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奶改嫁后，她成大院一枝花》 第一章 随奶改嫁进大院 “您这半截黄土埋身的人还改嫁，传出去别人笑掉大牙了，将来您死了不还要和爸合葬……” 啪！ 一声脆响苏朵玉瞬间惊醒。 她爸苏大柱被奶奶抽得脸啪地撞上挂历，散落的台页上一九七八鲜红夺目。 苏朵玉抖了抖。 她奶奶两辈子都是一样霸气，不愧是南庄村高龄改嫁第一人！ “当初我就该把你掐死，省得听你这些烂话污我的耳朵！”苏老太太抖着沧桑的双手，眼神极冷，“你爹自己马上风，我死了烧成灰扬了也不跟他合葬！不费你的心！” 苏大柱委屈：“我是为了您好……” 苏老太太厉声道：“我来不是找你骂的，我要把这两个丫头带走！” 苏朵玉整颗心脏不受控制地跃动起来。 还没开口胳膊被一只手抓住，继母沈香兰正笑得亲切：“妈，朵朵说好了不走！” 苏朵玉抿紧嘴唇。 她爷爷偷情村口老寡妇，还不到六十马上风死得极其龌龊，上辈子奶奶改嫁进城，想带走她和继妹苏晓薇，继母说她奶奶嫁的是孤老军官，家里几个孙子个个莽撞如牛暴虐成性，奶奶带她们去是想给那些光棍当媳妇！ 她信了这个话，稀里糊涂留在南庄村。 奶奶前脚带走继妹，后脚继母立刻准备把她卖给一个老光棍，六神无主下她被庄文庭哄骗坏了身子迫使继母退让，却是才出狼窟又入虎穴。 庄文庭虚伪无用，婆婆瘸腿偏激难伺候，小姑子跋扈，小叔子顽劣，庄家所有人都依赖着她这个媳妇。 她在庄家辛苦十多年，劳累过度小产导致再难怀孕，被她养起来的丈夫带着怀孕的苏小薇进门：“她是你亲妹妹不会和你争名分的，你还是庄太太！你要知道感恩！” 感恩？ 她的感恩就是加了百草枯的排骨汤，送大家一命呜呼。 再睁眼，老天竟然给了她重来的机会！ 苏朵玉正要开口，就听到一句： “我要留下来！” 她转过头，苏小薇神色坚定。 沈香兰脸色几乎绷不住：“小薇！你说什么呢！”老太太可是去享福的！她是不是犯傻！ 苏小薇梗着脖子：“我不走！” 上辈子她也以为进城能享福，却被老太太逼着念书，破技术学校出来一个月工资还比不上苏朵玉一只手表！ 顾家那些人也个个瞧不起她，看她的眼神就像看垃圾，这辈子傻子才去讨嫌，她要留在南庄村嫁给庄文庭当富太太！ 沈香兰气得跺脚。 苏老太太转头，凉津津的目光落在苏朵玉身上： “小朵，你呢？” 她为人严肃，不苟言笑，上辈子苏朵玉因为这个原因才信了继母的鬼话。 可是她奶奶并没有“卖”苏小薇，还送她念大学！ 苏朵玉紧攥拳头。 她想上学！ 苏朵玉挎起包袱，旁边苏小薇道：“姐姐，这条路可是你自己选的。” 苏小薇也重生了，但是苏朵玉没有暴露自己的打算，她看了对方两秒，直接上前抓住了她脖子里戴着的东西——红绳串着的一个小小铜牌。 “把这个还给我。” 当年她生母流落南庄村又难产而亡，只留下这个铜牌，她小心珍藏却被苏小薇偷走，苏大柱偏心逼她相让。 苏小薇不肯还，苏朵玉转转眼珠，眼圈泛起雾气：“不还我就不走，我要守着我妈妈的东西。” 苏小薇脸色骤变，她不如苏朵玉漂亮，如果苏朵玉留在这里，庄文庭肯定不选她！ “还你就还你，这种烂东西谁稀罕！将来我可是要穿金戴银的人！” 苏小薇得意走开的样子像得了势的母孔雀。 苏朵玉将铜牌挂到脖子里走出门。 村口，吉普车下来的人很客气地将他们送上车。 “苏朵玉……” 车外传来喊声，苏朵玉瞥了一眼后视镜，里面的人跌跌撞撞地跟在车屁股后头，满头汗珠。 苏老太太的口气带着试探：“舍不得？” 苏朵玉缓缓摇头：“我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老太太盯着她看了半晌，见孙女目光坚定，才放心：“庄家可不是什么好人家。” 苏朵玉一怔。 上辈子她奶奶离开后回来过一次，看着她的大肚子许久没说话，最后留给她二百块钱让她放好，可她傻乎乎地将钱拿去平庄文庭弟弟的赌债。 她奶奶早就有先见之明，只是她自己犯蠢。 苏朵玉微微侧头靠住了苏老太太的肩膀，在她背后拍抚的掌心带着温暖的热意。 进军区之前，车子先停在了国营商店。 苏老太太挑了一件布拉吉橘黄色碎花裙，白色圆领花边，下面的褶皱裙摆像散开的花瓣，衬得苏朵玉苗条又青春。 苏朵玉本来就生得又白又好看，可以前每次她穿点好看衣服都会被她奶奶教训。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苏老太太掏钱结账。 苏朵玉不太明白但是听话，奶奶说什么就是什么，除了衣服还买了一个皮箱换掉褪色的包袱布。 苏朵玉将钱数默默记下。 这肯定是她奶奶的棺材本，她将来一定要给她奶奶补上！ 北城军区就在南庄村所在宁安县城西，苏朵玉前世没有来过这里，她奶奶上辈子探望过她没多久意外过世了，那时她刚小产连送葬也没来。 她以为那位顾老爷子或许是个退休团长之类的，家里条件一般，才让苏小薇宁可背着情妇的名头和庄文庭鬼混，甚至重生后直接放弃顾家。 现在她这个想法好像是错的。 车子在守卫军官的注视下一路畅通，直达里面西北面一栋二层洋楼。 苏朵玉透过玻璃看到了站在门口的的身影。 眼前这位老人至多不过花甲，眼睛锐如苍鹰，肩宽身阔，气势不凡，身上缀着的肩章繁华缭乱。 苏朵玉在新裙子上擦了擦手心的汗：“顾爷爷好。” 苏老太太反倒是口气轻松：“我孙女胆小，你穿成这样可把她给吓着了。” “刚从会上下来，”顾老爷子五官柔和下来，“路上辛苦了，宛容。” 苏朵玉才知道她奶奶原来有这么好听的名字，从前却没人喊过。 听苏老太太介绍了苏朵玉，顾老爷子点头：“是个好听的名字。” 苏朵玉怔然。 她的名字，其实是“多余”。 她妈难产死后，苏大柱觉得她这种丫头片子就是多余的，还是她奶奶求派出所的人帮她改了名字。 第二章 进错房间了 顾家唯一的保姆红婶倒了果汁给苏朵玉。 听顾老爷子问起上学的事，她捧着杯子有些羞赧：“我只念到初三。” 她爸认为女孩读书没用，沈香兰说家里艰难，两个弟弟也念书，如果她想要继续念书家里肯定砸锅卖铁都供。 苏朵玉不傻，自己放弃了升学。 “那还想不想再去念书？”顾老爷子问道。 苏朵玉立刻点头：“我想！” 她妈妈留下的铜牌上有奇怪的文字，她上辈子也曾经描画过问人却没有结果，也许大学那种地方有可能找到线索。 顾老爷子满意点头：“那我来安排。” 两位老人年轻时就认识，谈婚论嫁时顾家突然北迁失去联系，苏老太太前段时间被丈夫的死气出旧病，在县城住院时才偶遇来探望老战友的顾老爷子。 顾老爷子很高兴苏老太太愿意改嫁，带来的孙女也是乖巧好学，比家里几个惹气的混小子强百倍。 几个小时的车程下来苏老太太面色中难掩疲惫，顾老爷子忙道：“阿红，你带小朵去房间休息一会。” 苏朵玉听话地拎起行李箱跟着红婶上楼。 红婶打开房间门，口气带着倨傲：“顾家可是有规矩的人家，和你们村里不一样，你可别乱蹿。” 苏朵玉没理会。 “我好心提醒你，别起歪心思。”红婶警告。 苏朵玉还是没搭理她。 红婶悻悻地走后，苏朵玉环视一圈，房间规矩宽敞，比苏家实在是好上太多，苏朵玉没欣赏太久，躺下就睡了过去。 祖孙俩的到来宛如蜻蜓点水，在军区大院里掀起了点点涟漪。 “我路过顾家，老爷子亲自出来接人呢！” “老太太带着个姑娘，瞅着挺好看的！” “村姑能有多好看，总比不上池月。” “呸！别拿那种人和我妹妹比！”池华不满地捶了旁边人一拳，瞥了一旁始终没说话的青年，像随口一问：“过两天刘森结婚，咱们去吗？” 众人沉默。 刘森是刘团长的儿子，婚礼本该热闹非凡，可刘森的结婚对象是他继母的外甥女——探亲时趁刘森喝醉酒和刘森睡了一觉。 刘森被逼负责，有苦说不出。 几个人忍不住瞅向顾家这几个兄弟，他们这男人屋如今可多了一个常住的村姑。 防不胜防啊！ “我要是刘森就直接掀桌子干仗，有本事枪毙我！”脾气最爆的顾沣气冲冲道。 旁边双胞胎弟弟顾祥跟着点头。 也就刘森那个软蛋才被继母和村姑拿捏！ 十五岁的顾桐诚实道：“那村姑也会挑人的，二哥三哥，你们不用怕！” 顿时哄笑一片。 顾沣顾祥这对双胞胎并不难看，一模一样的端正的国字脸，大眼睛高鼻梁。 可惜人最怕对比。 “深哥，你小心白骨精勾人哈~”胆子大的用肘子撞了撞穿迷彩军服的青年。 青年从水泥管子上跳下来，带着淡淡冷意的五官俊美非凡恍若天神。 相比这脸，顾沣他们是真不够看。 白骨精要出手，首选唐僧。 不过谢云彻不是唐僧，而是难搞的二郎神。 见他要走，池华追上来：“深哥，月月的文工团发了两张电影票……” “没时间。”青年淡淡回答。 池华僵在原地。 他还没说时间呢。 “哥，哥，”顾沣忙问，“你是不是准备先发制人，好好整治一番那个拖油瓶？” 顾祥也是满脸期盼。 谢云彻淡淡道：“无关紧要的人，不值得费心。” 顾沣见他心情不好，低声道：“哥，你是不是还在因为进部队的事儿不高兴？” 谢云彻没说话，眉毛紧绷。 征兵时间还有三天，老爷子不可能给他签字。 没老爷子发话，谁敢收他的申请书。 几个人回到谢家，没见到那对祖孙，兄弟三人跟着谢云彻上楼。 推开房门瞬间傻眼——谢云彻的床上躺着一个人。 长辫子因为睡觉有些凌乱，紧贴的裙子衬出纤细的腰肢，乌发白肤，脸蛋上带着淡淡红晕，像刚成熟的水蜜桃。 顾沣立刻就炸了，大步上前：“敢上我哥的床！真不要脸！” 苏朵玉被拽下来时还有些懵。 直到红婶过来：“哎呦，小朵姑娘你怎么能睡在阿彻的床上，你房间在对面啊！” 红婶的话让面前的几个青年更添怒色。 被算计了。 苏朵玉认真环顾一圈，才发现这房间带着明显的男性象征，蓝格纹床单，书桌上泛黄的军事书籍和墙上的华国地图，角落里擦得锃亮的皮鞋。 显然这房间不是给她准备的。 几个陌生青年脸上带着震惊和厌恶，尤其站在最前面的那个，眼神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苏朵玉解释：“房间是红婶带我来的，我……” “小朵姑娘你怎么能冤枉我！我明明告诉你了二楼走廊尽头右手边是你的房间啊！”红婶瞪眼。 “红婶在我们家待了三年，你怎么配冤枉她！”顾沣怒道，“你这种乡下村姑敢肖想我哥，白日做梦！” 顾祥：“癞hama想吃天鹅肉！我哥可不是你能配得上的！” 顾桐站在几个哥哥身后没说话，偷偷多瞅了两眼这新来的拖油瓶姐姐，真的挺漂亮，不输池月。 苏朵玉额角直跳，转头看着红婶：“顾爷爷让你带我去房间休息，你让我自己找房间，这是不是偷懒？” 红婶听到被指责偷懒下意识反驳：“我哪有偷懒，我明明送你来的……” 话音瞬间哽住，正对上苏朵玉似笑非笑的眼神。 屋里一时安静异常，窗外偶尔响起两声蝉鸣。 红婶手忙脚乱想解释：“阿彻，我……” “您下去做饭吧。”谢云彻说道。 红婶松了口气，连忙下楼。 双胞胎的脸色很难看。 苏朵玉看着他们：“请为你们那些侮辱人的话道歉。” 顾祥不忿地咕哝：“怪你自己蠢，这房间明明就有人住……” 顾沣冷哼一声强词夺理：“我们好心提醒你别做蠢事。” 苏朵玉眉心狂跳。 原来顾家和继母说的话恰恰相反。 不是她奶奶想要把她们给顾家兄弟当媳妇，是人家根本不可能瞧上她们。 上辈子苏小薇大概没少在这几个兄弟身上吃闭门羹。 难怪连庄文庭这种烂白菜都要。 “没想到顾家的家教就是随便冤枉人还不承认，”苏朵玉站起身掸掸身上的土，拉起行李箱，“多谢几位给我上了一课。” 第三章 第一桶金 苏朵玉从兄弟几个身边走过，带起淡淡的茉莉香味。 “站住。” 身后谢云彻凉声开口。 苏朵玉没回头。 谢云彻冷声吩咐两个表弟道歉。 顾沣还想争辩却架不住谢云彻的威势，闷声开口：“对不起……” 顾祥跟着悻悻道歉。 顾桐松了口气，庆幸自己刚才没多话。 “我不接受。” 苏朵玉走出去，推开对门，径直进屋，关门，一气呵成。 顾沣和顾祥气得胸腔如火在烧。 “谁让你们没问清楚情况嘛，”顾桐说道，“这姐姐我看着挺不错的。” 他觉得对方和刘森哥家那个村姑很不一样。 “不错个鬼，等着吧，迟早原形毕露！” 顾沣满眼不忿，和弟弟顾祥对了一个眼神。 这口气，他们必须要出！ 谢云彻走到床边，弯腰抻平被躺皱的床单，茉莉香气直往鼻间钻——一朵黄色小花静静地躺在床单上。 进到真正属于自己的房间，苏朵玉看着眼前的粉白色碎花床单轻吐一口气。 真倒霉。 第一天就遇上了这种事，她低估了那个红婶的恶意，也不知道对方图什么。 扣扣。 苏朵玉打开门，对上少年的圆脸。 顾桐道：“爷爷让我喊你下楼吃饭。” 这个少年刚才没跟着骂人，苏朵玉友善地笑了笑：“好的，谢谢你。” 顾桐带着苏朵玉下楼，一边低声道：“你比池月漂亮。” 池月是谁？ 刚想问却对上沙发上青年冷淡的眸子，那双好看到让人惊艳的眼神似乎明晃晃写着“别靠近我”。 苏朵玉扭头往餐厅去。 一张长桌，顾老爷子坐在首位。 苏老太太和苏朵玉坐在右手边，对面是兄弟四个。 很不平衡。 顾桐想过去坐在漂亮姐姐身边吃饭，可惜被顾祥拽着动弹不得。 “桐桐，你坐那么远能够着菜吗？坐你小朵姐姐旁边。”顾老爷子发话。 “他够不着我俩给他夹！”顾沣坐在苏朵玉正对面，兄弟俩透着对苏朵玉如出一辙的厌恶。 顾老爷子气道：“你什么时候这么知道照顾桐桐了！” 明摆着孤立人家姑娘当他老眼昏花看不出来吗！ 顾沣梗着脖子就要回嘴。 “坐哪里都一样，你这样让孩子怎么吃饭。”苏老太太拍拍顾老爷子的手。 顾老爷子顿时不说了，给新妻夹了一筷子芹菜炒肉。 顾沣瞪眼看着。 之前他亲奶奶活着的时候从来没见他爷爷给她夹过菜，经常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 这老太太一把年纪了居然这么有本事……带来的拖油瓶也是牙尖嘴利。 他们顾家没好日子过了！ 吃完饭，顾老爷子带着苏老太太出去散步消食。 “有些人命可真好，进来就能吃白食。”红嫂若有所指地说着。 苏朵玉从她手里拿过盘子，麻利地将所有碗盘清洗干净。 她从来没想过在顾家吃白饭。 谢云彻走到厨房。 前几天红婶抱怨新围裙的绳子太短，此刻多余的绳子却随着辫子在姑娘身后飘荡，勒出的纤细腰身仿佛两只手都能握住。 其中一根黑辫子上只有光秃秃的黑发绳。 苏朵玉刚擦完手，料理台上被扔来一朵小黄花。 身后响起青年冷淡的警告：“别玩这种小心思。” 苏朵玉回身。 俊美青年眼里的凉意不加掩饰地落在她的视线里。 苏朵玉额角发胀。 在对方冷然的目光中，一把将辫子上的发绳撸下来丢进垃圾桶。 连同那朵小黄花。 苏朵玉没说一个字，离开厨房迈步上楼。 顾老爷子那么好，偏偏养出这么几个妄想症孙子。 翌日，天光大亮，苏朵玉梳头发的时候一顿。 她没有多余的发绳。 苏朵玉下楼的时候顾老爷子已经在沙发上坐着了，旁边的苏老太太将报纸递给他，两个人偶尔目光交汇均是笑意。 “顾爷爷，奶奶，早上好。” 苏老太太一眼就看到了孙女散在身后的长发。 “怎么没绑头发？” 苏朵玉道：“我一会儿想去剪头发。” “那正好，阿彻，你不是也说想剪头，带小朵一起。”顾老爷子瞥见楼梯上下来的人。 苏朵玉连忙拒绝：“顾爷爷，不用……” 慌张的拒绝落在谢云彻眼中像受到惊吓的小兔子。 想到那个发绳，谢云彻眼神一松，点了下头：“好。” 苏朵玉：“……” 吃过饭苏老太太跟着顾老爷子去拜访朋友，谢云彻推出一辆凤凰牌自行车。 苏朵玉站着不动：“我自己可以去。” 谢云彻蹙眉：“外公的吩咐，上车。” 苏朵玉抿了抿唇，在对方不容抗拒的眼神中有些烦躁地坐上后座，手向后抓住座杆，恨不得离这青年八丈远。 谢云彻瞥她一眼，脚下一蹬，铃响车动，自行车带起的惯性迫使苏朵玉猛地向前扑去，双手下意识一搂。 谢云彻腰间多了一双雪白的手臂，又是那股茉莉香味，和昨天一整夜钻进他鼻间的一模一样。 一路安静直到理发店，门口的红白蓝三色灯柱悠然地转着。 苏朵玉立刻跳下车，和谢云彻拉开距离。 谢云彻将自行车支在旁边，推门进去。 苏朵玉跟在后头走进去。 谢云彻没管他，跟着学徒去后头洗头。 苏朵玉找到老板：“你们收头发吗？” 老板听到这话打量了她一眼，看到乌黑光亮的长发眼前一亮：“这么好的头发你舍得？” 苏朵玉点头：“多少钱？” 老板眼珠一转报了个数字。 “低于60不卖。” 前世苏朵玉在南庄村卖头发还卖了55，不可能直接卖给理发店反而更廉价。 老板环胸打量她：“小姑娘你这是狮子大开口了，你知道现在工人一个月工资才多少钱……” “你要卖头发？”谢云彻跟在学徒身后走出来，头发湿哒哒的带着几分不羁的英气。 “哎，阿彻，你和她认识？”老板惊讶道。 “我外公的新孙女儿。”谢云彻直接道。 老板惊讶地张了张嘴，半晌一拍手：“我有眼不识泰山了，小姑娘，我给你65！” 苏朵玉看了一眼谢云彻，又看看这穿着大黑背心纹着过肩龙的老板。 谢云彻竟然还认识这种人。 苏朵玉得到了六十五元，外加一次免费剪发。 大约是沾了谢云彻的关系，头发没有和上辈子一样被理成狗啃样，齐肩短发比长发更衬得苏朵玉多了几分俏皮的可爱。 “真漂亮，”花臂老板对自己的手艺爱不释手，“能不能拍张照片让我挂店里？” 苏朵玉伸出手指：“五元。” “……” 第四章 英雄出少女 离开理发店，剃了板寸也丝毫不影响颜值的谢云彻看着小姑娘将七十元钱的钱谨慎地揣进口袋：“你掉钱眼儿里了？” 苏朵玉看了他一眼，点头：“我是喜欢钱。” 上辈子她连血都能卖，头发算什么。 如今没有上辈子那么惨，她还是需要一笔钱作为自己的启动资金，她不能理所当然地花她奶奶的钱。 那她真在顾家这个兄弟面前一点头都抬不起来。 谢云彻蹙眉：“人不能只看钱……” “云彻哥，好巧啊，你也在这里！这个姑娘是谁家的？” 苏朵玉顺着话音看过去，姑娘身材高挑长发梳成一个大麻花辫，白色确良短袖配绿色凡尔丁褶子裙，脸蛋娇小五官漂亮。 目光落在苏朵玉身上带着警惕和审视。 “池月，”谢云彻表情很淡，“这是苏奶奶的孙女，苏朵玉。” 对方眼里的敌意更重了，声音却甜滋滋的：“那以后也是我们大院里的一员，欢迎你啊朵玉妹妹，正好咱们一起吃午饭？” 苏朵玉不想接受这份醉翁之意不在酒的邀请，刚准备识趣走人却被谢云彻拽住了胳膊。 苏朵玉瞪他。 “一起吃饭，给你报酬。”谢云彻凑近苏朵玉耳语。 带着热意的呼吸让苏朵玉耳根微痒：“三块。” 谢云彻眯起眼睛：“成交。” 苏朵玉转头：“谢谢池月姐姐请客。” 池月嘴角僵硬地扯了扯。 三个人去了理发店不远处的国营餐馆，苏朵玉要了一碗两毛钱的葱油鸡丝面，老老实实吃面顺便扮演电灯泡。 餐桌上池月说了很多自己文工团的事，谢云彻只时不时点个头，态度冷淡。 池月讨了没趣，将目标转向苏朵玉：“朵玉妹妹现在念几年级，打算考大学吗？” 苏朵玉诚实道：“准备念高三。” 早上顾老爷子说如果没有意外，九月开学她可以直接进军区附属中学高三的班。 “那说不定能跟云彻哥一个班。”池月的声音有些怪异。 苏朵玉有些惊讶，谢云彻还在上学？ 她之前错进谢云彻的房间，里面一个课本都没有，只有军事书籍。 谢云彻没吭声，仿佛她们在谈论的人和他没关系似的。 快吃完饭时，池月问：“云彻哥，能不能和我一起去看电影啊？” “有事忙。” 池月笑容有些僵：“那明天呢？” 谢云彻睨了苏朵玉一眼：“外公让我给她辅导功课，没有多余时间。” 啥？ 苏朵玉张口想说根本没这事，在对上谢云彻的眼神后只能安静如鸡。 池月似笑非笑：“这样啊，那的确是挺忙的。” 军区附属中学啊。 吃完饭付钱的人成了谢云彻，离开时苏朵玉坐上车后座感觉如芒在背。 那三块钱要少了，凭白成了那位文工团姑娘的“情敌”。 自行车猛地刹停，苏朵玉再次磕上谢云彻的背，额头一痛。 “你骑车技术好烂！” 谢云彻抬抬下巴——新华书店。 “初三毕业进高三，你准备进去当吊车尾？” 苏朵玉一顿：“我才不会！” 她没有别的本事，偏偏记忆力超强，几乎过目不忘。 上辈子她只靠自学课本就考上了一所技术学校，只是录取通知书被庄母窃走了，她发现真相时庄文庭那个不学无术的妹妹已经以她的名义上了两年学，面对她的质问庄母振振有词地表示家里离不开她，让她好好调理身体生孩子。 庄母振振有词地让她不要把时间浪费在念书上，还说是为了不浪费上学名额才让庄文丽代替。 不知道身边的人怎么突然间情绪低了下来，谢云彻道：“你买书，我付钱。” 苏朵玉眸光一亮。 谢云彻眯眼，真的是个小财迷精。 进了书店苏朵玉如鱼入水，除了课本，苏朵玉还挑了几本历史类的书。 她那块铜牌上的字说不定和古代的文字有些关系，找找看有没有线索。 正要抱书去结账，苏朵玉的余光中出现一个女人，对方怀抱一个蓝碎花襁褓，行为鬼祟。 苏朵玉下意识多看了两眼，瞳孔骤然一紧，她丢下书两步上前紧紧抓住了对方的胳膊。 对方惊得抬起头，只一瞬间就让苏朵玉彻底看清了她的模样，三角眼塌鼻梁，嘴边一颗黑痣清晰可见。 没错！ 这个女人是上辈子报纸上发过通缉令的北城臭名昭著的拐子——潘姨！ “你干什么！放开我！”女人惊慌地喊着。 其他人都看了过来。 苏朵玉刚想说话，瞥见一道急欲逃窜的身影，立刻正往这边来的人喊：“谢云彻，他是拐子！” 黑衣身影立刻逃向书店外，刚要迈出门，后腰遭到一记猛击，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去重重摔在地上。 嘎吱一声，黑衣男人的右臂被粗暴地柠到身后，关节处传来令人牙酸的脆响。 穿着绿色迷彩服的俊美青年此刻宛如一把出鞘的军刀，散发着与周围书香格格不入的凌厉杀气。 其他人已经帮苏朵玉制住了抱襁褓的女人，回过神来就看到青年这干净利落的一幕，极其震撼。 苏朵玉惊了惊，谢云彻居然这么厉害！ 书没有买成，苏朵玉和谢云彻不得不去派出所做笔录。 “这个拐子团伙流窜很久一直都抓不到，你们二位这回立了大功！”派出所长和他们握手，眼神里却带出几分淡淡的审视和打量。 谢云彻微微眯起眼睛，直接开口报出了顾老爷子的名字。 所长一怔，眼里的审视没了。 “她的功劳。”谢云彻看向苏朵玉。 苏朵玉不敢居功，如果不是凭借记忆力认出了对方上过报纸的脸，也不会认出来。 派出所长感叹：“真是英雄出少年——少女啊！” 没过多久襁褓的主人来了！ 那个襁褓里的孩子是潘姨两口子从火车站偷的，孩子妈妈一个转身的功夫孩子就没了，险些崩溃。 现在恨不得给苏朵玉跪下，苏朵玉急忙拦住。 离开派出所时已近夕阳，微红的光芒照在两个人身上微微发烫。 谢云彻推着自行车走得缓慢：“你是怎么知道那个女人是拐子？” 苏朵玉眨眨眼睛：“巧合。” 谢云彻没说信还是不信，看着苏朵玉的眼神多了几分意味不明。 回到家时天色彻底暗了下去。 客厅里，顾老爷子面色严肃，苏老太太的脸色也算不上好看。 “顾爷爷，奶奶，怎么了？”苏朵玉直觉不妙。 顾老爷子看着她叹口气：“军区附属中学的申请被打回来了。” 原本板上钉钉的事却收到了退回信。 军区附属中学和其学校相比多了一层政审——苏朵玉的资料没有通过。 第五章 七年倒计时 苏老太太和顾老爷子的结婚手续没有问题，政审在于苏朵玉的母亲身份不明。 苏老太太叹气：“简雪当年是一个人流落到南庄村的，那时候没什么户籍问题。” 苏朵玉的生母简雪二十年前被苏老太太从雪地里救回家却因高烧失去记忆，也许是出于报答苏老太太的恩情，无依无靠的她嫁给了苏大柱。可苏大柱却在简雪怀孕时就和沈香兰有了奸情，苏朵玉和苏小薇年纪只差两个月。 苏老太太这些年最愧对的人就是这个身份不明的前儿媳。 “难道我顾文堂的孙女还能是特务不成！”顾老爷子气得瞳孔发沉。 苏老太太轻抚他的后背：“人家也没这么说，毕竟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规定。” 苏朵玉的生母确实身份不明，从这点上看学校也没错。 “顾爷爷，我可以去上其他的学校。” 苏朵玉并不一定要去军区附属，只要有学上，她不挑地方。 顾老爷子脸色依旧难看，他心知肚明，如果自己现在还是如日中天的顾司令，军区附属中学绝不敢用这个理由卡苏朵玉。 无非是认为顾老爷子迟早要退，顾家其他人又没有在军部任职，后继无人。 “就去县一中吧……”苏老太太虽然失望却也和孙女想法一致，是金子在哪里都一样。 谢云彻突然开口：“我有办法让她进附属。” 顾老爷子一愣：“你？” 谢云彻的目光透着自信坦然。 苏朵玉有些奇怪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顾老爷子目光复杂：“你这小子……” 祖孙俩明显有话要说，苏朵玉被看出眼色的苏老太太拉去了房间。 她们离开后顾老爷子才转头看向外孙，神色郑重：“说吧，想要什么？” 顾老爷子知道谢云彻有很多三教九流的朋友，通过那些人想些法子不是不可能，这个外孙到底有多大本事他都看不透。 但是顾老爷子不觉得外孙会突然善心大发。 昨天可还带着弟弟孤立人家小姑娘呢。 “学校我搞定，外公，”谢云彻勾起嘴角，“您只要在我的征兵同意书上签个字。” 顾老爷子眉心直跳。 “你居然还没死心！” 谢云彻瞥了一眼卧室的方向：“如果苏奶奶知道有办法让她孙女去更好的学校，您却不同意，您说她老人家生气不生气？” 顾老爷子嘴角发紧：“小子翅膀硬了，敢威胁你外公！” 谢云彻笑了笑，半晌又收起眼神中的笑意，一派正然。 “外公，我知道您的顾虑也知道您对我的爱护，但如果大家都因为怕牺牲不敢当兵，那咱们华国的安全谁来守护？” 谢云彻的亲生父亲因洪水救险牺牲那年谢云彻才两岁，担心烈士女婿唯一的根断掉，顾老爷子坚决不许这唯一的外孙去当兵。 哪怕知道谢云彻的话很在理，顾老爷子也没办法妥协：“不缺你这一个！” 谢云彻目光坚定：“缺，缺千千万万个我!” 他原本是想要放弃了，可今天的打拐意外却激荡起了他心里的热烈。 经此一遭他无比确信自己不可能按照顾老爷子的期望去按部就班的念书考学坐办公室。 骨子里流淌的血性让他做不到甘于平庸。 顾老爷子身体微微一颤，面容紧绷。 等了很久，顾老爷子依旧沉默。 谢云彻心微微沉了下去。 下一刻却听到一声叹息，伴随苍老沉稳的声音：“先办好学校的事。” 谢云彻眼里漫上浅浅的笑意。 房间里苏老太太还在叹息着简雪的事情，苏朵玉趁机问了铜牌的事，只可惜苏老太太也没有任何线索，毕竟真正知道的真相的简雪当时是失忆状态。 “亲人之间有缘分总会见到的，”苏老太太只能安慰孙女，“别着急，慢慢来。” 苏朵玉也不想着急，可身体不允许。 ——“罕见血液病要在二十五岁之前做亲属细胞注入手术，否则活不过四十岁，属于家族遗传病。” 上辈子如果不是这个原因她不可能跟庄家和苏小薇同归于尽，为了那种人渣搭上一条命不值。 没想到阴差阳错得到了重来的机会。 她现在十八岁，还有七年时间。 从房间出来的时候苏朵玉的脸色有些沉重。 “放心，军区附属会要你。” 谢云彻走过来，神色比之前看上去轻松许多。 苏朵玉奇道：“你难道比顾爷爷还厉害？” 谢云彻挑眉不语。 次日，苏朵玉跟着谢云彻去了那所军区附属学校的校长家里。 看到那年轻母亲激动的模样，苏朵玉终于知道谢云彻为什么那么笃定。 “小姑娘立了那么大的功劳，能来我们学校是我们学校的荣幸！”头发花白的胡校长握住苏朵玉的手：“你的政审问题不大，是副校长那边没了解清楚放心，我亲自来给你办手续！” 那个被拐的襁褓婴儿竟然是这位胡校长的亲外孙女！ 拒绝不了胡家人的热情，拿到入学证明，两个人还留在那里吃了顿饭才离开。 苏朵玉才开口询问：“你怎么知道她是胡校长的女儿？” 谢云彻勾起嘴角，回了两个字：“巧合。” “……” 看着姑娘一脸无语，谢云彻拍拍车后座：“回家。” 捡到对方口袋里掉出来的探亲证明，的确是个巧合，没想到意外帮了他的大忙。 苏朵玉坐上车，拽住他的衣服撇撇嘴。 回去后苏奶奶看到入学证明高兴不已，将谢云彻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谢云彻端着水杯一脸谦虚。 苏朵玉抽了抽嘴角。 的确厉害，这么深的心机一般人比不得。 吃晚饭时双胞胎才知道苏朵玉竟然也要去军区附属中学，两个人交换一个眼神。 “参加婚礼？” “对啊，我们发小刘森的婚礼，请你一起去吃席。”顾沣说道。 苏朵玉拒绝：“不用了，我不认识他们。” “正好趁机会认认啊，都是咱大院里的。”顾祥鼓动。 苏老太太拍拍孙女的手：“跟他们去吧。” 双胞胎兄弟主动邀请了，苏老太太挺高兴见到他们愿意接纳苏朵玉，女孩子需要娘家兄弟作依靠，如果她没了，她只能指望顾家这些孩子们将来能护一护孙女儿。 苏朵玉可不这么想，这对双胞胎眼神里的坏水都快溢出来。 不忍心奶奶失望，苏朵玉只能答应。 谢云彻在两个弟弟身上扫了一眼。 之前说不去参加婚礼，现在是打的什么主意？ 第六章 还你一个人情 刘森比谢云彻兄弟三人大两岁，进部队两年就当上了班长，他和新娘陈燕的婚礼就在军区食堂，简单低调。 强颜欢笑的新郎和面色暗淡的新娘，一场婚礼透着不尽如意。 婚礼结束宾客散去，只有大院里的一些同龄人跟着去闹洞房，苏朵玉被双胞胎硬是拽着一起。 气氛不好不坏中，忽然有人开口：“刘森别愁眉苦脸的，好歹也是有媳妇了！” “被算计了就这结果，乡下来的人就是满肚子坏水，不认也得认！” “今天刘森可是滴酒不沾，哈哈吓怕了！” 没人顾忌新娘惨白的脸色，各种调侃带着刺人的恶意。 有人将目光瞥向苏朵玉：“村里来的是不是都这样，逮着机会就不知廉耻地往上爬？” 苏朵玉侧头看过去，吃席的时候她记住了对方的名字池华，那位文工团池姑娘的哥哥。 苏朵玉的眼珠很黑，面无表情看人的时候显得眸光发暗。 池华后背发凉，却还是继续道：“真以为爬上床就能山鸡变凤凰了，小心引火烧身！” 池华听自己妹妹说了遇见谢云彻和苏朵玉的事情，他本来不以为意，今天见到了苏朵玉才知道池月的担忧从何而来。 的确生的漂亮，和今天的新娘陈燕完全不是一类的。 可他妹妹池月才是大院里最受欢迎的姑娘，这外来的算什么。 他要让对方在这大院里待不下去！ 苏朵玉察觉到了落在自己身上那种探究讥笑的眼神，那边坐着的双胞胎也是满脸坏笑。 这些大院里的人没人瞧得上她。 苏朵玉没理会他们的话，直接走向了已经面如死灰的新娘身边。 “陈燕姐姐，你真的是趁人之危吗？和这个新郎结婚，你是自愿的吗？” 众人哗然。 他们都只是隐晦地议论，哪有这么莽上去问新娘的？ 何况有什么好问，陈燕趁刘森醉酒爬床是事实，全大院子弟都知道，这不是趁人之危还能是什么。 还问什么自愿，村里来的如今一朝当上团长儿媳，完全祖坟冒青烟！ 新娘陈燕惊讶地抬起头，撞进苏朵玉微笑温暖的目光中，手指轻轻一颤。 这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来问她这个问题的人。 苏朵玉柔声道：“陈燕姐姐，你可以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这里没人会强迫你，也没人有资格强迫你，你有选择的权利。” 对方眼里闪过松动和挣扎。 “朵玉妹妹，你怎么能问这种问题让陈姐姐为难呢！”池月不赞同地走过来抓住苏朵玉的胳膊。 她这话似乎更加佐证陈燕的趁人之危。 “她能嫁给刘森哥可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有什么脸说自己不是自愿的！”一个尖脸姑娘眼神里满是怨恨。 “如果没有这档子事儿，刘森早就和乔红玲在一起了！”有人说道。 众人纷纷附和“刘森真不容易娶这种老婆”“这乡下来的女人真像吸血的蚂蟥”。 苏朵玉抿紧了唇，将这些人的嘲讽一一收入眼底。 正要开口耳边传来哽咽的声音—— “我没有趁人之危！” “是我姨妈让我给刘森送醒酒汤，他把我……不是我想的！” 陈燕白着脸说出真相，眼泪浸透了胸前的红花。 刘森一张脸顿时黑青。 众人惊愕地看着这对新人。 “你胡说什么！”刘森恼羞成怒，抓着陈燕的胳膊就要将她拽去屋里。 苏朵玉上前：“你身为保家卫国的男人难道连这点担当都没有！” 自己犯错还要伪装成受害者。 无耻至极！ 见苏朵玉这样，顾沣和顾祥兄弟俩连忙上前。 顾沣气得脸黑：“你掺和别人家的事干什么！赶紧松手！” 顾祥立刻要去拦苏朵玉，肩膀猛地一沉，顿时动弹不得。 “云彻哥！”池月惊喜地喊了一声。 苏朵玉侧头看过去，原本推托有事不来的谢云彻此刻就站在顾祥身后，简单的白衬衫和笔挺的绿色迷彩裤，漆黑如墨的眼神透着成熟的威严，在一众同龄人中鹤立鸡群。 刘森的动作也僵了：“阿彻，你也来了……” 明明比谢云彻大，刘森的声音却带着几分讨好。 谢云彻眯起眼睛：“做了就认，你说是不是？” 刘森面色僵硬地松开了陈燕的胳膊：“是……都是我的错，我结婚是心甘情愿的，没人逼迫。” 得到清白的陈燕的眼泪唰地落下。 屋里众人面面相觑。 谢云彻没再理会刘森，目光在众人身上轻扫：“不明真相时最好别乱说话，以及……农村人也不是你们随意污蔑的理由。” 众人只能附和点头。 苏朵玉有些惊讶谢云彻的回护，还来不及说什么就看到他对着自己点了点下巴：“现在走吗？” “……走。” 两个人一起离开，谢云彻甚至落后半步站在了苏朵玉身后。 众人目光久久收不回来。 “这乡下来的怎么有本事让彻哥这么护着？” “池月，彻哥和那个乡下丫头是怎么回事儿啊？ ”乔红玲看向好友， 池月垂下眼睑：“她也算彻哥的表妹，彻哥肯定不能不管。” “难怪这么嚣张！