏抬眼见从屋内走出的总裁,极快地低下了头。 他加快了脚步,妄图从他的身侧神不知鬼不觉地走过。 还没走几步,头却重重撞在了结实的胸膛之上。叶疏抬眼,便见池云舟脸色阴沉地望着自己。 “平时工作能力挺强的,为什么总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池云舟咬牙切齿问道:“这就是你所谓的想要将功补过,你整我呢?” 本以为上次月租三千的合同已经是他愚蠢的底线,他却再一次选择相信了他,没想到这次却又给了他一个大惊喜啊! 叶疏哭丧着脸,神色彻底萎靡下来,“我也没有想到,宋小姐来我们公司居然不是来应聘职位的,我连什么职位,给她多少年薪都想好了,谁知道她居然不按套路出牌啊!” 池云舟狠狠捏了捏眉心,不愿再听他狡辩,当即转过了身,朝走廊最里面的房间走去。 叶疏有些委屈地望了他一眼,还是跟了上去。 房间内的电脑上,宋茉的声音透过女人的耳机传来。 “我知道云莫这几年已经走在医药医疗的前沿,甚至已经和医药领域曾一家独大的顾氏集团并驾齐驱。我希望我的加入,可以带给云莫新的突破。” 女人严谨的声音传出:“可以详细谈一谈您的合作吗?” “我想在云莫内开辟一个新的部门,与我一起的,还有我带来的共计三十九人。” 女人一怔,一时间没有说话。 池云舟修长的手指在电脑键盘上打起了字,他动作停下的瞬间,那头女人的声音也继续响起:“您的意思是说,您将带领三十九人一同离职,入职我们云莫?” 宋茉笑了笑,“你不觉得很刺激吗?” 女人再次哑然。 机械键盘的哒哒声再次响起,叶疏坐在池云舟身后,神色认真地盯着电脑屏幕,似是真的在认真学习与人沟通的话术与要点。 “的确很刺激,我们云莫也喜欢做这样刺激的事情。” 女人的回答跳出了她表现出的公事公办,倒是让宋茉轻轻笑了起来,“我从前的公司也曾将很大的重心放在特殊医疗之上,后来一同并入宋氏集团后,这部分却渐渐被遗忘。” “只是我们对这一领域却有着专业的探究与铺设,这跳出传统医疗之外的领域,也是现在所稀缺的。” 女人点了点头,“所以您想要在云莫开辟一个分部,重启这一方向?” “是的,”宋茉望着她,神色认真,“我认真研究过云莫的发展方向与公司内设立的部门及其分工,在特殊医疗上也存在空缺与短板。” “您所说的特殊医疗,具体指的是什么呢?” “音乐治疗。” 这才是茉颜的立根之本,也是最为重要的一部分。只可惜当年的宋父对此不屑一顾,在公司并入宋氏后,却是慢慢将这最重要的一部分舍去。 当年,她已经带领公司在这一领域站稳了脚步,若是继续发展,带来的系统化受益是难以估量的。 奈何宋父的狂妄自大,对这样特殊而有待发展的领域嗤之以鼻,才让他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女人心中有些惊讶,音乐治疗她自然听说过,可却从未想到可以在这方面实现商业化的发展。 听着耳机中传来的声音,她一口应下,“好,我们云莫也愿意与您携手一试,力求突破。” 她将电脑屏幕转向了宋茉,将上面的数字展露给她,“当然,我们云莫也会给予最大的诚意,您若是加入,这是我们给出的薪资。” 宋茉望着屏幕上长长的一串数字,心底有些惊讶。 还不待她说话,女人却已经伸出了手,笑着朝宋茉望来,“而您一同带来的三十九人,董事会商讨之后也会给出让您满意的答案。” “宋小姐,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宋茉笑了起来,伸出手回握住了她。 在她站起身想要离开之际,女人神色却突然变了变,有些急切地叫住了她:“宋小姐,还有一件事。” 宋茉动作一顿,回身坐下,等她继续说下去。 “我们最近也关注到了宋氏集团对您的污蔑,这样的污蔑已经在圈内形成了一定影响......” 女人笑了笑,“您既然已经同意加入云莫集团,以后也是云莫的一份子,这样的流言您不必再理会忧愁,我们云莫会为您彻底处理好。” 她直接用了“污蔑”这个词代表了云莫的态度,也给了她极大的信任。 宋茉一愣,倒是没想到她会这样说。 宋父放出的谣言的确对她有些许影响,但是她却并未放在心上。毕竟满星计划是她一手创造出来的,她能在小小年纪就在满是算计争夺的金融圈混出名头,自然没有宋父想象中的那般单纯愚蠢。 在将满星计划送出的那天,她就已经留了心眼,也留了后手与证明。 她一直在等的,是一个将宋氏彻底重伤的机会。 宋茉勾唇望着女人,“说起这个,我倒是还有一个合作,想要与你谈一谈。” 第六十章 你们离婚了,他开始后悔了? 两人在会议室中谈了许久,严谨到将每一个细节都谈论仔细,宋茉才笑着起身道了别。 关于宋氏的抹黑,她先前便已经想好了应对方法,如今有了云莫的帮助,效果只会更好。 她下午本想再去一趟民政局,只是沈昭颜约了她,也只得再延缓。 宋茉上车后,让小澜直接开往沈家。 等她走后,会议室中的女人才长舒一口气,看似镇定的面庞下,背后已经渗出了一片薄汗。 她知道外界传言不可信,可今天第一次见到这传闻中的人,却还是让她心中震惊。 那样温柔的脸庞下,用着极为平淡的语气,字字句句却是一针见血。无比严谨的思路,条理无比清晰的分析,眸光平静地说出自己磅礴的野心。 这样的人,其实是很恐怖的。 以至于在这谈话的时间内,她都严阵以待,生怕遗漏掉她说出的一丝一毫。而这样无形的压迫感,她的确只在总裁身上见识过。 她突然有些期待起来了,这样强强联手的组合,又将掀起什么样的波浪...... 宋氏集团放着这样厉害的人物不用,甚至排挤污蔑,也当真是愚蠢。 只怕到最后他们认清了她的真正能力后,便是连后悔都来不及了。 等到来沈家后,已是接近中午了。 宋茉坐在车上没动,片刻后,便见一头红发,打扮极为热辣的沈昭颜从别墅中走出。 看见宋茉后,她将墨镜向上推至头顶,朝她吹了声口哨。 声音是极为做作的气泡音:“宝贝儿~等姐姐很久了吗。” 宋茉翻了个白眼,对小澜道:“快开车。” 谁知小澜竟也是个实心子,当即一脚油门,车子便逃也似地疾驰了出去。 沈昭颜神色一变,脸上浮现出一抹惊愕,她下意识跟着车子跑了几步后,却只吃了一嘴的尾气。 宋茉也是一愣,转而在车里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车子慢慢倒回,沈昭颜黑着脸上了车,狠狠瞪了一眼宋茉,“你这司机还真是听你的话!” 宋茉闻言,脸上的笑意又深了深,看了一眼面带惶恐的小澜道:“我的小澜当然听我的话。” 沈昭颜瞥了她一眼,才终于正起了神色:“你今天去云莫面试得怎么样?” 宋茉也慢慢收敛了笑,“还不错,只是他们的副总裁实在不是个靠谱的人。” 沈昭颜松了口气,“总裁靠谱就行,你跟他聊得怎么样?” 她凑近了些许,揶揄道:“怎么样,我就说他是个极品的帅哥吧,比你家那顾时宴不知好上多少倍。” “我今天没有见到云莫的总裁。” “这怎么可能,”沈昭颜皱起了眉,“云莫最近值得他亲自跟进的只有一个兰城的项目,只是那边的竞标结果还没有出,他现在应该闲得很才对。” “你去面试,他没理由不见你的。” 宋茉皱了皱眉,又想起叶疏的几个古怪行为,和那女人耳朵上的蓝牙耳机,摇了摇头道:“这么想来,的确有些奇怪。” “可能真的临时有什么事情要忙,不能来与我亲自谈吧。” 沈昭颜思忖着没有说话,下一瞬,宋茉的手机却突然震动起来。 她望着手机屏幕上没有备注姓名的一串号码,毫不犹豫挂断。 一分钟后,这个号码再次打来。 沈昭颜侧过了眸子望着她,“谁啊?” 宋茉有些不耐,“顾时宴。” 说罢,还是接听了电话。 “宋茉......”那边传来顾时宴有些迟疑的声音,“你今天,没有来公司上班吗?” 宋茉笑了,“我今天请假了,没办法帮你的晚晚完成工作了,你打电话过来,就是来兴师问罪的吗?” 那边似乎被噎了一瞬,随即便是更沉闷的声音,“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半天没再有声音,宋茉皱了皱眉,再次挂断了电话。 一分钟后,顾时宴却又打了回来。 沈昭颜噗嗤一笑,饶有兴味地看着这一切。 “顾总,你如果有事就请利落说出来,没什么事就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了。” “我只是想问问你,今天为什么不来上班......”顾时宴望着手中用鲜红草莓做成的花束,站在宋茉空荡的工位边,终于问出了这句话。 他没有理会众人的窃窃私语,继续道:“我给你买了你喜......” “顾时宴,”宋茉语气不耐地打断了他的话,“我来不来上班,为什么不来上班,都没有跟你这顾氏总裁汇报的必要,你要是实在闲得没事,不如自己去帮你那可怜的晚晚完成工作,免得她手腕肿了来祸害别人。” 说罢,宋茉利落挂断了通话,将手机关机。 见宋茉关掉了手机,沈昭颜笑睨着她,“这顾时宴怎么突然转性子了?” “你们都要离婚了,他莫不是开始后悔了?” 宋茉哂笑一声,“谁知道呢。” 顾时宴最近的态度的确很奇怪,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她不再如从前那般恶劣,甚至开始别扭地讨好。 宋茉又想起了宋晚那张看似坚韧明媚,实则暗藏阴狠的脸,无声笑了起来。 宋晚与顾时宴谈着恋爱,还想要拿她来给他们之间增添趣味? 看她在见到顾时宴的假意求和后再次涕泪横流地回身讨好,如从前那般卑微而没有半分尊严,在这样一段烂透了的婚姻中沉浮,他们觉得很有趣? 只可惜,这样的生活她早已厌恶透顶,她也不会允许自己回头。 半小时后,车子稳稳停在了海市最豪华的商场门口。 里面的钟声不断响起,是今日营业额不断突破的提醒与庆贺。 紧接着,便是单次破亿的专属编钟乐。 “呦,今天这是哪个富婆在里面豪掷千金呢?”沈昭颜说着,拉起宋茉向里面走去。 商场内似乎被特意清了场,里面人并不多。最大的奢侈品店外围满了销售助理,她们排成一排,同时扭动了手中的礼花筒。 漫天飞扬的彩带里,宋茉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无比熟悉的身影。 第六十一章 渣男和小三一人一巴掌 沈昭颜自然也看到了,顿时低低咒骂一声。 远处,顾时宴背对着她们,动作轻柔地将那条精致而价值不菲的项链帮宋晚戴上。 宋晚站在他的面前,白皙的脸颊飘着两抹红晕,弯起的嘴角却再难放下。 “还以为是哪个富婆姐姐在里面豪掷千金呢,”沈昭颜冷哼一声,“原来是恶心出轨男和他不要脸的小三。” 宋茉被她的话逗笑了,刚想说些什么,那边的宋晚却突然看见了她们,当即朝她们挥起了手。 她脸上带着笑,刻意做出的惊喜神色下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的得意。 望来的眼睛里满是挑衅。 顾时宴亦在这时回头,在看到站在远处的宋茉后,脸色却有些难看。 他快步走了过来,站在宋茉的面前道:“你怎么来了......” 宋茉笑了起来,“这商场莫不是顾氏开的不成,还不让别人来逛一逛吗?” 顾时宴抿唇,回头望了一眼依旧站在店内的宋晚:“你别误会,我只是为了补偿晚晚,才带她来买些自己喜欢的东西。” 今天他捧着那束草莓花束去宋氏找宋茉时,却是扑了个空。晚晚闻声从办公室中走出,望着他捧着花站在宋茉的工位旁边,却是瞬间红了眼眶。 他顿时心生愧疚,这才意识到,自己只顾着来找宋茉,却也忘记给晚晚也备一份礼物。 晚晚对草莓过敏,他便带她出来,买些她喜欢的小玩意儿。 谁知,竟在这里碰到了宋茉...... 顾时宴突然有些不自在,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被抓到了一般。 宋茉没有回应他,一旁的沈昭颜却是挽住了她的胳膊,将她往一旁带了带,“人家上赶着给小三买礼物,我们就不凑热闹了。走茉茉,我们去别的地方逛。” 说罢,拉着宋茉头也不回地想要离开。 “等等......” 顾时宴握住了宋茉的手腕,皱着眉,语气却是认真:“是我今天没有顾及晚晚,为了补偿她才带她来这里买些礼物,你为何非要将我想得那般拙劣?” “晚晚刚回来不久,你就将小三这样难听而莫须有的称呼扣在她的身上,你难道不觉得过分吗?你现在依旧算是宋家的女儿,为何要这样处处针对她!” 宋茉望着他,突然气笑了。 她自进门看到他后,便没有开口跟他说过半句话,如今却还能被他找出错处,被他这样指责,当真是可笑。 她盯着顾时宴黑沉的眸子,神色也无比认真:“会跟别人的丈夫搂搂抱抱,热吻抚摸,甚至睡在一起的人,我们都管她叫小三,难道在你这里,还有其他的称呼吗?” “宋茉!你不要太过分!” 看着他的怒火,宋茉脸上的笑容又深了深。 两人僵持间,宋晚从后走近,声音中隐着几分担忧:“阿宴,宋茉姐是不是看到你给我买东西之后生气了,你们两个不要因为我而吵架了......” “宋茉姐,我这就把阿宴刚刚给我买的东西都退掉,你别生气......” “这本就是你应得的东西,凭什么因为她而退掉!”顾时宴语气不算太好,回头望向宋晚时却依旧下意识轻柔了几分,“她本性难改,是我被她这段时间的伪装骗了!” “她都那样辱骂你,你却还忧心她的情绪!你就是太善良,才会被她欺负至此!” 这样相似的场景,宋茉已经经历过无数回,如今再见,心中倒也没什么感觉。 沈昭颜却是第一次见识到这般景象,气得胸口不住地起伏着。她当初在国外,也曾因担心而用尽手段打探到一些宋茉在婚后的消息。 她本以为,就算顾时宴失去了记忆,可两人当年如此相爱却是事实,心底总归还隐着感情。而宋茉也已是他法定的妻子,到底不会过多欺负她。 可如今,她听着顾时宴说出的话,再看身旁宋茉的表情,竟是如此平淡,平淡到早已习以如常! 她这才真切地意识到,她的好姐妹从前到底经受了多大的委屈! 沈昭颜没有犹豫,抬起手来便狠狠扇了宋晚一巴掌。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宋晚得意的神情僵在了脸上,沈昭颜用的力气极大,让她身子晃了晃,狼狈地后退了数步。 她的头被打得偏向一旁,脸颊瞬间红肿起来,一片尖锐而火辣的痛意。 宋晚瞬间红了眼眶,难堪而屈辱,泪水大颗大颗地砸下。 “你疯了!”顾时宴将宋晚护在怀中,来不及查看她的伤势,一双阴沉的眸子直直凝视着沈昭颜。 沈昭颜却不见半分胆怯,脸上的怒意甚至比他还要更甚几分,抬着头与他对视着。 顾时宴还从未见过这样直白的挑衅,眉头狠狠皱起,刚要说什么,一声熟悉的脆响声再次在耳边乍起。 “啪——” 沈昭颜丝毫不惧比她高出许多的顾时宴,她踮起脚来,毫不犹豫也赏了他一个巴掌。 渣男和小三一人一巴掌,两人脸上相同的红印看得她心中无比畅快! 顾时宴表情一空,下一瞬才意识到,沈昭颜竟敢动手打他?! 从前私底下被宋茉甩了几巴掌也就罢了,如今众目睽睽之下,他还从未受过这样的折辱! 