也不知道走哪门子运能给彻哥当妹妹。”乔红玲气得跺脚。 刘森娶了陈燕她本来就郁闷，现在全大院都知道刘森才是那个强迫村姑的人。 乡下丫头真是多管闲事！ 刘森已经顾不上丢脸了，见顾沣兄弟也要走连忙上前想要解释：“小沣……” 砰！ 对方一个反身拳头狠狠砸了上来。 刘森痛苦地捂住鼻子。 顾沣甩甩胳膊：“刘团长怎么教出你这样的孬种！” 兄弟俩原本想利用刘森的事给苏朵玉一个警告，谁知道刘森居然是做错事还不承认的蠢蛋！ 现在不仅原本的目的没达成，反倒是苏朵玉占据了上风。 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离开刘家后苏朵玉才问谢云彻为什么会来。 “你现在也算半个顾家人，你丢脸对顾家没有任何好处。”谢云彻睨了她一眼。 不管承认与否，苏朵玉现在都是顾老爷子名义上的孙女，甚至比不在顾家户口上的谢云彻还和老爷子更近一层。 见苏朵玉表情明显不信，谢云彻轻笑：“也算还你一个人情。” 第七章 她不是蛀虫 顾沣和顾祥兄弟俩回家后被谢云彻好一顿数落。 “我们就只是给她一个警告而已……” “不管如何苏朵玉都已经是外公名义上的孙女了，她丢脸面，你们作为表哥就很有面儿？” 小打小闹的冷言冷语也就算了，偏偏要在婚礼上给苏朵玉没脸，如果没有今天这一出，丢脸的只会是顾家。 谢云彻坐在椅子上，眼神却透着居高临下的威慑。 兄弟俩背后冒出冷汗，心知做错了再不敢多说话。 谢云彻无奈叹口气，伸出手在他们肩膀上拍拍：“你们年纪也不小了，马上就要考大学，以后我不在家你们可不能再这样胡闹。” 兄弟俩一惊：“哥，你要去哪儿？” 谢云彻拿出征兵申请给他们看。 “爷爷居然同意了！”顾沣惊道。 顾祥也忙问：“哥，你怎么办到的？” 谢云彻微一挑眉：“也算托了苏朵玉的福。” 听到谢云彻提起苏朵玉居然认出了人贩子，兄弟俩惊愕地合不上嘴巴。 “一个乡下丫头能有这种眼力？”顾祥撇嘴，“撞狗屎运了吧……” 话没说完就被纸卷在脑门上一敲。 “别动不动把乡下丫头这话挂在嘴边，外公听见有你好受的。”谢云彻瞪他，“她日后如果做错了事让顾家丢脸，你们身为哥哥该教训，现在你们趁早歇了心思，不许再胡闹。” 两兄弟闷闷地应了，想着谢云彻要走也顾不上苏朵玉了。 “哥，你去当兵的事儿还没跟池月姐说吧？她肯定很舍不得你。”顾祥问道。 谢云彻蹙眉：“我为什么要和她说？” 顾祥懵：“池月姐喜欢你啊！” “我不喜欢她，”谢云彻冷冷道，“别把我们捆在一起。” 顾祥急道：“池月姐又温柔又漂亮，我们挺愿意她给我们当嫂子啊，哥……” 见到谢云彻脸色冷淡，顾沣拉住弟弟离开。 “华哥对咱们那么好不就是为了池月姐和哥的事儿吗，这怎么交代啊……” 顾祥满脸郁闷。 他们平时没少收池华送的东西，池家有港岛人脉有机会拿到不少新奇玩意。 顾沣只能道：“那东西也是他自愿给的，不成也没办法。” 谁也想不到谢云彻突然去当兵，池月要有心思愿意等就等，不愿意慢慢也就不惦记了。 “那咱们说这事儿吗？” “……先别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九月谢云彻就入伍了，到时候一切就成定局。 兄弟俩达成共识下楼，看到了坐在客厅沙发的苏朵玉。 “喂，你是哪来那么好的运气能抓到拐子啊？”顾祥上去就问。 苏朵玉专心地翻动着之前买回来的书本，好像根本没听到顾祥的声音。 “你聋了吗？”顾祥气道。 苏朵玉缓缓抬头看了他一眼：“你们在和我说话？” “不然呢！” “不好意思，我不叫喂。”苏朵玉说道，“下次请好好叫我的名字。” 顾祥气得眼珠子都有点凸。 苏朵玉看得好笑。 顾沣拽住弟弟，转头道：“苏朵玉，我们就是想知道你是怎么发现拐子的。” 兄弟俩的目标是考警校当警察，对这件事情难免好奇。 毕竟苏朵玉也才十八岁，居然就能立下这种大功。 苏朵玉眼珠微微转动：“想知道吗？” “……想。” 苏朵玉勾起嘴角：“你们去给我弄杯鲜榨苹果汁吧，等我喝完就告诉你们。” “你敢指使我们干活儿！”顾祥瞪眼。 苏朵玉歪头：“不然我为什么要跟你们说这些？” 婚礼上可还联合外人嘲笑她呢，当她忘记了吗。 顾沣：“行，给你弄就是了。” 红婶出去买菜了不在家，两个人在厨房翻了一阵子才找出榨汁机。 顾沣和顾祥在家里从来都是小祖宗一样的待遇，到了顾老爷子这里虽然没家里那么惯着可也没委屈过他们，两个人从来没干过什么活。 别说榨汁机研究不明白，苹果的皮都削得坑坑洼洼。 见顾祥要将苹果皮倒进垃圾桶，苏朵玉太阳穴直突突，急忙走过去抢过苹果皮：“这样就要扔了？你们知道这些价值多少钱吗？” 这水果农村人一年都吃不上两回，每年山上长的那点野果都不够附近的人分的。 可在这两位大少爷眼里什么都不是。 顾祥很不耐烦：“又没花你的钱！” 苏朵玉瞪眼：“那也不该这么浪费！” “你自己都要靠顾家养着的，管这个做什么！”顾沣瞪着她。 苏朵玉深呼一口气，将带着半厘米厚果肉的果皮收进碗里：“我十八岁了，是成年人，不会像蛀虫一样靠顾家养着。” 顾祥向下撇撇嘴：“真会说大话。” 苏朵玉无所谓地耸耸肩。 现在不相信她是正常的，她会让他们知道自己不是奶奶带来的拖油瓶。 “沣哥祥哥，你们在厨房忙什么呢？” 苏朵玉转过头，一个留着齐肩短发的年轻姑娘，粉嫩的橙色荷叶花边连衣裙，耳朵上戴着纯银的花瓣耳钉。 “你不是回老家了吗？” “我在家没事情做，就想早点过来帮帮我妈。” 对方拖着皮箱，手腕上戴着秀气的海鸥牌手表，打量的视线毫不客气地落在苏朵玉身上。 “她是红婶的闺女于香。”顾沣介绍了一句。 顾老爷子宽容，体谅红婶一个农村寡妇带孩子不容易，让于香上学的时候就住在顾家，于香和顾家这几兄弟算半个青梅竹马。 “这种榨果汁的活怎么能让你们做呢，我来我来！”于香立刻上前就要接手削皮刀。 兄弟俩仿佛得到了救星，立刻就要松手。 苏朵玉似笑非笑：“这点事都做不到还想当警察吗？” 顾沣气道：“于香你出去，我们自己能行！” 苏朵玉坐在餐桌前，看着于香被推出厨房，落在她的身上的目光带着隐隐的敌意。 她现在知道红婶针对她的原因了。 顾沣和顾祥费劲吧啦地终于榨了一杯果汁出来。 苏朵玉喝了一口。 没去核，苦的。 苏朵玉心里感叹两位五谷不勤的大少爷，昧着良心给出好评：“味道不错。” 顾祥有些得意：“也不看看是谁做的！” 顾沣这才道：“现在你能跟我们说说打拐的事情了？” 打拐的事情谢云彻只是简单提了两句，谢云彻本来话就不多，他们也不敢多问细节，但还是压制不住那份好奇。 苏朵玉点头，端着玻璃杯上楼：“去我房间说吧。” 那个于香的眼神让她很不舒服。 第八章 哥哥们来打赌吧 “那伙人之前在底下的村里流窜过，我听人说起过他们的特征才认了出来。” 苏朵玉随便找了个理由，毕竟现在那伙人在这个时间没有上过报纸。 顾沣和顾祥两个人互相看看眼底都有些不可置信，但是却不得不相信。 苏朵玉真有点敏锐的本事。 “算你厉害。”顾沣不情不愿地夸了一句。 顾祥：“你真是走运。” 苏朵玉舌尖品到苹果带着涩意的甜，说道：“我知道你们不欢迎我，但是现在我已经来了顾家，你们只把我当做客人就行，等我上了大学就会住学校，以后也不会经常在顾家待着。” 她跟奶奶来顾家是为了避开庄文庭和继母的坏心眼，她从来没有想要利用顾家得到什么。 顾沣莫名不满：“我们可没有要赶你走的意思，别嘴上这么说回头找爷爷告状……” 苏朵玉道：“放心，我不会。” 她又不是顾老爷子的正经孙女，顾老爷子就算对她有点爱屋及乌的感情也肯定比不过这些正牌孙子。 顾祥根本不信苏朵玉这话：“那你还去军区附属！难道不是想要和我们一个学校？” 苏朵玉听着好笑：“能去更好的学校我为什么不去？放心，开学我们就当不认识。” 顾沣听到这话意识到他们兄弟居然被苏朵玉“嫌弃”了，嘴上不忿：“我们也不想和吊车尾扯上什么关系，到时候考了倒数可别回来哭鼻子。” 顾祥也跟着点头。 苏朵玉看着兄弟俩高傲的模样微微挑眉：“你们的成绩很好？” “当然！”顾沣昂起头，“我们可是年级前二十名！” 顾祥：“彻哥常年年级第一！” 两个“兄控”眼神里满满都是自豪。 苏朵玉突然有点好奇，如果她考了年级第一这兄弟俩会怎么样？ “你们这么厉害要不要跟我打个小赌？”苏朵玉眨眨眼睛，黑色瞳仁看上去纯澈干净。 顾祥喉咙滚动了一下：“打什么赌？” 顾祥眼中跟着闪过一丝防备。 “就赌我入学以后考试的名次，如果我名次比你们高，你们就各自给我五十块钱怎么样？”苏朵玉可不想总是白白被针对，至少要得到些什么。 否则这兄弟俩估计不会有消停时候。 顾沣嗤道：“你才上到初中，等开学你没准题都看不懂！” “开学后第一个月就有全校月考，如果你名次比我高，我给你一百！可你要是名次低，那你就离开顾家，你敢答应吗？”顾祥拽了一下他哥，昂着下巴看着苏朵玉。 “阿祥……” 苏朵玉眼前一亮：“好啊！” 这可是他们自己送上来的钱。 “苏朵玉你是不是疯了？”顾沣皱着眉头，“别自不量力！” 苏朵玉看了他一眼：“你不参加这个游戏吗？” “参加，他参加！你要是赢了我们兄弟俩的名次，我们各自给你一百块！”顾祥说道。 苏朵玉眨眨眼睛。 “不够，你们两个人一起，我只有自己一个人，筹码不够。” “那你还想怎么样？” 苏朵玉伸出手指向顾祥手腕上的瑞士梅花表：“加一块手表。” 顾祥下意识捂住手腕，这可是彻哥之前才给他们买的生日礼物！ 苏朵玉环胸抱臂：“不敢了？看来你也没那么自信嘛。” 听到这话顾祥顿时头脑发热：“赌就赌！” 顾沣：“……” 苏朵玉靠在门框上看着兄弟俩下楼。 “输了的后果你承担得起？” 微凉的声音在身侧响起，苏朵玉侧过头看到站在对面的谢云彻，微垂的眼皮遮住了半个瞳孔，夕阳光从他身侧照过来，脸上半暖半暗。 苏朵玉耸了耸肩：“有什么承担不起的。” 谢云彻蹙眉：“他们没有坏心思，不会真的想要对你做什么。” 只是有点蠢。 苏朵玉偏了偏头，纯黑瞳仁映出一点暖红的光芒：“你要不要加入？” 谢云彻看了看她，有种感觉，对方好像是真的有这个赢的本事。 这可能吗？ 谢云彻挑眉：“我不玩这种小孩子游戏。” 苏朵玉嘴角微微下垂。 可惜了。 看着她眼神里透出的遗憾，谢云彻心里生出一股奇怪的不安。 感觉自己离开后，俩蠢弟弟要被眼前这姑娘拆吃入腹…… 晚饭桌上，顾老爷子回来后也提刘森婚礼的事情。 “那姑娘真是可怜了，”顾老爷子看着苏朵玉眼神温和，“幸好有你出头替她正了名。” 苏朵玉道：“我只是多问了两句。” “该问问，不然那姑娘凭白被污蔑，”苏老太太眉头皱紧，“脏水不能乱泼。” 之前大院里总传什么农村来的心机深沉之类的话，现在彻底消停了。 “估计刘成磊的旅长是升不上去了。”顾老爷子说道，“儿子把老子拽下去也是头一遭。” 这事已经传到了军区政治处，过两天肯定会有刘森的通报处分决定。 顾沣顾祥兄弟俩闷头吃饭不敢多说。 吃着吃着顾祥奇怪道：“怎么晚上的菜一点荤腥都没有？” 红婶啊了一声：“哎呀，这两天肉消耗的比平时多，月底了没多余肉票了。” 比平时多？ 苏朵玉都忍不住想笑，开口道：“我都不知道我这么能吃，害得哥哥们吃不上肉，以后我每个月交十块饭钱吧，免得红婶为难。” “哪有你一个小姑娘掏钱的道理！”顾老爷子瞪眼，看向红婶，“家用钱不够了怎么不说？” 红婶连忙摆手：“不是不是，钱够的，我这不是想着没有肉票了，能省一点是一点，两天就过去了……” 于香也道：“顾爷爷，我妈也是想省一点，这不是家里人比以前多了，没有规划好用量，下个月就好了。” 母女俩一唱一和俨然是顾家的主人。 顾老爷子没觉出不对，只是吩咐：“几个孩子都正在长身体，该吃肉还是吃肉，明天买两斤贵价的做红烧肉给他们吃。” 苏老太太笑得温和：“红婶也是好心，节省两天没什么，明天我来下厨蒸馒头吧，也好省点家用。” 这话终于让顾老爷子咂摸出味儿来，难道他还养不起新妻和新孙女儿不成？ “阿红，把家用账本拿来我看看。” 他每个月工资近四百元，还有不少其他的津贴和票补，至于到两斤肉还抠抠搜搜的程度？ 苏朵玉敏锐地观察到听到账本两个字红婶一瞬间的心虚。 第九章 谢云彻安的什么心 红婶咽了咽口水，神色紧张：“那个账本……” “对不起啊顾爷爷，我妈的账本之前不小心和我的书本混在一起了，我忘记从老家带回来，”于香连忙道，“要不然我明天再回去一趟吧？” 母女俩的老家坐大巴车来回要四个小时。 顾老爷子顿时说不出让于香去拿账本的事儿，只能道：“过去就算了，回头多买点好菜做给几个孩子……” 他的话还没说完，苏老太太却径直站起身往卧室去了，再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两张大团结。 “就按小朵说的，以后我和小朵每个月各自交十块钱饭费，这是下个月开始的。”苏老太太说这话的时候没什么表情。 顾老爷子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宛容，你这是做什么！” 苏老太太淡淡道：“分清楚也没什么不好，免得让人以为觉得我们是吃白食的。” 顾老爷子微黑的脸颊浮现一抹愠怒：“谁敢这样想，你嫁给我就是顾家现在的女主人，哪有主人要拿什么生活费的！” “于香姐姐也在家里吃住呢，她是不是也要拿啊？”一直没说话的顾桐笑得眯了眼睛，“三位哥哥，我们要不要拿啊？” 其他人：“……” 于香的脸更是瞬间涨得通红，没想到顾桐会把话引到自己身上。 苏朵玉微微挑眉。 她还以为顾家这兄弟几个都和红婶母女关系很好呢，没想到顾桐会开口。 她忍不住看了一眼此刻被架在火上烤的红婶母女。 红婶半晌才嗫嚅道：“老爷子，以后于香的饭钱我单独算出来……” “我觉得不必。”一直沉默的谢云彻突然间开口。 于香眼前一亮：“彻哥……” 谢云彻对顾老爷子道：“外公，您已经和苏奶奶结婚了，生活费以后应该让苏奶奶来管，这样算合情合理。” 这话说出来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苏朵玉都有些震惊。 她以为谢云彻一直很排斥她和奶奶，竟然会提出这样的建议？ 顾老爷子的大梦初醒一般，拍拍旁边老伴儿的手背，“宛容，你愿意管吗？” 他顾老爷子之前是怕累到老伴儿，没想到老伴儿居然要出她和孙女的什么饭费。 这可不行。 红婶的闺女于香上学时住在顾家吃在顾家都没有生活费这一说，要是让新老伴儿和新孙女儿出饭费，那成什么了！ 他这娶老伴儿不成笑话了！ 苏老太太在红婶苍白发青的脸色中应道：“我试试也可以，但是小朵的饭费她是心甘情愿想要出的，你就别拒绝了，不然小朵心里也不舒服。” “顾爷爷，我就出十块钱也不多，算我的心意吧。”苏朵玉之前和奶奶说过这件事情，她奶奶是支持的，毕竟这样她在顾家更有底气。 不过她奶奶一定要替她出这份钱，苏朵玉只能暂时先答应。 可不管怎么说，顾老爷子坚决不肯收这笔钱。 最后实在是没办法，顾老爷子看了一眼几个孙子：“如果小朵出生活费，那你们几个是不是也该出一份？” 噗！ 顾沣一口水喷出来，抹着嘴：“爷爷，怎么我们也要出啊？” 他的确没想到苏朵玉说“不会像蛀虫一样靠顾家养着”是要交生活费，可她一个外来的交个钱也不多，他们可是亲孙子！ 顾老爷子理所当然道：“咱们家的原则就是一视同仁。” 顾沣和顾祥不是没钱，他们爸妈时不时给他们零花钱，可他们从来都是有多少就花多少，完全没想过给自己爷爷交生活费的事儿。 两个人求助似的看向谢云彻。 谢云彻却勾了勾嘴角：“我同意。” 这生活费的确该出，省得两个缺心眼再随便和人打赌，一赌就是一百块。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谢云彻的话让兄弟俩瞬间萎靡：“哥……” “好呀好呀，我有钱，我也交！”顾桐看上去竟然很兴奋，蹬蹬蹬跑回房间拿了一张大团结就交给了苏老太太。 顾老爷子拍拍小孙子的脑袋：“桐桐一向最乖。你们俩年纪大吃的多，每个月就交十五块吧。” 事情已成定局面，可兄弟俩囊中羞涩，最后还是谢云彻先替他们出了钱，连带自己那份。 红婶僵着脸交出了手里剩余的顾家的生活费给苏老太太，连带着于香的十块钱生活费。 “看你出的这馊主意，现在不仅管钱的权利没了，每个月还要活活搭上你那十块钱！” 回到房间，红婶气闷地拍了一下于香的胳膊。 于香撇嘴，她也没想到那乡下来的祖孙俩这么不好对付，一唱一和地把顾老爷子哄得团团转。 更没想到的是谢云彻会向着那老太太！ 真是为了老太太吗？ “妈，彻哥这几天和那个苏朵玉走得近吗？” 红婶一愣：“你这么说……好像还真有点，他们有两回都是一起回的家。” 于香的眼神流出几分危机感。 “明天开始一定要盯紧了那个苏朵玉，不能让她和彻哥有任何亲密接触！” 谢云彻是她相中的人，绝对不能被一个外来的抢走！ “那孩子是你顾爷爷几个孙辈中最聪明的，估计是早就察觉到红婶管账有问题才会说让我管生活费。”苏老太太说道，“也是用心良苦。” 来顾家没几天苏老太太已经感觉到红婶手里的猫腻，之前两回买的菜都是蔫巴巴的，明显图便宜，可红婶那人看起来就不是一心为主人家省钱的人。 但是苏老太太懒得管也懒得说，她才刚和顾老爷子结婚，比不上红婶在顾家待的这许多年，贸然说出口没准儿反倒让顾老爷子误会。 谁知道红婶作茧自缚，居然拿买肉的事儿来讽刺她和苏朵玉。 苏朵玉微微抿了抿唇。 用心良苦？ 不如说是心机深沉。 他那么精明肯定早就发现了红婶的异常，偏偏自己不和老爷子说，将这个麻烦推给了她奶奶，还让她们因为交生活费的事又更加得罪了那对性情乖张的双胞胎。 谢云彻到底安的什么心？ 苏老太太到孙女这里来倒也不是为了生活费的事。 “今天我接到了小薇打来的电话，她准备和庄文庭结婚了。” 第十章 彩礼最少五百块 “你奶说给你多少添妆没有？” 见到苏小薇回家，沈香兰立刻抓住了她的胳膊。 上辈子苏朵玉和庄文庭结婚是先斩后奏，根本就没有人通知苏老太太，苏老太太当然也就没机会给什么添妆。 这辈子苏小薇其实也没想去打这个电话，是她妈非要她去打。 苏小薇摇头：“她哪有钱给我。” “你个死丫头，她没钱，她嫁的那老头有钱啊！军区首长能缺钱！”沈香兰急得跳脚。 苏小薇撇撇嘴：“他们家人口那么多，怎么可能有什么钱。” 顾家的钱都被红婶和于香母女俩弄走了，她为了这事儿还和那个于香大打出手，她奶奶气得卧床不起，导致她在顾老爷子面前一点话语权都没有。 她奶奶上辈子根本不管家，也就是不缺吃喝而已，这辈子带着苏朵玉过去估计也是被欺负死的命。 电话里没听老太太提起苏朵玉怎么样，但苏小薇可以想见对方也未必能在红婶母女那边讨到什么好。 “要是你奶奶不给添妆，那我只能找庄家多要彩礼！”沈香兰说道，“你弟弟这还等着钱盖房结婚呢！” 苏小勇今年也十六了，整日无所事事混日子，沈香兰就想着赶紧给他找个媳妇，有人管着没准能懂事点，可苏小勇长得太挫不招姑娘待见，好不容易相中一个，对方的条件就是要三间新瓦房。 “妈，您别着急！”苏小薇昂起头，“等我有钱了小勇就不缺媳妇了！” 沈香兰听到这话气的脑瓜子疼：“你白日做梦呢！就庄家那一家子你还想着能发财啊！我！” 自从苏老太太带着苏朵玉离开，沈香兰这脑袋就没消停过。 她实在是想不通自己闺女是发什么癫硬是要嫁给庄文庭，庄家本来名声就不好还穷，全家就靠庄文庭一个人的工资度日。 她这闺女偏偏要死要活地要嫁过去！ 图的什么！ “妈你信我的，将来庄家一定能起飞，到时候小勇肯定不缺媳妇，那个刘红果还是算了吧，”苏小薇竭力劝说，见她妈不为所动，连忙道，“刘红果那么胖说不定生不出孩子来！” 沈香兰瞪眼：“你个大姑娘胡说什么呢！” 苏小薇不是胡说，那个刘红果圆乎乎的其实还有几分可人，但是上辈子刘红果和苏小勇结婚五年都没怀上孩子，偏偏刘红果拿捏住了她那个弟弟，愣是让苏小勇同意收养孩子。 可把苏大柱和沈香兰气得不行。 上辈子沈香兰“不小心”把那个收养的闺女给掉进粪坑里淹死了，刘红果居然拿刀和沈香兰拼命，沈香兰气急中风偏瘫，刘红果离婚，从那之后苏小勇只能打光棍。 苏小薇当然不愿意重复上辈子的悲剧。 只要她弟找个好对象生个自己的孩子就肯定不会有上辈子的悲剧！ 苏小薇的表情太过笃定，让沈香兰都不由得生出几分犹豫： “不急着结婚也成，但是庄家必须给彩礼，不然说出去太丢人了！” 苏小薇只能问：“您想要多少？” “最少五百块！”沈香兰打定主意，“否则庄文庭别想把你娶走！” 苏小薇一时心虚。 其实庄文庭根本不想娶她，是她趁着庄文庭在湖边喝醉酒脱了衣服勾引…… 苏小薇不敢说，只能含含糊糊地答应下来。 这钱，找谁要啊？ 军区，大院。 “她倒是没开口要什么钱，”苏老太太奇道，“好像只是跟我打一声招呼似的。” 苏朵玉微微垂眸。 大概是为了炫耀。 现在的苏小薇已经完全沉浸在嫁给庄文庭等着当富太太的美梦中。 她当然看不上苏老太太的钱。 “庄文庭果然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你刚走他转头就娶小薇。”苏老太太嗤道，“小朵你可不许再惦记这种男人！” 苏朵玉摇头：“我不会的。” 她和庄文庭上辈子的恩怨已经被死亡终结，这辈子他们桥归桥路归路。 见她目光澄明，苏老太太才放心了些，转而说起顾家生活费的事情。 红婶将剩余的钱都给了顾老太太，粗略一算，红婶平均每个月用在买菜上的钱竟然高达两百三十块！ 顾老爷子和顾家四兄弟，外加红婶母女，七个人平均每个月竟然要花三十多块钱吃饭，占了现在国营厂工人月工资的三分之二还多！ 虽然不过是顾老爷子工资的一半，却大大超过了基本的吃饭水准。 再加上一些其他花销，顾老爷子每个月工资竟然没什么结余。 长此以往甚至可能坐吃山空。 偏偏红婶借口账本丢失，连核实都做不到。 苏朵玉只能安慰道：“好在现在这个权利落在了您手上，以后她们也没什么捣鬼的机会了。” “唉……这全是男人的家里就是乱的很。”苏老太太道，“也只能认了。” 将苏老太太送下楼，苏朵玉回房间的时候正撞上站在那里的谢云彻。 苏朵玉脸色凉下来，冷漠地回了房间。 “你看起来像在生气？” 谢云彻跟到房间门口，斜靠着门框，迷彩裤包裹着紧实的双腿笔直修长，双手环胸，冷眉微扬。 苏朵玉淡淡地收回视线，随意翻动手中的书页：“我一个拖油瓶怎么配生气。” 见她目光落在书上，谢云彻迈步走过去，没想到却不是他想象的高中课本，而是印满奇怪符号的书。 “你还对甲骨文有兴趣？” 这种偏僻小众知识，谢云彻是真意外苏朵玉的喜好。 苏朵玉低垂着头没应声，窗外的风轻轻拂起她的发丝露出圆润白皙的耳珠。 谢云彻蹙眉。 之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这么冷淡？ “你因为红婶的事生气？” 见这人不走还非要在这里说些有的没的，苏朵玉只能转过头，乌黑的瞳仁映出谢云彻的脸，声音中透着冷淡： “红婶的事情你明明知道却不说，表面上向着我奶奶，实际却将矛盾转嫁到我和我奶奶头上。你敢说，你不是故意的？” 心知肚明，祸水东引。 谢云彻就是个空长一张俊美淡漠的脸，心眼却比蜂窝煤还多的人！ 那对双胞胎是单纯的有点蠢，心思全写在脸上，丝毫不让人害怕。 谢云彻却不同，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这样的人悄无声息地捅一刀，事后可能还要感恩戴德。 这样的人，苏朵玉很不喜欢。 第十一章 交换条件 苏朵玉眼神里的抗拒和愤怒明明白白。 谢云彻一怔，轻叹一口气：“我承认，我确实有推波助澜，但是我没有其他目的，也没有想要对你和苏奶奶怎么样。” 谢云彻确实早就对红婶的事情有所察觉，也曾经和顾老爷子隐晦地提起过，可是顾老爷子却不以为意。 红婶曾经的丈夫是顾老爷子手下的旧部，顾老爷子念着过去的一点情分才让红婶留在顾家当保姆。 “她在顾家留的时间足够长，得到的已经太多，现在苏奶奶理所当然当这个家。”谢云彻看着苏朵玉道，“我希望看到外公和苏奶奶百年好合。” 苏朵玉抬起头看着谢云彻，秀眉微蹙。 谢云彻这个人心底太深。 这话，她没办法判断是信还是不信。 “你现在说这话还有什么意思，事情已经这样了，反正红婶肯定恨死我和我奶奶了。”苏朵玉淡淡地说道，“还有你那对双胞胎表弟，说不定正在心里盘算着怎么整治我。” 谢云彻听到这话失笑：“难道不是他们栽跟头的可能性更大。” 苏朵玉横了他一眼，却没再说话。 她也没什么好和对方说的。 谢云彻对这种淡淡的态度有些不太舒服，目光在苏朵玉手上的书本上瞥了瞥。 “如果你真对甲骨文感兴趣，我帮你引荐一位教授怎么样？” 听到这话苏朵玉手指一顿。 理智告诉苏朵玉不要多和谢云彻这样的人接触，但是事实却还是抗拒不了这份诱惑。 铜牌上的文字是她找寻亲人的唯一线索。 “你想要什么回报？”苏朵玉认真地看着他，“要钱吗？” 谢云彻嘴角似乎扬起一抹似有似无的弧度：“你很有钱？” 苏朵玉摇头：“不多，但是我不想欠你。” 这种仿佛划分楚河汉界的态度让谢云彻心里莫名有些疙瘩。 半晌之后谢云彻才缓缓开口：“让红婶母女从顾家离开，就算给我的回报，如何？” 谢云彻离开苏朵玉的房间之后她还久久回不过神。 真的没想到谢云彻居然那么讨厌红婶母女。 可谢云彻在顾家明明很有地位，那对桀骜不驯的双胞胎都唯命是从的，赶走红婶母女有什么难呢？ 实在是让人想不通。 不过这样的要求的确比要钱好上许多。 如果想要赶走红婶母女，最好的方式大概是让顾老爷子知道对方到底在生活费上贪污了多少钱。 如果数额够大，将对方送进监狱也未必不行。 早晨起床后苏朵玉拿着钱下楼，她奶奶昨天将买早饭的任务交给了她。 刚下楼就看到了站在那里的于香。 “你要去买早饭吧？”于香微微昂着头，“我跟你一起去，让你知道平时顾家人都吃什么。 苏朵玉没拒绝，由着于香跟在身边。 “军区食堂偶尔也会去，但是早餐都是在外面买，潘记早餐店的包子是顾家人最喜欢的。” 出了军区大院，拐过一条街口，苏朵玉很远就嗅到了葱香味。 “阿彻哥哥喜欢吃白菜馅，二哥三哥喜欢豆腐粉丝的，顾爷爷喜欢芹菜猪肉馅，顾桐喜欢香菇油菜馅，”于香对顾家人的口味如数家珍，眼神中掩饰不住的小小骄傲，“你刚来什么都不知道，千万不要乱买。” 她可是在顾家生活好几年了，苏朵玉这种刚来的根本比不过她。 走进潘记包子铺，大肚子老板见到于香眼前一亮：“好久没见了。” “潘叔好，”于香打招呼，“我带人来买包子的。” 苏朵玉感受到中年男人落在自己身上打量的目光，很不舒服地抿了抿唇。 “小姑娘挺漂亮，哪里来的？”潘老板热情招呼。 苏朵玉扫了一眼包子蒸笼：“别的地方来的。” 于香瞪眼。 这是什么态度？ 潘老板却呵呵一笑，好像丝毫都不在乎苏朵玉的冷漠，熟练地拿出一张油纸：“今天要多少个包子？” 于香：“要……” “不用了，不买包子。”苏朵玉直接拒绝。 于香瞪大眼睛：“顾家都是吃这里的包子，你不要包子要买什么？” 苏朵玉瞥了她一眼：“现在顾家的一日三餐由我奶奶做主安排，今天没有买包子的计划。” “那你还让我一起来！”于香脸色发青。 苏朵玉淡笑一声：“是你自己跟来的。” 于香气得胸膛起起伏伏：“苏朵玉！你……” 苏朵玉却已经转身远离了包子铺，去了不远处的菜摊，买了两把香葱，又去买了一点五花肉沫。 “你就买点这些！”于香不可思议地看着苏朵玉手里的菜篮子。 苏朵玉不想理她，挎着菜篮子往回走。 回到家将门口信箱里的牛奶瓶带进去，直奔厨房，舀了几勺面到盆里。 于香这才看出来苏朵玉居然要自己做早餐。 听到于香气愤的抱怨，红婶同样惊讶。 她根本没自己做过几次早餐，顾家人又多，自己做太麻烦，反正顾老爷子出钱，早餐吃包子又省事。 这农村来的丫头真是没苦硬吃啊！ “妈，咱们之前和潘叔都是定好的，这怎么跟潘叔交代啊……”于香看了一眼房间门，压低声音。 红婶拿梳子理着头发，混不在意：“她也就新鲜两天，我才不信她一个丫头片子能做出什么让顾家人满意的早餐，顾家人一个个嘴也是叼着呢。” 尤其是那对双胞胎最难伺候。 红婶的话十分笃定，于香也觉得有道理：“越难吃越好，这样才能知道妈你的重要性！” 红婶昂了昂头，她虽然不做早餐，但是其他时候都是做菜的，她可不觉得自己的手艺能输给乡下的野丫头。 收拾好红婶母女俩才慢悠悠地打开门，鼻尖立刻就嗅到了淡淡的葱香气，混着肉香直往人胃里钻。 餐桌上盘子里已经整整齐齐摞了好几张葱花饼，翠绿的葱花和微红的肉沫点缀在金黄色上，香气扑鼻。 旁边大白瓷盆里装着满满一盆鸡蛋甜汤，金黄色蛋花和白色面汤相得益彰，还有一盘用来下饭的腌白菜，辣椒末星星点点地洒在上面，配色极其鲜亮。 于香有些紧张地拽了拽红婶的胳膊。 红婶咽了咽口水，刚要说话就听到了一道暴怒的声音从二楼一路下到一楼： “一大早谁弄葱了！我最讨厌这个味道！” 第十二章 你听不懂人话吗 顾祥嘴里啃着馒头盯着桌子上吃得满嘴流油的众人，眼里还燃着怒火烧过的余灰。 “这饼又香又酥！小白菜也是酸辣爽口，”顾老爷子红光满面，“小朵啊你这手艺简直能算上大厨的水平了！” 苏老太太很惊奇，她自己厨艺一般，毕竟苏家过去没什么钱，吃的基本上都是土豆饭红薯饭或者野菜馒头，自己孙女居然能烙出这么好吃的饼实在是让人意外。 总不能是和她继母学的？沈香兰好像也没这手艺。 苏朵玉察觉到自己奶奶的眼神，连忙笑着解释道：“前两天在书店翻到过菜谱，没想到还很成功，顾爷爷，奶奶，你们喜欢就多吃点。” 苏老太太恍然，原来是从书里学的。 “小朵姐姐，你烙的饼真的太好吃了，以后能经常做吗？”小吃货顾桐眼中满是兴奋，流油的嘴巴格外甜，“我再也不想每天吃包子了！” “之前每天吃好几个包子的人是谁！”顾祥瞪了小表弟一眼，“反正我不吃葱花饼，以后我早晨要吃包子！” 他最讨厌葱，可连顾老爷子都不站在他这边，反而对苏朵玉大夸特夸，真是气得他肝疼。 旁边的顾沣舀着鸡蛋汤喝，眼神却忍不住飘向桌子中央。 葱花饼的香味不停往他鼻子里钻，肚子咕噜咕噜地直扑腾，他却只能被迫站在弟弟这边。 正郁闷着，眼前的盘子里突然多出了几块饼。 谢云彻看他：“你什么时候也不吃葱了？” 顾沣想拒绝，口水却很没出息地冒出来，顶着弟弟吃人的目光，将葱花饼送进嘴里，霎时间眼前一亮。 真的好吃！ 顾祥：“……” 苏朵玉看到这一幕不由得勾起嘴角轻笑。 除了顾祥其他人看上去气氛很是和谐，除了吃得食不下咽的红婶母女。 “顾爷爷，今天的早餐肉三毛钱，面粉差不多一毛钱，还有鸡蛋白菜这些，”见顾老爷子吃的差不多了，苏朵玉才缓缓报了个账，“加起来一块钱不到。” 顾老爷子一怔，目光落在餐桌上。 这么多才用了不到一块钱？ “自己做的确比外面买饭便宜，顾爷爷，都是我妈妈厨艺不好，”于香连忙开口，“当初我爸还在的时候都是我爸做饭，我妈锻炼的机会太少了……” 红婶眼圈立刻红了。 顾老爷子想起了自己的老部下，轻叹口气：“你爸他过去的确在炊事班锻炼过，厨艺当然是不错，可惜都过去了。” “我就是突然想到我爸做的鸡蛋饼了，心里有些难过。”于香抱住身边母亲的胳膊。 母女俩泪眼朦胧看上去可怜不已。 苏朵玉抬起头看向谢云彻，后者眉头微动。 现在苏朵玉大概知道谢云彻为什么弄不走这对母女。 旧部外加孤儿寡母，尤其是顾老爷子还是个很念旧的人。 这抱着哭一哭，顾老爷子还能说什么？ 好歹红婶还知道干活儿，将刷盘子的活儿揽了过去，当然也是不干不行。 毕竟她才是顾家的保姆。 听到谢云彻要带她去找教授，苏朵玉仰头看他：“你就不怕我做不到你的条件？” 红婶母女可不太好对付。 谢云彻却似乎对她信心十足：“如果你做不到也没有其他人能做到。” 苏朵玉不是个一般的姑娘。 谢云彻很清晰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苏朵玉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谢云彻太“单纯”还是该感动对方对自己奇怪的信任。 “放心，我的承诺我会做到。” 苏朵玉跟着谢云彻下楼。 “云彻哥，你们要去哪里玩啊？能不能带我一起去？”于香笑盈盈地跟过来。 谢云彻推出自行车：“坐不下。” 于香连忙道：“我可以骑顾沣哥的车。” 家里有三辆自行车，谢云彻一辆，双胞胎一人一辆，顾桐是坐双胞胎的车。 上学的时候于香每天都是蹭谢云彻的车后座，让全校女生无比羡慕。 那是她的专属座位！ 凭什么苏朵玉一来就能坐上去！ 她不许！ “不方便你跟着，”苏朵玉懒得周旋直接开口，“这话够明白吗？” 她要去查的是自己的身世秘密，不想节外生枝。 于香听到这话委屈起来：“我只是一个人在家里没什么事情做才想跟你们一起……我是什么地方让你讨厌了吗？” 盈盈泪眼深深地望向谢云彻。 “人家不让你跟着，你听不懂人话吗？” 一道女声突然传了过来。 苏朵玉转过身：“陈燕姐姐？” 来人竟然是刘森的新婚媳妇陈燕，她只穿了简单干净的蓝色短袖衫和黑色长裤，精神面貌看起来却比新婚那天更好。 于香也认出了陈燕，目光有些悻悻，僵硬地打了一声招呼就退回了屋里。 苏朵玉有些惊讶。 这怎么还有一种避之唯恐不及的感觉？ 陈燕凑过去压低声音：“我们是一个村的，小时候经常碰面。” 苏朵玉眨眨眼睛。 没想到她们两个人居然还有这样的关系。 陈燕看了一眼那边正给自行车链条上油的谢云彻，低声道：“于香喜欢他……” 苏朵玉轻笑：“看出来了。” 这大院里没结婚的姑娘大概没几个不喜欢谢云彻的。 魅力大的很。 “她如果为难你，你跟我说，我帮你教训她。”陈燕说道。 陈燕已经和婚礼上那个满脸羞耻的新娘不一样了，尤其是刘森被处分之后，大院里再没人敢看轻她。 她不会忘记这一切是托苏朵玉仗义执言的福。 知恩图报，陈燕特地来感谢苏朵玉，给苏朵玉送地瓜干和辣椒酱，谁知道正巧碰上于香的纠缠。 苏朵玉推辞不过只能接下，进屋匆匆地包了两张没吃完的葱花肉饼给陈燕。 苏朵玉笑着说道：“陈燕姐姐别客气了，你还帮我弄走了于香，以后咱们还有来往的时候。” 陈燕听到这话只能接过，热情邀请苏朵玉有空去她家做客。 苏朵玉肯定会去的，她也想要知道更多于香的事情。 “也算交到个朋友。”谢云彻推着自行车过来，“速度挺快。” 苏朵玉挑眉：“或许她能帮我找到于香的弱点。” 谢云彻不置可否。 苏朵玉坐上后座，这次没有顾忌地搂住了谢云彻的腰。 他那么差的车技，她可不想再被磕到脑袋。 两个人阳光下扬长而去的一幕让房里的于香隔着窗户玻璃尽收眼底，不自觉攥紧了拳头。 第十三章 母子俩像仇人 “到了。” 自行车刹停，苏朵玉从后座跳下车，抬起头看着眼前的筒子楼——北城大学家属楼五号楼一单元。 上到二楼，谢云彻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把钥匙。 “愣着干什么？进来。” 谢云彻开了门迈步进去。 苏朵玉压下心里的惊讶，小心翼翼地跟进去，一进门就是一整面墙的书柜，还有散在各个角落里的书，琳琅满目。 “小彻？怎么突然过来了？” 坐在沙发上的老人抬起头，眉目和善慈祥，鼻梁上架着一副挂链的银边眼镜。 见到谢云彻眼神里有些惊讶也有些欢喜，立刻放下了手里的书。 “爷爷，”谢云彻指了指苏朵玉：“这是苏奶奶的孙女，她有些甲骨文方面的问题，我就带她过来看看您。” 爷爷？ 苏朵玉惊得心脏一跳，感受到对方落在自己身上打量的目光，局促地笑了笑：“您，您好，我叫苏朵玉。” 她真的没想到，原来谢云彻的亲爷爷居然就是甲骨文方面的专家——谢茂和。 上辈子苏朵玉拿着自己描摹出来的图样曾经试图找过各种专家教授，那时候也曾经有人提起过谢茂和的名字，北城大学文学系教授，专研古文字，可惜那时候谢茂和已经离世。 没想到现在活生生的谢茂和就坐在自己面前！ 谢茂和也知道自己那位老亲家再娶的事情，笑着拿起一个橘子递给苏朵玉：“好孩子，叫我谢爷爷就行。” 苏朵玉受宠若惊地接过来，然后才拿出自己的铜牌交给对方。 谢茂和接过铜牌，拿起手电筒对着铜牌细细地翻看。 “这看起来是个老物件，只是这字……瞧着是有些像甲骨文，可一时半刻的我也认不出来。”谢茂和说道。 苏朵玉心里有些失望，不过也做好了心理准备，即使是谢茂和也不可能立刻认出每个字。 谢云彻瞥了她一眼，对谢茂和道：“我答应她了，您帮她想想办法吧。” 这铜牌看起来不怎么值钱，但是苏朵玉眼神中的失落实在是让人无法忽视。 谢云彻的话让谢茂和眼神闪过一抹惊奇，拿了纸覆盖在铜牌上用炭笔将上面凸起的纹路拓刻下来。 苏朵玉接过铜牌重新戴上，听到对方说会尽力而为连忙道谢。 “中午在这吃饭吧，你奶奶去买菜了。”谢茂和对孙子说道。 谢云彻看向苏朵玉：“你说呢？” 苏朵玉瞪了瞪眼睛，这种事情问她做什么啊！ 苏朵玉当然说不出要走的话，笑容十分僵硬。 谢茂和倒是十分慈祥，询问起苏朵玉的学习，听到苏朵玉说只是初中毕业也没有露出任何鄙夷的神情：“农村的教育发展还不够，以后咱们国家一定会重视起来。” 苏朵玉也确信这一点，未来农村的小孩子能上学，上得起学的会越来越多。 趁着谢云彻去洗手间，谢茂和悄悄道：“阿彻没有欺负你吧？” 苏朵玉一怔，连忙摆手：“没、没有。” 算不上欺负，顶多是利用。 谢茂和道：“阿彻表面上有点冷淡，心是很好的，他是个好孩子。” 苏朵玉僵硬地笑了笑。 在老人家眼里自己的孙子肯定是最好的，可惜她对谢云彻敬谢不敏。 “小苏将来考大学对历史有没有兴趣？”谢茂和问道，“将来也可以靠自己来解开铜牌上的文字。” 苏朵玉愣了愣，随即摇头。 “我想学医。” 这是她早就打算好的，除了赚钱，她想做的就是当医生。 想要救别人，也想救别人。 谢老爷子还要细问，门开了，进来一个提着菜篮子的老太太，还有一个看上去三十来岁的年轻女人。 对方齐肩短发烫着蓬松的卷度，卡其色衬衫和白色格纹长裙配白色羊皮高跟鞋透着迷人的成熟风韵。 靓丽出众的容貌和明星也不遑多让，只是眉眼带着一股莫名的熟悉感。 苏朵玉刚站起身还没说话，就听到卫生间的方向传来一道冷声： “谁允许你来这里？” 谢云彻一步步走过来，五官像覆了一层寒冰，冷得瘆人。 那年轻女人看到谢云彻眼眶瞬间就红了，看起来十分惹人恋爱。 苏朵玉的目光在两个人之间逡巡。 难怪会觉得熟悉，眼前的这个女人几乎就是女版谢云彻……不，应该是谢云彻很像眼前这个女人！ “小彻，妈是来看你爷爷奶奶的。”女人的声音很软，但是也有些哑。 苏朵玉一惊。 这个女人真的是谢云彻的妈妈？那不就是谢老爷子的女儿吗？ 可这母子俩怎么看起来像仇人。 谢云彻眼里寒意不减，见他走过来，谢奶奶连忙上前抓住他的胳膊：“小彻，你妈妈坐坐就走，你别这样。” 谢云彻的唇抿成了一条线，终没再说什么，转身走到了沙发上坐下。 谢奶奶这才像是松了口气。 苏朵玉受不了这个气氛，见谢奶奶去厨房做饭，连忙跟进去帮忙。 谢奶奶开始还不让，见苏朵玉择菜削皮都很熟练才没再拒绝。 “你和小彻关系好像还不错，”谢奶奶切着肉说道，“他很少带人来这里。” 苏朵玉连忙解释自己是有事请谢老爷子帮忙才来的。 谢奶奶笑笑，眼神中流出几分无奈：“一会儿吃饭的时候如果餐桌上气氛不好别介意……” 苏朵玉点点头，她已经看出来了。 岂止是气氛不好，简直是针锋相对。 苏朵玉没有多问，这种秘密感觉还是知道的越少越好。 “今天这菜真丰盛。”谢茂和看了一眼摆上来的盘子。 谢奶奶道：“这道肉沫豆腐和醋溜豆芽是小苏做的。” “真是农村的孩子早当家啊，小苏，你厨艺真不错。”谢茂和夸道。 顾婧已经知道了苏朵玉的身份，显然对自己父亲这位继孙女没有任何好感。 不过她也没说什么难听话，只是对苏朵玉十分冷淡，仿佛根本没瞧见这个人一样，坐在餐桌前像个支着细长脖颈的丹顶鹤。 “小彻，多吃点，妈看你有点瘦了。”顾婧给儿子夹菜，避开了苏朵玉做的。 谢云彻直接伸出手挡住了碗，让顾婧的胳膊悬在了半空。 “小彻都大了，不用夹菜，小婧你只管自己吃吧。”谢奶奶打圆场道。 顾婧僵硬地收回胳膊。 苏朵玉埋头吃饭，这种气氛真是让人味如嚼蜡。 吃得快差不多了，谢云彻撂下筷子缓缓开口：“我九月会入伍当兵。” 第十四章 她白日做梦 一句话宛如惊雷。 刺啦一声椅子后退，顾婧猛地站起身，脸色铁青：“你说什么！” 谢云彻看都没看她，目光只落在两位老人家身上：“我外公已经同意，申请书也递上去了。” 谢奶奶眼圈有些红：“小彻……一定要去吗？” 谢老爷子没说话，可是放在餐桌上的手指也在抖。 谢云彻眼神很坚定。 “我不许你去当兵！绝对不许！” 顾婧嘴唇颤抖双拳紧握，此刻的模样仿佛与之前那个温柔高贵的女人判若两人。 不怪这些人反应这么激烈。 苏朵玉之前听自己奶奶提过谢云彻的父亲是烈士，没想到谢云彻现在还是要走上亡父的路。 “你管不了我。”谢云彻凉凉地说道。 “我是你亲生母亲，我不许你去你就不能去！” 谢云彻终于给了她一个眼神，嘴角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顾女士，管好你自己的丈夫孩子，别多管闲事了。” 顾婧面色红白交加，身体晃得像河岸边摇摆的青柳，脆弱得像是随时要倒下。 “小彻，你妈妈也是关心你，”谢茂和叹口气，“我早就知道你肯定要走上这条路，果然还是来了。” 谢奶奶眼圈都红了，捂着嘴默默垂泪说不出话。 谢云彻的声音很低：“爷爷，奶奶，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谢茂和轻叹口气：“是啊，除了你自己，谁还能替你选择呢，年轻人的路只能自己走。” 虽然看上去难过，可谢茂和显然已经接受了孙子这个决定。 唯一接受不了的是顾婧。 “您怎么能由着他呢！平林在天有灵肯定也不会想让小彻……” “你不配提我爸！” 谢云彻猛地站起身，黑沉的眼神和顾婧平视。 顾婧唇色苍白：“小彻……妈是为了你好。” “不必了，不劳你费心。”谢云彻转头，“爷爷奶奶，我过两天再过来，先走了。” 说完迈步就走，苏朵玉连忙和两位老人道别，跟上谢云彻离开这气氛沉寂的餐桌。 早上出门的时候还是晴空万里，现在天上却乌压压地飘来不少层层叠叠的乌云。 这样的天色下，谢云彻的脸色更显昏暗。 “没什么想问的？”谢云彻推着自行车走。 苏朵玉摇头，她不想瞎打听。 “如果我想说呢？”谢云彻目视前方。 没等苏朵玉回答，谢云彻缓缓开口说起了自己那位烈士亡父。 十六年前华国中原地带突降暴雨河水泛滥，处于河水下游的中淮县受灾严重，时任小排长的谢平林跟随队伍前往救险。 当时顾婧不想丈夫前往，求顾老爷子帮忙将谢平林留下，可顾老爷子原则为先不愿徇私，谢平林也坚决执行命令。 只是谁也没想到这一场救险让谢平林送了命——为了救落水的一家三口，二十二岁的谢平林牺牲在暴雨中，尸骨无存。 “那年我才两岁，”谢云彻的声音缥缈低哑，“我甚至都不记得我爸的模样，只有为数不多的几张照片。” 尽管年纪小不记事，谢云彻也知道自己父亲是烈士功臣，是了不起的英雄。 让他无法接受的是，不过半年，他母亲顾婧就改嫁他人，相比苏朵玉，那时谢云彻更像一个彻头彻尾的拖油瓶。 直到谢云彻被顾老爷子强硬地接到身边。 苏朵玉沉默地听着谢云彻的话，低声道：“你母亲，只是更爱自己一些。” 谢云彻一怔，随即失笑：“你说的对，她只爱自己。” 这句话听起来有些怪。 苏朵玉敏锐地察觉到谢云彻还有没说完的话，否则他不会做出这样的评判。 谢云彻却没有再说什么的意思，刚才那些仿佛也只是一场简单地抒发。 自行车骑得很快，刚回到顾家，豆大的雨点就打了下来。 只是却有人比他们更快，顾家门口多出了一辆陌生的黑色汽车。 “爸！您怎么能同意小彻去当兵！您是不是想要害死他！您这样怎么对得起平林！” “小彻想做什么是他的自由！你有什么资格对我这么喊！” 客厅里，顾老爷子和顾婧父女俩面对面剑拔弩张，气氛僵硬，顾老爷子的脸更是黑如锅底。 苏老太太劝不动顾老爷子，只能去拉顾婧：“来先坐下慢慢说……” 顾婧本来就在气头上，见到苏老太太这位继母更没有什么好脸色，胳膊狠狠一拐，苏老太太一时没站稳直接倒向一旁。 “奶奶！” 苏朵玉惊恐地瞪大眼睛，已经有人比她更快冲过去。 苏老太太被谢云彻牢牢撑住。 “宛容！”顾老爷子也顾不上和顾婧吵架了，立刻过去察看老伴的情况。 苏老太太摆手表示没事。 苏朵玉扭过头看向顾婧，不管如何，顾婧不该对无辜的苏老太太动手，苏老太太年纪大了，随便一摔都可能出大事。 上辈子她奶奶的死就很突然，苏朵玉现在守在自己奶奶身边，绝不允许她奶奶不明不白送命！ 顾婧也没想到会出这档子事，却只是皱眉道：“她自己凑上来，真把自己当成我妈妈了，根本不配……” “滚！你给我滚出去！”顾老爷子气得青筋直跳。 这话让顾婧顿时十分难堪：“爸！您就为了她这么对自己的女儿！” 顾老爷子根本没空搭理她，也不想搭理，直接扶着苏老太太回了房间。 客厅里只剩下顾婧一个人站在原地。 她气得胸膛起起伏伏，险些倒不过气。 “大小姐，您别生气，喝点水，”红婶端着果汁上来，脸色带着为难，“您是不知道，自从那位来了，老爷子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把她们祖孙俩当心肝似的！” 顾婧蹙眉：“你说真的？” 原先虽然不赞同老爷子找老伴，可顾婧也从来不觉得对方这把年纪还能掀起什么风浪，可听到红婶说现在顾家财政大权都给了苏老太太，顾婧脸色立刻就难看了。 红婶立刻添油加醋：“还有那个丫头，前几天刚进门就私自去了阿彻的房间，那丫头说不定想傍上阿彻……” 顾婧瞪大眼睛。 “你没胡说吧？” “哎呦，大小姐，我怎么能胡说呢！”红婶委屈道，“我也是害怕啊，咱们阿彻少爷这么好要是被个村姑缠上将来……” “她白日做梦！”顾婧咬牙，眼神里满是厌恶。 她早就给儿子挑选好了结婚对象，一个老太太带来的拖油瓶还妄图给她当儿媳妇，想都别想！ 第十五章 多管闲事 苏老太太被安置在床上，有些无奈道：“我真的没事，只是腰有些扭了一下，休息一会儿就好。” 顾老爷子面沉如水，想说什么可还是顾忌外孙在场。 他不说，谢云彻却开口：“苏奶奶，对不起。” 他即使不喜欢顾婧那也是他的亲生母亲，母债子偿，何况顾婧来闹也是因为他当兵的事情。 苏老太太拍拍他的胳膊，眼神示意顾老爷子自己真的没事，不要迁怒孩子。 顾老爷子只让她好好休息，转身带着谢云彻出去，苏朵玉留下来陪她奶奶。 苏老太太倒是没让苏朵玉走，外面那是他们一家子的事情，苏朵玉一个小辈在旁边反倒是不好。 苏朵玉这才跟自己奶奶详细说了谢云彻带她去谢家的事情：“他们母子关系看着不好，不过谢家两位长辈好像对顾婧还很宽容。” 反倒是顾老爷子和谢云彻祖孙对顾婧更为不满。 这倒也让人惊讶的很。 “你顾爷爷就是这样的性子，他眼里揉不得沙子，顾婧那么快改嫁他觉得对不起谢家。”苏老太太轻轻叹息，“阿彻好像孩童时期还受过一些委屈，和顾婧也有些关系。” 苏朵玉惊讶：“他那么厉害……” “他也是从小孩子慢慢长大的啊，从小失去爸爸，亲妈又改嫁，那孩子也不容易。”苏老太太目露怜惜。 苏朵玉道：“他妈妈也不是完全不在乎他，否则也不会因为他要去当兵有这么大的反应。” 顾婧肯定还是在意儿子的生命安全，不希望谢云彻走上亡夫的老路。 苏老太太点头：“到底是亲生母亲。” 苏老太太又问起铜牌的事情，苏朵玉遗憾地表示暂时没结果。 “那就慢慢找吧。” “嗯。” 苏朵玉也不会只把拯救自己的事情放在这一条路上。 她要学医要赚钱，总有办法挽救自己的命。 人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 苏朵玉帮自己奶奶按摩扭伤的腰，等她睡着之后，苏朵玉才走出去。 顾婧人已经不见了，顾老爷子和谢云彻面色都很冷淡，大概和顾婧是不欢而散。 顾老爷子回房间去守苏老太太，客厅里只剩苏朵玉和谢云彻。 苏朵玉想了想，劝道：“你妈妈应该只是担心你的安危，你好好解释她应该能理解。” 苏老太太挺为这件事情担心，苏朵玉更不想顾家因为这事儿家宅不宁，只能尝试劝说。 她刚说完，谢云彻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像淬了冰：“我的事情轮不到你管。” 苏朵玉僵硬地动了动唇角。 “抱歉。” 的确是她多管闲事了。 苏朵玉站起身去了厨房，不想再单独面对谢云彻。 “真把自己当人物了，阿彻哥的事情可不是你配多嘴多舌的。” 于香站在门口低声嘲笑，满脸幸灾乐祸。 苏朵玉头都没回，她奶奶扭了腰需要多休息，她要做午饭。 见于香还站着，苏朵玉直接将青椒扔给她：“洗干净，去芯切小块。” 于香瞪眼：“你敢支使我！” 真把自己当大小姐了！ “顾家的饭吃久了就觉得是理所当然？” 苏朵玉目光凉凉地看着于香。 顾老爷子愿意照顾红婶母女是他人好，可红婶母女将这份善良视作理所当然那就是厚颜无耻。 于香将青椒一撇：“我可不会做这些！” 苏朵玉看了她一眼没有继续强迫，转身自己收拾青椒。 于香哼了一声，目光有些得意。 就算要交生活费又怎么样，做饭的人还是苏朵玉，她妈妈还正好轻松了。 晚饭桌上，香喷喷的火腿青椒玉米炒饭每人一碗。 除了红婶母女。 “我没来得及做那么多，”苏朵玉轻声说道，“我一个人有些忙不过来，如果于香当时能帮我打打下手可能就能多做一些了……我这份给红婶吃吧，我吃馒头就行。” 名义上红婶是家里的保姆，于香是保姆的女儿，现在要让苏朵玉把饭让给保姆？ 这怎么可能！ 苏老太太扭伤腰卧床休息，苏朵玉一个孩子忙一家子晚饭，不说于香，红婶竟然也不帮忙？ 顾老爷子看着苏朵玉纤细的手腕和手背上被油烫的微微红痕，蹙眉：“她们吃馒头就行。” 反正以前红婶也没做过什么其他稀罕菜品，晚上基本也就是买现成的馒头，再随便炒三个热菜，拌两个凉菜之类的。 红婶倒是不在乎吃什么，可听到顾老爷子也这么说心里却生出几分不安。 “老爷子，我晚上忙着打扫屋子没顾得上帮忙，”红婶连忙说道，“阿香她在念书呢，以后我让她也多干活儿。” 顾老爷子摆手：“不用，她是你闺女，又不是家里的保姆，不需要她辛苦。” 说是这么说，顾老爷子这话实际上却明明白白将于香划了出去。 于香在顾家，只是保姆红婶的女儿而已。 “我是这个家里的一份子，应该帮忙的，顾爷爷，我……”于香瞪了苏朵玉一样，转头看向顾老爷子。 “你交了生活费如果还要帮忙我得给你开一份工资呢。”顾老爷子说道，“快开学了，专心念书吧，将来考上好大学告慰你爸爸的在天之灵。” 于香和红婶对视一眼。 她们之前还想着那生活费的事情顾老爷子不一定当真，没想到现在竟然真的躲不过去。 察觉到母女俩落在自己身上饱含愤怒的目光，苏朵玉却丝毫无所谓。 她本来就是要将红婶母女赶走，这是她承诺谢云彻的，毕竟谢云彻也兑现了带她去找教授的承诺。 一步一步来。 她要一步一步消解顾老爷子对红婶母女的照拂。 吃完饭，顾老爷子直接道：“小朵回房间休息吧，厨房的事情不用你收拾。” 红婶不敢耽搁，麻利地和于香一起收拾碗筷去了厨房。 顾桐眨眨眼睛：“小朵姐姐的炒饭真好吃，我一碗都没吃够！” 苏朵玉笑了笑：“那下次再给你做。” 她特地看着量做的，没想到顾桐这么捧场。 “小朵姐姐的厨艺真好，做的什么都好吃！”顾桐跟在苏朵玉身后很不吝啬地夸奖。 作为小吃货，顾桐现在很喜欢苏朵玉这个姐姐。 顾沣顾祥看着俩人上楼的背影恨铁不成钢。 苏朵玉见顾桐跟在自己身后，回了房间低声问道：“桐桐，如果我想买卖一些不太方便的东西，你知不知道在什么地方？” 第十六章 跟我走 “不方便的东西？”顾桐奇怪地看了苏朵玉一眼，恍然道，“小朵姐姐是不是想要去黑市啊？” 一直传闻上面要开放经济市场，可还没有真正的红头文件下来，一些小市场依然被称作黑市，只是没有以前那么掖掖藏藏的。 苏朵玉点点头：“想去买点东西。” “我知道呀，我可以带小朵姐姐去。”顾桐道。 苏朵玉眼前一亮：“那麻烦你了，等我给你做好吃的！” “嘿嘿，好啊！” 顾桐现在很喜欢苏朵玉做的饭，不管是葱油饼还是炒饭都好吃，他再也不想吃红婶做的菜了。 两个人聊着倒是有几分姐弟之间的友好，顾桐大喇喇问道：“小朵姐姐喜欢彻哥吗？” 苏朵玉刚好喝了一口水，听到这话差点把手里的搪瓷水杯都扔出去。 “绝对没有！” “可是你们这两天总是一起出去。”顾桐说道。 苏朵玉严肃申明：“都是去办正经事，我们没有任何其他关系！他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他！” 她上辈子已经在庄文庭身上吃够了苦，男人都一样，谢云彻是长得好，但是像他那种冷沉的人她可驾驭不住。 虽然不像双胞胎那么过分，顾桐也一样把表哥当作精神领袖，听到苏朵玉这话眼睛都瞪大了一圈。 顾桐：“可是二哥三哥很坚决认为你喜欢彻哥……” 苏朵玉嘴角微微抖了抖，瞬间想到自己不过多问谢云彻两句对方那眼神就恨不得要吃人似的。 “他又不是金条，凭什么人人都喜欢他。” 顾桐惊讶了一瞬，然后哈哈笑起来。 “小朵姐姐好有趣……但是大院里好多姑娘都喜欢我哥，我哥长得多帅！”顾桐叹气道，“没什么姑娘喜欢我。” 顾桐是典型的弟弟，圆乎乎的脸自带三分善良很讨喜，可惜很不容易让小姑娘春心萌动，连他的女同学们都喜欢他帅气英俊的表格，甚至妄图请他帮忙捎递情书。 “不会，桐桐你这么可爱一定会有好姑娘喜欢你！”苏朵玉拍拍他的肩膀，眉眼弯弯宛如知心姐姐，“男生最重要的是善良，脸好看也只是花架子……” “花架子？” 少年低沉的嗓音陡然传来。 屋里的两个人同步转头，站在门口的人脸色极淡。 苏朵玉对上谢云彻的眼神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被人发现背后说坏话该怎么办？ “哥。”顾桐紧张地站起来。 谢云彻瞥他一眼：“我有话和你这位小朵姐姐说。” “啊……哦哦，那我先出去！” 顾桐火速遁走。 苏朵玉僵硬地看着谢云彻走进来坐下，不请自来的姿态十分自如。 谢云彻抬起眼皮：“花架子……解释一下？” 苏朵玉讪笑：“随口一说，和你没关系的。” 谢云彻口气略淡：“是吗？” 苏朵玉连连点头。 反正就主打一个，死不承认。 谢云彻看着小姑娘摸着鼻子的样子哼笑一声，突然道：“你找顾桐打听黑市想做什么？” 苏朵玉一惊。 这人在他们背后听了多久？ 谢云彻扫她一眼：“我房间就在你对面。” 言下之意，是苏朵玉和顾桐说话的声音自己飘到谢云彻耳朵里。 苏朵玉僵硬地攥了攥手指：“我没去过黑市，想去见见世面。” “是么？” “……嗯。” 当然不是。 苏朵玉弄清黑市的情况是想要去赚钱的，她现在手里的钱不多，但是也需要用这笔钱去生钱。 谢云彻带着穿透力的目光上下扫视苏朵玉，直到后者几乎五官都僵住，才开口：“记住你现在的身份，你是顾家的人，不是什么事情都可以去做。” 这话带着警告和提醒。 苏朵玉抿了抿唇，垂下的眼皮轻轻颤动：“我知道。” 低头的时候两颊垂耳发垂落在脸上扫出淡淡的影子。 她的表情很不真切，谢云彻却从中感觉出一股倔强。 谢云彻能感觉到苏朵玉没把自己这话放在心上，可现在不好再说什么。 “你自己掂量着。” 谢云彻离开之后苏朵玉才松了口气。 按照真正的年纪她可比谢云彻大，可每次面对谢云彻都有种小孩对着大人的感觉。 难怪顾家三兄弟都对这个哥哥唯命是从。 苏朵玉知道谢云彻那话里的意思，毕竟她就只是个拖油瓶，如果敢惹出什么麻烦，那顾家肯定不会保她。 她很明白，也能够承担起后果。 黑市的生意肯定带着风险，可只有她知道，红头文件现在已经在路上了。 根本不需要担心。 这个时间差她必须利用起来。 转天吃过早饭苏朵玉准备去找顾桐，却先被谢云彻找了过来：“跟我走。” 苏朵玉不明所以。 谢云彻拽着她的胳膊拉她下楼，出门。 苏朵玉不明所以只能被迫跟着。 万万没想到谢云彻竟然带她去了一条隐蔽胡同——黑市！ “想买什么，去吧。”谢云彻随口说道。 这姑娘不服管教，谢云彻只能亲自看管，以防对方做出什么危险的事。 苏朵玉确实没想到谢云彻会亲自带她来黑市，可现在也顾不上想太多。 幸好她的钱是随身带着的。 苏朵玉之前在南庄村有一点存款，加上卖头发的钱，现在手里有不到一百块钱。 她直接用这笔钱买了布票和工业券。 谢云彻看了一眼她买的东西：“就这些？” 苏朵玉将这些票小心翼翼收进口袋：“足够了。” 城里才能买到这些，这些职工们每个月都有固定的票证发放不算稀罕，对农村人却不一样，尤其是家里孩子多的，布票更是十足稀罕。 如果前些年即使有票很多人也买不起多少布料，可现在包产到户后农村人手里也有一些余钱。 苏朵玉赚的就是这笔钱。 谢云彻也意识到了苏朵玉的目的，皱眉：“如果被人抓到，你要蹲局子。” 苏朵玉眼眸黑亮：“那就不被抓到。” “……” 谢云彻再一次意识到，眼前这姑娘对钱有种非比寻常的渴望。 “你待在顾家，外公不会不管你和你奶奶。” 虽然之前说要交生活费，可顾家的经济权已经交给苏老太太，苏朵玉根本不需要担心。 她这么想要赚钱为的到底是什么？ 苏朵玉不想解释，只说：“你不要告诉别人。” 谢云彻淡声道：“我没那么闲。” 苏朵玉：“……” 怎么觉得他就是很闲。 第十七章 病急乱投医 从黑市离开两个人回到顾家，苏朵玉刚进门就听到红婶喊她接电话。 谁会给她打电话？ 苏朵玉接起来，听到了里面传来的是继妹苏小薇带着得意和一点炫耀的声音。 ——“我要和文庭哥结婚了，你知道吧。” 苏朵玉微微垂眸：“奶奶说了，恭喜。” 没有得到想要的反应，过于平静的声音让电话那头的苏小薇陷入沉默。 苏朵玉问道：“还有事吗？没事就挂了，电话费也挺贵吧。” ——“有事！当然有事！”苏小薇急道，“我说我要结婚，难道你没什么表示吗？” 这话听得苏朵玉满头雾水。 “我要有什么表示？” ——“是我放弃了跟奶奶一起去顾家享福，现在这好日子都是你的了，奶奶还说安排了你去念书！你这都是托了我的福！你应该知道感恩！”苏小薇理直气壮地颠倒黑白，“我现在结婚你难道不该表示表示？” 苏朵玉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 “苏小薇，你是不是吃了毒蘑菇？” 脑子疯了才能说出这种话来。 她早就看出来苏小薇就是重生的，对方是自愿留在南庄村，毕竟奶奶要带走的是她们两个，没有说带走一个另外一个就必须留下。 苏小薇可是为了当庄太太自愿留下来的，怎么好像还成了什么委曲求全的英雄似的！ ——“我不管！我现在结婚需要钱，你要是不给我，我就要去顾家找你和奶奶要！” 苏朵玉环顾了一圈，谢云彻不在，红婶在厨房。 她压低声音：“你想要多少钱？” ——“五百块！” “你以为钱是大风能刮来的？”苏朵玉气极反笑。 ——“那就……三百！不能少了！”苏小薇至少也要三百块，这样才好拿钱去说服她妈。 沈香兰坚决要五百块彩礼钱，苏小薇想破脑袋也没找到办法，她又不敢和庄文庭说，怕庄文庭和庄家的人不高兴。 现在苏朵玉是她唯一的指望。 “我没有钱，”苏朵玉冷静地回复，“你缺钱也不该找我。” 听到这个数苏朵玉就知道原因。 上辈子沈香兰就是要将她卖出去换这笔钱，后来她决定嫁给庄文庭，庄文庭拿出了自己的积蓄三百块，苏朵玉又找人抵押了苏奶奶离开时留给她的土地，才勉强凑够了沈香兰要的彩礼。 现在嫁人的换成了苏小薇，显然沈香兰没有因为苏小薇是自己的亲女儿就手下留情。 在沈香兰眼里，沈小勇这个儿子才是最重要的。 苏朵玉只是没想到苏小薇病急乱投医到找她要钱。 ——“我只能找你啊！我可是为了你才留在南庄村的！你给我一点钱怎么了！”苏小薇急道，“要不是我，现在留在村里吃苦的人就是你了！” 苏朵玉听得好笑：“那要不然咱们俩现在换了？你过来顾家，我回去嫁给庄文庭？” ——“你做梦！文庭哥是我的！” 苏朵玉在苏小薇的气急败坏中直接挂断了电话。 “庄文庭是谁？” 背后陡然响起声音，苏朵玉惊得一跳，转过头就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谢云彻。 苏朵玉眼皮轻抖：“没谁。” 顶着对方充满探究的目光，苏朵玉站起身上楼。 谢云彻看着她的背影目光晦暗不明。 谁也没注意到还有一个人也听到了苏朵玉这通电话的内容。 另外那头，被挂断电话的苏小薇脸色难看地付了电话费。 从邮局出来，苏小薇去面摊上找到庄文庭，脸色立刻娇起来。 “文庭哥。” 看到挽上自己胳膊的手，庄文庭有些烦躁地动了动胳膊：“吃饭吧。” 苏小薇感受到对方和上辈子截然不同的态度心里有些憋闷。 明明上辈子庄文庭喜欢她的，按理说没了苏朵玉他该理所当然和她在一起，可他现在却总是不冷不热的。 可能还是因为湖边的事情生气吧。 苏小薇也承认自己是急了一些，她好不容易重生一次，也是怕南庄村没有苏朵玉，庄文庭会被别人捷足先登。 如今庄文庭不高兴也顾不上了，最主要的是庄文庭是她的。 现在只差婚礼了。 吃饭的时候苏小薇仔细斟酌了一番才和庄文庭试探地提了一句彩礼。 庄文庭看着也不意外，只是眉头却蹙紧：“你想要多少？” 苏小薇浑身一僵，半晌才委屈着犹豫着开口：“我妈她说要……要五百块。” 庄文庭抬起头：“你这个媳妇我恐怕娶不起。” “不！不是！文庭哥，这聘礼是我妈胡说的，我不想要的，我只想好好嫁给你！”苏小薇连忙抓住庄文庭的胳膊紧紧依偎着，泛着水汽的双眼写满了真挚和渴望。 庄文庭看了她一眼：“这么多彩礼我们家肯定拿不出来，你自己想想办法吧。” 想不出办法只能不结婚。 这话庄文庭没有明说，可苏小薇却已经听得清楚明白，顿时脸色一白：“我会想办法的！绝对不会让文庭哥你为难！” 庄文庭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他知道苏小薇很想嫁给他，连清白的身体都主动献给他。 可他脑海里总是忍不住浮现出另外一张脸。 “你……刚才是去给你姐姐打电话了吗？”庄文庭问道，“你姐姐在那边过得好么？” 苏小薇勉强扯了扯嘴角：“我是给奶奶打的，我姐姐不在家，她应该过得挺好的。” 庄文庭的眼神和口气明显带着一点失落：“那就好。” 苏小薇默默攥紧了拳头。 回到南庄村，苏小薇没有回家而是跟着庄文庭去了庄家，庄母和庄文丽不在家。 苏小薇趁机一把扑到庄文庭怀里，呵气如兰：“文庭哥……” 娇媚无比的模样足以让男人动情，哪怕庄文庭喜欢苏朵玉，却还是控制不住身体的反应。 就像之前喝醉一样。 想到之前不辞而别的苏朵玉，庄文庭心里仿佛被烧起一团莫名的怒火，发泄似的将苏小薇狠狠掼到床上压了上去。 老旧的木床发出吱吱呀呀的摇晃声。 苏小薇一双长腿水蛇般紧紧缠住身上的男人。 只要自己和上辈子一样怀上孩子，庄文庭就会对她死心塌地了。 到时候她妈不同意也要同意。 什么五百块自然也就迎刃而解。 “你们在干什么！” 一道暴喝，庄母出现在门口，目瞪口呆地看着床上翻滚的两个人。 第十八章 弱点被拿捏 苏小薇匆忙拢上衣服离开，庄母看着她的背影脸色很是难看。 “你之前不是相中苏朵玉吗！怎么能跟这个苏小薇……” 他们庄家祖上可是官宦人家，哪怕现在落魄了，庄母也瞧不上苏小薇这样继室生下来的。 何况苏小薇性子娇惯，据说在家里洗衣做饭样样不通，苏朵玉就不一样了，那可是南庄村美名在外的勤快姑娘，家里就算穷一些，庄母也勉强认了。 怎么现在苏朵玉换成了苏小薇！ 庄文庭咬了咬牙低声说了自己喝醉酒的事。 庄母大惊失色。 这居然是个把柄啊！ 他们家本来成分就不好才被发配到这破山村里，要是给庄文庭加个耍流氓的罪名，那彻底完了。 这未来儿媳庄母是不认也得认！ “这么随随便便的媳妇娶进来也不知道什么样！”庄母气得脸色发青又不想责怪儿子，将责任全推在了不自爱的苏小薇头上。 庄文庭只能劝道：“您干活儿手指都磨出水泡了，她嫁进来也好帮您。” “她那样能帮什么。” “她嫁到庄家以后当然一切都听您的，”庄文庭神色冷淡，“到时候您好好教教她。” 听到这话庄母看出儿子并不怎么喜欢苏小薇，和说起苏朵玉的时候神色完全不一样。 这样也好，肯定不会娶了媳妇忘了娘。 庄母舒了一口气，只是想起苏朵玉心里有种奇怪的遗憾。 明明她也不怎么喜欢苏朵玉，可现在换了人又总觉得哪里不舒服。 好像什么属于他们的东西突然间溜走了一样。 “那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庄母问道，“别回头那丫头肚子大起来。” 庄文庭没提苏家想要彩礼的事，只说道：“看苏小薇的打算。” 要是对方摆不平娘家，那这结婚只能往后挪。 或许，他还能等到苏朵玉回来…… “阿嚏！” 苏朵玉莫名打了个喷嚏。 “朵玉妹妹是不是感冒了？”来到顾家做客的池月一脸关切。 苏朵玉摇头：“没事。” 池月笑了笑：“那朵玉妹妹明天和云彻哥一起来看我们文工团的演出怎么样？” 醉翁之意不在酒。 苏朵玉不傻，池月想要邀请的肯定只有谢云彻一个人。 “我明天有事就不去了，谢谢你的邀请。”苏朵玉拒绝道。 池月听到这识相的话嘴角微微勾起，转头看向谢云彻：“那云彻哥你一定要来啊。” 谢云彻表情平淡没有立刻应声，就听到池月又道：“到时候我小舅也会来。” 苏朵玉看到谢云彻的表情有瞬间的松动，然后点了点头。 池月的小舅不知道是什么人…… 苏朵玉看到池月脸上瞬间扬起笑容，眼神充满甜蜜期待。 池月见好就收，得到确切答复之后就提出离开，还留下了一盒包装精美的巧克力。 苏朵玉很识相的没动，收回眼神准备上楼。 “喜欢吃？”谢云彻仿佛随口一问。 苏朵玉脚步一顿。 上辈子她赚来的钱全都贴给庄家了，这种巧克力她只是在国营商店里看到过，却从来没买过。 她刚要说话，盒子被塞进怀里，惊讶抬头。 “明天一起去看演出。”谢云彻说道。 苏朵玉蹙眉，片刻后将盒子放回桌子上：“谢谢，不用了。” 凭借成年人的眼力她足以看透池月眼中隐晦的敌意，她一个大院的外来者，可不想随便得罪池月。 何况是为了谢云彻。 喜欢谢云彻这样的人，池月也是挺有勇气。 她刚要迈步，就听到身后谢云彻慢悠悠道： “这盒巧克力拿到黑市至少卖五十块。” “……” 苏朵玉拿着巧克力上楼，和于香擦肩而过。 于香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 那不是刚才池月来的时候拿来的东西？ 谢云彻竟然送给了苏朵玉！ 于香不由得攥住拳头。 这个苏朵玉的手段比她以为的还厉害！ 不过敢收池月送的东西…… 她眼神里闪过一抹沉思。 转天苏朵玉第一时间自己去了黑市。 这需要外汇券才能买到的巧克力的确很受欢迎，苏朵玉讨价还价卖了六十五块。 