顾时宴双眸猩红一片,如一头即将失去理智的野兽,死死地盯着她。 沈昭颜心中却丝毫不怵,抬着下巴与他对视着。 宋茉在一旁看得想笑,如今这样凝重的氛围下,笑出来倒是有些不合时宜。 她上前一步站在沈昭颜的身旁,呈现出保护的姿态。 这样的态度刺入顾时宴的眼中,让他心中的烦躁更甚。 狠戾的声音从他的唇齿间挤出,“你以为,我不敢对你、对沈家动手吗。” 沈昭颜却丝毫不惧他的威胁,甚至朝他翻了个白眼。 “一个在外跟小三搂搂抱抱的渣男也敢还手?你大可以打我试试,你今天若是对我动手,我必定会让你身败名裂!” 沈昭颜冷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茉茉根本就没有离......” 话还没有说完,身旁却骤然出现一片嘈杂,生生打断了她的话。 第六十二章 他与宋晚之间清清白白 商场的安保终于赶到,此时齐刷刷朝这边跑来。为首的是一名中年女人,看起来职位不低。 她陪着笑朝几人走近,又挥了挥手,让保安将四周拍照录像的吃瓜群众赶走,才说道:“您好,我是这里的负责经理,我姓陈。” “真是不好意思,是店里的服务让您不满意了吗,有任何问题都可以告诉我,我来解决。” 见此事闹大,顾时宴也不愿再与沈昭颜一般见识,他低下头,不顾自己脸上的伤,小心检查起了宋晚的伤势。 沈昭颜见状也后退了几步,心中却还是有气,闻言冷哼道:“店里的服务很好,就是服务错了人罢了。” “没什么大事,只是我看到渣男陪小三逛街,手痒一时间没忍住而已。” 这话一出,女人的笑顿时僵在了脸上。 “沈昭颜,你还不嫌丢人吗!”顾时宴忍无可忍,抬起头来,“你到底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沈昭颜闻言又来了劲,向前冲了几步,“你一个出轨成性的渣男,还有脸在这里嚷嚷!” 两人眼看着要打起来,被宋茉连同一众销售助理拉开。宋茉站在沈昭颜的身前,朝陈经理歉意地笑了笑,“我朋友就是这样直爽的性子,今天造成的所有影响,我替她向你们道歉。” 她回头望着几个销售助理道:“把最近的新品和从前的经典款都给我包起来吧,就当是我的补偿。” 沈昭颜在一旁听着,狠狠瞪了顾时宴一眼,却到底没再多说些什么。 身旁众人由悲转喜,当即对宋茉点头应好,跑回店里帮她将东西仔细包好。 宋茉从包包最里面的夹层中拿出一张黑卡,刷卡付钱。 同一时刻,顾时宴的手机震动一瞬。 东西很多,宋茉喊了小澜一同进来帮忙。顾时宴却在这时拿起了自己的手机,望着支出短信中的一连串数字,狠狠皱起了眉。 他瞬间气笑,挡在宋茉的身前,将手机屏幕对准了她,“宋茉,你所谓的补偿,就是刷我的卡,换你自己的好名声?” 宋茉坦然地望着他,如看弱智般:“你若是不沾花惹草,不为了小三在外面豪掷千金正巧被我们碰见,能有接下来的事情吗?” “你犯的错,当然由你来赔偿,不让让我这个受害者掏钱吗?” 好一个受害者! 顾时宴气急,“你别忘了,我们已经......” 宋茉笑望着他,却是压低了音量,“骗骗别人就算了,可别把自己也骗过去了。” 顾时宴神色一怔,诡异的沉默下来。 是了,他现在的确没有跟宋茉离婚,如今看来,她说的也没错。 可他与晚晚之间清清白白,除了那晚在酒吧喝醉了酒亲了她外,他们之间什么也没有发生! 平白无故被扣上这样的污名,他一个男人也就罢了,晚晚面子薄又好强,她承受不住的。 顾时宴皱了皱眉,身旁的宋茉却已经不愿与他多说,与沈昭颜大步离去。 那张黑卡还是她结婚之际,顾老太太给她的保障。只是结婚这三年,她却没用过里面的一分钱。 今天,是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使用了。 宋茉将手中几乎拎不下的奢侈品放到车上,对沈昭颜笑道:“这些都是给你的,狠坑了顾时宴一笔,我也不能让你白白替我生气。” 沈昭颜不屑地哼了一声,嘴却咧到了耳后根,“还算你有点良心。” 两人找了一家临近的餐厅吃了午饭,下午宋茉又陪着沈昭颜逛了许久,才让小澜将她送回了沈家。 她今晚约了池云舟,餐厅离这里并不远,她步行过去就可以。 已是傍晚,天边悬着一抹灿烂的火烧云。宋茉漫步至餐厅门口,在火烧云的一片金红下,宋茉看见了池云舟。 他今天穿了件长款的黑色羊毛大衣,本就身量颀长,如今看起来更显匀称修长。 额前的头发朝两侧打理仔细,极为立体出色的五官便是从任何角度看都没有短板。 他低垂着眉眼,薄唇轻勾,正弯腰与餐厅门前的小姑娘说着什么。 宋茉站在远处望着他,想起了沈昭颜说云莫集团的总裁是上流圈第一帅哥的调笑话,却突然觉得,她只是没有见过池云舟。 远处的池云舟笑着摸了摸女孩儿的脑袋,望着她一蹦一跳地走远,这才直起身来。 似是有什么感应一般,他蓦地回过了头,与宋茉四目相对。 宋茉却丝毫没有被发现的尴尬,回了一个大方的笑容。 “等很久了吗,池医生?” 池云舟摇了摇头,迎了上来,“天冷 ,怎么穿得这么单薄?” 宋茉微怔,似是没想到他见面的第一句话是这个,下意识低头看向自己的衣服。 长裙外只穿了一个轻薄的羊毛外套,先前在商场内倒是不冷,如今太阳落下,温度也低了些,被他这么一说,她甚至真感觉有一股凉风从脖颈间钻入。 宋茉下意识裹紧了外套。 池云舟叹了口气,将一直藏在身后的花送到了她的手中,站在她的身后为她挡了挡风,护着她朝餐厅内走去。 宋茉望着手中突然被递来的花朵,并非是鲜花,而是用线一针一针勾出来的。却是精致无比,色彩艳丽,别有一分美感。 池云舟带着笑意的嗓音在头顶响起,“刚刚见一个小姑娘在门口卖的,说是她自己做的,我见的确精致,就给你买了一朵。” “这样的花,也不怕它枯萎了。” 宋茉笑了起来,握紧了手中的花。 这家餐厅是最近新开的,沈家的产业,沈昭颜跟她打了包票,味道丝毫不输她从前吃惯的几家餐厅。 “你来点菜吧,早就想好好谢谢你了,没想到拖了这么久。” 池云舟点头,对身旁的服务员报出了几道菜名,宋茉在一旁听着,神色却慢慢变得有些诧异。 怎么都是她爱吃的菜? 她与池云舟的口味,居然这般契合。 等上菜之际,池云舟给她倒了一杯茶,状作无意提起:“你跟顾氏的总裁......离婚了?” 上流圈子的消息都是互通的,池云舟家境不差,知道这个消息她也并不觉得惊讶。 宋茉垂了垂眸,“只差去领离婚证了。” 池云舟沉默片刻,“那你......是不是很讨厌顾家。以后还会考虑和顾家的其他人在一起吗?” 第六十三章 如果可以,我不会和顾家再有关联 这个问题有些突兀,宋茉轻轻皱起眉望着他,却见他神色认真,似是很期待她回答这个问题。 “顾家的其他人?年纪相仿的应当只剩下顾时宴的大哥顾沉山了。” 宋茉笑了笑,摇了摇头,“只是幼时见过几面罢了,早已忘了他长什么样子了。之后再也没有见过,我们之间也没什么交集。” “如果可以,我不会选择和顾家再产生关联。” 池云舟嘴角的笑意似乎有些僵,他低下了头,脸上极快地闪过一抹失望。 速度快到,宋茉只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菜很快上齐,池云舟看了宋茉一眼,起身跟服务员说了些什么,服务员当即转身,寻了个崭新的发圈递给了他。 池云舟拿着发圈走回,却没有坐下,而是来到了宋茉的身后,伸出手拢了拢她的发丝。 温热的手指划过她的脖颈,让她瞬间浮现出一阵酥酥麻麻的痒意。 宋茉的身子顿住,怔怔地坐着,池云舟的动作却很快,将她柔顺的发丝拢起后,用发圈轻柔束在了一起。 两人都没有说话,餐厅内很安静,耳边一时间只有手指穿过发丝的沙沙声。 直至池云舟再次坐回到她的对面,宋茉略微有些不自在,打趣开口:“池医生扎头发的动作很熟练呀。” 池云舟轻笑了笑:“以前上学时,也曾留过一段时间的长头发。” 宋茉有些震惊地望着他,却听他认真道:“以后别叫我池医生了,叫我的名字吧。” 池医生这个称呼,确实有些太生疏了。 宋茉点点头,想了想又道:“你从小在国外长大吗?” 池云舟握筷子的手一顿,否认道:“大学以前都是在国内,高中的时候生了病,休学一年后,就直接出国了。” 他抬头朝宋茉笑了笑,“说起来,我们有可能还是一个高中的呢。” “真的吗?”宋茉讶异,“你也在海市国际高中读的书?” 池云舟点头,“我应该比你大一届。” 宋茉倒是没想到事情竟会这么巧,毕竟海市可供选择的国际高中有三个,她与池云舟之间,实在太有缘分了些。 不过他若是与她在同一个高中读书,或许多多少少也会听到些关于她和顾时宴的消息,恐怕他之前在江边时贸然问她的是否已经结婚了,便是问她与顾时宴之间的感情是否还如当初那般美好。 宋茉垂着眸子切着牛排,听池云舟说起了高中时的趣事,听着一个个熟悉的名字再次出现,她也跟着弯了眼睛。 两人之间的对话热闹起来,提起趣事,宋茉甚至已然仰头大笑了起来。 这样鲜活生动的模样,让池云舟有了一刹那的恍惚,好似又回到了从前那段阴郁的时光里,再次看见了他人生中唯一的阳光。 耳边响起了轻缓的钢琴曲,池云舟慢慢回了神,他望着餐厅中央在三角钢琴前演奏的女人,轻声道:“是莫扎特的G大调第五号钢琴奏鸣曲。” 宋茉的眼睛顿时亮了,“你也喜欢听钢琴曲?” 池云舟回过头来望着她,表情柔和,“从前心情不好的时候喜欢听一听,只是我太笨,学不会弹钢琴。” “记得以前在高中时,我还听过你的钢琴演奏。” 宋茉表情微顿,笑了起来。 那的确是很久远的事情了,而那场在高中文艺汇演中的演奏,也是她在宋父禁止继续弹钢琴的命令下,在人前演奏的最后一首乐曲。 她时常会想,如果那时勇敢一些,能誓死抵抗宋父的命令,她现在的人生会不会不一样,会不会早就实现了自己的梦想。 可她却无法埋怨那时还尚且年幼,将自己敬重的父亲视作一切的自己。 万幸的是,现在的她马上要去追寻曾经的梦想了,一切也都还来得及。 这顿饭吃得很愉快,也让宋茉更深入地了解了他。 池云舟这个人表面看起来无比冷静,甚至带着几分淡漠,心里却极为细腻柔和。两人之间的共同语言极多,聊着聊着竟也忘记了时间。 等他们从餐厅走出时,外面的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夜晚的冷风刺骨得凉,宋茉轻轻皱了皱眉,下一瞬,那间黑色羊毛大衣便披在了她的肩头。 她愣了愣,下意识想将外套还给他。 池云舟却是拉住了她的手腕,带着她向外走去,“叫司机来接你了吗?” 宋茉这才想起来,刚刚在餐厅里只顾着和他聊天了,竟也都忘记给小澜发消息了。 见宋茉急匆匆拿出手机的模样,池云舟无奈笑了笑,对她道:“不介意的话,我送你回去吧,我今天开了车来。” “那真是麻烦你了,我居然连这个都能忘记......”宋茉有些不好意思,这倒是她为数不多在计划好的事情上出现纰漏,心中对自己生出几分不悦。 “走吧。”池云舟笑了笑,拉着她的手腕朝远处走去。 不知是不是寒风太过冷冽,两人一时间都没有说话,只是慢慢迎着风朝夜的更深处走去。 宋茉低头,望着握紧自己的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心中突然多了几分不知名的感觉。 池云舟很有分寸感,只是握住了她的手腕,没有向下触碰她的手,这样微小的细节却让她的心底微微一动。 “我们......”宋茉迟疑了一瞬,却还是问出了压在心底许久的问题,“我们之前真的不认识吗?” 池云舟回过头来看着她,沉沉的夜色中,他眸底的期待也变得模糊,难以让人察觉。 这个问题她从前问起过,相同的问题,这是她第二次提起了。 宋茉皱了皱眉,脸上划过些许茫然,“你给我的感觉很熟悉,就像是很久之前就相识了一般,我们以前,真的不曾见过吗?” 池云舟心底压抑了许久的情绪几乎要破体而出,这一瞬间想要跟她坦白一切的冲动让他不自觉地向她靠近一步,所有的理智濒临破碎。 池云舟紧抿着唇,便是连宋茉都察觉到他此时情绪的变化,抬起头来望向他的眼睛。 第六十四章 宴哥,那狗男人刚刚是不是亲了嫂子?! “其实,我......” 话音未落,一道凄厉的声音划破寂静的夜,在两人的身后炸响。 宋茉被吓了一跳,顿时回头望去。 池云舟眸光凝住,逃离的理智一瞬间回笼,他轻轻松了口气,朝着声音发出的地方看去。 是一只看起来年龄不大,瘦骨嶙峋的德文猫。 它应是从楼上摔下,此时毛发上沾了些许血迹,在地上不断呜咽着扭动身体。 小猫极易受惊,在这种情况下,便是从楼上摔下也会第一时间逃到它自认为安全的地方。可此时,却只是躺在地上不断嚎叫着。 这说明它身上的伤势已经让它动弹不得了。 宋茉脸上划过一抹心疼,身子却死死地钉在原地,不受控制地轻颤起来。 面前小猫的惨状,渐渐与大雨中的那个身影重合。又让她回想起那一夜,回想起在她后来无数个深夜梦境中不断浮现的一幕幕画面。 她的小九,也有着这样绝望的眼神,也是如这般痛苦,最后死在了她的怀中。 下一瞬,身旁的池云舟却是冲了上去,快步来到小猫的身旁。 他没有第一时间触碰它,而是垂着眼观察着它身上的伤势。 片刻后,他才敢伸出手来,小心翼翼将小猫抱在了怀中。 鲜血瞬间染红了他身上洁白的毛衣。 池云舟抱着它,想要寻人问一问猫咪的主人在哪里,视线却瞟到依旧僵硬站在原地的宋茉。 她的脸色带着不正常的白,仔细一看,便是连唇瓣都没了血色。 池云舟心中蓦地一疼,上前走到她的面前,“你......” 宋茉闻声抬起了头,眸光却有些涣散,怀中的小猫再次痛吟一声,才让她将将回了神。 她望着他怀中还在流血的小猫,来不及想太多,语气中多了几分焦急:“还是先将它送去医院吧,它还太小,这样的伤势恐怕撑不了太久。” 池云舟又回头望了一眼高楼,应了一声后,带着宋茉快步向车上走去。 宋茉从他的怀中小心翼翼接过小猫,这才打开门上了车。池云舟站在副驾驶室外,身子越过她,从车子中间取了根猫条,递给了她。 炽热的呼吸在他身子探过的瞬间喷洒在她的脖颈间,有些痒,却让她脸蓦地热了起来。 宋茉接过了猫条,却还未从刚刚奇异的感觉中回过神来。 池云舟却已经帮她关好了车门,绕到驾驶室上了车。 车子疾驰而去,不远处的酒吧外,顾时宴死死盯着车子离去的方向,紧握的拳因用力而微微颤动着。 刚刚的一幕,他全都看到了。 身旁,顾时宴的几个兄弟谁都没敢说话,他们今天酒局结束得早,宴哥说要回别墅找嫂子好好谈一谈,毕竟今天他跟宋晚的事让她误会了...... 可他们刚出酒吧的大门,一眼便看见了远处的宋茉,眼睁睁看着她和一个男人拉拉扯扯地上了车...... “宴......宴哥,那狗男人刚刚是不是亲了嫂子一下......” 顾时宴将手中的花束狠狠砸在地上,不发一言地离开。 几人站在原地默默相视,谁都没有再说话。 车子在黑夜中极速地飞驰,宋茉望着怀中奄奄一息的小猫,撕开了手中的猫条,用手指沾了一点递到了它的唇边。 小猫的求生欲望很强,强撑着伸出舌头,不断舔舐着她的手指。 等到了宠物医院门外,宋茉已经喂了它大半根猫条。 池云舟下了车,从她的怀中接过小猫,跟她一起向医院内跑去。 