苏朵玉脸上的笑都有点控制不住了。 刚收起钱，苏朵玉感觉到肩膀一沉，转过头对上一张并不陌生的脸。 陈燕的笑有些惊喜：“没想到你也会来这里。” 苏朵玉同样意外，交谈中才得知陈燕是来卖鸡蛋的。 陈燕的外婆家就在距离军区骑车只有不到半小时的长柳村，她外婆家里养了一些鸡，最近鸡蛋下的多，陈燕就去把多余的鸡蛋拿来黑市卖掉。 “不过现在养鸡的人多了，卖鸡蛋的也多，不怎么好卖。”陈燕叹口气。 苏朵玉看了一眼篮子里干干净净的鸡蛋，抬头道：“怎么不做成茶叶蛋去卖呢？应该会比卖鸡蛋更赚钱。” 陈燕一愣。 她还真没想过，而且她也不会做茶叶蛋。 “我知道怎么做，可以教给你。”苏朵玉笑着说道。 上辈子她就卖过茶叶蛋生意还不错，只是后来有了更赚钱的生意这个小生意就放弃了。 两个人去了国营副食店买香料，酱油八角花椒以及茶叶。 “你们最便宜的茶……”陈燕扫过那些让人眼花缭乱的茶叶品种。 苏朵玉拉了一下陈燕，指了指地上的空茶叶桶，里面还残留一些茶沫子：“这些能卖给我们吗？” 售货员一愣：“这泡茶可不好喝啊。” “没事，我们就是尝个味道，”苏朵玉随口解释，“贵的我们也买不起。” 售货员了然，看看她们又看看茶叶碎渣：“那这些就按照每斤一毛钱的价格算吧。” 苏朵玉和陈燕买到了五毛钱的碎茶叶渣。 售货员更开心，这些渣滓本来是要扔的，现在凭白多赚几毛钱。 “没想到还能用茶叶渣，”陈燕乐道，“这可省不少钱。” 苏朵玉：“味道是一样的。” 两个人一起去到陈家，苏朵玉调配好了配方，将陈燕那一篮子鸡蛋都煮成茶叶蛋。 不过这些茶叶蛋需要泡一个晚上入味，明天才能卖。 陈燕感激苏朵玉的帮忙，热情地给她泡麦乳精，拿出家里的糕点招待她。 “你都帮我两回了，真不知道该怎么谢你！”陈燕说道，“小苏，你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苏朵玉真的有需要陈燕帮忙的地方，低声提出自己的不情之请。 第十九章 被迫当上了电灯泡 陈燕没想到苏朵玉是想要去长柳村，虽然意外却还是一口答应下来。 “那我们明天去吧，等卖完这些茶叶蛋。”陈燕说道。 苏朵玉笑道：“好。” 两个人正说话，刚回到家的刘森看到苏朵玉一怔，脸色有些僵硬。 毕竟是自己婚礼上杀出来的程咬金。 刘森没说话，苏朵玉也懒得说，她对这种没有担当的男人没有丝毫好感。 苏朵玉直接说要走，被陈燕亲自送出门。 回到顾家，苏朵玉看到坐在沙发上的谢云彻，对方的脸色有点沉。 不知道谁又惹到他了。 苏朵玉默默走过去，就听到对方开口：“去哪里了？” 苏朵玉意识到没有其他人才反应过来他是在问自己。 “出门逛逛。”苏朵玉随口说道，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去卖巧克力。 谢云彻的目光带着几分打量：“下午的演出，别忘了。” 苏朵玉当然没忘，不然陈燕之前非要留她吃饭的时候她可能就答应了。 中午是苏老太太亲自下厨做的番茄鸡蛋面配炒菜，吃完老两口回房间午休。 谢云彻看了看时间，演出在下午两点，现在一点半过去正好。 “哥，你怎么带她去看演出啊！”顾沣皱着眉头瞥了一眼楼上。 谢云彻随口道：“你们感兴趣也可以去。” 顾沣和顾祥立刻闭嘴。 他们对那种跳舞可不感兴趣，只是他们知道池月喜欢谢云彻，现在谢云彻带着苏朵玉，岂不是像带了个电灯泡。 “我不喜欢池月。”谢云彻看着欲言又止的两个表弟开口，声音带着几分沉着的提醒，“以后别在脑子里给我随便牵线拉媒。” 兄弟俩表情有些讪讪，刚要说什么，被下楼的苏朵玉打断了，只能看着谢云彻带着苏朵玉一起出门。 顾沣心里忍不住生出一股诡异的念头。 他们大哥不喜欢池月，总不会喜欢上苏朵玉吧…… 不不！ 不可能的！ 大院里那么多漂亮身份高贵的姑娘，他们大哥再怎么没眼光也不能喜欢一个乡下丫头拖油瓶啊。 “哥，怎么了？”顾祥看过去。 顾沣咽了咽口水，摇摇头打断这个惊悚的念头。 他大哥连池月都看不上，怎么可能看上苏朵玉。 他一定是饭吃太饱了撑的。 苏朵玉和谢云彻到了文工团演出的大礼堂。 让苏朵玉意外的是竟然有很多人过来和谢云彻打招呼，哪怕谢云彻年纪比他们都小，言谈间偶尔会提到“谢平林”，他们的眼神尽是怀念。 听到谢云彻说自己即将报名入伍，他们的脸色变了又变，最终说不清楚是欣喜还是感叹。 “阿彻。” 一个浑厚的中年男声响起。 苏朵玉跟着看过去，旁边有人喊“俞师长”，对方看上去四十来岁的年纪，身居高位气质不凡。 同时苏朵玉却感觉到了身边一股淡淡的寒意，她微微抬起头正看到右前方谢云彻的侧脸，他的瞳孔中透着和之前截然不同的冷漠。 那位俞师长走过来伸出手想要拍谢云彻的肩膀，谢云彻侧身躲过。 对方的胳膊落了空却似乎并不意外，只是收回手，低声开口：“你入伍的事情你妈妈跟我说了，她不同意，再想想吧。” “俞师长是准备拦截我的申请？”谢云彻问道。 俞市长叹口气：“你妈妈……” “我的监护权在我外公那里，除了他没人能限制我的去处，”谢云彻淡声说道，“希望俞师长作为军人按规章条令办事。” 俞师长眉头微皱：“她毕竟是你妈妈，你不能不考虑她的感受。” 苏朵玉听着两个人的对话，突然意识到了眼前这位军官的身份——谢云彻的继父。 但是谢云彻显然并不认可对方的身份，只在对方提起即将在北城军区常驻时表情才有了微妙的变化。 之后有人过来，俞师长才离开，离开时目光还在苏朵玉身上轻轻一扫。 苏朵玉没说话，往谢云彻身后退了退。 谢云彻站在那里很久没说话，眼眸在礼堂微暗的环境中显得尤为黑沉。 直到演出开始。 苏朵玉将专注力转移到台上。 文工团接连演了好几个节目才到了池月的节目——《白毛女》。 “人家闺女有花戴，我爹钱少不能买，扯下二尺红头绳，给我扎起来~哎扎起来……” 黑色长辫子上被系上鲜艳的红头绳，和女孩上身的红衣相得益彰，娇艳无比。 苏朵玉听到身边雷鸣般的掌声，比之前的掌声都更热烈。 漂亮姑娘在阳刚的群体中总是最突出的那一朵花，池月的演出人气相当高涨。 演出结束谢幕时更是掌声不断。 苏朵玉抬头看向池月。 对方的眼神瞬间也往这边望了过来，先是惊喜和娇羞，在和苏朵玉对上眼后笑容却多出了几分僵硬。 “没想到朵玉妹妹也来了。”池月过来找他们的时候已经换成了军装，“怎么之前说没空呢？” 这话带着明显的敌意。 苏朵玉头皮也有些发麻，正琢磨应对，旁边谢云彻开口： “她从来没看过这种演出，带她见见世面，你跳的不错。” 前面的话不及最后这几个字，池月的表情瞬间缓和，脸颊浮上一抹微微的红：“谢谢云彻哥，这也是我第一次挑大梁，幸好没出差错……我哥说给我弄个简单的庆祝宴，云彻哥你能一起来吧？” 说完像是生怕谢云彻拒绝，连忙又补充道：“我小叔也会来，他没赶得及来看我演出，但是要一起来吃晚饭。” 谢云彻点了点头：“好我也去……多个人没关系吧。” 苏朵玉一点点蹭着想往外走，她已经陪谢云彻来看演出了，绝对不想再去参加什么饭局。 可还没蹭几步就被抓住了胳膊，愣是挣脱不开。 苏朵玉瞪他，后者却好似没看见。 对面池月的眼神落在谢云彻抓着苏朵玉的胳膊上，凸起的青筋隐隐可见蓬勃的力量，少女纤细白嫩的手腕隐隐被攥出一点红。 池月心里微微发紧。 这好像是她见过谢云彻第一次和一个姑娘有这样的肢体接触。 在池月晦暗的眼神中，苏朵玉被迫跟着一起前往饭店。 “凉拌鸡丝、番茄肉片还有……尽快上菜。” 点餐的池华正在交代服务生，见到妹妹立刻扬起笑容挥手，在看到苏朵玉这个“不速之客”后同样蹙起眉头。 第二十章 席小舅的奇怪询问 苏朵玉坐在桌子前根本不敢把眼神往旁边飘，已经能感觉到扎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眼下其他人还没来，目光不善的池华忍不住开口：“彻哥，今天是为了庆祝月月第一次挑大梁表演成功，你带不熟的人一起来是不是不太合适？” 今天他们是做了一些准备，等着吃完饭其他人散场正好池月可以邀请谢云彻一起散散步说说话增进感情，这突然多出个莫名其妙的人算怎么回事！ 因为刘森婚礼上的事，池华对这个不知轻重的苏朵玉就没什么好印象，他还安慰池月，谢云彻在婚礼上为对方说话只是为了谢家。 可怎么谢云彻会带着苏朵玉来看表演，这根本不是谢云彻的作风！ 谢云彻淡淡瞥了一眼池华：“她的饭钱我来出。” 池华瞪大眼睛：“你这话是打我们脸！” 根本不是钱的事儿！ “哥，朵玉妹妹只是来吃个饭而已，你不要这样了……”池月见谢云彻脸色有些冷淡，连忙拽拽自家哥哥的袖子。 池华看看池月又看看苏朵玉，忍不住想要对谢云彻问个清楚，对方总不能真喜欢上一个乡下丫头吧。 他妹妹哪里配不上他了！ “彻哥……” “来晚了来晚了，菜都定了吗？”一道有些浑厚的声音。 苏朵玉看过去就见到位中年男士，和池华一样的招风耳，五官也很相似。 站在池父身后的是个稍微年轻一些的男人，同样身着军装身姿挺拔，瞳孔黝黑锋芒毕露，右脸上卧着一指长的伤疤，影响了那份俊美，反而多了几分野性。 “爸爸，小舅！”池月欢喜道。 谢云彻站起身：“池伯父，席叔。” 苏朵玉也跟着站起来，悄悄打量那位那人两眼，想要知道这位席小舅有什么地方让谢云彻这么在意？ “好久不见，阿彻。”席明川伸出手拍拍谢云彻的肩膀，眼神中带着几分欣赏的笑意，“听说你终于说服顾首长了？” 谢云彻眼神坚毅：“是，我外公不会再阻止我。” 席明川眼神中似乎带着几分深意。 “明川，咱们坐下慢慢说话吧。”池父说道。 席明川坐下，目光环顾一圈，自然而然落在唯一一个不认识的人身上。 被对方暗深的目光注视，苏朵玉有些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席明川：“这位是？” “是我外公的新孙女，苏朵玉。” 谢云彻的介绍让席明川瞬间了然，只是目光却一直落在苏朵玉身上，眼神中似乎带着几分怔然。 苏朵玉不明所以，只能礼貌地打声招呼。 池父看出了他的异样，笑道：“怎么了明川？” 席明川回过神，问苏朵玉：“你……之前是在什么地方长大的？你爸妈是什么人？” 他这么问让桌前的人都有些奇怪。 苏朵玉更是满头雾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样算得上是冒昧的问题。 “席叔叔，她家在南庄村，她爸妈都在那里。”谢云彻替苏朵玉回答。 可席明川一时间竟然有些刨根问底：“你爸妈都是南庄村的人？” 苏朵玉也没什么可避讳的，直接回答：“是，他们都是南庄村的人。” 苏朵玉不想随便说自己有后妈的事情，隐晦地遮掩了过去。 “小舅，你这样问来问去都把人家吓到了。”池月不喜欢自己小舅将目光放在苏朵玉身边，连忙开口转移话题，“你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晚啊，都没看到我的演出！你明明答应要看的！” 席明川听到这话才转过身拍拍池月的胳膊算是安抚，笑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色的盒子递给她：“办事耽搁了，这算小舅给你赔罪，外加庆祝。” 苏朵玉看着池月打开盒子，满心欢喜地将里面的纯金手链取出来戴在胳膊上娇俏地晃了晃。 池月真是个幸福的小公主。 池父口气无奈：“有这钱你还不多存着，总是给他们买这买那，你姐还盼着你娶妻……” 话没说完就被席明川转移了话题：“姐夫，这鸡丁炒的挺入味，你尝尝……” 之后从他们的交谈中苏朵玉才知道这位席小舅赫然军功累累，脸上的疤痕都是英武的见证。 只可惜至今尚未成家。 谢云彻对他在意的原因大概就是想要追随对方，席明川也同样想要让谢云彻成为自己的部下。 “我这边接到上头指令，这一两年要着手组建一个特殊部队……我很看好你，但是吃苦受罪肯定免不了。”席明川提醒谢云彻，“你趁当兵之前好好想想到底要不要跟着我。” 池家兄妹都看向谢云彻，他们也是才知道谢云彻要去当兵没多久，池月自然是盼着谢云彻能给席明川当部下。 谢云彻毫不迟疑：“我要跟随您。” 字字珠玑落地有声，黑眸中满是坚定地向往。 饭局散场，席明川让谢云彻等待他的安排才离开，和池父一起坐汽车离开时，苏朵玉感受到对方再次落在自己身上的奇怪眼神。 有些莫名其妙。 “阿彻哥，你能不能陪我一起走走啊？”池月走到谢云彻身边，眼神里满是期待和娇羞。 谢云彻看了一眼苏朵玉，拒绝道：“我要送她回家……” “我来送我来送！”池华道：“彻哥，你陪月月走走吧，我保证送苏朵玉安全回顾家！” 谢云彻拒绝：“我带她来的，自然也要我送她回去，你送池月就可以了。” 说着谢云彻就示意苏朵玉坐上车。 兄妹俩被留在饭店门口。 池月眼圈泛红，紧紧咬着下唇，满脸伤心委屈。 “月月你别难过，彻哥不会对那个苏朵玉有意思的，他又不瞎！你不比她强千百倍！”池华连忙安慰妹妹，“而且彻哥马上就要进部队，以后就是小舅的部下，小舅最疼你，到时候彻哥还能不听自己首长的安排？” 军人的婚姻都是要打报告的，到时候就不是谢云彻想和谁在一起就和谁在一起了。 如果席明川让谢云彻和池月结婚，谢云彻还能坚持不从？ 池月却摇头：“彻哥不是那种随人安排的性子。” 池华：“月月……” 池月看着人群中消散的自行车影子。 最好的方式就是杜绝一切可能会让谢云彻喜欢的人，让他身边只有她一个人可选。 其他人都不配。 苏朵玉…… “哥，找人去查一下南庄村那边。” 第二十一章 谢云彻母亲的警告 “席叔叔好像对你很在意，你们确定不认识？” 回去的路上两个人没骑车，谢云彻推着自行车边问道。 苏朵玉一顿，缓缓摇头。 “那也许是他认错人了。”谢云彻说道，“席叔叔之前一直在其他军区，近期才被调来北城军区担任第三师师长。” 苏朵玉点头。 她确实不认识席明川，如果不是这辈子换她跟奶奶一起来军区，那种人永远都不可能出现在她的生命中。 “师长那不就是和那个俞……”苏朵玉嗓子哽了一下话头顿时停住，轻轻瞥了一眼谢云彻的脸色。 谢云彻没有生气的样子，表情很平静：“俞立海是她现在的丈夫。” 苏朵玉哦了一声。 从某方面来说顾婧也是很厉害，毕竟年轻漂亮，丈夫去世还能再嫁军官，那位俞师长看起来对顾婧这个妻子也很不错。 想想也奇怪，顾婧再嫁，谢家老两口倒是情绪挺稳定，谢奶奶还能要求顾婧到家里吃饭，反倒是顾家这边都对顾婧这么抗拒。 也许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内情。 不过苏朵玉也没有什么好奇心，反正这些事情都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两个人各怀心事地回到顾家，门口却再次出现了之前见过的黑色汽车。 苏朵玉第一时间感受到了身边人骤然凝起来的冷意。 这次客厅里不只是有顾婧，还有那位俞师长，以及一位年轻漂亮的姑娘，那姑娘一头黑发柔顺地披在身后，耳边的泪痣平添一份独有的魅力。 漂亮又高贵，身上的衣服料子看上去都价值不菲，不像是这个时间华国能买到的东西。 苏朵玉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那姑娘也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回以笑容。 顾婧拉着苏诗颖走到谢云彻身边：“阿彻，这是你俞叔叔的远方侄女，苏诗颖，你们年纪相仿可以多聊聊天。” 这是相亲呢？ 苏朵玉在旁边宛如吃瓜群众，默默走到同样满脸惊奇的顾桐身边。 顾桐低声说道：“爷爷一直没给什么好脸色，姑姑是一厢情愿……” 苏朵玉又认真看看苏诗颖，对方看起来成熟大方，和谢云彻站在一起还挺般配的呢。 可惜谢云彻丝毫不懂怜香惜玉。 “和陌生人没什么好聊的，”谢云彻声音平淡如水，“我累了，回房间休息。” 完全无视了苏诗颖伸出来的手，谢云彻径直上楼。 顾婧脸都绿了，根本没想到儿子如此不给面子。 “阿彻……” 俞立海连忙拦住妻子：“阿彻累了就让他先休息吧。” 顾老爷子也不意外孙的冷漠，哼了一声站起身：“我也累了，你们自便。” 相当不给女儿和这个女婿面子。 俞立海对自己过去的老首长兼现在的岳父不敢有丝毫异议，恭敬地站起身目送人离开。 苏朵玉看着客厅里的人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天啊，她刚才应该先逃走的，这场面真是尴尬。 正准备悄悄离开，却听到顾婧的话：“你和阿彻为什么会一起去看文工团演出？” 顾婧一改面对儿子时的愧疚和几分讨好，看着苏朵玉的眼神多了几分锋利的审问意味。 看样子顾婧应该是从俞立海那里知道她和谢云彻去看演出的事。 算真实年纪苏朵玉虽然比不上顾婧，却也不是真的十几岁小姑娘，不会被顾婧的眼神吓到，礼貌回答： “我没看过演出，彻哥受邀要去就说带我一起。” 这也是之前用来搪塞池家兄妹的说法。 只是这话在顾婧这里却不好过关。 哪怕顾婧这些年不在大院，她也知道儿子的一举一动。 谢云彻性子冷淡，也就对顾家几个表弟还有几分兄弟情，从来没有和大院里其他姑娘走得近过。 池家姑娘对自家儿子的一往情深顾婧很清楚，但是她知道谢云彻并不喜欢池月，她也懒得管。 可眼前这个继母带来的孙女儿却让顾婧心里平白生出不安。 她不喜欢这个苏朵玉。 “我想跟你说几句话，跟我出来一趟。” 顾婧不容反对地往外走。 苏朵玉心里轻叹，脚步还是跟了上去，对方不管如何也算是她的长辈。 顾婧带着苏朵玉来到后院，目光却在看到后院失踪的花圃后瞪大了眼睛。 “那些花呢！” 苏朵玉看了一眼，花圃的形状还在，但是现在一朵花都没有。 此刻种的都是白菜和大葱。 之前她奶奶接过经济权之后随口提出了要将这片荒废的花圃改成菜地，顾老爷子立刻就答应了。 这些菜是苏朵玉买来和她奶奶一起种下的。 苏朵玉解释：“那些花……”枯萎很久了。 “呵，你们祖孙俩真是好本事啊！”顾婧的声音带出了几分尖锐，其中夹杂着厌恶，“你奶奶趁虚而入带着你这个拖油瓶来享受荣华富贵，居然连我母亲的花圃都敢拆！脸皮可真是厚！” 顾婧大约没怎么骂过人，说出的字眼都不算脏，却十分不中听，也很让人难堪。 苏朵玉面色冷淡下来：“请您收回说出的话。” 她的瞳孔极黑，翻涌着的怒气在其中酝酿。 顾婧冷嗤一声：“你们祖孙不就是想要顾家的钱吗，做出这种事情还不让人说？” “我敬您是长辈，”苏朵玉攥了攥拳头，眼神激荡，“我奶奶嫁给顾爷爷是光明正大的，她不是第三者，也不是什么趁虚而入，是顾爷爷想要和我奶奶结婚，我们也没有想要顾家的钱。您如果有什么不满应该去和顾爷爷说，而不是随意指责污蔑！” 顾婧听到这话却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当初她和两个弟弟都不同意父亲续娶，可顾老爷子一意孤行，甚至瞒着他们连结婚证和户口都办妥了，让他们想反对都晚了。 最后被迫咬牙认下这个继母，当然也只是名义上的，他们兄妹三人永远都不会喊对方一声母亲。 现在见到被毁坏的自己亲生母亲最喜欢的花圃，顾婧怎么能不生气。 不承认的继母蛊惑了自己父亲，眼前这个小丫头还存心勾引她儿子。 关键是这么厉害的丫头，说不定真有可能勾得她那个冷面儿子动心！ 她顾婧绝对不允许！ 只有苏诗颖那样出身非凡的姑娘才配得上她儿子！ 顾婧眼睛微眯，眸中闪过威胁：“我以阿彻母亲的身份警告你，不许你接近阿彻一步，否则我会让你付出想象不到的代价！” 第二十二章 记住你说的话 这警告落在苏朵玉耳中只觉得莫名其妙。 苏朵玉左耳进右耳出也不在乎，可对方那鄙夷蔑视的眼神让人非常不舒服。 这位高高在上的师长夫人顾婧对她和她奶奶没有一丝一毫的尊重。 苏朵玉不是真的年轻小姑娘，更不是随便人欺辱的软包子。 “俞夫人，您的话对谢云彻又能有多重要？” 一个“俞夫人”的称呼瞬间戳中顾婧的痛脚，脸上青白一片。 顾婧嘴唇微微发颤，端庄体面的仪态出现一丝崩裂。 苏朵玉蹲下来，手指轻轻弹走白菜叶上缓缓爬动的瓢虫： “这菜如果不好好护在自己眼皮底下，那就管不住了。” 孩子也是一样。 她这话在提醒顾婧，显然顾婧却丝毫没往心里去。 顾婧越看苏朵玉就越觉得厌恶，尤其是对方居然还知道了她的“过去”，她愤恨地咬牙：“如果你想好好留在顾家就按照我的话去做，否则捏死你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苏朵玉站起身，在心里将顾婧和纸老虎默默划上等号。 懒得和对方再争执，苏朵玉缓缓道：“放心吧俞夫人，您儿子眼高于顶，我看他日后孤独终老的可能比较大。” 心机深沉，阴晴不定的谢云彻，谁嫁给他才是受虐。 苏朵玉没有这个癖好。 顾婧瞪大眼，刚想张口骂苏朵玉不识好歹，就听到了丈夫喊她的声音，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苏朵玉看着她的背影缓缓摇了摇头。 “我都不知道原来你还会算命。” 冷冷的男声从高处传来。 苏朵玉抬起头，目光对上二楼露台。 谢云彻斜靠在栏杆上，碎发轻摆，微风吹鼓了他的白色短袖衬衫，身形修长俊美，橙红色夕阳在他身后沦为乏味的陪衬。 微垂的眼皮半遮住眼角锐利的锋芒，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冷淡。 苏朵玉喉咙微微收紧。 这是她第几次不小心在对方背后说坏话了？ 上次她说谢云彻是花架子，这次说他孤独终老……听起来很像诅咒。 饶是苏朵玉话赶话才说出来，也不免有些心虚，勉强扬起一抹讨好的笑容： “就是随口一说……彻哥这么厉害，将来肯定能娶上最漂亮贤惠的媳妇！” 露台上谢云彻发出一声不容忽视的冷笑。 苏朵玉听到这动静瞬间像只炸毛的猫，浑身都绷紧了：“我保证！肯定会的！” “你保证？” “嗯嗯。”苏朵玉胡乱点头。 谢云彻居高临下的目光将苏朵玉从头扫到脚：“那就记住你的话。” 苏朵玉强颜欢笑。 顾婧夫妻准备离开，谢云彻竟然又下了楼。 顾婧大喜：“阿彻，你和诗颖……” “我马上入伍，不需要外人包办婚姻，”谢云彻直截了当开口，“好好照顾自己的孩子吧。” 顾婧眼神闪过一抹伤痛：“阿彻，你也是我的孩子……” 谢云彻冷淡地收回视线。 从头到尾都没有得到任何热情对待的苏诗颖却是一点都不生气，反而笑着对谢云彻道：“我相信我们还会再见面。” 苏朵玉挺佩服对方忍不住感叹了一句，却听到顾桐嘀咕道：“她家里是开医药公司的，很牛的。” “医药公司？” “对啊，叫瑞安药业。” 苏朵玉惊讶地瞪大双眼。 上辈子她被查出血液病之后医生开的临时抑制药物生产方就是瑞安药业，没想到苏诗颖居然是这家药业公司的大小姐！ 这么看来顾婧对谢云彻确实很上心。 苏朵玉有些遗憾。 她这辈子或许还会用到瑞安药业的药物，早知道刚才应该和对方多聊一聊。 “眼珠子快掉出来了。” 谢云彻凉凉的眼神扫过来。 苏朵玉忙收回视线：“她很厉害啊。” 谢云彻似乎并不这么认为：“家里厉害而已。” 苏朵玉摇摇头。 她现在想起来，她死的那年关于瑞安药业的事情上过报纸，提到瑞安药业董事长猝死，长女力挽狂澜稳定公司。 应该就是苏诗颖。 对方不是一般厉害。 谢云彻微微蹙眉，回想起苏朵玉刚进家门见到苏诗颖就一副惊艳的模样。 怎么，顾婧介绍的相亲人选，她还看上了？ 这荒谬的想法苏朵玉全然不知，正和顾桐滔滔不绝地议论起瑞安药业的厉害之处，连谢云彻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 谢云彻去书房见顾老爷子。 “你怕俞立海阻挠你？”顾老爷子抬起头。 谢云彻说道：“我和席叔叔说过了，他也会在暗中帮我留意申请书的去向。” 入伍申请书是递上去了，可在收到确实的入伍通知之前谢云彻都放心不了。 顾老爷子听到席明川苍劲的瞳孔骤然缩紧。 “你准备跟着他？” 谢云彻看了看自家外公的脸色，小心道：“还没有决定，只是有这样的意向。” 顾老爷子肩膀微微晃了晃。 他知道席明川很厉害，在他同龄那一代里无人能出其右，可越厉害就代表要承担的责任就越重。 顾老爷子以为谢云彻即使当了兵也未必就会遭受多大的风险，他甚至可以偷偷跟人打招呼确保外孙的安全。 可如果到了席明川手下，那就不是他能够得着的地方。 顾老爷子嘴唇抖了抖，最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还是谢云彻道：“外公您放心，我会好好保证自己的安全，不管什么时候都会先保命。” 想要做更多的事情首先确保自己的命足够长，谢云彻会吸取自己父亲英年早逝的教训。 他的路和父亲谢平林不会完全一样。 顾老爷子叹口气无话可说，只能像个孩子一样闷闷地挥手：“随便你吧，我这么老了还能管得着你嘛！” 谢云彻哭笑不得，只能无奈地喊了一声外公，转而说起了顾婧在后院对着苏朵玉发火的事情。 “呵！她还有脸说！”顾老爷子怒不可遏。 家里之前全是光棍汉，除了死去的顾老太太，谁有闲工夫去伺候那些娇贵的花草。 当年顾老爷子就想种菜，被亡妻嫌弃才气愤地放弃了那块儿地，所以后来苏老太太一提议他立刻就答应了。 种菜有什么不好！绿油油的能看又能吃！ 顾婧自己身为女儿都没来看过那花圃几回，倒敢把责任推到苏老太太她们祖孙俩头上！ 真是气死人！ 如果不是顾婧已经走了，顾老爷子非拿拐杖去敲这个女儿的头。 “小朵受委屈了啊，”顾老爷子叹道，“得好好补偿补偿人家小姑娘。” 第二十三章 她没把自己当顾家人 新孙女儿在自己不争气的女儿面前受了委屈，顾老爷子的补偿是真心诚意，谢云彻提出建议，给苏朵玉买一块手表。 他们顾家兄弟人人手上都不缺的东西，只有小姑娘胳膊上光秃秃的。 顾老爷子很赞同，准备亲自带着小姑娘去商店。 “您去不合适，她肯定不要。”谢云彻说道。 顾老爷子恍然：“那让你苏奶奶带她去……” “我可以带她去。”谢云彻微微垂眸，声音很淡，仿佛只是随口附和。 顾老爷子下意识点头，突然又抬起头，目光怪异地在他脸上一扫。 这外孙什么时候这么热情了？ “你该不会真的……” 顾老爷子眯起眼睛目光忍不住有几分惊疑。 顾婧对苏朵玉那么有敌意，难道真是看出什么了？ 不能吧。 苏朵玉可是才来没几天。 “您想多了。”谢云彻平静回视，“只是事情因我而起。” 顾老爷子也觉得自己的想法怎么能和顾婧一样荒谬，忍不住好笑地摇了摇头。 站起身拍拍外孙的肩膀：“不管怎么说你们要好好相处，别因为你妈的话就生出什么矛盾，你们是兄妹，将来我和你苏奶奶走在前头，小朵还要靠你们。” 顾老爷子的话既是提醒也是暗示。 “我知道。” 谢云彻微微垂下眼，让人看不清眼里的情绪流转。 苏朵玉听到谢云彻的话奇怪地抬起头。 “买手表？为什么？” 谢云彻靠在门框上单手插兜，右手扬了扬手中的一叠工业券还有钱：“外公要送给你的。” 苏朵玉皱眉。 一块手表上百元，无功不受禄，她怎么可能要顾老爷子送她这么贵重的东西。 “他知道了我妈说的那些话，觉得委屈了你。”谢云彻解释。 苏朵玉依然不想要，摇摇头：“我不需要手表，谢谢顾爷爷的好意，你还回去吧。” 谢云彻一愣：“不要手表还是不要补偿？” 苏朵玉不是和顾祥打赌的时候特地指定了手表吗？ 怎么会不需要？ 苏朵玉翻了翻手中的书页，头都没怎么抬：“都不需要。” 苏朵玉坐在椅子上，刚刚洗过的头发还带着一点淡淡的茉莉香气，睫毛低垂，红色夕光从她身后晕染开来，衬得她和整个房间格格不入。 谢云彻微微蹙眉。 他好像意识到了一点东西。 从苏朵玉进到顾家，主动做家务，提出交生活费，攒钱…… 她从来没有把自己当成真正的顾家人。 她甚至很少喊他们哥哥，这点可能也有双胞胎敌意太重的缘故。 苏朵玉来到顾家，好像一个寄住或者借宿的人。 随时就会离开。 谢云彻心脏好像突然被轻轻抓了一下。 这种感觉不太舒服。 “你忍心拒绝一个老人家的好意？”谢云彻再度开口，“或者我告诉外公，你其实没把他当爷爷，所以不要他的东西。” 苏朵玉陡然抬起头，杏眼微瞪，双腿下意识向后缩了缩。 这是被说中的表现。 谢云彻确认自己的猜测：“你可以不把他当你亲爷爷，但是苏奶奶会高兴你这么想吗？” 苏朵玉抿了抿唇：“只是一块手表……” 拒绝一块手表有这么严重？ “是啊，只是一块手表你都不肯要。”谢云彻慢慢说道。 苏朵玉一时有些无语。 她没想过还有谢云彻这样强行送东西的——应该是顾爷爷交代的任务。 “如果我现在收下手表，等开学我打赌赢了，岂不是有两块手表了。”苏朵玉歪了歪头说道。 谢云彻难得勾了勾嘴角：“就这么自信？” 苏朵玉点头。 谢云彻无所谓道：“多的就卖掉。”　　　蠢弟弟不配戴他送的手表。 苏朵玉嘴角微微抽了抽：“你还真是一点不心疼。” 不过她也看出来了，谢云彻大概率不相信她能赢。 也不认为她会拥有两块手表。 看样子现在这块她非收下不可了。 “这些工业券本来也是我妈拿来的，钱也是，你拿着可以心安理得。”谢云彻补了两句。 虽然自从再婚就不受顾老爷子待见，可顾婧不能真当一个不孝顺的女儿，她之前跟俞立海在外地军区驻扎时经常会寄一些钱和票券来，这些东西顾老爷子一直都没动。 听到这话苏朵玉才真正动心。 也罢，一块手表，就当是她的精神……精神损失费了。 谁让顾婧平白无故将她当成妄图攀附谢云彻的“癞ha蟆”。 “我跟你一起去商店？”谢云彻道。 “后天吧。” “明天没空？” “嗯。” 苏朵玉点头，她还有重要的事。 翌日，苏朵玉吃完早饭就匆忙出了门，直接拐进北安街，各种早餐摊位的香气扑鼻而来。 “茶叶蛋，新鲜茶叶蛋哦……” 远远地听到叫卖声，苏朵玉一眼就看到了街口的陈燕，面前放着一个不锈钢盆子，里面正是热气腾腾的茶叶蛋。 陈燕一边叫卖一边给客人装鸡蛋，动作干净利落。 “陈燕姐。”苏朵玉走过去，盆子里已经不剩几个茶叶蛋了，黑褐色的卤汁上飘着零星的碎茶叶末。 看到苏朵玉陈燕眼前一亮：“你来的正好，我这就卖完了，姐请你吃早饭啊！” 苏朵玉弄的茶叶蛋配方味道极香，很多客人闻着味道就来了，陈燕还按照苏朵玉教的，将一个茶叶蛋分成小块让人试吃，基本试完都买了。 她来的时间不早，占的位置也不好，却卖的很快。 这都是托了苏朵玉的福，陈燕感激不尽。 苏朵玉帮着陈燕收了尾，告诉她自己已经吃过饭了，可陈燕还是坚持给苏朵玉买了一个肉馅饼，让苏朵玉哭笑不得。 其实陈燕也有自己的打算。 两个人骑着自行车前往长柳村，路上陈燕说起想要长期卖茶叶蛋，今天实在是吃到甜头了，她想要从苏朵玉手里把配方买下来。 没听见苏朵玉说话，陈燕连忙道：“我不是想要独占的意思……” 她的脸被迎面打来的风吹得发红，磕磕巴巴地解释。 苏朵玉摇头：“不是我不想要给你配方，陈燕姐，现在还不是时候，你卖一次茶叶蛋还好，多了很危险。” 现在处于经济形势交替的时候，她知道经济即将迎来大改革，可别人不知道。 “偶尔这样一次还可以，次数多了，保不准会被谁举报。” 毕竟黑市和摆摊现在都还属于擦边行为。 陈燕毕竟还多了一层军属身份。 第二十四章 这孩子不是亲生的 “要是没嫁给刘森就好了。” 陈燕眼神明显失望，心中生出无限后悔。 苏朵玉能看出来陈燕和刘森的婚姻关系并不和谐，劝说道：“燕姐，既然已经结婚了就不要想太多，你再等一段时间，到时候会有很多机会。” 陈燕强打精神谢谢苏朵玉的安慰。 两个人到了长柳村村口，一条河将柳树林分成两半，河水中一层绿色浮萍，偶尔掠过几声蛙鸣。 “我还没问你呢，你想要来这里做什么呀？”陈燕突然想起来，“是找什么亲戚朋友吗？” 苏朵玉斟酌道：“我想……” “小崽子你敢跑！看我抓住你打折你的腿！” 一道凶恶的斥喊声破空而出，苏朵玉立刻循声看过去。 半人高的孩子赤脚跑在地上，脚上全是石块扎出来的血痕，身上衣服满是补丁和破洞，唇色苍白眼神惊恐。 他身后是一个面容凶恶的中年男人，手里拎着一根扫把。 眼看着就要被追上，男孩神色中满是绝望，似乎下定了决心，在河边纵身一跃。 男孩跳下去的瞬间闭上了双眼，等待他的却不是冰凉呛人的河水，胳膊被一股力死死拽住。 他睁开眼，瞬间胳膊抬起头，视线中出现一张话本上仙女一般漂亮的脸，对方温软手掌的热意从胳膊传到他赤裸的脚趾。 他呆愣愣地看着对方。 “快，抓住我的胳膊！” 苏朵玉虽然是成年人，力气却不大，如果不是这孩子过分消瘦，她实在很难抓住对方。 真是万幸！ 陈燕刚才只感觉身边掠过一道风，回过神来苏朵玉已经趴在了河边紧紧拽着孩子的胳膊，连忙扔下自行车跑过去。 在陈燕的帮助下，苏朵玉将孩子拉上河边。 “你个兔崽子还想跳河呢！怎么不淹死你！” 两个人刚缓过神，那男人已经冲过来，一巴掌狠狠甩到了孩子脸上。 陈燕惊呆了：“财叔，您这是干什么呢！” 她才反应过来眼前的父子是她族里的远房表叔陈进财和他儿子陈尧。 陈燕也知道陈进财平时对这个儿子就非打即骂的，却没想到居然到了逼人跳河的地步！ 简直匪夷所思！ “小兔崽子不听话，偷吃他弟的鸡蛋，我今天非好好教训他！” 陈进财还要动手。 苏朵玉上前挡在陈尧面前，声音和眼神一样冰冷：“就算你是他爸也没资格这样虐待孩子！你是在家暴！” “你算什么东西敢管我们家的事！”陈进财皱着眉头，伸出胳膊就要挥开苏朵玉。 苏朵玉顾不得别的，捡起一根树枝直接就往陈进财身上打。 她只知道现在要保护好那个被打翻在地上的可怜孩子！ 陈燕连忙上前抓住陈进财的胳膊：“财叔，就一个鸡蛋不至于这样！阿尧这么瘦本来就该多吃点鸡蛋补一补。” “他就是个馋嘴玩意儿！这是我们家自己的事儿！我是他爸，我怎么教孩子轮不到你们管！” “偷来的孩子，你敢配说自己是他爸？” 苏朵玉的声音冷冷想起。 陈燕愣住：“什么？” 偷来的？ 陈燕瞪大眼睛转头看着陈进财，后者同样目瞪口呆。 苏朵玉弯腰将陈尧从地上扶起来，看着陈进财的眼神如同看着一个罪犯。 “从现在起你没有资格管教这个孩子！” 陈燕简直懵了，她都不知道这回事儿。 不过仔细想想，她这表叔好像就是结婚了好几年都没孩子，有一天突然家里就多出一个孩子。 当时她年纪小不懂这些，现在想想那时候她从来没见过她表婶大过肚子，后来没多久她表婶又生了一个儿子。 如果陈尧真是被偷来的，难怪从陈进财的小孩子出生之后才经常打骂陈尧，动不动就是棍棒伺候。 那时候村里人还很隐晦地感叹过。 竟然是这样的吗！ 陈进财胳膊抖动眼神飘忽：“你胡说什么！他是我的亲儿子！” 苏朵玉感受到自己手掌下的消瘦肩膀微微颤抖，低头柔声问道：“他是不是你亲爸，你自己知道吧？” 陈尧看了她一眼，转头在陈进财警告的眼神中咬紧嘴唇，颤抖着吐出几个字： “不、不是，他不是！” 后面的声音几乎是喊出来的。 不只是他们几个，附近路过的长柳村的村民也都围了过来。 “陈尧不是陈进财亲生的？真的假的啊？” “哎呀，这其实都知道的啊，陈进财媳妇当年肚子都没大过，直接抱回来的。” “难怪家里的活都给陈尧干，还不让他吃饭，动不动关门外，敢情不是亲生的！” “这是哪里弄来的孩子？偷来的还是拐来的？” 很多常年没孩子的夫妻其实经常会收养别人家的孩子，这叫带福，被收养的孩子如果有兄弟姐妹的命，这夫妻就能顺利生下孩子。 只是有了亲生的难保偏心。 可是将孩子逼到跳河…… 众人的目光落在陈尧身上，脖子上淤青发紫，胳膊上的圆疤明显是烟头烫的，还有很多干活的划痕和烫伤。 陈进财家也不算很穷，陈进财的衣服算不上多新起码没有补丁，可陈尧呢？ 这衣服前后全都是补丁，而且针脚粗糙，显然不可能是能做出虎头鞋虎头帽给小儿子的陈进财媳妇补的。 只能是这孩子自己。 这孩子过得确实可怜，长柳村之前也不是没人劝过，只是管不了别人家的事。 没想到陈进财和陈尧不是亲父子的事儿今天居然叫一个外人给捅破了！ 匆匆赶来的陈进财的媳妇牛小梅，见众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肚子上脸色煞白。 “你们别胡说，陈尧就是我们夫妻亲生的……”牛小梅还想强辩。 苏朵玉紧紧攥着陈尧的胳膊，将人护在自己身后：“你们家是不是没镜子？” 这话充满讽刺和嘲笑。 有人忍不住笑，去看跟在牛小梅身边的男孩儿。 其实很多人就是凭长相猜出陈尧和陈家夫妻没关系的，陈进财和牛小梅都是皮肤黝黑，长相粗糙，可陈尧却细皮嫩肉，哪怕天天被夫妻俩赶去地里干活儿，一身皮肤也还是白得晃眼，虽然脸上也带着不少伤痕，可还是能看出漂亮俊秀的五官。 他们夫妻的小儿子却继承了他们夫妻的所有特征，皮肤黑鹰钩鼻招风耳。 陈尧这样子，鸡窝里还能长出凤凰不成？ 众人的眼神让陈进财恼羞成怒：“就算不是亲生的，也是我们养的，轮不到你们多事！小兔……陈尧，回家去！” 第二十五章 买的还是捡的 上辈子苏朵玉遇见陈尧的时候已经是对方成年之后。 那天晚上苏朵玉的包子摊位支到晚上，约好来接她的庄文庭没有来，她等不及就自己回家，却被一群地痞堵在了一条偏僻巷子里。 她交出了身上的钱，那些人却还不肯罢休，在她想要鱼死网破的时候出现的人就是陈尧。 陈尧被那群人用铁棍打得奄奄一息，这么做的原因只是因为苏朵玉之前摆摊的时候送给他两个包子。 那时候的陈尧瘦弱不堪满身伤痕，眼神里带着戾气却还残存着不能泯灭的善良。 苏朵玉将陈尧送去医院。 可她没能救回陈尧的命，陈尧营养不良加上曾经落水感染肺炎，身体早已经破败不堪。 苏朵玉无比庆幸自己来的足够及时。 虽然陈尧现在的身体依旧瘦弱，至少没有毁掉他底子的落水肺炎。 长柳村村委会里，苏朵玉将陈尧牢牢护在身边，眼神警惕。 陈燕感觉自己仿佛看到了护崽的母鸡。 长柳村村长头疼不已，只能道：“这件事情我知道了，以后我们会好好教育陈进财两口子不再虐待孩子。” 苏朵玉冷声开口：“不再虐待？他的行为已经触犯了法律，您一句话就想将他的行为抹掉？” 这种和稀泥的做法苏朵玉不接受。 “我要带着这个孩子报警，找他的亲生父母，他的人生不能折在这里！” 苏朵玉上辈子是从陈尧口中知道他不是陈家夫妻亲生的，否则也不会被虐待那么多年。 陈尧临死前最大的愿望是想要知道自己真正的亲人是谁。 这一点和苏朵玉很像。 从陈尧住院到死去，苏朵玉在庄文庭的反对下依然花了很多钱去帮陈尧登报纸播电台寻找父母。 可惜无果。 这辈子至少她先救下陈尧。 大概是自己家族的亲戚在身后给了底气，陈进财无所畏惧地抬着头： “这个兔崽子是我好心捡回来的，否则他早就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牛小梅听到这话也跟着昂起头，夫妻俩现在不否认孩子不是亲生的事实。 可他们是善人，如果没他们，陈尧根本不能活，让他干点活儿有什么大不了的，不是陈家的种难道还好意思白吃白喝？ 苏朵玉皱起眉头。 她不相信这对夫妻的话，可上辈子的陈尧亲口说自己是陈进财偷来的？难道有假？ “小姑娘你听听，他们也是好心啊，当爹妈的一时着急打孩子几下也不是什么大事，”村长说道，“这孩子也是气性太大了，平白让你误会！” “就是，我们村的孩子没有不会游泳的，这陈尧跳下去可能也是想玩水！” “外人就别多管闲事了！赶紧走吧！” “陈燕你看看你带什么乱七八糟的人来村里啊……真是当成军官太太就嘚瑟起来了啊。” 来这里的人基本都是陈家族里的，哪怕有看不惯陈进财夫妻的，此刻话里话外也还是一致对外。 苏朵玉蹙起眉头，眼神在那些人脸上一一扫过。 根本没人将陈尧的遭遇当回事。 他们也不会将陈尧的跳水当做是对命运的唯一反抗。 苏朵玉脸色有些难看。 正要开口反驳就感觉胳膊一紧，她微微侧头看到陈尧苍白的面颊，他的手指紧紧攥着她的袖子，整个人有些打颤。 原本始终一言不发的他突然开口：“我是陈进财用二百块钱买来的，他是人贩子！” 众人惊愕地看向陈尧。 “你个王八羔子乱说什么！”陈进财目眦具裂，眼球暴突。 陈进财再没文化也知道，买孩子和捡孩子不一样！ 他们不能承认孩子是买的！ 陈尧声音都是抖的：“我有证据，我是被买来的，我不想留在这里……” 不想每天天不亮就起来干活儿。 不想只能喝稀汤，吃野果子和树皮。 更不想被陈进财当做出气筒一样踢打。 他很痛，很难受。 陈尧不知道身旁的人为什么会救他，可心里的声音告诉他，这是他唯一摆脱噩梦的机会。 他想抓住。 就像对方抓住他一样。 “混账！我们好吃好喝供着你居然还养出个白眼狼来！”陈进财恶狠狠地瞪着陈尧，拳头捏得咯吱响，“这瞎话真是张嘴就来！” 牛小梅在一旁脸色也很青白，假模假样道：“阿尧，你爸喝了点酒才对你动了手，他是不对，可阿尧你也不能这么对你爸爸啊，就算不是亲生的我们也实打实养你这么多年！怎么能随便污蔑我们呢！” 牛小梅坚称他们夫妻是好心才捡回了陈尧，根本没有买卖这回事。 村长看向苏朵玉：“陈尧还小，这种不知道轻重的话也就是随口说说，进财他们夫妻应该是捡来的，绝对没有买孩子这回事！” 苏朵玉已经习惯了村长的偏向，甚至是整个长刘村的偏向。 可她今天绝对不能放弃陈尧！ 上辈子陈尧就被陈家父母百般虐待，如果苏朵玉真的信了这些胡话离开，可想而知经过这一遭陈尧会有多惨。 简直是生生将陈尧推进蛇窟！ 绝对不可能！ “报警吧，让警察来判断谁对谁错！” 苏朵玉分毫不让的模样让陈燕都无比惊讶，可心里又有种应该如此的感觉。 毕竟苏朵玉当初在她的婚礼上也是这样帮了她。 陈燕想帮苏朵玉说话，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合适，她在这些亲族里实在是人微言轻。 “这样吧，先冷静冷静，”陈燕的父亲开口，“燕子，你和你这朋友带陈尧先到咱们家歇歇，我们再商量一下这事儿。” 苏朵玉其实只想立刻将陈尧带走，可她一个人确实势单力薄，空出一点时间想一想也好。 陈尧小心地跟在苏朵玉身后，亦步亦趋，仿佛刚学会游泳的小鸭子丝毫不敢远离鸭妈妈，脸色还是苍白无神的。 “小畜生大了居然还学会咬人了！我今天就干脆打死你！” 陈进财今天本来就喝了不少酒，这会儿残留的酒意直冲脑门，随着暴怒声，一把抓起村委会墙边立着的铁锨。 男人和凶器同时冲过来。 苏朵玉在对方的阴影中下意识将陈尧护在自己身后。 预想中的剧痛没有落下。 她睁开眼，对上一张不生不熟的冷冽面孔，对方身上的军装在一群人中格外显眼。 苏朵玉惊讶地瞪圆了眼睛。 第二十六章 姐姐我保护你 “这个孩子到底是怎么来的？” 席明川看向陈进财，锋利的目光带着慑人的寒意，让农村莽汉子瞬间冷汗直流。 陈进财没了刚才的嚣张气焰，握着铁锨的胳膊软下去，口中支支吾吾：“他就是……就是我捡的……” 席明川转头看向牛小梅和她手里拉着的孩子：“说谎做假证是要坐牢的？懂吗？” 席明川上过战场，平时刻意收敛还好，一旦气场全开声音里仿佛都透出骇人的血腥气。 牛小梅没什么见识，胆子其实也小，她没打过陈尧，只是偏心亲生儿子，此刻面对席明川的质问脸色苍白无比。 最终在对方的眼神中坚持不住地哭起来：“是进财花了二百块钱买的的，那是我们全部积蓄……” 陈进财和牛小梅结婚多年没孩子，陈进财老爹那时候奄奄一息就等着见孙子，陈进财干脆买了个儿子。 谁知道后来又生了陈根，那看着陈尧这个花了他全部积蓄的孩子自然不顺眼，全当陈尧是家里的劳工和出气筒。 牛小梅抱着亲儿子哭道：“我没打过他的，也不是我买的，我不能坐牢啊……” 夫妻情比不上母子情，陈根现在才八岁。 何况陈进财以前喝醉酒耍脾气也打过她，她曾经庆幸自己生了陈根，陈进财又有了陈尧这个出气筒，她的日子才好过。 长柳村众人都沉默了，谁也不敢在席明川和几个军人面前再说什么。 陈进财作为主犯被带上了军旅车，临上车还嚷嚷着自己没犯错，他是付了钱买的孩子。 苏朵玉咬牙看着。 这种人真该千刀万剐！ “他可能会得到相应惩罚，但应该不会让你们觉得很解气。”席明川似乎看出苏朵玉的想法。 苏朵玉抿了抿唇。 她知道。 这种罪罚本来就很模糊，上辈子陈尧死后她也曾经举报过陈进财，最后对方也只是拘留几天而已。 后来她利用自己的钱财做了一些事才让陈家得到应有的惩罚，可陈家的穷困换不来陈尧的命。 现在至少可以先保住陈尧。 报仇可以慢慢来。 “上车吧。”席明川看向陈尧。 瘦弱的男孩紧紧抓着苏朵玉的胳膊，仿佛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 苏朵玉问席明川：“席师长，他会被带去哪里？” “福利院，”席明川扫了一眼陈尧，“或者找到他的亲生父母。” 苏朵玉紧紧攥住陈尧冰凉的手指。 哪怕是再过十年，被拐卖的孩子想要找到亲生父母也是难如登天，何况现在。 可送陈尧去福利院…… 陈燕留在了娘家，苏朵玉带着陈尧一起上了车，连带她骑来的自行车也被放进了后面带货厢的军旅车里。 席明川挑眉：“阿彻的自行车？” 自行车车把上的红色缎带让人无法忽视。 “是我借的。”苏朵玉忙道 席明川眉毛微动。 谢云彻的东西很少借给外人，之前他听池月抱怨池华想要借谢云彻的车都被拒绝了，没想到对这个“妹妹”这么大方。 不管陈尧的安排如何，苏朵玉在回程的路上还是衷心感谢了席明川。 没有席明川，解救陈尧不会这么顺利。 “碰巧。”席明川回答。 他带几个属下去执行任务，刚好路过长柳村，本来只是想要借些水，就听到他们在议论陈尧的事。 家暴和买卖孩子可不是小事。 席明川侧头细细打量了一下苏朵玉。 之前他见到对方就觉得有种奇怪的熟悉感，可分明他从没有见过她。 对方瞧着也只是一个漂亮的姑娘。 还是个有正义感的姑娘。 “下次不要那么莽撞，否则不一定会出什么事。”席明川禁不住提醒道。 村子里的人通常以家族群组成，外人进去不一定能讨到什么好果子吃，尤其是苏朵玉这样的小姑娘。 如果他没有及时出现，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苏朵玉看了看席明川，眼神立刻坚定起来：“我应该练练武术的！” 席明川一愣：“嗯？” 他是提醒对方不要以身犯险，怎么听这话的意思小姑娘还打算以暴制暴呢？ 他觉得有必要告诉谢云彻一声。 苏朵玉不知道席明川的想法，她只是遗憾自己没有足够强健的体魄，否则在陈进财冲过来的时候她就能将对方一脚踢开了。 不知道现在练练武术散打还来得及吗？ 她要回去问问顾爷爷。 正想着胳膊被轻轻拽了拽，阻止了她发散的思维。 陈尧黝黑的眼珠里满是决心：“姐姐，我会变厉害，我可以保护你……” 他是很厉害的。 只是这几天一直没吃饱饭身上没有力气。 苏朵玉听到这话微微一怔，随即认真告诫：“你最需要的是保护好自己。” 福利院那样的地方也不是什么好去处，不过应该不会比在陈家更差吧…… 苏朵玉只恨自己现在太年轻。 她不舍得陈尧去福利院。 “你干什么？” 陈尧感觉自己的肩膀突然被一股力气攥住，他瞪着眼睛看向席明川，眼神陡然变凶。 席明川倒是也不在意，只是捏了捏他的肩膀和胳膊：“骨头长得不错。” 陈尧甩开他的胳膊，转身往苏朵玉身边靠了靠。 苏朵玉连忙道：“阿尧，席师长帮了你，你要客气一些，快给席师长道谢！” 陈尧有些不情愿，在苏朵玉的眼神下还是冷冰冰地说了句“谢谢师长”。 席明川倒有些欣赏这样硬气的人，刚想说什么，车子突然猛地颠簸了一下。 “师长，车胎突然爆了，需要换胎。” 几个人只能先下车，暂时在路边等换胎。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只有泥土路和两边金黄的小麦，树上偶尔掠过几只叽叽喳喳的麻雀。 苏朵玉忍不住看了两眼。 咻—— 一颗石子猛地射出，伴着翅膀的扑腾声，一只麻雀瞬间落在地上。 苏朵玉惊讶地看着陈尧跑过去将麻雀捡起来，献宝一样递给苏朵玉：“姐姐喜欢这个吗？烤着吃很香。” “阿尧好厉害啊。”苏朵玉忍不住夸奖。 陈尧咧开嘴，露出一个有些孩子气又有些开心的笑。 旁边的席明川目光落在陈尧手中的弹弓上。 “再打一只吗？”席明川突然间说道。 苏朵玉一愣：“席师长？” 想吃烤麻雀吗？ 陈尧昂了昂头，话都没答直接举起弹弓。 小石子破空中带出残影。 苏朵玉看向席明川，后者此刻看着被击落的麻雀眼神多了几分审视。 好像还有点高兴？ 第二十七章 席明川图什么 到了派出所，陈尧做了笔录，登记了身份信息。 民警的说法和苏朵玉预料的一样，找到陈尧亲生父母的可能性很小。 他无精打采地靠在苏朵玉身边，紧紧抓着她的胳膊，好像在珍惜这最后的时光。 “你别怕，我一定会经常去看你的。”苏朵玉低声承诺，她刚才问了民警，陈尧大概率会被分到宁安县福利院。 陈尧眼珠微微发红，嘴唇也有些抖，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么舍不得苏朵玉，可他对这个人就是有种莫名的信任和亲近。 冥冥中好像有一种奇怪的牵引感。 苏朵玉伸出手揉了揉他有些粗糙的头发。 看到席明川出来，苏朵玉急忙上前：“席师长，能不能让民警同志通融两天，我想带他去吃饭洗澡。” 席明川看了一眼她焦虑期盼的模样，点头：“旁边就有个饭店，我带你们去。” 苏朵玉想说不用麻烦，可席明川已经迈步向前。 她只能带着陈尧跟上。 如果苏朵玉自己吃饭一碗面就可以打发，现在有席明川和陈尧在。 “一盘卤牛肉，糖醋排骨，红烧鱼，地三鲜，醋溜白菜……再来三碗手擀面。” 苏朵玉捻了捻口袋里的纸币，庆幸自己为了以防万一带了钱出来。 陈尧很瘦，那种白皮肤里隐隐透着的蜡黄一看就是营养不良。 福利院的条件也不知道会怎么样，苏朵玉只能趁着这个机会拼命给陈尧夹菜，无比希望能一顿饭就将陈尧喂胖。 明明只是个刚成年的小姑娘，眼神和动作却透着照顾人的细心和与年纪不符的慈爱。 席明川默默打量着，少年眼神里隐晦的攻击力被尽数收敛，宛如一头被降服的小狮子，享受着母狮的舔毛照料。 两个人都很有趣。 可惜菜点得在多也有吃完的时候，眼看着席明川就要放下筷子，苏朵玉忍不住再三劝说：“席师长，再多吃点吧，要不要再点两个菜？” 她怕吃完这顿饭陈尧就要被带走。 席明川制止了苏朵玉喊服务员的动作，开口道：“你很舍不得这孩子？” 苏朵玉看了一眼陈尧，对着席明川认真点头，强忍眼中的酸涩。 如果可以她甚至想要将陈尧留在自己身边，可她知道现在的自己做不到。 不只是钱的问题，她的年纪也不适合收养陈尧。 席明川看看她泛红的眼珠，眼神里多了几分认可，说道：“也有一个不需要他去福利院的办法。” 苏朵玉眼前一亮：“什么办法？” 席明川扫了一眼陈尧，对后者眼神中的戒备视若无睹：“我可以收养他，如果他愿意。” 苏朵玉惊愕地看着席明川。 席明川可是堂堂师长，听说席家在北城省会数一数二，背景极深。 就算他想收养孩子，能选择陈尧吗？ “我看他比较顺眼，”席明川转了一下茶杯说道，“我单身，收养他不需要和其他人商量。” 他收养的条件足够，即使不够他也有的是办法，如果陈尧被他收养，几年内苏朵玉都可以见到陈尧。 苏朵玉万万想不到天上还能掉下这样的馅饼，面色控制不住的激动。 相比上辈子的陈尧，这辈子能有个师长父亲简直是天上地下的区别。 “我不要。” 陈尧突然间开口，口气十分坚决。 苏朵玉惊愕：“阿尧？” 陈尧嘴唇抿成了一条线，在两个人的注视中开口：“除非让我留在这里，我不想跟陌生人去陌生的地方。” 苏朵玉一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席明川家在北城省会，如果收养了陈尧，陈尧去了省城，短时间内苏朵玉的确很难见到陈尧，她要上的北城大学不在省城，就在宁安县。 大学毕业之前苏朵玉都不会离开这里。 可陈尧如果被席明川收养未来肯定前途无限。 苏朵玉心里组织着措辞想要劝说陈尧不要放弃这样的机会，这关系到他的未来。 席明川却笑了一下：“我最近几年内大概率不会离开这里，至于之后……等你成年没人管得了你去哪里。” 这真是个极好的条件。 陈尧现在10岁，几年后十四五岁，再到成年就没有几年了。 这样好的条件让人无法拒绝。 “阿尧，如果被席师长收养你就不用去福利院了！”苏朵玉苦口婆心地认真劝说，“这几年我们还可以经常见到。” 陈尧俊秀的眉头皱在一起，期间眼神往席明川身上瞥了几次。 最终在苏朵玉殷切期盼的眼神中小幅度点了点头。 苏朵玉激动地抱了抱陈尧，声音微微发抖：“太好了，太好了阿尧……” 因为这场意外之喜，结账掏钱的时候苏朵玉都无比开心。 可她的钱没有派上用场。 “没有让小辈请吃饭的道理，何况，他马上就是我儿子了。”席明川理所当然道。 苏朵玉只能道谢。 吃完饭，三个人一起回军区家属院。 席明川刚来宁安没多久，没让军区安排家属楼，他同意陈尧先跟着苏朵玉住在顾家。 席明川去顾家的时候还带了礼物，顾老爷子当然没有不同意的，还夸奖了苏朵玉救人的果敢。 席明川还有公务要处理，今天遇见苏朵玉和陈尧本来就是意外，打过招呼就要先离开。 “阿尧，快去送送席师长！” 苏朵玉催促地了一把陈尧的后背。 这孩子要赶紧和未来的父亲培养培养感情呀。 陈尧不情不愿地送席明川出门，脸上的僵笑在出门后瞬间消失。 他看着席明川的眼神依然戒备警惕。 席明川勾起嘴角：“这么凶……我也算是你的救命恩人吧，怎么和她的待遇差这么多。” 陈尧冷哼一声。 根本不一样。 苏姐姐看他的眼神只有纯净的怜爱，对他无所图，可眼前这个人…… “你想要做什么？” 被买卖的孩子过早地体会过人情冷暖，陈尧不相信席明川这样的人会这么善心大发收养自己。 他自己身上肯定有什么能被眼前这人看上。 这一点陈尧其实很高兴，可他想知道是什么，要知道自己能不能付得起这个代价。 陈尧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席明川。 席明川倒是欣慰对方的敏感，伸出手捏了一下他的肩膀。 “放心，是你有的，而且能给出来的东西。” 第二十八章 管好你自己吧 苏朵玉从厨房倒了水就看到靠在厨房门边的谢云彻，一脸的审视与打量。 “怎么了？”苏朵玉不明所以。 谢云彻看着她：“你和席叔叔怎么碰到了一起？” 苏朵玉淡定地重复了一遍自己之前说过的，就是偶然碰见的。 “那你去长柳村做什么？苏家在那边好像也没有什么亲戚在。” 苏朵玉喉咙微哽，微微抬起下巴，口气不善：“你这是在审问我吗？” 谢云彻凭什么像犯人一样把她堵在这里问东问西，连顾老爷子都没问这么多。 “席叔叔看着年轻，却比你大很多。”谢云彻看着她说道。 苏朵玉一怔，片刻后才反应过来这话里的意思，心脏瞬间如遭擂鼓。 她一时间忘了说话，谢云彻向前一步靠近，微微俯身低头，呼吸发暖口气却带着一丝冷意： “席家不是你能够得上的地方，小心引火烧身。” 苏朵玉不怒反笑。 谢云彻这是以为自己蓄意接近席明川呢，以及陈尧的事情可能在对方心里也是她故意为之。 她都不知道该感叹谢云彻的敏锐还是该高兴对方对自己的“高估”。 “席家这么不好，你还想要跟着席师长，不奇怪吗？”苏朵玉故意道，“我和席师长有这样的缘分，难道不好？将来等你进了部队，兴许我我还能帮到你呢。” 她故意曲解谢云彻的意思，不管谢云彻的真实意图，说完这话果然看到对方骤然发沉的脸色。 她就想这样破罐子破摔。 反正谢云彻对她从来也没什么好印象，爱怎么想怎么想，将她当成妄图攀附席明川的人也无所谓。 “苏朵玉……” “我知道我叫什么，”苏朵玉推了一把谢云彻，直接走出厨房，“我的事情不劳烦你惦记，管好自己吧。” 自己母亲那边还那么多事呢，居然还有闲心来管她，谢云彻这个“哥”是不是当得太理所当然了。 陈尧走过来，看向谢云彻的目光透着一丝警惕。 “喝点水，”苏朵玉递过水杯，“我带你去房间休息。” 顾老爷子正好开口：“楼上那个空房间很久没住人堆的全是杂物太乱了，我看不如让阿尧和桐桐住一屋挤挤。” 顾祥和顾沣两个人事不关己地坐着，看着陈尧的眼神带着一点淡淡的鄙夷。 拖油瓶又带来一个拖油瓶。 他们顾家成收容所了。 也就顾老爷子年纪大了糊里糊涂什么都应。 顾桐却很高兴：“好呀，和我一起住吧，我……” 他胆子小很怕一个人睡，更小的时候都是轮流和两个哥哥一起，后来两个哥哥烦他睡觉总抱人就不许他跟着了。 顾桐巴不得来个小弟呢。 他眼睛亮晶晶的满眼跃跃欲试，急不可待想要当上这个哥哥。 苏朵玉对顾桐印象也是最好的，这个孩子年纪小最单纯善良，没有谢云彻的深沉和双胞胎的跋扈，陈尧和他在一处比较放心。 刚要答应，却听到一句： “让他跟我住吧。” 众人惊讶望去，谢云彻目光镇定。 “哥？”顾沣瞪大眼睛。 他们大哥在睡觉上有轻微洁癖，从来不和其他人一起，如果迫不得已宁愿睁着眼睛一觉到天明。 顾老爷子的眼神看上去更加惊讶，口气透着一点难以言说的怪异：“阿彻，你说认真的？” “桐桐房间的床比较小，我的床更宽一些，”谢云彻点点头：“等我进了部队要和别人一起睡大通铺，就当提前练习。” 苏朵玉下意识想要摆手拒绝。 谢云彻怎么可能这么热情体贴？ 刚才他在厨房还觉得她居心不轨呢，能对陈尧这么好？ 苏朵玉心里只闪过一个年头：黄鼠狼给鸡拜年。 “不用了，还是和桐桐……” “好好，这样正好，”顾老爷子表情非一般的激动，“小朵，就让阿尧和阿彻一个屋子吧，阿彻一定会照顾好他的！” 苏朵玉一时间连拒绝的空间都没有。 之后苏朵玉先带陈尧去自己房间坐，陈尧说道：“苏姐姐，你不用担心，我和谁一起住都会听话的，打地铺也可以。” 他在陈家都是住灶房的，地上铺一堆干草加一个破被单就是床，冬天漏风夏天渗雨，老鼠满地爬他都能长这么大。 何况是顾家这样好的房间。 苏朵玉不知道该怎么和陈尧形容谢云彻，也怕说多了把对方吓到。 现在陈尧才十岁呢。 “谢云彻他人比较冷淡，你就不要理会他，就晚上睡觉的时候过去，如果他说什么你也别管。”苏朵玉含含糊糊地叮嘱。 陈尧听话地点头。 两个人刚说没几句话，谢云彻却过来了：“外公让我带陈尧去外面买点衣服和生活用品。” 苏朵玉冷漠拒绝：“我现在带他去，不用麻烦你。” 谢云彻淡声：“这是外公的意思。” 下了楼苏朵玉想要和顾老爷子说，却已经不见人了。 “外公有些头晕，苏奶奶陪他回房间午睡，你要去叫醒他吗？”谢云彻平静地说道。 苏朵玉瞪了他一眼，牵着陈尧直接走出门。 军区附近就有一家国营商店，干脆走路过去，模样有些狼狈的陈尧一路上被不少人投来奇怪的眼神。 苏朵玉紧了紧手指，没办法，顾家几个兄弟都很大了，没有小衣服可以先借给陈尧。 “没关系的，苏姐姐。”陈尧低声道，“我离开陈家比什么都好。” 那些眼神根本撼动不了他分毫。 对陈尧来说，这样的生活已经如在天宫。 苏朵玉：“咱们马上就有新衣服换。” 陈尧笑着点点头。 谢云彻走在两个人背后，将他们熟稔的模样尽收眼底。 如果真的是刚认识一天，会这样亲密吗？ 谢云彻心里怀疑的种子越扎越深。 进了商店，苏朵玉更是亲切地给陈尧挑衣服袜子鞋子，后者宛如娃娃一般任由苏朵玉摆弄。 谢云彻只在一旁安静如木头，从头到尾都不说一句话。 结账时谢云彻掏出钱包。 苏朵玉拒绝：“阿尧的花费不需要麻烦顾家。” 她没有那么大脸面让顾家给陈尧出钱买东西，她会自己承担。 谢云彻蹙眉却不愿意让步。 苏朵玉瞪着他，两个人剑拔弩张，直到陈尧自己掏出钱直接给了售后员。 钱是席明川给的。 在陈尧和对方达成无人知晓的“协议”后，席明川已经承担起了“父亲”的责任，负责儿子的一切花销是理所当然。 第二十九章 打进医院了 知道是席明川给的钱，苏朵玉才收起了自己的钱。 尽管如此，苏朵玉却还是不能觉得理所当然，尽管不知道席明川收养陈尧是为什么，可对方的确帮了陈尧，也间接帮了她。 将来如果找到机会，她一定会回报。 “看来席叔叔很喜欢这个新儿子。”谢云彻开口说道。 席明川居然能想到给钱，的确算是相当关心，他本来还以为席明川只是出于同情或者随口一说，没想到真的有作为父亲的责任担当。 苏朵玉从售货员手中接过纸袋才看向谢云彻：“席师长人很好。” 谢云彻本来只是随便一感叹，听到这话瞬间想到了之前——难道苏朵玉还真对席明川有那种心思？ 不可能。 谢云彻眉头紧蹙，他身为苏朵玉的继表兄，他还是有责任和义务督正对方的思想。 小姑娘一时走了歪路不要紧，关键是赶紧拽回来。 这也是为了顾家和苏奶奶。 “你……” “阿彻！” 一道喊声打断了谢云彻的话。 池华和池月兄妹俩走了过来，池月一眼就看到了苏朵玉手中的四五个纸袋，上面还印着品牌标志，都是从南方来的新牌子，里面的衣服都价格不菲。 池月今天就是听说这边上了新货才拽着池华来逛。 这里的衣服苏朵玉也配？ 还是谢云彻亲自陪着来的！ 池月以前也邀请过谢云彻陪她逛商店，无一例外全都被拒，他说自己不喜欢。 现在却为了苏朵玉破例！ 池月心里妒意燃起，忍不住讥讽：“进了顾家就是不一样，朵玉妹妹以前从来没买过这种衣服吧。” 她说出这话就被池华拽了一下胳膊，瞬间有些后悔地抿了抿唇。 可说出来的话却收不回来。 苏朵玉其实无所谓，池家兄妹本来就看不起她，应该说军区大院里的人多数都看不起她这个外来人口，也是人之常情。 何况池月喜欢谢云彻，还把她当假想敌呢。 她无所谓，陈尧却不行。 陈尧年纪小脑子却灵活，他不认识池月却能听出对方不善的口气和带着鄙夷的眼神。 “丑八怪乱说话脚底生疮嘴巴流脓满嘴喷粪！” 陈尧毫无顾忌地瞪着池月。 池月脸色瞬间铁青：“你、你敢骂我！” 她池月从小就是被捧着长大的，大院里的男孩子们也都让着她，听的全都是好话，什么时候挨过这种骂！ 池月眼圈一红，池华两步上前，一把揪住了陈尧的脖子将对方拎得双脚离地。 苏朵玉急得要上前，下一刻面无惧色的陈尧却已经将被提起来而腾空的腿直接踹向了池华的——命根子。 池华下意识向后一闪，拿另外一只手格挡，勉强缓解了一部分冲击力，脆弱的地方却依旧传来一阵钝痛。 他的脸色难看至极，苍白中混着铁青，气急败坏地要掐陈尧的脖子。 陈尧常年被陈进财暴力欺压，有时候还被村里的其他小孩子联合起来欺负，虽然不会什么武术格斗，混点子却不小。 趁着池华吃痛分神，陈尧扭头一口咬在陈尧的虎口处。 村里长大的“野孩子”没轻没重，这一口干脆利落，鲜红血渍顷刻顺着棕褐色的手背滴落。 池华猛地将人甩出去。 “阿尧！” 苏朵玉瞬间冲过去。 陈尧很瘦，但是被甩出来的冲击力却足够大，完全不是苏朵玉能接住的。 苏朵玉没有如预料一般跌在地上，反而落入一个足够宽厚温暖的怀抱，像被棉花牢牢包裹。 同时伴随一声带着痛苦的闷哼。 池月眼珠都红了，一边是手上滴血的亲哥，一边是跌坐在地后背撞到柜台拐角的谢云彻。 她一时间甚至不知道该去看谁。 “谢云彻？” 苏朵玉连忙爬起来，转身想要扶起谢云彻。 谢云彻脸上血色尽数消褪，冷汗顺着脖颈淌进衬衫领子，水渍洇洇。 医院。 “撞击引起的短暂神经麻痹，问题不大，多躺一会儿就好。” 医生的话让众人瞬间松了口气。 尤其是苏朵玉。 如果为了救她和陈尧反而害谢云彻受伤，她和陈尧的罪过就太大了。 “哪里来的小混混，如果不是他怎么会有这一出！” 池华气得咬牙，手腕上缠了一层绷带，走路还有些不自然地扭曲。 旁边的池月没说话，只是湿红着眼眶，投向谢云彻的眼神心疼又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怨气。 苏朵玉听到小混混的这个称呼立刻抓住了陈尧的手腕，硬着脖子抬头：“你凭什么这么说别人！” 先撩着贱，如果不是池月先说那些话，陈尧也不可能反击。 池华可真是颠倒黑白。 “苏朵玉，这个小混混是你弄来的吧？”池华冷笑，“你还真把自己当成顾家孙女了，这种乱七八糟的人也敢往阿彻面前带，是准备把你们那个南庄村的阿猫阿狗都……” “闭嘴！” 一道怒斥从病房外传进来，带着穿透力的震慑。 看到来人，池月瞬间一喜，仿佛找到了主心骨：“小舅！” 池华也是瞬间挺直了脊背。 席明川却忽视了兄妹俩，直接走到了陈尧跟前，目光上下打量了一番：“没事吧？” 小家伙电话里只说了谢云彻受伤，提都没提自己，可席明川隐隐就能感觉到这件事情和这野小子脱不了关系。 看着这小家伙确实没受伤。 陈尧看了他一眼，指指谢云彻：“没事，他撞伤了背。” 席明川刚才来之前已经先去问了医生，谢云彻的伤不严重只需要静养，还好问题不大，不然这件事情可就不好解决了。 “幸好没伤到神经，这段时间注意休息。”席明川叮嘱道。 谢云彻点点头：“谢谢席叔叔。” 池华兄妹俩都懵了，他们搞不懂为什么席明川会对那个野小子这么和善？ 他们有那么熟悉吗？ “舅舅……”池华喊了一声。 席明川转身坐在了椅子上，单腿翘起，神色严肃：“说说吧，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闹进了医院可不是随意能过去的事儿，他也要给顾老爷子一个交代。 池月目光闪烁低着头不吭声。 池华动了动被裹着绷带的手：“就是一时口角，然后这小子就冲上来和我动手，还咬伤我，我一时失手……” 席明川微微眯起眼睛，瞬间抓住核心。 “什么口角？” 第三十章 他是你们的新表弟 池华深知席明川的性子，虽然是他们的小舅，平时对他们也很疼爱，却未必能容忍他们的放肆。 “没、没说什么，就只是闲聊几句……” 遮遮掩掩的模样已经露出了几分马脚，席明川目光很冷。 池家兄妹心知理亏，不敢说话，陈尧却天不怕地不怕。 “我买衣服，他们过来嘲笑苏姐姐买不起。” 陈尧看着池华的眼神带着深深的敌意和厌恶。 “不是的，小舅，我们没有嘲笑朵玉妹妹，只是随口一说，真的没有恶意的……”池月的声音越来越弱。 席明川瞬间恍然。 苏朵玉这个救命恩人可是陈尧的逆鳞，苏朵玉和谢云彻带着陈尧买衣服，大概被他这个单恋谢云彻的娇侄女看见了。 难怪闹出这一番事儿。 席明川直接开口：“给小苏和陈尧道歉。” 两兄妹瞬间愣住。 他们想过席明川可能不会完全站在他们这边，但是哪有这样一边倒的啊！ 给苏朵玉道歉也就算了，这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野小子凭什么！ 池华愤愤不平：“他还弄伤了我呢！这种没家教的野孩子应该他先给我……” “没家教？”席明川轻嗤一声，“那是不是要我这个舅舅先给你道歉啊？” 啊？ 什么意思？ “时间仓促，我还没有来得及把这个孩子介绍给你们，”席明川看了一眼陈尧，“他是我准备收养的义子，以后就是我亲儿子，也就是你们的表弟。” 表弟！ 兄妹俩呆住了，不可思议地瞪大了双眼。 “小，小舅，你开玩笑吧！怎、怎么能这样！” 池华语无伦次，完全不相信眼前这个结果。 席明川高龄未婚，席家人不知道有多着急，尤其是池华母亲，席明川的姐姐对这个弟弟更是无比上心，苦劝成家无果之后，也曾经提出过在席家或者池家过继孩子给席明川，可通通都被席明川拒绝了。 