宠物医院二十四小时营业,如今里面依旧灯火通明,前台医生抬头看见两人,有些惊讶道:“池医生,您怎么来了。” “救了一只从高空坠落的小猫,可能需要手术。” 闻言,医院内的几个医生顿时忙碌起来。池云舟将小猫轻柔放在里间,得了空,才走出对宋茉道:“我先让人送你回去吧,时间已经很晚了,你回家早点休息。” 宋茉却是摇了摇头,“我在这里陪你一起吧,我想再看看小猫。” 池云舟稍皱了皱眉,“等手术结束后,我会第一时间将它的情况发给你。” 话落,见宋茉态度依然坚决,他只得无奈点了点头。 他从一边拿来一床厚实的毯子,刚拿过纸杯,却被宋茉起身制止。 她从他的手中拿过杯子,对他道:“不用在意我,我留在这里不是为了给你添麻烦的,快进去救它吧。” “它还这么小,希望可以好好活下来。” 池云舟闻言点了点头,转身快步朝手术室走去。 宋茉握着纸杯,给自己接了一杯热水。 她坐在长椅上,将毯子披在身上,热水氤氲的热气漂浮上来,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抬头望着远处紧闭的手术室大门,上一次她也是坐在同样的位置,在门外枯坐了整整一夜。 只是那一次,她得到的却并不是好消息,只希望这一次,小猫可以坚强的活下来。 她不愿再看到任何一条生命在她的面前逝去。 凌晨时分,池云舟才从那扇冰凉的门后走出。他眼底带了几分疲惫,望见不远处的宋茉时,才扬起了几分笑。 “送医及时,救活了。” 短短的七个字,却让宋茉笑出了眼泪,悬了一晚的心终于轻轻落下,瞬间松了口气。 “那我现在可以去看看它吗?” 她问得小心,池云舟点头,将她朝里间带去。 小猫已经被放进了恒温的保护箱中,宋茉隔着厚厚的玻璃,望着躺在里面的小猫,心底一片柔软。 “给它取个名字吧。” 宋茉闻言一愣,“可它不是......” “在刚到医院不久,我的同事就已经联系上了小猫的主人,他弃养了。” 他没有告诉她,这只小猫是被人故意抛下了楼,也没有告诉她,它的主人听闻他们将小猫救助之后,反而向他们讨要一万块的买猫钱。 这样阴暗残忍的事,她已经经历过一次,他不想让她再接触到这样的事情。 宋茉笑了笑,“就叫平安吧,平平安安!” 池云舟也跟着笑了起来,“好,小.平安一定会平平安安。” 宋茉又在医院中待了一会儿,才搭池云舟的车回了家。 到达别墅门前时,已经是凌晨两点了。 别墅内黑漆漆一片,没有开灯,宋茉习以为常,开门脱下鞋子后,才打开了客厅的灯。 灯亮的一瞬间,宋茉这才发现沙发上坐着一个人。 她吓了一跳,瞬间皱起了眉。 顾时宴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眸子却是黑沉一片,他紧盯着宋茉单薄的衣裳,声音中带了几分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阴郁: “你去哪里了。” 第六十五章 他张开嘴,狠狠咬在她的脖颈上 宋茉不愿搭理他,也不知道他今天这是抽的什么风,她回身关好了门,略过他径直朝楼上走去。 “我再问你一次,你今晚去哪了!” 顾时宴拔高了声音,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宋茉上楼的动作顿住,回过头来望着他,神色冷淡,“我去了哪里还需要向你汇报吗?” “宋茉,我们现在还没有离婚,你现在依旧是我的妻子!”顾时宴脸色更阴沉了几分,“你凌晨才回家,是跟哪个男人在一起!” 宋茉笑了起来,“我们之间的婚姻形同虚设,这句话是你亲口说的。你我结婚三年,你又何曾回过家,又不知跟哪些女人在一起过,质问我前,不如先想想你自己。” “好,你想知道,那我就一个一个跟你说清楚。” 宋茉的眉皱得更深了些,当即转身继续向楼上走去,不再搭理他。 不知他今晚这是吃错了什么药,莫不是因为她刷了他的卡而生气?他堂堂顾氏集团的总裁,也会为了这点小钱而生气? 真是可笑。 顾时宴见她当真头也不回就要离开,也跟着快步上了楼,在宋茉将要进房间的瞬间攥住了她的手腕。 手臂蓦地用力,将她整个人扯得失了平衡,跌入他的怀中。 “你疯了!” 宋茉被他的双臂紧紧束缚住,后背贴着他滚烫的胸膛,整个人动弹不得。 她不断挣扎着,只是男人的力道实在太大,竟没有让他松掉半分力气。他炽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耳畔,却让她感到一阵汗毛竖起的恶心。 二楼没有开灯,客厅内的灯光撒入,却依旧昏暗模糊。 顾时宴望着宋茉的侧脸,闻着她身上淡淡的沉香味,心脏却痛得强烈,“你出轨了,是吗?” “你爱上别人了,是不是?” 宋茉听得只想笑,“很晚了,我没有心情跟你吵架。就因为今天骂了你心尖儿上的晚晚,你就要拖着我在这里无理取闹吗?” “顾时宴,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幼稚,我实在没力气跟你闹了。” 顾时宴直直地望着她,忽而笑出了声。那笑容无比苦涩,他看着怀中的宋茉,明明这么近的距离,却觉得眼前这张本应无比熟悉的脸庞此时却无比陌生。 陌生得,好似他从未真正认识过宋茉。 她说他无理取闹......她竟然说他无理取闹! 她连他为什么生气都不知道! 她甚至对他此时的情绪毫不在乎,不愿再与他解释一个字! 她是真的不爱了,还是演戏演得连她自己都骗了过去? 可若她当真毫不在乎他,今天又为何在收到消息后匆匆忙忙带着沈昭颜将他与晚晚围堵在店门口,为何要因为他与晚晚的接触而生气? 就像从前她无数次守在酒吧门口,望着他与不同的女人走出时的质问一般,她在生气,在嫉妒! 而这样的情绪,恰恰说明她依旧还爱着他! 顾时宴将她的身子掰了过来,强迫她在一片昏暗中与他对视,“你为了气我,竟自甘堕落,宁愿跟一个宠物医生在一起?” “这样一个毫无背景身份的人,你以为他当真能护得住你?你是在指望他拿他微薄的薪水养你吗?” 宋茉只觉得他不可理喻,“顾时宴,你脑子撞坏了就去治,不要在这里朝我发疯!” 这句话让顾时宴瞬间僵立在了原地。 他头上的撞伤,宋茉从前从来不会主动提起。便是听别人不经意间说起这件事,却依旧会心疼而愧疚的红了眼睛。 无论他的伤到底是如何而来,他却能清晰感受到,那时宋茉的心疼与愧疚是无比真实,做不得假的。 曾经如禁词一般不可提起的事情,如今她却毫不在乎,用厌烦的眼神望着他,让他早些去看医生...... 他所认识的宋茉,好似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全然变成了另一个人。 宋茉瞥了他一眼,心中无比疲累。她用力甩开他紧握着她的手,转头想要回房间休息。 下一瞬,她的肩膀却被他用力握住。整个人被翻转过来,后背重重撞上了冰凉的墙壁。 还未来得及出声,顾时宴滚烫的身躯已经贴了上来。 他将她禁锢在自己与墙壁之间,两人的身体紧紧相贴。顾时宴的眼底聚着一团浓到化不开的墨色,他望着近在咫尺的宋茉,望着她脸上的愤怒,抬手轻轻拨了拨她因挣扎而散下来的发丝。 “顾时宴,你疯了吗!” 宋茉心中愤懑,却又生出了几分惊惧。这样的神色,她从未在他的脸上见到过—— 先前的愤怒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平静到极点的死寂。他幽深的眸子注视着她,里面什么也没有,似是情绪溢满到极点后崩溃成的一片虚无。 宋茉退无可退,只得狠狠闭了闭眼睛。 她莫不是把顾时宴彻底气疯了......? 思绪飘出,同一时间,顾时宴却蓦地垂下了头,将脸深埋进她的脖颈间。 一阵难忍的酥麻后,鸡皮疙瘩瞬间爬满全身,宋茉感受着脖颈间一片炽热的吐息,刚想挣扎,有些微凉的坚硬却刻上了她的侧颈。 顾时宴张开嘴,狠狠咬在她的脖子上。 尖锐的刺痛瞬间袭来,宋茉眼前一黑,下一瞬却被无边的怒意吞噬。 顾时宴居然咬了她...... 宋茉剧烈挣扎了起来,双拳胡乱朝他身上招呼着,顾时宴却依旧紧紧禁锢着她,没有松开分毫。 牙齿又刻进些许,温热慢慢渗出,他才缓缓抬起了头。 黑暗中,他薄唇上带着几点殷红,被他轻轻舔舐干净,“我不希望再有下一次。” 宋茉瞪着他,抬手捂住了被他咬出的伤口。 尖锐的刺痛下,掌心感受到了一片温热的湿溽。 俨然是破了皮。 宋茉心中愤恨,抬起另一只手便想往他的脸上扇去,只是顾时宴早有防备,稳稳接住了她半空中的手臂。 手腕被紧紧捏住,宋茉瞬间气笑,望着他晦暗不明的脸颊,她弯了弯膝盖,抬起腿来朝他胯间顶去。 第六十六章 呻吟声透过门缝,传入她的耳中 坚硬的膝盖毫不犹豫撞击而上,一阵闷哼响起,顾时宴脸上的表情一空,双手下意识松了力道。 宋茉趁机挣脱开他的束缚,转身跑进房中,将门反锁。 她后背紧贴房门,有些惊魂未定地喘着粗气。 一扇门,间隔着两人或痛苦或愤怒的呼吸,直至许久后,才响起顾时宴离开的脚步声。 宋茉捂着自己的脖子,皱眉坐到了镜子前。 她拿出药箱,先给自己消了个毒。望着莹白脖颈上那青紫的牙印,脸上满是烦躁。 顾时宴今晚当真是吃错药了,宋茉想起他刚刚说的话,不由又笑了。 他在生气? 生气她和池云舟外出吃饭,凌晨才回? 曾几何时,顾时宴居然也会来关注她了。 他出轨宋晚是事实,如今却也想着来挑她的错处,是想让她与他同样背上出轨的污名,他心中才好受一些? 宋茉嗤笑一声,轻轻为自己上了药。 冰凉的药膏厚厚敷上伤口,尖锐的刺痛才慢慢消散不少。这个牙印有些深,只怕一时半刻好不了。幸亏现在是冬季,可以穿高领的衣服遮挡,若是夏天,她只怕是没法出门了。 宋茉又在心里将顾时宴骂了数遍,才重重叹了口气,裹上被子熄了灯。 第二天她下楼吃早饭时,顾时宴已经不在别墅里了。 宋茉巴不得他以后都不要再回来,心里也在盘算着慢慢将自己的东西搬到江边的那套大平层中,等离职宋氏后,她就彻底搬到那边去住。 吃完早饭,她先去宠物医院看望了平安,跟池云舟闲聊几句后,才去了公司。 公司内依旧是她所熟悉的令人讨厌的氛围,那张破败的木桌也依旧摆放在厕所旁边。前几日便已杂乱不堪的桌子如今已被堆满了各种项目报表,在桌面上垒出高高的一堆,摇摇欲坠似是下一瞬便要垮塌。 宋茉挑了挑眉,还没来得及仔细看,一旁的小陈已经拿着数份项目报表,来到了她的身旁。 他望着桌上高高耸起如山丘的报表,又望了望身旁的宋茉,犹豫片刻,还是将手中的报表直接递给了她。 他没有说话,宋茉也没有接,只是平静地望着他,没有丝毫反应。 小陈有些尴尬,咳了咳说道:“这些都是你今天需要完成的,必须在下班前做完给我。” 说完,他又看了一眼桌上的小山,弯腰将手中的报表放到了地上。 身后,新上任的组长也站起身来,笑眯眯走到了宋茉的面前。 “桌子上这些也都是大家分配给你的任务,就麻烦你全部完成,一并在下班前上交吧。” 他没等宋茉的回应,转过头来望着众人,又问了一声,“还有谁的工作需要分配,趁现在都交给她吧,当面交,免得她遗漏。” 话落,又有数个人站起身来,急匆匆在桌面上整理着什么。着急的模样,好似这样的好事过了就不再有了,恨不得将自己全部的工作都分出去。 桌子上已经摆放不上了,如今便是连地上都堆了高高的一堆。 组长笑望着宋茉,脸上是得逞而不屑的笑,“那就请我们实习生助理,今天将这些工作全部完成吧。” 宋茉望着身旁被报表堆成的一座座小山,心中只想笑。 也是难为他们了,能找出这么多积压的工作出来。 只是他们一个劲儿的将自己的工作分配而出,却好似没有意识到,这样的工作量,若是全部由她一个人来做,显然不是一两天可以完成的。 见组长要离开,宋茉终于开口拦下:“等等......” 组长转身的动作一顿,回过头来看着她,“这些都是很基础的工作,你可不要用你不会做这个理由来糊弄我。” 宋茉笑了,瞥了报表一眼道:“的确很基础,可是......” “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组长的脸色一变,“你说什么?” 宋茉耐着性子说道:“这些基础的工作本就是你们日常需要完成的,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你们将这些报表放到我这里,却并不代表这些工作变成了我的,我也并不会去做。”她笑了笑,目光审视,“你们若是月底汇报工作时还没有完成,一样会被扣光业绩。” 组长气急,脸色彻底难看起来,“你现在不过是个小小的实习生助理罢了,我给你安排了什么工作,你都要认认真真的完成!” “还是那句话,如果今天下班前没有完成,我会把你消极怠工,态度恶劣的情况上报集团,你不会觉得那时候,董事长还能继续让你留在公司里吧!” 这样的威胁若是放到别人的身上,或许如晴天霹雳,可在宋茉看来却是不痛不痒,甚至让她有些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她朝他露出了一个完美到极点的笑,“那你现在就可以去告我消极怠工了,我等着。” 说罢,她又故作无奈地叹了一声,“你们是不是都忘了一件事。” 组长一愣,语气依旧不善,“什么事?” “你猜宋鸿德宁愿将我降职成所谓的实习生助理,也不把我赶出公司,是因为什么?” 她脸上的笑意深了深,声音放轻了些许,却带着一举击溃人心的力量,“因为我手里还有宋氏集团的股份啊。” 组长的瞳孔骤然紧缩。 宋茉睨了他一眼,伸出一根手指轻轻一推,桌面上那座摇摇欲坠的报表山便被彻底推翻。 雪白的纸张如雪花般簌簌落下,沉重的山体撞击在地面上,连带着将地面上堆起的山脉也撞散,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杂乱的报表混在一起,如一片废墟。 望着众人无比难看的脸色,她笑了笑,“不好意思,你们堆得实在是太高了,手滑了一下。” “就请你们费点心,从里面找出自己的那一份吧。” 说罢,她头也不回地离开,独留身后的一片死寂。 宋茉没有直接离开公司,而是按下电梯上了楼,径直来到了宋修明的办公室门口。 办公室的门紧闭着,站在门外,却依旧能听到里面女人娇软的呻吟声。 宋茉的脸色变了变。 第六十七章 真是艳福不浅呐 整个楼层空无一人,宋修明应当是提前将人清空了。 宋茉站在门外,罕见的有了一丝犹豫。 她若是现在开门进去,不会把他吓得从此以后再也不举了吧,毕竟他也是宋氏唯一的儿子,她可不想背上这么一口大锅。 里面女人的声音却越来越大,伴随着男人低沉的粗喘声,甚至响起了桌子摩擦地面的声音。 宋茉眉头紧皱,转身拿来一把椅子,坐在了办公室的门外。 声音并没有持续太久,在女人一道高昂的叫声后,里面的激烈渐渐平息下来。 随后传来窸窸窣窣的穿衣收拾声,两人似乎又说了会儿情话,才恋恋不舍地分开。 高跟鞋的脆响声逐渐逼近,下一瞬,宋茉面前的门被从内打开。 “啊——!!” 女人望着坐在门外的宋茉,几乎要吓晕过去。