池母拗不过弟弟，最后只能对池华耳提面命，让他将来一定要记得孝顺这个舅舅。 可现在他舅舅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还不知道从哪里弄来这样的野孩子！ 看到陈尧这个所谓“表弟”向他投来的桀骜不驯的眼神，池华不由得胯下一痛。 他舅舅疯了吗！ 池月更是接受不了，她小舅没孩子，过去一直都是最疼她的，怎么能突然收养个孩子呢！ 而且这个孩子居然还和苏朵玉这么亲近！ 绝对不行！ 兄妹俩完全不愿意承认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表弟，看着陈尧的目光尽是敌意。 陈尧完全无所谓，只靠在苏朵玉身边，一个眼神都没再分给他们。 见两个人明显不接受的态度，席明川站起身，沉声道：“先回去，慢慢跟你们说。” 他想带走陈尧，可惜陈尧不走。 道歉是没成，兄妹俩被席明川带走前投给苏朵玉和陈尧的眼神简直像在看仇人。 “这种表哥表姐我才不要。” 陈尧冷冷地扭过头。 苏朵玉伸出手揉揉他的发顶：“他们一时间接受不了也正常。” 毕竟才刚打过架，他们也不会想到会这样。 “我只认那个爹，他其他的亲戚和我没关系。”陈尧界限分明地说道。 苏朵玉开口想劝又不知道该怎么劝，毕竟她也不喜欢池华兄妹。 “池华只是性子急，他会接受的。”躺在病床上的谢云彻淡声说道，“不打不相识。” 虽然碰面的场合不对，可也算一种缘分。 陈尧歪了歪头，声音带着一点不像孩子的成熟：“那个女的是喜欢你吧。” 谢云彻眉心蹙起，手指微抖。 苏朵玉也没想到现在才十岁的陈尧能这么敏锐，忙道：“那是他们的事儿，你一个小孩子不要乱说。” 陈尧攥了攥拳头，看看谢云彻俊美非凡的脸，在匮乏的知识中寻到四个字： “招蜂引蝶。” 谢云彻眉心狂跳，脸色隐隐发乌。 苏朵玉见谢云彻像是要发火，连忙拽住陈尧的胳膊斥道：“不许胡说八道！” 谢云彻好歹是刚救了他们，别再被气出个好歹来。 陈尧撇撇嘴。 他又没说错。 “那个，你先休息，我们出去给你接点水啊！” 苏朵玉提起床头柜上的热水壶，连拉带拽地将陈尧拖出病房。 医院水房里，苏朵玉一边接水一边叮嘱陈尧不可以口无遮拦。 陈尧默默应了。 他一开始以为谢云彻喜欢苏朵玉，没想到谢云彻看着冷冷清清很孤傲的样子，居然还会招惹那种不会说人话的人。 这人不“干净”了，那就配不上苏朵玉。 再次回到病房的陈尧看着谢云彻的眼神多了几分冷淡。 谢云彻也没多想，只是让苏朵玉去找医生，他不想在病房里躺着，回家休息也一样。 苏朵玉急忙劝道：“还是在这里休息吧，等好一点了再回去，我去给顾家打个电话说一声……” “别打。”谢云彻看了她一眼，“没必要让外公知道了担心，又不是什么大事……” “你小子还知道我会担心！” 顾老爷子威风堂堂地从病房门口走进来，眉目严峻，整个人威压十足。 苏朵玉连忙站起身：“顾爷爷……” 她的声音有些心虚，这件事情说到底还是由她引起的，倒下去的却变成了谢云彻。 顾老爷子轻轻拍拍她的肩膀表示安慰，坐在了很有眼力的陈尧搬到床边的凳子上。 “我已经让人办好了住院手续，医生让你躺着休养就好好休养，小小年纪不知轻重！”顾老爷子严肃道，“腰伤如果落下病根会有多严重，你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 谢云彻不知道想到什么，听到这话轻舒一口气，低声应道：“我知道了外公，我听您的。” 顾老爷子眉头这才舒缓下来，轻声安慰了几句。 “实在是对不起顾爷爷，这次都怪我……” 苏朵玉低声道歉，声音微微有些沙哑和颤抖。 听顾老爷子说起腰伤的严重性她才想起来谢云彻可是即将准备当兵，如果真出了问题，她担不起这个责任。 谢云彻是顾老爷子的亲外孙女，为了救她这么一个继孙女受伤，她真是觉得很对不起顾老爷子对她的喜欢和照顾。 假如因为这样的意外伤到谢云彻的根基，她怎么都赔不起。 她满脸内疚的样子让顾老爷子和谢云彻祖孙俩同时皱起了眉。 第三十一章 这件事情不怪你 “小朵，这件事情怎么能怪你，阿彻在场如果看着你摔倒还无动于衷，那我现在肯定拿棍子抽死他！” 顾老爷子口气认真完全不是玩笑，眼神中对苏朵玉的慈爱重视和对谢云彻这个外孙没有区别。 苏朵玉勉强笑了笑，只是眼神里还透着一点忧虑和庆幸。 她的眼神太明显，让祖孙俩想要忽视都做不到。 “小朵……”顾老爷子还想要说什么。 “阿彻！” 突然传进来的女声打破了病房里的平和。 顾婧扑到病床边，满脸忧虑地抓住谢云彻的胳膊：“你怎么样了？受伤为什么不和妈说啊，妈妈担心死你了！” 谢云彻不着痕迹地避开，眼神从苏朵玉身上转到顾婧身上，口气平淡：“我没事。” “怎么没事，要不是我遇到池月还不知道这事呢！” 谢云彻完全不想和她多说，看向刚和自己外公打完招呼的俞立海：“谢谢俞师长来探病，麻烦您带她回去吧，我很好。” 逐客令很不客气。 顾婧的脸色顿时一白。 俞立海心知这母子俩心结难结，只能劝和：“听说是腰被撞到了，你妈妈真的很担心你。” 谢云彻沉默不语。 顾老爷子直接冷声道：“阿彻现在已经不需要你了，回去吧。” 现在知道关心儿子，早干什么去了！ 作为老父亲，这毫无顾忌的话直接戳中顾婧的心脏。 顾婧还是咬着牙不肯走：“我想留下来照顾阿彻。” 顾老爷子不耐烦道：“你会什么？这里能用到你什么？” 他这个女儿是他和妻子的第一个孩子，最喜欢也最娇惯，哪怕年轻的时候穷苦也没让这个孩子受过什么罪，生生惯出了毛病。 她命也是好，未婚时家里宠爱，嫁给谢平林，谢家公婆脾气好，对她也是慈爱忍让，谢平林更是任劳任怨地伺候这个娇媳妇。 现在顾婧说什么照顾，她哪有这样的能力！ 不添乱都算不错的！ 顾婧身体摇摇欲坠，嘴唇抖着说不出话，被俞立海小心地揽住肩膀安慰：“既然阿彻没事，咱们就先回去吧，明天再来看他……” 父亲和儿子都不待见自己，顾婧脸面也挂不住，只能半推半就被丈夫搂着往外走。 啪！ 谁也没想到，眼看走出病房，顾婧突然反身扬手。 一个响亮的巴掌被重重地甩到苏朵玉脸上。 苏朵玉还没反应过来，安静待在旁边的陈尧眼眶瞬间爆红，整个人跳了起来。 顾婧被狠狠一推，幸好被俞立海紧紧抱住才没摔倒。 被这巴掌打懵的苏朵玉瞬间清醒，连忙紧紧抓住陈尧的肩膀搂着不让他继续动手。 池华就算了，眼前这位可是师长，和席明川平级的。 “你疯了是不是！” 顾老爷子暴跳如雷。 “我都知道，就是她害的，要不是为了她，阿彻就不会受伤！”顾婧梗着脖子，声音都失了往日的平和带着几分尖锐。 她遇见池月的时候听对方说了，谢云彻就是为了保护苏朵玉才受伤的。 这个乡下丫头怎么配！ 顾婧本来就已经很讨厌苏朵玉，现在因为她自己儿子受伤，她更是恨得咬牙切齿，刚才积攒的气也恨不得全都撒到苏朵玉身上。 顾老爷子刚正在安慰苏朵玉别因为这件事情难过，现在冷不丁听到顾婧这番话简直气不打一处来，眉毛冷竖。 “胡说八道！阿彻受伤本来就是意外！” “不是她阿彻就不会受伤！爸！您真的对她太宠爱了，你别忘了阿彻可是你亲外孙，这个乡下丫头跟你没有一天血缘关系！”顾婧这会儿连之前对父亲再婚的怨气也全都撒了出来，“您想找个老太太陪着我们拦不住您，可您不该这么厚此薄彼！阿彻要是出什么意外，我肯定不会轻饶她……” 感受到顾婧落在自己身上怨愤厌恶的目光，苏朵玉还没开口回应，就听到纯白病房中再度响起一声响亮的巴掌声。 她瞬间喉头发紧，嘴巴微张。 顾婧捂着脸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身为长辈却对一个小辈动手还大放厥词，这是你不明事理该得的教训。” 顾老爷子这一巴掌的力度很重，重到连谢云彻都直起了身子看过来。 这是他有记忆以来看到自己母亲顾婧第二次挨顾老爷子巴掌。 第一次是顾老爷子接他回顾家。 顾婧眼圈红了，声音沙哑：“您、您居然为了这么个丫头打我……” 俞立海在旁边心疼地抱着顾婧，可在顾老爷子面前他完全不敢说什么，毕竟他这个女婿也不受老爷子待见。 顾老爷子面沉如水。 “给我滚出去！” 顾婧脸又痛，还丢了这么大的脸，委屈地抹着眼泪跑出去。 “爸，对不起，都是婧婧太冲动了，她也是心疼阿彻，我回去好好劝劝她！” 俞立海对着顾老爷子道了个歉才追出去。 整个病房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谁都没有开口。 半晌还是顾老爷子转身摸了摸苏朵玉的脸颊，既心疼又无奈：“阿彻她妈性子不好，你受委屈了。” 苏朵玉缓缓摇头。 她这次并不觉得委屈，顾婧这一巴掌也算是让她还了谢云彻的一半人情。 她的沉默却让顾老爷子眼神更沉。 “外公，您也回去休息吧，让她留下来陪我。” 谢云彻陡然开口。 对上外孙的眼神，顾老爷子才点点头，有些疲惫地离开。 陈尧不肯和顾老爷子一起回去，只能跟着留下。 顾老爷子一走，病房里更安静也更沉默。 苏朵玉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挺挺有些僵硬的脊背，看着谢云彻：“你饿吗？我去给你买点烧饼包子吧。” 谢云彻看着陈尧：“你怕走丢吗？还是要她和你一起？” 好像被小看的陈尧皱了皱鼻子：“我才不会走丢！” 陈尧让苏朵玉坐着别动，自己走出去。 病房里只有两个人，苏朵玉更尴尬了，低着头也不去看谢云彻。 耳边传来谢云彻沉稳的声音： “你是已经上了顾家户口的人。” 苏朵玉抬起头，眼神有些茫然。 谢云彻半靠在床头，眼睑遮住了一半黝黑的眼珠，声音带着一点淡淡的凉意： “但是，你好像从来没有真的把自己当成顾家人，没有把外公当成你亲爷爷，更没有把我们几个当成你的兄弟。” “是不是？” 第三十二章 不省心的席明川 病房陷入死寂般的沉默。 苏朵玉抬头看着谢云彻，许久才开口：“为什么这么说？” 谢云彻摸了摸自己的腰。 她的表现实在是太明显。 苏朵玉看着很成熟，可她的行为却全都将自己的想法暴露在外。 之前一定要往顾家交生活费什么的，谢云彻将它当做是小姑娘的自尊心，加上初来乍到时顾沣他们的行为确实很容易让人不舒服。 可是谢云彻这次救了苏朵玉，苏朵玉对待这件事情很显然是“负担”大过于恩情。 谢云彻和顾老爷子祖孙都没办法当做不知道。 这姑娘依然将自己当成外人。 甚至依旧担心自己会给顾家增添任何一丝一毫的麻烦。 “这也没什么不对吧。” 苏朵玉笑了笑。 她的心思被谢云彻戳中也没什么，毕竟是她的真实想法。 “我本来就是外来者，我说过你们不需要太在意我，我只会短暂在顾家停留。”苏朵玉拿起旁边的苹果和水果刀，轻巧的手指灵活翻转，果皮一圈一圈如丝带飘落，“顾爷爷对我很照顾，我明白。你的恩情，我也很感谢，这样没什么不好吧？” 谢云彻声音微沉：“外公不会开心你这样想。” “如果你受伤他会更不开心，顾爷爷很好，我不希望他难过。”苏朵玉认真道。 顾老爷子对她奶奶真的很好，她奶奶在顾家将来可以安度晚年，苏朵玉不希望自己的到来对他们有丝毫影响。 假如谢云彻因为她出现意外，就会成为扎在顾家人心头的一根巨刺。 就像顾婧。 现在大概更是对她厌恶至极。 “你保护了我和陈尧，我还是要认真地对你说声谢谢。”苏朵玉面色认真。 谢云彻看着被递来的苹果，苏朵玉细白的手指夹着苹果的两头，嫩粉色的指尖沾染了一点透明的汁水，果香味飘入鼻间，带着甜味。 接过苹果时两个人手指不经意相触，谢云彻感受到淡淡的凉意。 谢云彻抬起头看向了苏朵玉的脸颊。 不知道是顾婧用的力气太大，还是苏朵玉的肌肤太嫩，此刻脸颊上知后觉地浮现出淡红色的巴掌印，让人无法忽视。 谢云彻垂眸咬了一口苹果：“不需要感谢。” 他这么说，苏朵玉却还是将这个人情记下：“我知恩图报，以后有机会一定会还你的人情。” 谢云彻不缺钱，马上又要去当兵，或许两个人将来碰面的机会都不多，苏朵玉一时间也想不到有什么能帮到对方。 只能暂时先记下来。 “我买了椒盐烧饼和红薯小米粥！”陈尧回来，一手拿着油纸包，一手端着粥。 这粥专门给谢云彻。 虽然陈尧不是很喜欢这冷冰冰的帅大哥，可对方救了苏姐姐。 苏姐姐是他的恩人，谢云彻现在就是他恩人的恩人。 他不是不知道感恩的人。 “阿尧真厉害，”苏朵玉忙接过来递给谢云彻，“快吃吧。” 谢云彻对粥没什么兴趣：“我吃烧饼就够，粥你们喝吧。” 只是腰部软组织挫伤，他没这么娇贵。 谢云彻坚持不喝，苏朵玉只能让陈尧喝，这里最需要长身体的也只有他。 陈尧乖乖抱着碗喝粥的样子看上去难得多了几分乖巧。 谢云彻将吃完的烧饼油纸放到一旁，开口提醒：“池家人不好相处，你害怕吗？” 因为苏朵玉的介入，这么一个孩子成了席明川的儿子。 不管是池家，还是席家，尤其是后者，恐怕都不会很顺利地接纳这个孩子。 陈尧将头从粥碗中抬起，眼神满满的桀骜：“我才不怕。” 死都不害怕难道还怕活着？ 如果没有苏姐姐，他跳河死了就死了。 陈尧当时跳河是冲动而为，那一瞬间他想的如果自己侥幸没死，他一定会和陈进财拼个你死我活然后离开长柳村，当个流浪孤儿也好过继续留在陈家。 上天还是眷顾他。 他不仅没死，还多了一个看见对方就觉得温暖的家人。 现在他更什么可怕的。 苏朵玉揉了揉他的头发，抬起头想问谢云彻一些关于席家的事情，却微微一愣。 谢云彻的眼睑半垂着，睫毛在脸颊洒下一小片阴影，似乎想到了什么并不太愉快的记忆，眸光有瞬间的怔忡。 只一瞬间而已。 谢云彻恢复如常，声音一如既往地沉着：“如果他们对你说什么话，别记在心里。” 苏朵玉怔然，忍不住看向陈尧。 陈尧哦了一声并没有太在意。 他在长柳村也没少听难听话，什么不明不白的野种之类的，城里人说话难道比这些还难听？ 砰！ 玻璃水杯被狠狠撞在茶几上，茶水从杯口迸出几滴，池家几人都愣了愣。 席明川脸色阴沉：“姐，我会带阿尧来见你们，但我事先申明，如果谁敢对我儿子说一句难听话，我不会轻易饶他。” “什么儿子，你现在说这话也太早了些，手续都还没办下来。” 席明淑皱起眉头，眼神带着明显的不赞同和不支持。 池父在旁边轻轻叹气也不知道该怎么劝。 池华和池月很少见到他们这位小舅舅发火，此时此刻也是意外又难受。 他们小舅舅到底为什么偏偏要收那么一个农村小子当儿子！ 他们一点都不想要那样的表弟！ 可现在这个场面轮不到他们说话。 “明川，你想要个干儿子很好，我也赞同，咱们家族旁支那么多人，你选谁不好呢？”席明淑还想要再劝，“四叔家就有对双胞胎孙子……” 席明川拒绝：“我已经决定了，手续只是早晚的事。” 他本来没打算收养孩子，陈尧是个意外。 没有陈尧也不会有别的孩子。 席明川紧握双拳青筋暴凸，席明淑被迫让步：“那先带来看看再说以后吧。” 席明川没再说什么，离开了池家。 席明淑回到卧室都还气得头疼，靠在床头揉着太阳穴缓解胀痛。 池继民坐在床边安慰妻子：“你也别太着急了，咱们再慢慢劝劝，兴许明川会改变主意。” 席明淑闭着眼睛：“恐怕难了，他脾气拗的很，为了当年那个姑娘的事儿他心里就一直憋着一口气……” 哪怕对她这个姐姐依旧还算尊重，可席明川这些年对待她却早就没了少年时期的亲密信赖。 她这个弟弟心里恨着席家呢—— 当年拆散了他和心爱的姑娘。 第三十三章 兄妹怨而生计 池继民看着妻子心里叹口气。 小舅子席明川年轻时候的事儿他也知道几分，据说是喜欢上一个和他身份完全不匹配的姑娘，席家用尽手段终于拆散了这段姻缘。 那姑娘据说是出了意外连尸体都找不到。 得知消息的席明川三天三夜不吃不喝被送进医院，醒来后却完全没有忘记旧人听从家里安排娶妻生子，后来当兵入伍宣告单身不娶。 过去那些年席明川几乎是什么任务危险就去哪里，身体里不知道留着多少金属壳。 席家不知道用了多少办法也再难撼动席明川分毫，随着席明川在军中地位甚重，席家彻底无计可施。 席家后来彻底妥协，想劝说席明川收养个孩子以免出什么意外香火后继无人。 谁知道席明川现在选了陈尧！ “不如就随他……”池继民忍不住为小舅子说话。 席明淑的脸瞬间拉下来：“他我管不了，我还管不了一个小孩子么！” 她做了一辈子思想工作，拿不下弟弟，还不信解决不了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儿。 池继民见她“斗志”昂扬，最后只能默默叹口气。 “小舅舅肯定是铁了心！” 池家兄妹俩偷听完去了池华房间，池华气闷地往沙发上一坐。 一想到自己即将和一个野孩子称兄道弟，池华就眼前一黑。 之前苏朵玉到来大院里众人不敢在顾家人尤其是谢云彻面前多说话，可背地里偷偷嘲笑的人却不少。 他们这些人自认人中之龙，那种泥沟山窝里出来的土坷垃怎么配和他们站在同一个地位上！ 池华也是那些人的其中之一，甚至是领头人。 现在突然冒出一个陈尧！ 如果不论亲生还是非亲生，席明川的“儿子”地位甚至比他还要高！ 虽然席明川和池继民同为师长，可席明川却正当年前途无量，而池继民如今很快要转向半文职，将来再升一步也只是为退休做准备。 有实权和无实权差别极大。 否则当时池月也不会轻而易举说动军区附属中学副校长驳回了苏朵玉的入学申请。 假如顾老爷子不是处于内退状态，给副校长十个胆子他也不敢驳顾老首长的面子。 池华素来心高气傲，哪怕为了池月他乐于低谢云彻一头，心里却还是不甘愿的。 如今冒出一个阿猫阿狗居然有可能站到他头顶上！ 他绝不接受！ 池华脸色极其难看：“不能放过那个小子！” 池月抿了抿唇脸色也不好看：“是苏朵玉！那个孩子肯定和苏朵玉有关系！” 那个陈尧是为了给苏朵玉出气才对池华动手，两个人关系肯定不寻常。 “好大的本事啊，一个顾家还不够，这个乡下丫头居然有本事把手伸到小舅舅跟前！小舅居然还真被她给骗了！”池华几乎咬碎了牙根，“这丫头真是本领通天啊！” 池月看向池华：“哥，之前让你去查南庄村的事儿查出什么了吗？” 听到她这么问，池华一拍脑门：“嗐，我险些忘了，昨天刚收到一封电报。” 池华连忙打开抽屉拿出一个牛皮纸信封打开。 “这丫头还真是个灾星啊，刚一出生娘就没了。” 池华看完将纸递给妹妹。 池月拿过来一行一行认真看。 内容其实不多。 【苏朵玉，1960年生，生母简雪产女而亡，父苏大柱同年续娶沈香兰，生女苏小薇，儿苏小勇。苏小薇即将与南庄村小学老师庄文庭结婚，据传庄文庭曾喜欢苏朵玉，具体情况未知。后苏朵玉随奶奶离开南庄村……】 池月的目光牢牢定在某一处。 苏小薇和庄文庭？ 两姐妹曾经争一夫吗，这听起来可有点离谱。 “哥，我想到个主意……” 医院里苏朵玉还不知道池家兄妹已经将手伸到了南庄村，她正和陈尧商量留下来陪夜的事情。 苏朵玉想让陈尧回顾家休息。 “你之前身体就不好，现在正需要好好睡觉。” 陈尧不肯，看了一眼病床上的人：“苏姐姐，他是个男的，陪夜怎么能让你来呢，我可以的！” 苏朵玉无奈。 谢云彻只是腰伤又不是腿断了，去上厕所什么的也不需要她啊，只是以往万一留给人在这里而已。 正争执不下的时候病房门开了。 离开而复返的席明川，手里还拎着两包点心和一袋橘子几个苹果。 “顾老爷子本来还要过来，我给拦住了，你们俩也回去吧，晚上我留在这里。” 这下谁都不用争。 苏朵玉带陈尧离开前突然听到席明川说：“明天我带阿尧去池家走一趟，认认亲戚。” 亲戚……说起来今天怎么不算“认”了呢。 听到这话的陈尧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根本没当回事。 苏朵玉欲言又止，最后什么都没说。 两个人离开之后病房里只剩谢云彻和席明川。 “席叔叔……” “是不是想问我怎么就想认陈尧当养子，”席明川靠在沙发上，拿起一个橘子剥皮，“你小子好奇挺久了吧。” 谢云彻微微挑眉。 他不相信什么同情可怜的说法，席明川这样的人不会轻易将一个孩子拉进自己的羽翼下。 “那孩子很有天分，”席明川将橘子掰了一半给谢云彻，“他弹弓打的很好，这个本事可以用在射击上。” “神枪手？”谢云彻看着他，“席叔叔觉得他有这个本事？” 席明川不置可否：“就算不是神枪手，或许别的地方也能用得上。” 谢云彻一时间不明所以，但是席明川没有过多解释，反而问起了苏朵玉的事。 “听外公说她母亲很早就去世了，有个继母，还有一对继妹继弟。” 谢云彻不明白席明川为什么对苏朵玉的身世这么感兴趣，但还是将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他。 “她生母是什么样子的人？”席明川的声音有些紧绷。 “不太清楚。”谢云彻摇头。 席明川点了点头。 谢云彻疑惑不已：“您认识她生母？” 席明川摇头，轻轻叹口气。 “应该，不认识。” 他从来没去过南庄村附近，更不可能认识一个村里的妇人。 只是苏朵玉和他记忆中的人实在是太像。 他愿意收养陈尧，一方面是欣赏，加上存了对抗席家的目的，另外一方面，就是觉得苏朵玉当时舍不得和陈尧分开，眼眶通红无助的样子仿佛和他记忆中的那个人有瞬间的重合。 一时动摇。 大概是太想那个人了。 第三十四章 谢云彻认可你 “奶奶，您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啊？” 苏朵玉挽着自己奶奶的胳膊笑着问道，平时她奶奶都是和顾爷爷一起散步的，今天特地喊她出来。 苏老太太笑着拍拍孙女的手，柔和的月光下脸庞比刚来军区时看着仿佛圆润了一圈，这些日子肉眼可见过得很好。 老太太过得舒心，自然也希望自己孙女同样舒心。 她要说的就是今天谢云彻保护了苏朵玉的事情。 “其实当初小薇要留在南庄村我心里是松了一口气的，”苏老太太实话实说，“她的性子……我一度担心她会做出一些越界的事情，顾家这几个孩子个个都不错，怕她被花花世界迷了眼生出些乱七八糟的心思。” 苏朵玉眨眨眼睛。 她奶奶想的还真没错，临走前苏小薇那话其实已经透出了些东西，尽管她不太清楚上辈子苏小薇到底都做了什么，可她最后能给庄文庭那样的已婚男人当情人，已经证明她身边没有其他好男人，或者没有好男人能看上她。 苏小薇做过什么不言而喻。 苏朵玉清楚自己不是苏小薇，不过也用苏小薇来警醒自己。 她绝对不会重蹈覆辙。 “可你也不能矫枉过正，”苏老太太的笑有些欣慰又有些无奈，“你这样会伤了你顾爷爷。” 苏朵玉一愣。 苏老太太说道：“你顾爷爷拿你当亲孙女对待，背地里经常和我夸你，羡慕我有你这么乖巧懂事的孙女。” “我也拿顾爷爷当亲爷爷看。”苏朵玉急忙道。 苏老太太抿嘴无奈摇头：“你没有。小朵，如果你真的这么想，你就不会对阿彻保护你这件事情感到内疚。” “他如果是一般人我就不会，可他是要当兵的，如果受伤就……” “兄妹之间需要衡量这个东西吗？”苏老太太直接问道。 苏朵玉脚步在原地滞住。 那种危机情况，哥哥保护妹妹，难道不是正常行为？ 难道需要先计算一下谁受伤的影响更小？ 谢云彻平时那么冷淡矜傲的人恐怕都没想这些。 归根到底，他们始终不是一家人，也不是亲兄妹。 “奶奶明白你，可如果顾虑太多不该想的，反而伤了感情。”苏老太太提醒孙女，“阿彻能保护你，说明他真的把你当妹妹看了，你顾爷爷都这么和我说，阿彻现在很认可你的身份。” 苏朵玉啊了一声。 谢云彻认可她成为顾家人吗？ 对方明明处处都在提醒她不要做影响顾家的事。 “他是大哥哥，教育弟弟们是习惯，”苏老太太笑道，“你顾爷爷说他以前工作忙，家里几个弟弟都交给阿彻照顾，他的提醒是对你的认可。” 否则，就谢云彻的性子，不在意的人和事，他不会多说一句废话。 苏朵玉眨眨眼睛，漂亮的瞳孔露出几分茫然。 谢云彻认可她？ 有点不可思议呢。 转天天亮。 苏朵玉早早起床去了厨房。 “你在做什么？” 苏朵玉看着在灶台前忙碌的于香。 于香听到声音转过身：“我想去给阿彻哥探病，做点吃的给他带去。” 苏朵玉往灶台上看了一眼。 嚯。 鸡汤，上面飘着一层金黄色的油花。 “这鸡是我自己花钱买的！”于香补了一句，眼里还带着一丝隐晦的怨忿。 顾家的管家权从她红婶手里到了苏老太太手里，现在于香什么都要自己花钱。 这一只鸡她在黑市买的，花了双倍价钱！ 苏朵玉没说什么，见她熬好汤就让她让出位置，掀开了昨晚提前准备好的发面盆。 面团经过一晚上发得很好，一拨开满满的气孔。 苏朵玉将面团拿出来，揉面排气，整理成条分成均匀剂子。 于香看着苏朵玉包包子暗中撇嘴。 都管钱了还扣扣索索的，包子馅居然一点肉都不放，能好吃才怪呢。 苏朵玉对于香低低的嗤笑声恍若未闻，一个一个捏着包子褶。 吃完饭时双胞胎和顾桐也都说要去看谢云彻，昨天他们晚上回来才知道这件事情没来得及去医院。 “正好你们一起去吧。” 顾老爷子打了电话安排车来。 苏朵玉和于香各自带着饭盒上车，不过苏朵玉的饭盒被陈尧抱着。 车内飘散着浓郁的鸡汤香味。 “大哥有口福了，好香啊。”顾祥说道。 于香听到这话忍不住有些得意，面上浮起红云：“阿彻哥受了伤，需要补一些营养，还是要多吃肉才好的快。” “你就包点素包子太敷衍了吧，”顾祥撇着嘴看向苏朵玉，“多余带着。” “早饭而已。”苏朵玉随口说道。 “早上苏姐姐做的葱花饼也没肉，你还吃了那么多呢！”陈尧宛如狼崽一样冲出来。 顾祥：“……” 顾桐在旁边看到三哥吃瘪的样子忍不住偷笑。 顾祥气鼓鼓的样子在看到席明川之后瞬间偃旗息鼓。 顾家三兄弟礼貌地喊席叔叔。 席明川点点头：“来的正好，我正准备去打饭。” 于香端着饭盒冲到病床前头：“阿彻哥，我给你炖的汤，你多喝些吧。” 席明川低笑一声。 “席师长，我带了包子来。”苏朵玉指了指被陈尧放在小茶几上的铝饭盒。 席明川挑眉：“有我的？” 陈尧打开饭盒，露出里面蓬松雪白的包子，橙红色汤汁隐隐透出一点白色的外皮。 居然是豆腐馅的。 雪白的豆腐碎伴着红油，入口的辣味却完全不蜇喉咙，香到极点！ “你包的？”席明川笑着问道。 苏朵玉点点头：“不知道您吃不吃得惯。” “好吃的很，没想到豆腐也能当包子馅。” 席明川一连吃了三个巴掌大的包子，正要拿第四个。 “席叔叔，给我留一半。” 病床上的谢云彻将鸡汤桶推还给于香，表示拒绝。 于香急道：“彻哥，这是我炖了两个小时才炖好的，你喝一点吧！” 谢云彻眉心狂跳：“我只是一点外伤，不需要这些。” “可……” “哎哎，谁坐月子呢，这么浓的鸡汤味啊！” 一道带着调侃的声音传进病房。 于香脸色骤变。 苏朵玉顺着看过去。 一个和谢云彻年纪相仿的青年慢悠悠走进来。 身上饿穿着时髦的阔腿牛仔裤，头发染成了醒目的红色，额发被黑色墨镜箍起，露出大片额头，嘴角挂着玩世不恭的笑意。 第三十五章 她怎么能看上这样的 “俊廷哥！” 顾桐兴奋地跑过去打招呼。 墨镜青年乐呵呵地伸出手在顾桐的脑袋上揉了一把：“小家伙这半年长高不少啊，看来牛奶喝得挺有用嘿！” 顾桐脸上露出几分赧色：“我本来就不矮！我长很快了！” “哥带了几桶奶粉给你，这可是国外的好东西，喝完保准你长一米九！” “我又不是小孩子！” “哈哈……” 罗俊廷看着炸毛的少年爽朗一笑，走到病床前。 谢云彻拨开他伸过来拍自己的胳膊：“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罗俊廷一屁股坐在病床边，扫了一眼于香，“听说你住院我连家门都没进就过来了，没想到你倒是在这里吃香喝辣的！” 谢云彻嘴角微抽。 苏朵玉有些好奇地看了两眼。 “小朵姐姐，他是我哥的好朋友。”顾桐低声道。 好朋友？ 谢云彻这种性子的人居然还有好朋友？ 苏朵玉看着罗俊廷的目光投向茶几，很自然地拿起她做的包子送入口中，一口咬掉一大半。 很是不把自己当外人。 “哪儿买的包子这么好吃？”罗俊廷三两口吃完，眼睛都亮了亮。 “是小朵姐姐做的。”顾桐连忙说道。 苏朵玉和罗俊廷四目相对。 “呦，阿彻这艳福不浅，嘘寒问暖的姑娘一个比一个漂亮哈。” 罗俊廷毫无顾忌地揶揄打趣。 谢云彻瞪他：“嘴巴不要可以缝起来。” 苏朵玉感觉自己太阳穴都在震。 把她的包子吐出来！ “俊廷哥，这是我爷爷的新孙女，朵玉姐姐！”顾桐急忙介绍。 这误会可不好！ 罗俊廷一愣，神色顿时敛起，有些惊奇地“哦”了一声。 “误会了哈，你做的包子挺好吃。”罗俊廷走到苏朵玉面前伸出手，“我叫罗俊廷，不介意的话可以喊我一声哥。” 罗俊廷？ 苏朵玉心里那股气顿时烟消云散。 罗俊廷——北城地产大佬！ 苏朵玉后来做生意租的门脸房那一整条街都姓罗！ “俊廷哥！” 苏朵玉眼前一亮。 好走运！ 她竟然有机会和罗俊廷认识！ 如果能抱上这位大佬的大腿——这是重生才得到的福利啊！ 谢云彻看着苏朵玉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握住了罗俊廷的手，眉心忍不住一跳。 看着苏朵玉要将饭盒整个端给罗俊廷，谢云彻忍不住蹙眉。 “这包子，我也要。” 有些冷沉的声音让苏朵玉一怔，侧头看了看他，又看看饭盒。 她带了八个包子，席明川吃了四个，刚才罗俊廷吃了一个，现在还有三个。 本来就只带了两个人的量。 苏朵玉只思考了一秒就做了决定：“你多喝点鸡汤吧，于香炖很久，别浪费了。” 谢云彻：“……” 站在旁边的于香脸上的表情都僵了。 几个破包子凭什么！ 罗俊廷扭过头看了好友一眼，很不客气地将饭盒端在自己手里：“谢谢妹妹啦~” 苏朵玉有些兴奋：“不客气！” 将来她再租房子的时候看在这包子的份上罗俊廷应该能给她便宜一点吧！ 罗家在北城还有不少地产，将来如果买房子不知道能不能打折…… 这大腿她一定要抱！ “俊廷哥有机会可以来顾家，我还会做很多好吃的，”苏朵玉热情道，“俊廷哥喜欢吃什么都可以告诉我！” 在苏朵玉眼里，此刻的罗俊廷不是人——简直是一块活生生的金砖！ 罗俊廷十分意外这份热情。 他和谢云彻从小学到中学都是一个学校，但是只要他们走在一起，那些女孩子们第一个看中的永远是谢云彻那张高冷俊美面无表情的脸。 其他人再也不入不得她们的眼。 难得啊难得。 罗俊廷忍不住有些得意，叼着包子冲着谢云彻扬了扬眉。 他居然也有这一天！ 别人看不出来，身为至交好友的罗俊廷明显看到谢云彻脸色瞬间沉了几个度。 哎，从前好像没这样过。 有趣啊。 罗俊廷感觉自己回来的似乎正是时候。 病房里的人太多，本来宽敞的房间显得拥挤不少。 席明川看着自己也没有继续留下来的必要，招呼自己的准养子。 “阿尧，跟我走一趟。” 苏朵玉听到这话将注意力从罗俊廷身上转出来，有些紧张地看了一眼陈尧。 对方身上穿的是之前刚新买的衣服，昨天回顾家之前她还带陈尧去之前那家理发店剪了头发，额发理得利落露出光洁的额头和明亮的眼珠。 现在的陈尧虽然眼神还带着未散的桀骜野性，整体看上去还是个干净端正的小小少年。 “去吧，”苏朵玉宛如母雀不放心地叮嘱离巢的雏鸟，“性子稳一点，不要乱说乱动。” 陈尧点头：“我知道。” 他不会再随便惹是生非，他想要能经常跟在苏朵玉身边就要努力成为席明川的养子。 苏朵玉看着陈尧跟在席明川身后离开，有些紧张地捏了捏裙角。 “池家不吃人，有席叔叔在。” 谢云彻短短几个字安抚苏朵玉。 苏朵玉当然知道池家也算不上魔窟，可陈尧才刚和池家兄妹起过冲突，现在又以他们“准表弟”的身份上门。 谁知道这会不会是鸿门宴。 领养手续毕竟还没正式完成。 罗俊廷在一旁也十分惊异。 他惊讶的不是席明川收样子，而是谢云彻居然这么主动的安慰一个姑娘。 哪怕是他的新表妹，这个态度也是少见的温和了。 果然有猫腻啊。 罗俊廷摩挲着下巴，审视的眼神成功得到谢云彻的黑脸。 “你去，给我办出院。”谢云彻毫不客气的指使，“吃了那么多包子别坐着不干活。” 他的声音很凉，眼神却很利。 罗俊廷啧啧两声，站起身慢悠悠地离开病房。 顾桐一个苹果还没啃完，罗俊廷拿着医院的缴费单回来了。 他晃了晃手腕瞪着谢云彻：“你就是准备着我出钱呢吧！” 谢云彻挑眉。 不然呢？ 他唯一想到这家伙能让苏朵玉刮目相看的原因，就是对方身上不菲的衣帽鞋子，还有脖子上的项链和手腕上亮晶晶的钻表。 花孔雀一样的家伙。 她怎么能看上这样的…… 苏朵玉在一旁安静地听着两个人的斗嘴。 她也是难得看到谢云彻也有这样的时候。 冷不丁就感受到了一股投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还带着一种“你还是太嫩”的奇怪眼神。 苏朵玉不明就里。 第三十六章 恶语伤人 谢云彻的伤本来就不严重，正好顾老爷子派了车来，干脆出院回家休养。 双胞胎本来对这件事情就不太清楚，直到罗俊廷问起这件事情，苏朵玉毫无隐瞒地说了他们才知道。 顾祥瞬间急了：“你怎么这么会惹麻烦！” 咬牙切齿的样子仿佛是苏朵玉将谢云彻弄伤的一样。 苏朵玉对这件事情本来就有所亏欠，没有和顾祥呛声：“嗯，是我……” “顾祥！”谢云彻的声音不大，却足以压过顾祥的怒气。 顾祥能感觉到谢云彻生气，可在他心里自家大哥就是自己的标杆，现在他受伤却是为了一个拖油瓶！ 他怎么都不能当做无所谓。 何况这件事情上居然还牵扯到池家兄妹！ “那个陈尧就是个麻烦鬼，不能让他住在顾家！”顾祥气愤地说道。 苏朵玉背后站着苏老太太，苏老太太背后有他们老爷子，他赶不走。 可那个陈尧算个什么东西！ 席明川既然要收养，那住到池家都比住到顾家合情合理。 他们顾家又不是垃圾站！什么人都要往家里揽！ 苏朵玉紧紧抿着唇，她想说陈尧是为了他才对池华动手的，可她就算是说了有什么用。 毕竟她在顾家都是多余的，何况陈尧。 “阿祥，人家一个小孩子你这么计较是不是有点太幼稚了，”罗俊廷突然开口，口吻带笑，“你现在怪人家，是不是觉得你家彻哥太没本事了？连妹妹和小孩子都保护不了？” 顾祥瞪大眼。 他哪里是这个意思啊！ “俊廷哥，我是心疼我哥……” “保护妇女儿童可是咱们国家的标语，连这个道理都不明白你还想当警察吗？”罗俊廷挑眉，正中顾祥的命门，“如果有个姑娘和小孩子摔倒，你连见义勇为的打算都没有？” 这样还要去当警察？ 不如回家当棒槌。 顾祥瞬间耳廓通红，整张脸又青又绿，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顾沣连忙拽住弟弟的胳膊：“阿祥只是心疼彻哥，没有其他的意思。” 顾沣心里也有些怨，但是他很清楚这件事情怪不得苏朵玉。 何况…… 顾沣偷偷看了一眼坐在苏朵玉另外一边的大表哥。 显然这件事情是他们大表哥心甘情愿。 除了他自己谁能勉强他呢。 只是他们大表哥现在好像很在意苏朵玉。 他得弄清楚大表哥的态度。 顾祥气得胸口起起伏伏宛如河豚。 苏朵玉松口气，感激地看了一眼罗俊廷，后者给了她一个友善的笑容。 吉普车开到顾家小楼门口，刚下车几个人就看到了坐在门口台阶上的孩子。 “阿尧！” 听到喊声，那孩子立刻抬起头冲过来，紧紧抱住了苏朵玉的胳膊。 苏朵玉还没来得及问情况，一眼就看到了他脸颊上肿起来的巴掌印。 怒火中烧。 “谁打的！”苏朵玉急得跺脚。 陈尧抱着苏朵玉的胳膊，眼泪蹭到了她的袖子上。 本来看到陈尧还打算好好教训这小子一顿的顾祥顿时偃旗息鼓了。 都这样了，还怎么计较啊。 回了顾家，苏朵玉将陈尧带到自己房间。 当着那么多人陈尧不肯说话。 此刻才捧着水杯说起事情的来龙去脉—— 席明川是亲自带着陈尧去了池家，没说两句话就被池继民喊去了书房，客厅就只剩下席明淑和池家兄妹。 席明淑神色高傲，冷冷地对陈尧宣告，让陈尧自己拒绝席明川的收养。 “你可以自己说，他要收养我，不是我求着他。”陈尧说的是实话。 可这话听在自诩身份高人一等的席明淑耳中格外刺耳。 多少人巴着想要当她弟弟的养子，这种混不吝没有礼貌的野小子根本不配，居然还敢用这么不在乎的态度对待她！ “将自己养父送进派出所简直毫无任性，不知仁孝，你这样的人谁敢要。” 席明淑已经将陈尧的来历弄了清楚，也知道陈尧的养父现在就在派出所。 在她看来，不管养父母多不好，也是养了他那么多年的人，陈尧转头就能不认。 她怎么能让自己弟弟弄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陈尧强忍着没解释，只是绷着脸站在那里一声不吭。 倔强的样子让池华看得来气，想到了自己在这小子身上吃的亏，嘴上毫无遮拦：“说不定就是因为这样才被亲爹娘给扔了。” 一句话让陈尧脸色瞬间惨白。 陈尧声音发颤：“我把桌子上的东西扔到了他身上，然后挨了一巴掌。” 陈尧情急之下扔的东西是桌子上的玻璃茶杯，碎片划伤了池华的头。 席明淑见了儿子头上的血一巴掌甩到了陈尧脸上。 陈尧跑回了顾家。 说这话的时候陈尧没有抬头，只有水珠滴在他握着杯子发抖的手背上。 “对不起，苏姐姐，我不该冲动……他肯定不会再想认我了……” 陈尧的声音都在抖，甚至整个人都在抖。 明明他们找到了方式能够经常见面，可现在大概都毁了。 陈尧害怕得不敢抬头，下一刻却被紧紧搂在了怀里。 他僵着一动不动。 “不怪你不怪你，这件事情你没错，阿尧，你没做错什么！” 苏朵玉抱着陈尧鼻子酸胀不已，眼眶也是湿漉漉的。 “实在不行咱们就去孤儿院，不管多远苏姐姐都会去看你的。” 一个被拐的孩子。 池华竟然用那么恶毒的话伤害他。 苏朵玉只恨自己没有陪着陈尧一起去，让陈尧听到那样伤人的恶语。 “苏姐姐……” 到底还只是一个孩子，陈尧再也绷不住，抱着苏朵玉痛哭。 “我爸爸妈妈不要我……我是个坏孩子都被丢掉……他们不要我……” 陈尧放声痛哭。 只是一个孩子啊。 自从知道自己不是陈家亲生的，他心里的痛苦一天比一天更多。 陈进财被送进派出所审问的时候表示，做交易的时候上家说陈尧是被扔到路边的野孩子，他们虽然做了买卖，也是救了这孩子。 陈尧是被抛弃的。 池华的话点燃了陈尧所有的崩溃和痛苦。 他为什么会被扔掉？ 因为他是个坏孩子吗？ 苏朵玉心痛不已：“肯定不是！阿尧别相信这些话，咱们努力找到你的亲生父母，也许他们现在就在某个地方疯狂找你呢！肯定能找到！” 哪怕只有千分之一的希望。 不管是什么，找到陈尧的亲生父母，问清楚。 第三十七章 做错就要还 外面淅淅沥沥下起雨，雨滴打在玻璃窗上，水珠顺着玻璃窗滑落。 冷风从打开的窗户吹进来，坐在床边的人乌黑的头发被吹得飘动，遮住了半张白皙的脸蛋。 谢云彻走进来时脚步滞了一下，看了一眼床上睡着的陈尧，少年的脸上还带着泪痕。 “你没事吧？”谢云彻关掉窗户挡住外面的雨声走到苏朵玉身边，“席叔叔在楼下。” 苏朵玉抬起头看着谢云彻。 谢云彻看到她通红的眼眶怔了怔，下意识伸出手轻轻拍了拍苏朵玉的肩膀。 苏朵玉声音很哑：“他只是个孩子，一个找不到亲生父母的可怜的孩子……” 谢云彻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席明川过来的时候脸色也不太好。 看来不是小事。 “要让席叔叔先回去吗？”谢云彻问道。 他觉得苏朵玉现在的状态有些不太冷静。 和平时很不一样。 苏朵玉摇头，眼皮一张一合，目光中透出一股坚毅的决心。 席明川的脸色很沉，身上带着一股肃杀之气，其他人都很安静地坐着。 直到苏朵玉下楼。 “席师长，阿尧不需要被您收养了，”苏朵玉开口，“我替阿尧谢谢您之前的好意。” 她之前为陈尧能找到一个位高权重的师长养父高兴，却没想过这背后陈尧需要面对什么。 一个“野孩子”比她这样的“拖油瓶”处境更加难堪。 席明淑和池家兄妹那样的态度只是一个开端。 苏朵玉完全不想看到才十岁的陈尧承受这些伤人的恶语。 那些恶意会将一个孩子击垮。 苏朵玉这辈子去救陈尧，为的是陈尧能有更好的生活，不是为了将他送进一个深不见底的旋涡。 苏朵玉的话让众人都有些吃惊。 哪怕是才回来的罗俊廷刚才都从顾家兄弟口中得知了席明川认一个外面的小孩当养子的事儿。 这一飞冲天的好事，苏朵玉居然要拒绝？ 谢云彻眉心微动。 他不意外。 刚才看到那样的苏朵玉他就猜到了几分。 席明川站起身，表情严肃：“小苏，事情没有这么严重，池华也只是受了一点小伤，男孩子之间有些矛盾……”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苏朵玉微微仰头，眼神里满是坚持，“阿尧是个受过伤害的孩子，承受不住你们家孩子的辱骂攻击，席师长，您如果想要收养孩子，去找符合你们家人要求的孩子，别伤害无辜。” 她的声音带着刺，毫不掩饰，与之前温柔沉静的模样截然不同。 顾家兄弟都愣住了。 他们头一次见到这样的苏朵玉。 席明川看着苏朵玉那淬着寒冰的目光一愣。 恍惚中另外一双眼似曾相识。 见苏朵玉转身就要上楼不想再多说，席明川下意识上前将人拦住。 “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席明川沉声问道。 他刚才在池家去和池继民讨论一些军制改革的事情，还没说完就听到客厅喧嚷的声音，出去之后只见到头上流血的池华和怒火冲天的席明淑。 席明川当时想去找陈尧却被席明淑拦住，只能先开车送池华去军区卫生所。 等确定池华没事他才来找陈尧。 席明川还以为两个人还是为了之前的事情不合，陈尧性子又没有被驯化，脾气野，一气之下动手也是有可能的。 他姐姐席明淑也是这样的说法。 席明川没有怪陈尧，他只是想要来告诉陈尧任何事情都不能先诉诸武力。 谁知道一来就面对苏朵玉这样的宣告。 “到底发生了什么？” 席明川紧紧攥住苏朵玉的手腕。 池家。 “妈，舅舅不会还想要认那个小孩当儿子吧？”池月紧张地问道。 席明淑心疼地看了一眼儿子额头上的伤口。 “肯定不会！否则我就没这个弟弟，你们也没这个舅舅！” “明淑，别说这种话。”池继民揉了揉额角。 他妻子这话他可不赞同。 席明川年轻有为前途无限，将来他们两边的家族说不定都要依靠席明川。 这样的小舅子谁不认他都要认！ 席明淑瞪了丈夫一眼。 她也只是随便说说。 池华和池月互相对视一眼。 池华摸了摸头上的纱布。 他这次可是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不过能打消他舅舅认儿子的事儿，也算值了。 “明川来了。” 保姆的声音传来。 席明川沉默着大跨步走进来，淋了雨的身上湿漉漉的。 军靴拍打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走过的地方留下一地水痕。 席明淑瞪了他一眼：“还知道回来，你亲外甥都被别人开瓢了，你还只顾着外人。” 嘴上说着还是让保姆去拿毛巾过来。 池继民见席明川脸色发青下意识碰碰妻子的胳膊，转头问道：“明川，孩子找到了吗？” 席明川点头：“他在顾家。” “哼，就知道跑不远，你是瞎着急。”席明淑昂起头，“明川啊，你这回知道了吧，那种乡下孩子就是野性难驯，这样的孩子就算收养了也是养不好的。” 经过这件事情席明淑底气十足。 席明川没应，转头看向池华：“伤好点吗？还疼不疼？” 池华看着自家舅舅居高临下的样子莫名有几分不安，只能回答：“好多了舅舅。” “说阿尧性子不好才被他亲爹娘给扔了，这话是你说的吗？” 席明川的声音沉到了谷底。 池华心脏一紧。 席明川盯着他：“是不是？” “舅，舅舅，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池月咽了咽口水，紧张地开口解释，“哥哥没说什么呀。” 池月抱着一点希望，当时只有他们家的人和陈尧在，只要他们咬死不承认…… 席明川却径直看着池华，一只手紧紧抓住外甥的肩膀。 那双曾经盯过无数敌人的双眼仿佛猎鹰透着难以抗拒的肃杀之气。 刚刚才成年的池华扛不住这样的眼神，声音颤抖：“是，我是说了，但是我没……” 啪！ 池华的话没有说话，一个巴掌狠狠掼到池华脸上。 这一巴掌比之前席明淑甩陈尧的那一巴掌狠上数倍，能单手做数百个引体向上的胳膊上全是紧实的肌肉。 席明川这巴掌的力度用了十成十。 池华的脸瞬间就肿了起来，皮肤下毛细血管瞬间破裂渗出可怖的颜色。 席明淑惊呼一声。 池月条件反射地往后缩了缩。 “席明川！” 席明淑暴怒，头发仿佛都要炸起，如果不是丈夫拦着恐怕已经扑到了弟弟身上。 池华惊恐地睁大眼，后牙微微松动又胀又痛，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席明川面无表情地收回手：“这一巴掌教训你的口无遮拦。” 辱骂一个十岁的孩子。 这居然是他席明川的亲外甥做出来的事。 第三十八章 苍蝇乱飞 “你真的想让陈尧去孤儿院吗？” 谢云彻看着苏朵玉问道。 苏朵玉身体一颤。 她当然不想。 可现在她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她倒是想自己收养陈尧，可哪怕她能养得起他也不被允许。 她没有收养孩子的资格，陈尧的养父正面临审判，陈尧的去留不是她能决定的。 席明川有收养陈尧的资格，也有收养他的本事。 她没有。 不过现在想来，至少孤儿院的孩子大家都在同一个起跑线上，没有谁会嫌弃谁，也许对陈尧更好。 “你把池华的错算在席叔叔身上，对他不公平。”谢云彻轻叹口气，“很显然席叔叔不知道这件事情。” 否则不会在听苏朵玉说完事情的原委后立刻前往池家。 “他的确没做错什么，”苏朵玉承认这一点，“可阿尧确实不被他家里人接受。” 她不想阿尧承受那些。 这和席明川有没有做错毫无关系。 “陈尧跟着席叔叔将来会有大好前途，席叔叔大概率不会结婚，他会是席叔叔唯一的孩子，你应该明白这代表什么。”谢云彻理智地和苏朵玉分析。 陈尧这是一步登天的机会。 不就是因为这样才会面临一些考验吗。 苏朵玉抿了抿唇。 “阿尧才不稀罕……” “是啊，他是不稀罕，可你难道不想他将来能过得顺遂一些？”谢云彻认真地说道。 虽然不理解苏朵玉为什么对陈尧那么好，可是谢云彻隐隐感觉苏朵玉好像把陈尧当成了自己的孩子，甚至是一份责任。 当“妈妈”的都会希望孩子能有更好的前途。 哪怕孩子说不需要。 苏朵玉有些愤怒地抬起头瞪着谢云彻。 她讨厌被对方看清楚自己想法！ 这人好烦！ 也许是因为今天受到了一些刺激，苏朵玉的表情比寻常更活跃。 谢云彻反倒是得出一点乐趣，笑了笑：“你等等吧，席叔叔一定会有一个让你满意的答复。” 苏朵玉不喜欢谢云彻成竹在胸的模样，心里烦躁无比。 忍不住呛声：“你难道看不出来那对兄妹不喜欢阿尧？你作为未来池家的女婿，说这话就不怕惹他们不高兴？别得罪了你未来丈母娘。” 陈尧脸上那一巴掌是席明淑动的手。 谢云彻脸色瞬间黑沉。 “哈哈哈！” 旁边的罗俊廷放肆地笑起来。 “池家的好女婿哈哈……”罗俊廷的手在谢云彻的肩膀上狂拍。 谢云彻一把将他的胳膊甩走。 “我和池家没有关系！”谢云彻冷着脸拒绝捆绑。 转头瞪向一旁没吭声的双胞胎表弟，提醒：“以后不许说不该说的。” 顾沣和顾祥一个摸着鼻尖，一个缩了缩脖子。 顾桐嘿嘿一笑。 他之前是最不看好他彻哥和池月的，果然他彻哥就是不喜欢池月嘛。 罗俊廷坐到苏朵玉旁边：“小苏妹妹，这苍蝇乱飞也不是鸡蛋的错，你家这哥哥肯定向着你们的。” 谢云彻：“……” 谁是鸡蛋？ 苏朵玉没看谢云彻，她才没把谢云彻当自己哥哥。 他向着谁也和她没关系。 见苏朵玉兴致不高也不太想说话的样子，罗俊廷摸了摸脑袋，说道：“小苏妹妹，你的包子做的那么好吃，不如咱们开个早餐店怎么样？” 早餐店 苏朵玉一愣。 她也想要做点什么，可还没有具体实施。 罗俊廷怎么上来直接就是早餐店？ “她马上要开学了，没有这个时间。”谢云彻说道。 罗俊廷摆摆手：“那有什么，包子馅料都有配方，找几个员工就行了，南边那些做生意的老板们说，这叫技术入股！” 掌握技术比实际操作更重要。 “俊廷哥，你不是在开玩笑吗？”苏朵玉忍不住确认。 她现在真的非常缺钱。 如果能和罗俊廷这样的有钱人合作是最好的。 钱生钱，比什么都快。 “当然不是，你做的包子比我在其他地方吃过的都好吃。”罗俊廷说道，“我闲着也是闲着，现在正好有一笔钱能用，开个店还是没问题。” 罗俊廷虽然也还没毕业，但是他已经没打算继续考大学了。 他们全家都是经商的，红色资本家的身份才让他们安全无虞，如今改革形势大刀阔斧。 罗俊廷非常看好经济市场。 开店是起步的开始。 本来他也没想到要开什么店，正好吃到了苏朵玉做的包子。 这样的包子肯定会有回头客。 “其他的早餐类的东西我也会做，”苏朵玉急忙说道，“俊廷哥，我很想和你一起合作，但是我确实出不了什么钱，我可以少要一些。” “我出钱你出技术，咱们是对半的！我可不会欺负小姑娘啊！”罗俊廷怕着胸膛承诺，“赚了咱们一人一半，赔了算我的。” 两个人不知不觉讨论得热火朝天。 谢云彻的眉头始终没有松开过，盯着那两个坐在沙发上紧挨着的两个人。 直到席明川过来，同时带来的还有池华。 “池华哥，你的脸肿得像猪头啊！” 顾桐下意识惊叹了一句，说完又急忙捂住自己的嘴。 池华强笑，脸痛他还能忍，可是—— “喊阿尧下来一趟吧，池华是特地来给阿尧道歉的。” 席明川这话是对苏朵玉说的。 苏朵玉是真的很惊讶。 她以为席明川最多也就是回去教训池华几句，没想到不只是动了手，甚至还押了人来道歉。 苏朵玉此刻也说不出不想再让席明川收养陈尧的话。 “我不用他的道歉。” 陈尧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这会儿从楼梯上慢慢走下来，他的脸色还带着一点残留的脆弱苍白。 席明川瞪了一眼池华。 后者顶着其他人的目光，咬着牙往前走了两步，不情不愿地开口：“陈尧，对不起，之前的话是我口无遮拦，我错了，请你原谅。” 苏朵玉走到陈尧身边拉住他的手。 陈尧看着池华，认真地开口：“我讨厌你，我也不接受你的道歉。” 池华脸色发黑。 这小子简直不识好歹！ 席明川走过去对陈尧道：“他做错了，如果你想出气，随你打。” 池华目眦具裂，完全没想到自己舅舅居然这样说。 这是要让他当陈尧的沙袋吗！ 他的面子往哪里搁！ 池华敢怒不敢言，脸色扭曲得十分难看又狼狈。 陈尧！还有苏朵玉！ 总有一天他一定会讨回来！ 第三十九章 她是简雪还是黎敏 “池华哥的脸色好难看……”顾祥低声和自己哥哥说道。 顾沣心有余悸地点点头。 池华在他们这一帮人的地位里，也就仅次于他们彻哥，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丢了这么大个脸，池华肯定绷不住。 唉。 “苏朵玉到底是从哪里把这孩子给挖出来的，让席叔叔居然这么护着……” “她可真有本事。” 兄弟俩忍不住将探究的目光看向苏朵玉。 不只是让他们家老爷子那么护着她，随便捡个孩子，都能让军区最厉害的师长视如己出。 她难道有什么迷惑人心的手段？ 兄弟俩震惊之余完全说不出话。 苏朵玉没在意他们，只是牵着陈尧的手：“阿尧，你确定吗？” 苏朵玉没想到陈尧竟然还是愿意被席明川收养，忍不住再三确认。 陈尧点点头：“苏姐姐，我不想去孤儿院，也不想离你太远。” 苏朵玉轻叹一口气，心口一股酸涩蔓延。 “我保证，以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席明川神色认真，“军区给我的宿舍已经安排好了，很快就可以住，这期间阿尧也不需要再去池家。” 席明川以自己军人的身份做出最认真的承诺。 苏朵玉最后没再说什么。 从目前的情况下，的确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 他们只能选择相信席明川。 “我想和你单独聊聊可以吗？” 看到席明川的眼神，苏朵玉一怔，没有犹豫地点头：“可以。” 苏朵玉带席明川去了自己房间。 她以为席明川是想要谈陈尧的事情，可没想到席明川却问起了苏朵玉的身世。 苏朵玉的脚步下意识向后退了退，眼神里浮现一抹防备。 席明川伸手，笔挺的军绿色衬衫被解开脖颈处的两颗纽扣露出一个挂着坠子的项链。 席明川解下来露出一个银色的鸡心坠。 坠扣打开，露出里面一张照片。 照片里面是一个长发年轻女人，大概二十出头的年纪，长相秀美，的嘴角上勾，月牙形的眼睛露出让人迷醉的浅浅笑意。 这笑容让苏朵玉心神一动。 好温暖，似曾相识。 席明川拿起旁边的小镜子递到苏朵玉手里。 苏朵玉下意识接过来看向镜子中的自己。 论五官长相只有微微上扬的眼尾有两三分相似，可细看表情又好像几乎一样。 苏朵玉的眼眶中涌出一股难以自控的热意。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个照片中的人。 可这一刻，她无比确认对方的身份。 她的亲生母亲，简雪。 “怎、怎么会有小朵母亲的照片？” 刚回来的苏老太太拿到鸡心坠，手指收紧，声音颤抖。 很多村里人一辈子只有快死的时候才有机会去拍一张照片，当年简雪突然难产离世，一张照片都没留下。 这是她最大的遗憾。 她的孙女连亲生母亲什么模样都不知道。 得到自己奶奶的确认，苏朵玉心里仿佛瞬间燃起一阵灼灼烈焰。 上辈子到死她都不知道自己的亲生母亲什么模样。 苏朵玉紧紧环抱住那个鸡心坠。 席明川手背的青筋也在颤栗。 “简雪……” 席明川呢喃着这个陌生的名字。 苏老太太忍不住上前抓住席明川的胳膊：“她是我在雪地里捡来的才起了这个名字，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席师长，小朵的妈妈她到底是什么人？”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汇聚到了席明川身上。 尤其是苏朵玉。 她还想着凭借项链去找人，没想到阴差阳错居然能认识她亲生母亲的旧友。 甚至……不只是旧友。 可既然有这样的线索，她就有可能找到自己真正的亲人！ 苏朵玉的眼神充满热烈的渴望，几乎将席明川整个人都围住。 席明川闭了闭眼睛，声音沙哑：“她是个，很好的姑娘。” 当年席明川去珠城执行任务意外遇到了苏朵玉的亲生母亲黎敏，当时她是孤身一人生活在珠城下的一个小渔村。 席明川受伤的时候被黎敏所救，两个人因此生情，席明川将黎敏带去东城。 席明川准备和黎敏结婚，可在他满怀希望等待结婚报告的时候，黎敏却留了一封信离开了他。 事后席明川才知道，是席家的人赶走了黎敏，还写了介绍信让黎敏离开，甚至派人几乎是“押送”黎敏上了长途汽车。 “当时我去调查她的行踪，却查到那辆长途汽车遭遇车祸，全车人……无一幸免。” 至今说起当年的事，席明川的声音中都还残留着无法言说的恐惧和黑暗。 可他没想到的是，黎敏居然还活着。 她也许根本就没上那辆车！ 苏朵玉陡然抬起头看着席明川，眼神里透着一股自己都控制不住的愤怒。 “她遭遇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苏朵玉浑身发抖，心脏被怒火灼烧得几乎要穿透胸膛。 “如果不是你带她离开珠城，她会过很平静的生活！你带她离开，却又没能力保护她！” “你带着她的照片又给谁看呢！” 理智告诉苏朵玉，她亲生母亲的死不怪席明川，可她控制不住！ 如果可以选择，苏朵玉自己宁愿不出生，也不希望自己的亲生母亲这么痛苦得死去！ 她那么年轻美好。 最后却痛苦地以一个假的名字死在完全陌生的地方。 这不该是她遭受的！ 席明川高大的身体微微晃了晃，仿佛顷刻间便要分崩离析。 “对、对不起……” 席明川低着头，谁都看不见他的表情，却能看到他脸颊上的水珠落下。 谁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程度。 看着苏朵玉在自己老伴怀里哭得不能不已，顾老爷子震惊得说不出话。 他都知道席明川当年有过一个喜欢的姑娘。 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渊源。 “小朵乖，不哭了，过去的事情谁也没想到……不怪席师长，要说错是奶奶的错，是你爸爸的错……” 苏老太太此刻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孙女——一个从小失去母亲的孩子。 也许只有感同身受的人才能给她一点同样的慰藉。 “苏奶奶，我带她上楼去，你们在楼下聊，她现在需要安静一下。” 谢云彻突然间开口。 苏老太太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对方的受已经伸了过来紧紧抓住了孙女的胳膊。 等她略微回过神，苏朵玉已经神志不清地被谢云彻带上了楼。 “小朵……” “让阿彻和她说说话，”顾老爷子拦住老伴，“放心，没事的。” 苏老太太有些担忧又有些疑惑。 第四十章 看故人 苏朵玉其实没有那么脆弱。 作为重生一次的人，已经没有什么东西能打倒她。 短暂的震惊和崩溃之后她的情绪迅速得到了恢复。 她只是很难受。 她过去不知道她的亲生母亲简雪，不，应该是黎敏到底经历过什么。 黎敏或许原本该有平和安顺的人生。 第一次改变是因为席明川。 第二次改变是因为苏老太太和苏大柱母子。 第三次改变就是因为她。 “如果没有生下我她就不会死……她才二十五岁。” 苏朵玉坐在床边，双腿曲着，紧紧环抱着自己的膝盖，眼神里残留着一丝颓然的阴沉。 谢云彻坐在旁边的凳子上安静地看着她。 房间里安静得能听到外面雨滴打在玻璃窗上的声音，伴随着隐隐的风声，吹皱了原本平静的心湖。 许久，谢云彻才开口。 直到苏朵玉抬起头看向谢云彻：“你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如果不说话的话，为什么要带她上来。 苏朵玉甚至做好了谢云彻为席明川说话的准备。 毕竟他们的关系非常亲近。 一声不吭算什么？ 谢云彻看着她，表情很平静：“如果你需要别人安慰，那是看低了你。” 尽管只有短短时日的相处，谢云彻却已经看出来苏朵玉是个坚强能干到能摆平一切的人。 完全不像一个十八岁的小姑娘。 反倒像是一个已经活过一次，通透非凡的人。 谢云彻带苏朵玉上来只是觉得她需要一点安静的空间。 仅此而已。 苏朵玉一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笑着接受这份夸奖。 “你要尊重你妈妈的选择，”谢云彻开口说道，“当年被你奶奶救了是事实，可是你奶奶有逼迫她嫁给你爸爸吗？” “当然没有！”苏朵玉立刻回答。 她奶奶是很好的人，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这点苏朵玉绝对相信。 “她嫁给你爸爸是她自己选择，你不该觉得自己的出生是错误。”谢云彻说道，“也许有了你才是她最幸福的事情。” 苏朵玉缓慢而僵硬地摇头。 谢云彻口气认真：“你把自己当成你妈妈去想一想，假如你是你妈妈，你会后悔吗？会后悔生下自己的血脉？” “我才不会……” 苏朵玉下意识回答，却又瞬间凝住。 是啊。 身为一个妈妈，怎么可能会因为生下自己的血脉而后悔。 苏朵玉陡然想到了自己身上携带的血液病。 她妈妈是不是也有这种基因。 这个病会因为生育而爆发吗？ 苏朵玉心里一紧。 她有些迫切地想要知道她亲生母亲死亡时候的模样。 从前苏老太太都只用一句“难产”概括，大概是不好和一个小孩子说起血腥的意外。 “苏姐姐，你好点了吗？” 陈尧小心地从门口探进脑袋，他的眼神里透着几分小心翼翼和害怕。 苏朵玉招招手让他进来。 “苏姐姐，他人不好，我不认他当爸爸了！我宁愿去孤儿院！” 陈尧走过来抱住苏朵玉的胳膊，声音低落难受。 苏朵玉一愣：“你怎么……” “他太坏了，他对不起苏姐姐的妈妈，我不要这样的爸爸！” 陈尧其实还不太明白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整个人听得懵懵懂懂，但是他知道席明川或许间接伤害到了苏朵玉。 那就不行！ 苏朵玉深呼一口气，伸出手揉了揉陈尧的脑袋：“阿尧，这件事情和你没关系，你不需要这样想。” “可是……” 苏朵玉的眼神中浮现一抹挣扎。 “他也不算很坏，至少……他也努力去找过人，只是命运捉弄。” 虽然不知道她亲生母亲到底是怎么离开了发生车祸的汽车，又是怎么去到南庄村。 可命运就是开了这样的玩笑。 她母亲最终与席明川擦身而过，原本一对有情人从此海角天涯。 席明川有错，但是他的错说不上罪大恶极。 苏朵玉承认自己有几分迁怒。 可是过去的事情已经说不清楚对错，她绝对不希望陈尧因为这件事情和席明川心生芥蒂。 “顾爷爷和苏奶奶让他先回去了，怕苏姐姐你见到他不开心。”陈尧说道，“这个项链，他说留给苏姐姐。” 苏朵玉一怔。 “真的？” “嗯嗯！” 陈尧小鸡啄米一样点头。 其实当时席明川说，照片上的人会永远烙在他心里，照片留在苏朵玉做一个念想，或许黎敏也会觉得开心。 苏朵玉紧紧攥了攥鸡心坠，手指小心地在上面摩挲。 微微一愣。 背后她手指触到的地方竟然有微微的凹陷。 需要人抚摸过多少次才能留下这样的痕迹…… 苏朵玉心里一时间不知道是酸还是涩。 转天，席明川又来了顾家。 这次是苏朵玉让顾老爷子打电话给席明川。 席明川看着苏朵玉的眼神带着浓浓的怀念。 眼前的人，在他看来就是他最心爱的人的“遗物”。 席明川现在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第一次见苏朵玉就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可那时他没想过真的会有这样的奇迹出现。 两个人互相看着，谁都没有先开口。 仿佛都在透过对方的眼睛看“故人”。 “这个项链，谢谢，”苏朵玉低声说道，“谢谢你让我有机会‘见’到她。” 从此以后苏朵玉心里妈妈的模样再也不是一团迷雾。 这个鸡心坠她会永远小心保管。 席明川张了张口，无数的话都挤在喉咙，又苦又涩。 “我想要见你是想要问你关于我妈妈的其他的事情，”苏朵玉抿了抿唇，“我妈妈其他亲人的线索，真的一点都没有吗？” 席明川没有多想，以为是苏朵玉想要知道更多关于黎敏的消息，却只能摇头。 他也不知道更多。 “我再去查查，查到什么都告诉你！”席明川承诺。 当年他也派人再去珠城查过，可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也没查到黎敏其他的亲人。 苏朵玉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你还想要说什么，没关系，都可以问过。”席明川急忙说道，“你不用顾虑什么。” 苏朵玉谨慎地向席明川身后看了一眼，走过去关上门。 席明川有些疑惑，却还是安静地等着。 直到苏朵玉哑声开口： “我妈妈，有没有和你提起过自己有什么遗传疾病？” 席明川瞬间愣住，惊愕地看着眼前的人。 第四十一章 带她去东城 看到席明川惊疑的目光，苏朵玉几乎是立刻就意识到了对方知道这件事情。 “你……”席明川声音发沉。 苏朵玉直接道：“我患了一种罕见血液病，需要找到血亲才有可能治愈。” 席明川胳膊动了动却许久都没有抬起，仿佛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你妈妈她……的确提过这件事情，那时候我想和她结婚，她说她不想怀孕生子，她虽然没有遗传血液病，可她担心自己生下孩子，基因会传给孩子。” 席明川回忆起过去满是伤痛。 那时候黎敏告诉席明川，她患有罕见遗传血液病，她早就做好了不结婚的准备，却遇到了席明川。 席明川并不在意能不能有孩子，他想要的只是那个救了他一命的姑娘。 命运弄人。 黎敏离开了席明川，还失去了记忆，忘记了这件事情。 “你是怎么知道的？”席明川的声音有些急促，“是有什么症状了吗？你的身体怎么样？” 在席明川眼中，苏朵玉是他心爱之人最后的“遗物”，他不希望对方出事。 苏朵玉眼皮敛了敛，说出准备好的说辞：“之前遇见过一个老中医，他诊断出来的，但是这件事我没有告诉我奶奶，也希望你不要告诉别人。” 席明川有些惊讶，中医能诊断出这种血液病？ 或许可能。 不太了解中医的席明川没有多加怀疑，虽然很努力想要回忆起这件事情的细节，可当时黎敏并没有说很多。 黎敏说自己并没有患这种病，所以怎么治愈她也没提。 苏朵玉心里沉了几分，片刻后又重新打起精神。 其实也没什么失望的，本来也想到了这个结果。 至少比之前那么抓瞎好。 “你认识这个吗？” 苏朵玉拿出了自己的铜牌给席明川。 席明川见到这东西眼眶微微发红，似乎又见到了曾经的人。 现在百分百确认，简雪就是黎敏。 “是你妈妈的东西，她一直都贴身带在身上。” 这个铜牌席明川只听黎敏提起是她母亲留给她的东西，据说是她父母的信物。 大概是觉得自己没有给苏朵玉提供什么有用的东西，席明川说道：“我会再去调查，我一定帮你找到你的亲人！” 席明川不能看着苏朵玉丧命。 如果黎敏还在，也不会希望自己拼命生下的女儿出什么意外。 苏朵玉攥了攥铜牌：“谢老教授也在帮我查铜牌上的字。” “谢老教授？”席明川有些意外，“是阿彻带你去的？” 苏朵玉点了点头。 席明川眼神里闪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席明川缓了缓神，问道：“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去东城？那边的医院比这边更好，我们可以去那边做更详细的检查。” 苏朵玉一怔。 她上辈子得到的检查结果是需要找到自己的血亲，用同源的造血细胞替换自身就可以治愈。 也许，更好的医院真的有更好的治疗方案？ “可我不想让我奶奶知道。”苏朵玉说道，“她年纪也大了，我不想她着急上火。” 上辈子她奶奶是急病去世，她奶奶是看着健康，可毕竟年纪不小，很多事情都可以轻易压垮一个老人。 不到万不得已，苏朵玉不想说这件事情。 “我理解，”席明川点头，“可是你的病也很重要。” “还有时间的，”苏朵玉说道，“席师长……” “你可以喊我明川叔叔吗？”在战场上和军营里杀伐果断的席明川此刻口气温柔缓和，“如果你愿意的话。” 苏朵玉从席明川望向自己的眼神里看到了深刻的怀念。 以及一种无法形容的伤痛。 苏朵玉这一刻没办法再怪席明川，他同样也是当年席家压制下的受害者。 