巨大的惶恐将她包围,她眸内带火,转身朝宋修明嗔道:“总裁,她......” 宋茉挑了挑眉,微转了转视线,望向屋内脸色难看的宋修明。 宋修明望着她,对女人说道:“你先回去吧。” 女人狠狠剜了宋茉一眼,踩着高跟鞋下了楼。 宋茉对她有印象,是宋修明手下晋升很快的项目组长,如今已经坐到了副经理的位置上。 原本以为是个走后门的关系户,却没想到走的真是后门。 宋茉笑了,“哥哥还真是艳福不浅呐。” “你给我闭嘴。”宋修明压低声音吼了一声,将她拉进了办公室中,将门重重关上。 办公室中依旧残留着刚刚纠缠过的味道,实在不好闻,让宋茉顿时皱起了眉。 “你如果将刚刚的事说出去,若是被父亲知道,我定然饶不了你!” 宋修明的脸色很差,有被撞破的尴尬,更多的却是被听墙角的愤怒。 宋茉实在忍不住笑,她也并没有忍,在宋修明越来越差的脸色中,她才艰难止住了笑声。 “事情都做了,现在知道害怕了?据我所知,像副经理那样几个月内接连晋升的,曾经也有过不少吧?” 毕竟宋修明在外人看来,是能力极强,英俊多金的宋氏唯一继承人,前仆后继贴上来的男女自然不少。 可他若是做出回应,那才是真真切切踩到了集团的红线上。 幼时,宋父让他背的集团条例中,第一条便是——禁以职务之便提拔重用非能力员工,产生密切关系。 传闻宋父年轻时犯了错,他所提拔的人在重要合作上出现了重大失误,让集团险些一蹶不振,这才将这一条例放到了第一条,这个无比醒目的位置。 宋修明这是想走他父亲的老路啊。 宋修明自知在宋茉面前说多错多,也懒得跟她纠缠,语气恶劣道:“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上次你恶意旷工,将所有工作都留给晚晚的事情我还没有找你算账呢!” 宋茉瞥了他一眼,“也没什么大事,我手里的几个项目已经在收尾了,你可以打钱了。” 宋修明脸色更难看了。 宋茉却实在不想跟他多说,也受不了办公室内难闻的气味,说完后当即转身就要离开。 她走到门口,握着门把手回头朝他又补了一句,“这周结束后我就会离职,希望在我离职前,你能将所有的钱一分不差打到我的账户里。” 话落,她开门走出,随着门被关上,宋修明才从她的这句话中回过神来。 她说她这周就要离职? 宋修明心中有些慌张,但也只是一点点。毕竟他实在不信宋茉能真的舍得离职,在父亲对她的通报发出后,宋茉的处境只会更艰难。 离开了宋氏,她哪也去不了,不会再有公司愿意接纳她这样品德败坏的人。 还是那句话,若她当真舍得离职,他都可以跪下来叫她爷爷! 宋修明冷哼一声,给韩助理打了个电话,“看住宋茉,她既然说自己这周要离职,就让她抓紧时间完成所有的工作交接,把手下的所有工作与项目清空。” 挂断电话,宋修明的心情才舒畅一些。 她既然敢吓唬他,他自然也可以。 不知道她在被韩助理盯着交接工作,看着手底下的项目一项项减少,看着公司真的要将她做离职处理的时候,心中会是怎样的惶恐。 只怕倒时候,她就该哭着跪着来找他了。 宋修明想到那时候的景象,不由得笑了起来。只怕到那个时候,他便是同意让她留在公司做厕所的保洁人员,她都要松一口气,含着泪对他道谢! 只是想一想,便已经觉得爽了! 到时候他将棘手的项目交给她将功折罪,她又哪里再敢与他谈报酬!宋修明越想越觉得自己此招高明,怪不得宋茉总是喜欢吓唬人,原来效果竟这般好。 想起从前他竟真的当了真,还在她那折了那么多钱,心中就再次翻涌上怒火。 这一次,他必定要将损失的一切都从她的手中夺回来! 宋茉径直回到了自己从前的办公室中,打开电脑,完成手下繁复的工作交接。 只是不知为何,韩助理在敲门进来后便一言不发,只是站在角落处盯着她。 宋茉皱了皱眉,不知道宋修明到底在搞什么鬼,也懒得理会。 他派了个门神来看着自己,对她倒也没什么影响,韩助理在这里,门外那些人也不敢再进来挑事了。 宋茉乐得自在,中午刚过,她今天的工作便已全部完成,索性直接关了电脑叫小澜来接自己。 这几天事情太多,练琴有所懈怠,正好今天有空,她要将前几天没练的都补回来。 另一边,顾时宴一大早便开车去宋晚的公寓接她,两人一同去往了她所说的那个宠物寄养处。 这个寄养处要比顾时宴上次去的那个地方偏远一些,从外望去,里面的训练场倒是要比先前的那个大上不少。 数只狗狗在训导员的指示下跳圈奔跑,顾时宴在外望得出了神,直至前台接待人员走到他的身前,才让他将将回过神来。 “二位便是小九的家长吧,小九现在就在训练场里,我现在就带你们去看望。” 第六十八章 还认得出小九吗? 宋晚闻言, 笑意盈盈地挽上了顾时宴的胳膊,“走吧阿宴,我们去看看小九,我已经好久没有见到它了,不知道它现在训练得怎么样了。” 顾时宴望着她脸上的笑意,心中也隐隐激动起来。 小九到底也是他当孩子养了这么多年的人,说不想念那肯定是假的。 两人跟着接待人员朝训练场走去,顾时宴张望着四周的环境,干净宽敞,的确比上次他去的那个地方还要更为专业。 思及此,他心中不免又多了几分愧疚。 上次开车回去后,他还对晚晚发了脾气,他能看出来,那时候的晚晚心中委屈,却还是尽力向他解释着...... “我要提前与两位说一下,”接待人员回过身来,打断了顾时宴的思绪,“小九在这一个月内的训练效果显著,只是它的坏习惯有些多,它的年龄也大了,想要彻底改掉恶习,要比平常的小狗要多花些时间。” “所以稍后我们只能在不远处悄悄看望,最好不要被它发现你们,不然恐怕会影响接下来的训练。” 顾时宴皱了皱眉,宋晚却望着他,声音变得有些小心翼翼,“阿宴,不然我们就听他的吧,毕竟小九在这里受了这么多苦,我也想要让它早些回家。” “你与宋茉姐总是因为它而吵架,它早些回去,你们之间也好仔细谈清楚......” 说到宋茉,顾时宴垂在身侧的双拳握了握,“好。” 他垂着头,丝毫没有注意到在这一瞬间,接待人员朝宋晚露出了计划得逞的笑意。 两人被一路带到了训练场旁边的休息屋中,屋子侧面是一块视野开阔的玻璃,可以将训练场内的一切尽收眼底。 顾时宴与宋晚站在玻璃前,在训练场内寻找着小九的身影。 下一瞬,宋晚惊呼一声,手指朝远处遥遥指去,“阿宴你看,那是不是小九?” 顾时宴也朝着她的指示看去,一只蓬松干净的萨摩耶正咧着嘴角,在训导员的指示下将身子伏下,慢慢露出了肚皮。 顾时宴仔细望着它,它的大小、长相都与他记忆中的小九一模一样,可是...... “您真是好眼力,那只萨摩耶就是小九,现在正在训练呢。” 接待人员笑了笑,走到顾时宴身旁道:“小九送来时,毛发应当很久没有修剪过了,为了它的皮肤健康,我们寄养处的专业宠物美容师还为它仔细修了毛,您看看,还认得出来吗?” 顾时宴闻言一怔,心里悬着的巨石这才慢慢放下,无声地点了点头。 接待人员也悄悄松了口气,慢慢退离了屋子。 宋晚抬头望着顾时宴脸上变化莫测的神情,脸上的笑意却不断加深。她慢慢嘟起了嘴,表情适时带上了几分委屈,“如今看到了小九,阿宴也该相信我说的话了吧。” 顾时宴回头看着她,她的眼角不知何时已经带上了一点红,让他心中的愧疚更深了些。 他伸出手臂,轻轻环住了她的肩膀,将她搂在了怀中,“对不起晚晚,我不该怀疑你的。” “那天听了宋茉的话后,我还以为......”他抿了抿唇,“之后不会了,我不会再让你伤心难过了。” 宋晚抽泣一声,将脸埋进了他的胸膛中。 顾时宴此时的心情却异常复杂,他望着远处生龙活虎的小九,又想起了宋茉声泪俱下,无比绝望的声音。 片刻后,他扯起嘴角,讽刺般的笑了笑。 那样的演技,她若是去当演员,只怕还能拿奖呢。 而他也当真愚蠢的相信了她的话,相信了她所编造的一切谎言,顾时宴想起最近一段时间自己的浑浑噩噩,想起他对宋茉的挽回讨好,心中的愤怒更加猛烈。 他气得笑出了声。 他怎么忘了,像宋茉那般有心机又手段恶劣的女人,又怎会突然之间转了性子!他竟再一次落入了她的圈套中,被她耍得团团转! 宋晚也在这时从他的怀中抬起头来,故作疑惑道:“可是宋茉姐为什么始终一口咬定小九已经死了呢,她难道这般想让小九死去吗?” “这么可爱的狗狗,她养了这么多年,她怎么舍得......” “她有什么不舍得的,”顾时宴冷哼,“只要能达成她的目的,她又有什么舍不掉的。她污蔑小九被你虐杀,不过是想让我们讨厌你,厌弃你罢了。” 晚晚被找回宋家后,宋茉的妒忌心竟比从前更要可怕。幸亏当年他听从了宋父的话,没有透漏分毫晚晚的消息,而是先陪着她去英国留学深造,慢慢接触上流圈子中的一切。 不然被宋茉知道,晚晚恐怕再难安好的回到宋家了。 宋晚听到他的话,脸上划过一抹恰到好处的疑惑,旋即便是深深的委屈与难过,让她慢慢低下了头。 顾时宴看不得这样的她,心疼得让他有些窒息。他的大掌摩挲着她的肩头,无声地安慰着。 片刻后,宋晚再次抬起了头,“阿宴,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什么?” 宋晚望着他的眼睛,神色有些迟疑,却还是慢慢说出了她的猜测,“宋茉姐既然说了谎,小九没有死,那她肯定也不会因为小九的死去而跟你离婚,她说要离婚,不过是吓唬你,想让你在意她,挽留她罢了。” 这些顾时宴自然早就猜到了,他没有说话,只是沉着脸点了点头。 宋晚的声音却没有停,继续道:“可她既然不想离婚,却又三番四次在你面前提起离婚这件事,签署了离婚协议书,甚至约你去了民政局。” 宋晚的声音变得有些小心翼翼,“她就不怕,你们两人去了民政局后,真的离婚吗?” “你们那天,到底是因为什么而打断了离婚证的办理呢?” 被她这样提醒,顾时宴顿时想起了那天的景象,还有那一通关于奶奶住院的电话。 他神色一凛,脸色彻底阴沉了下来,“是奶奶。” “她居然将奶奶都算计了进去!” 第六十九章 与他们两人之间的感情一样令人作呕 宋晚了然,面上却更加惶恐。 “我记得当时在医院时,她说奶奶这几天的饭菜都是她所做,会不会......” 宋晚迟疑了一瞬,一字一句慢慢说道:“而奶奶一向偏疼她,就算心中清楚这件事,也一定会维护着她的。” 顾时宴闻言,已经全然明白了过来。 宋茉故意在饭菜中动了手脚,甚至算准了时间,让奶奶的病恰好在他们两人在民政局时发作。 以她对药效的了解,完全可以做到。 而她约他前往民政局办理离婚证,也不过是进一步逼迫他的内心,她想让他后悔,她想让他去挽留她,结合小九的死与她多次提起的曾经事,他的确差一点就要开口挽留她了。 后来见他没有入圈套,便还有奶奶的病情托底,让他们无论如何都不会顺利办理离婚证。 宋茉这个女人,当真恐怖......! 短短的时间内,竟将所有人都算计了进去,甚至连他的内心所想都在她的预料之内。 她看着他这几天如行尸走肉,望着医院走廊里一夜未睡,满脸胡渣的他,心中是不是早已乐开了花,是不是无比畅快? 顾时宴再难抑制住心中的怒火,最后望了小九一眼,便拉着宋晚朝外走去。 岂料,宋晚却是慢慢挣脱了他的手。 顾时宴沉着脸回头,可怖的表情将宋晚吓了一瞬,她开口安慰道:“阿宴你也不要太过生气,毕竟这些都只是我们的猜测,你还是跟宋茉姐好好谈清楚吧。” “这就是事实,宋茉做的事,只会比我们猜测的更加恶劣。” 顾时宴冷嗤,又见宋晚站在原地,皱眉问道:“你不跟我回去?” 宋晚摇了摇头,“你是要去找宋茉姐吗,我就不掺和你们两人之间的事情了,不然她总是认为是我让你跟她吵架的,我不想让她讨厌我......” 宋晚垂了眸子,看起来有些孤独而可怜,“我还想在这里再陪一陪小九,晚些我会让司机来接我回去,你不要担心。” 顾时宴轻轻一叹,心中对宋茉的愤怒与厌恶发了疯般生长。他刻意放轻了语气道:“那你自己在这里不要乱跑,有事就让前台接待帮忙,我先回去了。” 宋晚笑了笑,挥手告别。 顾时宴快步离开上了车,朝市区疾驰而去。 半小时后,车子停在了别墅门口,他打开门,直冲二楼而去。 顾时宴没有敲门,有些粗鲁地打开了宋茉的房门。宋茉坐在梳妆台前,正将脸上的面膜摘下,望着甚至没换鞋子便冲进来的顾时宴,好看的眉头瞬间皱起。 “你......” “跟我走,”顾时宴语气很冲,攥着宋茉的手腕便要将她朝外拉去。 宋茉用力挣扎,将自己的手狠狠从他的大掌中夺出。 不过片刻,纤细白皙的手腕已经有了惹眼的红痕,慢慢肿胀起来。 这疯子,竟然用了这么大的力道。 宋茉忍着疼痛,轻轻揉捏着手腕,望着顾时宴脸上熟悉的厌恶与怒意,冷笑道:“你又发什么疯!” “我去看望了小九。” 说罢,顾时宴死死盯着宋茉脸上的神情。却见她的脸上只是瞬间出现了惊讶与悲伤,却独独没有惶恐。 他有些失望,几不可察地蹙起了眉。 宋茉却是瞬间明白了过来,心底只剩一片讽刺与冰凉,“顾时宴啊顾时宴,你养了小九这么多年,竟还认不出它的样子?” 她笑了起来,眼底却闪烁着晶莹,“说把小九当做孩子的人是你,把小九亲手送去死的人也是你,如今被长相相似的小狗蒙混过关的人还是你。” “我该说你愚不可及,还是耳聋目盲?” 顾时宴不可理喻地望着她,“事情都到了现在这般,你竟还不承认?” 他狠狠压下心底的怒意,拉着她的手臂再次向外走去,“不管你承不承认,我也已经不在意了。你不是想要跟我离婚吗,我们现在就去办理离婚证。” “从此以后,我们便彻底没有任何关系了。与你在一起的这几年,是我这一辈子中永远的污点!” 他想要去办理离婚证,宋茉当然同意,但却不能这样衣衫不整的被他拖着去。 “你先放开我!” 她挣扎着,顾时宴却铁了心要将她带去民政局,两人谁也不让谁,在屋内纠缠起来。 顾时宴的力气到底要比宋茉大上许多,宋茉被他拖着走了一段路,眼见马上就要出了房门,她回头,死死扣住了梳妆台的边缘。 “你先等我把睡衣换下来!” 顾时宴没有理会,他并不在乎宋茉穿成什么样,也不在乎她的狼狈,这一切都与他没有关系。 他只想早些去民政局,早些将离婚证拿到手,看着那时宋茉脸上的后悔与难过,他才会彻底舒心! 他又用了几分力道,将她向外拖去。宋茉扣住桌沿的手指终于在这一股大力下滑脱,在脱手的一刹那,桌上那瓶几乎未使用过的香水也被她带动着,从桌上滑落。 香水重重摔在了地面上,瞬间碎得四分五裂。满地的玻璃渣中,浓郁的香气瞬间涌出,飘散在卧室中。 顾时宴一怔,这才卸了力道回头望来。 宋茉站在原地,望着满地的碎片,狠狠闭了闭眼睛。 这还是她第一次,闻到这瓶香水这样浓郁而真切的味道。 说来可笑,这瓶香水,是婚前顾时宴送她的礼物。 那时她无比珍惜,将它仔细摆放在她可以看得见的地方,却没舍得用几次。便是用,也只是轻轻喷了两下罢了。 以至于这么多年来,这瓶香水依旧如新,可现在,她倒是能一次性闻个够了。 只可惜,在这样的浓度下,不会有任何一款香水是好闻的。 极致的香气扑面而来,香得人发晕,甚至带了几分想要呕吐的窒息感。 与现在他们两人之间的感情一般,令人作呕。 宋茉没去理会满地的碎片,她回过头来望着顾时宴,一字一句道:“你想要离婚,我只会比你更迫切。” “五分钟,等我换好衣服,我们就去民政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