否则也不用单身孤苦这么多年。 苏朵玉动了动嘴唇：“……明川叔叔。” 席明川眼眶骤然被水润的红色覆盖，他伸出颤抖的胳膊，手放在苏朵玉肩膀上拍了拍。 很轻，又很重。 席明川还是希望苏朵玉能和他去一趟东城。 苏朵玉答应了，不过不是立刻去，而是等到高考结束。 不差这一段时间。 苏朵玉很有主见，席明川看得很明白，在她的坚持下席明川没有再强迫她。 晚上席明川留在顾家吃饭。 “你的手艺和你母亲很像，”席明川尝到苏朵玉炒的菜说道，“难怪包子做的那么好吃。” 黎敏的厨艺其实很好。 这件事情苏老太太都不知道，因为当年苏家很穷，家里没有什么好菜能做，家里吃的最多的就是土豆和红薯，配上芥菜疙瘩。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席叔叔，我和小苏妹妹商量准备开个早餐店呢！这包子肯定很多人喜欢！”罗俊廷也在顾家吃饭，见苏朵玉和席明川缓和了关系，插科打诨地提起开店的事情。 “小朵想开店？”苏老太太有些惊讶。 “苏奶奶，主要是我开店，小苏妹妹就提供一些技术支持，很简单的！”罗俊廷说道。 苏老太太糊里糊涂没弄明白，被顾老叶子笑着拍拍手：“孩子们的事儿让他们自己去商量，咱们就别多管了。” 苏朵玉和罗俊廷聊了几句，直到罗俊廷和席明川一起离开。 罗家和席明川现在暂住的招待所很近，正好凑着车走。 雨已经停了，地上的积水坑映出皎洁的月亮。 席明川站在车旁边看着苏朵玉：“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来找我，随时。” 苏朵玉点了点头：“好，谢谢您。” 席明川似乎还想要说什么，但是还是没说，转身上了车。 苏朵玉紧了紧拉住陈尧的手。 “苏姐姐，你还在为你妈妈的事情难过吗？”陈尧仰着头，眼神里满是关心。 苏朵玉抬头看了看月光才缓缓摇头。 “我不难过。” 她只是很想妈妈而已。 “阿尧，苏姐姐一定会帮你找到你妈妈。”苏朵玉认真承诺。 黎敏的一点过去都让苏朵玉难过不已，何况陈尧这样有可能被拐卖的孩子。 她已经和自己的母亲彻底分别，可陈尧或许不是。 陈尧将脑袋歪在苏朵玉的胳膊上，小动物一样依恋地蹭了蹭。 回到房间，苏朵玉拿起钢笔汲了一管墨水。 四个字缓缓落在纸上—— 黎敏，珠城。 不由自主呢喃出声：“珠城……好远啊。” “坐火车需要两天两夜。” 背后响起回应。 第四十二章 全都给她送钱 苏朵玉惊了一下，扭过头就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进来的谢云彻。 这人总是和鬼魅一样出现！ “下次进来麻烦请敲门。” 苏朵玉合上本子蹙眉。 谢云彻：“我敲门，你没听见。” 苏朵玉凝着眉头瞅着他：“那你就默认可以进了吗？” 谢云彻淡淡点头。 苏朵玉额角青筋一跳。 “你想去珠城？”谢云彻突然问道。 苏朵玉没说话表示默认。 对于席明川想要带她去东城大医院的事情苏朵玉并不热情，她反而更想要去一趟自己母亲待过的地方。 哪怕席明川说那里没什么线索，苏朵玉还是想去。 “可以坐火车去，两天两夜，”谢云彻说道，“你想去的话随时都可以去。” 苏朵玉奇怪地看着他。 这人现在怎么这么热情？ 事出反常必有妖。 这话用在谢云彻身上实在是很合适。 苏朵玉道：“我准备等和俊廷哥的早餐店开业之后再做打算，不差这几天。” 听到这声“俊廷哥”，谢云彻的眼神闪过一丝烦躁。 “那就快开学了，到时候未必有时间。” 苏朵玉更迷惑了。 在苏朵玉审视不解的眼神中，谢云彻开口道：“你真的想要和罗俊廷合作？我认为他并不是一个合适的合作伙伴，你最好再好好考虑一下。” 苏朵玉失笑：“俊廷哥不是你的朋友吗？你觉得自己的朋友不能信任？” 这人真的是好奇怪。 罗俊廷可是谢云彻最好的朋友，为什么还让她重新考虑？ 还是说…… 想到一种可能，苏朵玉的脸色暗了暗。 “我不会多要什么，他愿意给我多少我都可以，我不是贪心的人，你大可放心。” 苏朵玉唯一想到的可能就是，谢云彻以为她贪心不足，没有钱还要和罗俊廷一起合作。 在谢云彻心里，她还是一个唯利是图的人。 察觉到她的脸色难看，谢云彻一愣：“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苏朵玉的心情坏到了极点，“如果你真的觉得我不配和俊廷哥合作，那你自己去和他说，让他再去找别人。” 苏朵玉真搞不懂谢云彻这个人到底在想些什么。 劝慰她的时候好像人很好，可在其他事情上好像又充满了对她的戒备心。 真是难以捉摸。 谢云彻不知道事情怎么发展到了这个阶段。 “我真的不是这个意思，”谢云彻说不清楚自己的想法，只能解释，“俊廷他虽然有些钱，但其实是个被家里宠大的人，开店这种辛苦的事情他唯一能担负的起，最后你可能会失望。” 罗家底蕴深厚，罗俊廷是他们家里这一辈最小的孩子，全家都宠着，过年压岁钱都能收个几百块。 他想要创业开店是玩乐居多，但是苏朵玉显然不是这样。 苏朵玉是想要赚钱的。 谢云彻这段时间已经深刻意识到苏朵玉对钱财的渴望。 这样南辕北辙的两个人本来就不合适做开店的伙伴。 当然，谢云彻的确不太想要看到两个人凑到一处。 他也说不清楚这是什么念头。 可就是莫名不舒服。 听到谢云彻这番解释苏朵玉情绪才缓了缓。 “你又没开过店怎么知道会是什么样子，而且我感觉俊廷哥是个很干脆利落的人，很好合作。” 最重要的事情，罗俊廷有钱。 这个时候遍地都是黄金，钱生钱是最好的方式。 苏朵玉当然也可以和上辈子一样慢慢积累成本，可既然有更快的方式为什么不选择呢。 同样的路未必要走第二次。 她这辈子希望能比上辈子走得更好。 罗俊廷的出现简直就是一束金光。 “而且我没有资本，他有啊。”苏朵玉说道，“是俊廷哥想要找我一起，我还拒绝难道不是太傻了？” 谢云彻看着她，徐徐说道：“如果你需要钱，我可以借给你。” 弄不明白原因，谢云彻只能遵从自己的想法，分开苏朵玉和罗俊廷。 罗俊廷当然有钱，可他也有。 何必舍近求远。 苏朵玉彻底懵了。 这是谢云彻说的话？ 他竟然要借钱给她做生意？ 苏朵玉简直怀疑自己的听觉。 “你……” “开店你需要多少钱？”谢云彻说道，“你还要考虑好你很快要开学，能不能兼顾，学习还是要放在第一位。” 谢云彻仿佛真的将自己当成了她的大哥。 苏朵玉实在是很不可置信。 “谢、谢谢你的好意，但是我不太需要。” 苏朵玉拒绝了。 谢云彻眼神微黯：“为什么？” 要罗俊廷的，不要他的？ 苏朵玉摇摇头：“没有为什么，不需要啊，俊廷哥那边已经准备起来了。” 假如没有罗俊廷，苏朵玉可能会心动谢云彻的好意。 不管是不是真的好意。 谢云彻的眼神冷了冷，眼神仿佛覆上一层薄冰。 “那就随你。” 说完谢云彻直接站起身离开了房间，脚步声带着一丝罕有的凌乱。 苏朵玉看着被谢云彻带上的房门懵的很。 半晌才有些莫名其妙地抱着胳膊搓了搓。 屋子里突然变得有些凉。 可能是下雨的关系吧。 拒绝了谢云彻的提议，苏朵玉没想到第二天又有人给她送钱。 这次是陈尧。 存折上写着席明川的名字。 苏朵玉愣愣地看着上面的余额数字。 多得让人咋舌。 薄薄的存折本因为上面的数字瞬间仿佛有了千斤重量，变得沉甸甸。 “席师长今天有工作，早晨让警卫员送过来的。”陈尧有些开心地抱着苏朵玉的胳膊，“苏姐姐，你想要开店，正好可以用到！” 因为这个席明川才送来这些？ 苏朵玉摇摇头，将存折交给陈尧：“苏姐姐用不上，你拿着吧，回头还给他。” 苏朵玉才拒绝了谢云彻，更加不可能用席明川的钱。 她大概能感受到席明川的意思，或许是愧疚，或许是对她，对她母亲黎敏的一种补偿。 这么一大笔钱随便用。 确实很诱惑人。 但是苏朵玉实在是没有用他钱的理由。 席明川的心意她领了。 “啊……不用吗？” 陈尧有些失望，他本来还觉得苏姐姐拿到钱会觉得高兴呢，迫不及待地拿来给她。 苏朵玉笑着揉揉他的脑袋。 “阿尧，有些钱我们可以用，有些钱，不可以。” 用别人的钱都是要还的，而且有时候还的还不只是钱。 第四十三章 新店筹备 苏朵玉拒绝了谢云彻和席明川，本来已经想要按照罗俊廷说的“技术入股”，可没想到她奶奶竟然给了她一笔钱。 “奶奶的钱不多，这三百块钱你拿去用。” 苏老太太将三百块钱交给苏朵玉，钱票是零零碎碎的，两元的，五元的，还有少量大团结。 苏朵玉有些惊讶：“奶奶，这是您的钱，我怎么能用！” 上辈子她奶奶去看她给了她二百块钱，按照这个数目推测，这三百块钱肯定是现在她奶奶能拿出来的所有积蓄。 她奶奶的棺材本。 这钱太重，苏朵玉完全不敢收。 “这钱以前放着也不会下蛋，奶奶支持你和人去做生意。”苏老太太拍拍苏朵玉的手，声音温和慈爱，“奶奶给不了你更多支持，这是奶奶的心意。” 苏老太太能察觉到自己孙女在顾家生活得并不自在，如果钱能带给孙女更多安全感，苏老太太也舍得。 “不行，奶奶，我不能要，”苏朵玉不肯接，“您自己好好放着。” 苏老太太见她满眼倔强，便说道：“你不想去珠城吗？” 苏朵玉手指一颤。 “以前咱们不知道，现在既然知道你妈妈的老家就在珠城，奶奶知道你肯定想去，可是这点钱哪里够呢！”苏老太太认真道，“你拿去和罗家孩子做生意，赚了钱才能去你想去的地方！” 说着又笑道：“你顾爷爷说罗家那孩子还是很靠谱的，指不定这钱你很快就赚回来了！” 苏朵玉纠结不已。 见她迟迟不接，苏老太太佯装要生气：“快拿去！当奶奶借给你的，等你还的时候连本带利行吧！” 苏朵玉这才接下来，甚至还想要写个欠条，额头上遭了自己奶奶狠狠的一个脑瓜崩。 有了苏老太太这三百块钱，苏朵玉自己手里之前卖头发和巧克力，还有偷偷在黑市倒腾布票和工业券也赚了一些。 全加起来凑了五百块。 “行，这笔钱算你投的！” 罗俊廷当然不差这笔钱，但也没拒绝，看着那零零散散的票子心里忍不住感叹。 如果生意不好他就把这笔钱再退还给苏朵玉吧。 之前凑巧知道了她妈妈的事，感觉这姑娘命有些苦，罗俊廷不太忍心。 “谢谢俊廷哥！”苏朵玉松口气，她还怕罗俊廷不要这钱。 罗俊廷带着苏朵玉去看了店面，早餐店就准备开在之前那条距离军区家属院不远的北安街。 现在有两家地方比较合适。 一家空店面在潘记包子铺的不远处，中间只隔十来米。 另外一家的位置更远一些，旁边挨着的是一家文具店。 罗俊廷倾向于包子铺附近的那家店。 出于商人思维，他们的早餐店一开始或许能凑到一些包子店的顾客。 “这样做不会得罪包子铺？”苏朵玉没想到罗俊廷会这样选。 罗俊廷摇头：“咱们的生意肯定和他们有重合，距离远还是近都一样。” 苏朵玉想了想，提出建议道：“俊廷哥，我觉得文具店那边比较好，文具店都是大人带孩子一起来比较多，匆匆忙忙的没吃早餐的人肯定也不少，而且那边店里面的位置也比较大，以后客人多了也坐得开。” 罗俊廷哈哈一笑：“看来你对咱们早餐店的前景很看好啊！” 苏朵玉其实没办法确定他们的早餐店生意会怎么样，虽然上辈子她也开了店，可毕竟位置不一样时机也不一样，重来一次，很多事情都不好参考。 可她唯一确定的是，她对那家潘记包子铺的老板观感不太好。 离得远一些最好。 “行啊，那咱们就定下这家店吧。”罗俊廷果断道。 苏朵玉惊道：“俊廷哥，不用商量一下房租吗？” 罗俊廷不在意地摆摆手。 “不用，这两家店一家是我二姑家的产业，另外一家是我三舅妈的，随便我挑。” “……” 果然，财大气粗的罗家就是这么豪横。 苏朵玉真是生出了抱大腿的实感。 中午两个人就近去了一家国营餐馆吃饭。 罗俊廷提起了早餐店挂靠的事情。 苏朵玉这才意识到自己之前忽略的很重要的事。 她那时候做生意都已经不需要粮票肉票了，可现在不是。 他们做早餐店米面粮油肉蛋菜这些大量采购都需要统一计划供给。 “这个我已经找到采购源了，”罗俊廷看着吊儿郎当，其实执行力超高，“我二姑的朋友就在国营副食店上班，咱们早餐店就挂在他们店下面，采购指标都用他们的，咱们用的这点量还不够他们采购的十分之一呢。” 罗俊廷的口气中带着几分志得意满。 苏朵玉确实没想到罗俊廷对这些东西解决的这么快，那他们现在剩下需要做的就是采购店里需要的设备和桌椅，以及招聘员工。 “我负责采购，你来招人吧，”罗俊廷摸了摸脑袋，“我对厨房里的事一窍不通。” 苏朵玉一时间也有些犯难。 这家早餐店对罗俊廷其实只是很小的一次生意试水，而她过段时间也要去学校，没办法天天在店里盯着。 至少需要有个值得信任的人。 “真、真的吗？你想让我去你们店里上班？” 陈燕腾地从自家沙发上站起来，神色激动无比。 苏朵玉连忙点头：“不知道燕姐你怕不怕辛苦，早餐店都需要起得很早……” “这算什么辛苦！”陈燕完全不在乎，只是激动过后又有些不安，“可我的厨艺其实很一般的，我怕砸了你们的生意……” 苏朵玉道：“没事的，咱们店里卖的早餐用的配方我都会准备好，燕姐你肯定很快就能学会的！” 陈燕立刻答应下来，甚至连工资多少都没问，她就是想要有机会能离开刘家。 本来按照计划刘森应该被派去外面的军区执行任务，但是因为之前的事受到了处分，现在被勒令在家里紧闭反省。 陈燕和刘森这对新婚夫妻如今相看两厌。 她巴不得找个地方躲出去。 陈燕的激动让苏朵玉哭笑不得，不过有陈燕的确比不认识的陌生人强许多。 之后苏朵玉在店门口贴了招工，很快又招到了一位帮厨和一个打杂小工。 现在只等着罗俊廷采购的东西到店就可以正式开始营业。 第四十四章 你是不是在生气啊 等待新店开业的时候，苏朵玉陪着陈尧一起给席明川搬了家。 席明川申请的宿舍下来了。 原本按照席明川的级别也能分到一栋独栋小楼，可现在小楼没有空位，席明川申请的急，也没多要求，就直接让后勤部给他安排了后头的宿舍楼。 后勤部很感激席明川没有多计较，给席明川分了一间最大的房子，楼层也是最好的三楼，爬楼不费劲，采光很好，一百多平米住席明川和陈尧两个人很富裕，屋里连家具都安排得十分到位。 陈尧的领养手续前两天也下来了，陈尧理所当然要搬进养父这间新居。 新居搬迁当然少不了温居仪式。 日子就定在明天。 陈尧倒着跨坐在苏朵玉房间的椅子上，脑袋搁在椅子靠背上，眼神幽怨。 “苏姐姐，我一点都不想走……” 这几天他住在顾家天天都能见到苏朵玉，苏朵玉出去跑开店的事情他也会跟着一起。 可现在他搬到后面的家属楼，那就没办法和苏朵玉天天见面了。 “走路五分钟而已。” 苏朵玉捏捏陈尧的脸颊。 小家伙养了这些天，脸色不再是没营养的蜡黄，也多了几分肉乎乎的感觉。 手感不错。 “到时候你还是来这边吃饭吧，明川叔叔看着不会做饭，你要是想自己做就自己做，不想做就过来。” 苏朵玉突然想到了这么个严峻的问题。 她也不太清楚席明川的厨艺怎么样，不过就算会做饭，按照他的繁忙程度恐怕也未必能顿顿下厨。 陈尧总不能天天去吃食堂。 “等早餐店开门了也可以去早餐店吃。”苏朵玉道。 陈尧歪了歪脑袋：“苏姐姐，我不去上学好不好？我可以去店里打工赚钱。” 陈尧对于之前苏朵玉拒绝席明川的存折这件事情耿耿于怀。 如果他自己有钱就好了，那样才能帮到苏姐姐。 苏朵玉刚转头写了两个包子馅用到的配料，听到这话钢笔在纸上甩出几个墨点。 转身，伸手在陈尧的耳朵上掐了一把。 “胡说八道！” 上辈子陈尧就没上过学，这辈子有这样的机会怎么能放弃。 “我可以先去帮忙，等到将来去当兵啊！”陈尧说道，“席师长说我射击有天赋，将来进了部队会好好培养我！” 陈尧能够轻而易举击落麻雀，几乎弹无虚发，是席明川选择收养陈尧的一个重要原因。 神枪手天赋这样的人才可遇不可求。 陈尧觉得自己不去普通学校念书也没关系。 “所以你要当个文盲神枪手？” 苏朵玉放下笔，认真面对面看着陈尧。 陈尧摸摸脑袋。 这认字还是不认字应该没关系吧？ 他也不是完全不认字，之前长柳村一个老大爷就经常用石头在土地上写字教给他。 简单的字他是认识的。 “谢大哥他不是也要去当兵了吗，他就没有考大学。”陈尧说道。 “可是他是高中才去的，你上到高中了吗？”苏朵玉瞪着他，“阿尧，我告诉你，人可以不上学，但是不能没有文化。你现在才十岁，你现在要做的就是读书明理，其他的事情和你无关。” 就算真的当兵，部队现在也不会要一个十岁的孩子。 陈尧更加不能把时间浪费到当什么早餐店小工上。 苏朵玉皱着眉头：“你要是不好好念书，将来有的是机会洗碗刷盘子！真的那样你洗盘子都能洗到手脱皮！” 见苏朵玉有些生气的样子，陈尧不敢再继续说了：“我读书就是了，苏姐姐别生气了……” 苏朵玉哼了一声。 “还有，你现在已经被明川叔叔领养了，以后不可以再喊席师长了。” 苏朵玉揉着陈尧的脑袋提醒道。 虽然收养其实是个权宜之计，可毕竟现在名分已经定了，就连户口都已经改了。 席明川独自一人的户口本上如今多出了陈尧的名字。 不，现在应该叫席安尧。 对于姓氏的问题陈尧完全无所谓，本来陈也是陈进财的陈，他改什么都行。 他甚至还想和苏朵玉一个姓呢。 不过苏朵玉坚决不允许。 否则这姓氏听着和席明川就不像父子，将来上学填写家庭情况的时候估计老师都是多问好几句。 干脆改姓。 安字是席明川询问了苏朵玉的建议之后加的，希望陈尧未来能够平平安安。 席安尧。 苏朵玉希望他能够摆脱上辈子早逝的命运。 “嗯……我下次见到会喊他爸爸。”席安尧说道。 其实他感觉自己那位新爸爸，可能更想要苏姐姐给他当女儿呢。 “还不睡？” 苏朵玉抬头，看到站在她房间门口没进来的人。 一张俊脸冷冷淡淡的。 自从上次她拒绝了谢云彻的钱之后，谢云彻仿佛恢复了一开始见到她时那个模样。 冷得像块玉石。 谢云彻这几天的心情仿佛很不好，总是沉默不语。 连她奶奶都感觉到了，还悄悄问她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她当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阿尧，你先回去睡吧，我有话想要和你谢大哥说。” 苏朵玉拍拍席安尧的肩膀。 席安尧有些好奇疑惑地看看她又看看谢云彻，最后乖巧地先出了房间。 见谢云彻要走，苏朵玉连忙过去拉住他。 “你是不是在生气啊？”苏朵玉没有拐弯抹角直接开口询问，“是因为我上次没有接受你借钱给我吗？” 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原因。 但是应该不至于吧。 谢云彻垂眸看了一眼抓着自己胳膊的手臂，细白的手腕上隐隐可见青绿色的血管，嫩生生的。 “你还会在乎我生气不生气？”谢云彻的声音很平和。 苏朵玉眼睛眨了一下。 其实她……不是很在乎。 但是连她奶奶都看出来了，她也不好不闻不问的。 主要是家里的气氛不太好。 谢云彻这个样子，双胞胎都变得安分了许多，没有再来招惹苏朵玉。 苏朵玉现在发现谢云彻完全就是顾家的天气风向标。 “我很感谢你的好意，”苏朵玉解释道，“只是确实用不上，谢大哥。” 说完这话苏朵玉却感觉屋里的温度好像又降了些。 她看向谢云彻，后者的眼神似乎一瞬间冷了冷。 苏朵玉有些懵。 她看出来了，谢云彻的确在生气。 可她不是在感谢他吗？ 难道她不小心说错什么话了？ 第四十五章 讨好 谢云彻的生气莫名其妙，苏朵玉想不明白也就不去想了。 她忙的很呢。 转天，苏朵玉早早起床蒸了一锅馒头和包子，她现在资金短缺，这些东西算是恭贺席明川和席安尧的搬家之喜。 将这些装进篮子里，苏朵玉刚要去提却被人抢先一步。 谢云彻表情依然很冷，手上动作却很干脆。 苏朵玉顿了顿没跟他抢：“谢谢。” 谢云彻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哥，哥，我也跟你们一起去行不行啊！”顾桐不知道从哪里跳了出来扒住谢云彻的胳膊，“爷爷和苏奶奶出门了，二哥三哥他们约朋友去看电影了，中午就剩我自己，我好孤单~” 谢云彻撇开他凑上来的脑袋。 “想去就去。” “嘿嘿，谢谢哥~” 苏朵玉扫了一眼又收回视线。 谢云彻对自己的弟弟一直都是很宠爱。 谁知道刚出门竟然在门口见到了池华和池月。 臭着脸的池华手里还拎着一个水果礼盒。 “彻哥，你们也是要去小舅家吧，我们一起好吗？”池月的声音带着几分讨好。 答应还是拒绝都要走同一条路。 谢云彻淡淡道：“随便。” 苏朵玉将席安尧往自己身侧拉了拉。 她没准备搭理这对兄妹，谁知道池月竟然主动凑过来，声音带着几分甜腻：“小苏妹妹，之前的事是一场误会，我哥之前太冲动了，你们也不要生气了好不好？阿尧既然已经是我小舅的养子，那也就是我们的表弟，我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池月甚至还要来挽她的胳膊。 苏朵玉躲开她的热情，还没顾上说话，旁边席安尧却满脸冷漠：“我们不是一家人。” 他只认了席明川当爸爸。 其他的人和他什么关系也没有，苏姐姐说，不需要在意陌生人的议论。 池月的表情有些僵，她没想到自己都主动过来求和了，这乡下野小子居然不领情。 池月在池家是掌上明珠从来没受过什么委屈，自从大院里来了苏朵玉，她一切都没顺利过。 现在为了苏朵玉救下的这野小子，她小舅都要和她妈断绝关系了。 好会蛊惑人的乡下丫头！ 想到自己爸爸的叮嘱，池月按捺下心里的怨愤，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 “这个是我们给阿尧你赔罪的礼物，不要客气，收下来吧。” 苏朵玉看了一眼，竟然是一只纯黑色很炫酷的手表，屏幕上直接显示时间，非常特别。 “这电子手表是樱花国的一位远亲寄过来的，在那边很流行，很适合小孩子。”池月说着就要亲自给席安尧戴上。 “我可以叫我爸给我买。” 席安尧对这个显示数字的手表确实很有兴趣，却拒绝池月的亲近，将手插在上衣口袋里。 他不喜欢池月，更不可能收她的东西。 “你小子别不识好歹……”池华忍不住气道。 他几乎要忍不住冲上去了，可旁边的谢云彻眼神里的凉意让他没敢妄动。 池月暗自咬了咬牙根，转向苏朵玉：“咱们马上就到宿舍楼了，不管怎么说名分已经确定了，难道要让我小舅为我们之间的事为难吗？苏妹妹，你说呢？” 苏朵玉蹙了蹙眉。 池月说的话也在理，不管承认还是不承认，如今户口已经落在席明川名下的席安尧就是池华池月的表弟。 如果关系一直僵着也的确别扭。 “既然是你表姐给你的，你就收下吧。” 苏朵玉动了动胳膊对席安尧说道。 席安尧撇嘴，瞄了一眼那边黑脸的池华：“我不想要这样的表哥。” 池华脸色更黑。 “认不认还不是随你，东西既然是白给的就拿着吧。”苏朵玉低声道。 池月自己愿意送礼物表情分，那没什么不能收，对方也不会真的以为席安尧收下一块手表就代表什么。 大概是做给席明川看的。 听到苏朵玉这样说，席安尧才接了东西，手收回来的速度很快，像是生怕碰到什么脏东西似的。 池月的表情几乎都要绷不住。 “阿尧，以后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来跟表哥表姐说，之前的事情咱们就一笑泯恩仇？”池月强笑。 席安尧看了她一眼：“我们没有恩仇。” 当作不认识才好。 油盐不进的模样让池月头疼不已。 这边说不通，池月只好转头和苏朵玉说话：“之前我哥是口不择言，事后我爸已经狠狠批评他了，小舅也教训了他，以后我哥不会这样了。” 席明川那天打了池华一巴掌之后三天都没消肿，而且还撂下了狠话，如果池华再敢对席安尧说些乱七八糟的话，就再也不认池华这个外甥。 席明淑气得险些晕倒，最后还是池继民出来打圆场。 如今户口收养已成定局，席明淑再想劝什么都晚了。 席明淑现在还在气头上，让池华兄妹来贺搬家之喜的是池继民——作为池家最清醒的人，他绝对不希望席明川彻底和他们关系疏远。 池华兄妹当然也不想。 饶是池华没打算当兵，也自傲于有个席明川这样的军中孤狼一样的舅舅。 这才硬着头皮来了。 苏朵玉随意应和着池月的话，只有面子上过得去而已。 说着走着终于到了宿舍楼，一眼就看到了停在宿舍楼下的吉普车，几个穿着迷彩服的人正将车上的东西往楼里搬。 “舅舅！” 池月先开口喊了一句。 席明川穿着迷彩短袖，领口被汗水浸湿一圈，结实臂膀昭显着绝对力量。 听到声音回过头立刻露出一丝淡笑。 将手里的东西放下，大步走过来。 池月笑着迎上去，席明川却路过她走向了苏朵玉。 “今天天气有点热，快和阿尧一起上楼休息吧。” 池月愕然地看着自己小舅。 他怎么对苏朵玉这么好？ 是为了席安尧吗？ 很少被忽视的池月心里生出一股酸意。 苏朵玉没注意她，对席明川道：“需要我们帮忙吗？” “哪能辛苦到你，”席明川笑道，“这都是男人的活儿。” 在席明川眼里，如今的苏朵玉就像海市蜃楼里出来的雀鸟一样，生怕一个大声就把人给惊飞了。 池华小心翼翼地凑上来喊了一声小舅。 席明川睨了他一眼，将从车里搬下来的电视机直接放到他手里。 “别摔了。” 池华咬着牙费力地搬进单元楼。 第四十六章 这张脸值得 苏朵玉嘴里咬着奶味冰棒看着池华哼哧哼哧搬东西，其他人手里都是轻巧的箱子，只有他搬的全都是重物件儿。 电视机热水壶还有两罐子煤气。 池华身上雪白的衬衫湿得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像只中暑的狗一样瘫坐在沙发上喘着气。 旁边的席安尧和苏朵玉挤了挤眼睛，眼神里透着幸灾乐祸。 苏朵玉也不由得勾了勾嘴角。 池月连忙倒水给他。 两兄妹一起看着席明川。 “你这个体格不进部队是对的。”席明川说了这么一句。 相比他，谢云彻也搬了不少东西，还被席明川派去买冰棒和饮料，额头上却连一滴汗都没出。 池华脸都涨红了。 “好好歇着吧。” 席明川的话仿佛什么特赦令一样，兄妹俩的表情都缓和了几分。 到底还是亲舅甥，不至于完全冷淡。 让苏朵玉没想到是，中午饭居然是席明川亲自下厨。 她以为席明川这样家境非凡，进了部队又身居高位的人不会下厨，没想到却很熟练地给肉切丝，土豆削皮。 苏朵玉想去帮忙。 席明川看了她一眼，手上的动作微微停顿：“其实，我的厨艺是你妈妈教的。” 苏朵玉一怔。 席明川眼皮微垂掩住黯然，眼神里依然能透出对过往回忆恋恋不忘的苍凉。 苏朵玉眼角发酸。 “好了，这里油烟大，去外面等吧。” 好好的日子，席明川也不想勾起苏朵玉的伤心。 苏朵玉转身出去，眼尾还带着一点点红。 池月看了她一眼，拽拽池华的胳膊。 “你觉不觉得小舅对她有点不一样？” 从刚才她就感觉到这种微妙的变化。 之前第一次在饭店见面的时候还没觉得什么。 可现在池月总撇不掉心里的异样。 池华累得瘫软，没什么精神地掀起眼皮。 “能有什么不一样。”池华撇嘴，“难道小舅还能看上她不成。” 池月心里一咯噔，连忙捂住他的嘴：“让小舅听见你还想挨巴掌！” 池华一个激灵。 他也是顺嘴说的。 池月虽然阻止了自己哥哥的乱说，却还是控制不住心里的怀疑。 苏朵玉啊，还真是有本事，不只能迷惑得谢云彻对她与众不同，连她小舅这样的人也能被她蒙住！ 这样的人如果继续留在军区大院一定会掀起巨大风浪！ 池月眼神里闪过一抹坚决。 苏朵玉后背一凉，下意识转过头。 “怎么了，苏姐姐？” 端着水盆出来的席安尧奇怪道。 苏朵玉摇头，洗完抹布去擦窗户，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水痕在玻璃窗上留下一个弧形痕迹。 “阿尧，搬个小凳子……嗯？” 苏朵玉的话没说完，一只手从她的手背掠过，下一刻手里的抹布被拿走。 身后的胸膛带着淡淡热意，鼻间飘来淡而清新的肥皂味。 苏朵玉侧过头。 她够不到的地方，一米八五加的谢云彻抬起胳膊轻而易举地用抹布掠过。 谢云彻显然刚洗过脸的样子，头发被溅湿，水珠从发丝尖上滴落，衬得侧颜格外清俊非凡。 这样近的距离让苏朵玉一时有些怔愣。 别的不说，谢云彻真的是她两辈子来见过的长得最好看的人。 难怪池月、于香还有顾桐所说的大院里和学校里数不清的女生对他趋之若鹜。 这张脸的确值得。 如果真的和这样的人结婚，婚后看看这样的脸都能心旷神怡，能避免很多吵闹。 “怎么了？” 谢云彻低头，看着苏朵玉似乎一动不动的样子。 苏朵玉回过神礼貌地扯出一个笑。 “辛苦了。” 她想的太多了。 这张脸再好看也不可能属于她。 “彻哥，我来帮忙。” 见到这两个人凑得这么近，池月心里一慌，哪怕不会做家务也连忙走过来。 苏朵玉让开位置，去席安尧旁边和他一起收拾桌子。 清香的茉莉味道远离，鼻间涌入甜腻的玫瑰香。 谢云彻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 “她是不是喜欢谢大哥啊？”席安尧低声问苏朵玉。 苏朵玉失笑：“你这懂得还挺多。” “嘿嘿。”席安尧挺起鼻尖，有些小小的骄傲。 “她和谢大哥站在一起不般配，”席安尧低声嘀咕的，“谢大哥看起来也不太喜欢她。” 席安尧对谢云彻的观感很好，他很不想接受谢云彻和他不喜欢的池月之间有什么。 “那是别人的事，咱们管不着。”苏朵玉耸耸肩。 从地位身份来说，池月和谢云彻其实很般配，池月的脸长得也好，又是跳舞的，纤细娇俏。 谢云彻或许现在不喜欢，可将来却说不好。 “万一他将来真当你的表姐夫……所以别乱说话。”苏朵玉提醒道。 席安尧乖巧地点头哦了一声。 这边收拾着屋子摆放行李物件，那边席明川已经准备好了午饭。 六个盘子，三个盘子里的菜是席明川让之前来帮忙的警卫员去食堂那边拿来的，剩下两道热菜一道凉菜是席明川自己做的。 军区食堂的饭菜没什么特别，苏朵玉也吃过几回，味道说不上好坏。 席明川做的蒜薹煸肉和酱爆茄子，另外一道凉拌花生藕片。 因为之前席明川说的话，苏朵玉吃这菜的时候格外认真。 她妈妈做的菜也是这种味道吗…… 苏朵玉深呼一口气，抬头看向席明川，对方手里拿着她做的包子，对上她的眼神温和亲切。 眼眶微微发热。 这一幕被池月尽收眼底。 吃完饭几个人在一起闲聊，席明川随口问起早餐店的事。 “快要开业了，”苏朵玉终于笑道，口气忍不住带出几分期待，“如果您有空也可以去试试口味。” 池月眸光一闪：“朵玉妹妹要开早餐店？这么厉害啊。” “是和俊廷哥一起的，”咬着包子的顾桐口齿不清地说道，“他们要赚大钱啦！” “你别噎着了，”苏朵玉失笑，“只是一家小生意。” 赚大钱可能做不到，现在可是粮票计划时代，本质上已经被限制了销量。 只要熬过这两年就好了。 池月听到顾桐的话手指蜷了蜷。 苏朵玉现在居然跟罗俊廷一起做生意？ 他们才认识多久？ 这速度让池月始料不及。 罗俊廷可是谢云彻最好的朋友，如果他亲近苏朵玉，那苏朵玉岂不是多了个最大的倚仗？ 池月看着苏朵玉眼神发暗。 第四十七章 试探 虽然菜很多，不过苏朵玉带来的包子同样受欢迎。 一开始撇嘴不屑一顾的池华都吃了两个。 只有池月从头到尾一个都没吃。 席明川给这个外甥女递的时候，她笑着拒绝：“谢谢小舅，不过我不能吃太多，胖了跳舞不好看。” “姑娘家太瘦了不健康，”席明川蹙眉，“朵玉这样就很好。” 苏朵玉不是池月那样的瓜子脸，而是温润柔和的鹅蛋脸，不是池月那种锋利刺人的漂亮，而是白茉莉一样的柔和莹白。 池月抿了抿唇：“朵玉妹妹确实很漂亮的，之前在你们村里是不是很多男生都喜欢你啊？” 苏朵玉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后者笑得很温和，仿佛真是随口一说。 “我不清楚，我每天都过得很忙，没去关心过这些。”苏朵玉四两拨千斤地回答。 “村里能有什么好忙的。”池华随口道。 “夏天要种玉米红薯，秋天要收获，然后冬天种小麦，一年四季没有停歇，”苏朵玉认真地看向池华，“你以为你们吃的这些粮食是凭空掉下来的吗？” 城里的人吃着商品粮，村里的农民一年四季种个不停，却只能留下很少一部分，日常连大米和面粉都吃不上几次，吃得最多的就是红薯和玉米。 池华的优越和享受生来就踩着农民的肩膀。 席明川瞪了一眼池华：“你应该庆幸自己没有遇上上山下乡，否则就不会说这么愚蠢的话。” 池华池月他们都算是赶上了好时候，没有被分配下乡，否则这对娇贵的兄妹估计要脱一层皮。 饶是席明川过去对这对外甥和外甥女很宠爱，可也觉得他们过于骄傲自大。 没有对比也就算了。 如今大院里来了自立自强的凤凰鸟，金笼子里的金丝雀们就显得格外羸弱。 池华被教训得敢怒不敢言，只能埋头磕瓜子。 池月笑道：“其实是我有朋友正好去南庄村那边办事，像看看朵玉妹妹要不要顺便回去看看，或者捎什么东西去。朵玉妹妹不想家里的兄弟姐妹吗？” 苏朵玉看了她一眼。 她不确定池月知不知道她家里的是继母。 “不用麻烦了，有时间我会自己回去。” 回去是不可能回去的，在苏朵玉看来，她现在唯一的亲人也就只有奶奶。 回去做什么？ 参加苏小薇和庄文庭的结婚典礼？ 还是看苏小薇嫁给庄文庭过得有多“幸福”？ 苏小薇自以为是的得意她早就已经感受过了。 池月好像真的只是随口一说，在苏朵玉拒绝后也没有再提什么，转而说起了别的。 吃完饭乔迁仪式算是结束。 席安尧依依不舍地拽着苏朵玉的手，眼巴巴地看着她。 “想我了就去顾家找我。”苏朵玉揉揉他的脑袋，“乖乖听明川叔叔的话，别淘气乱跑，有事了随时去找我。” 苏朵玉担心席安尧从前在长柳村当半个野孩子野惯了，会不适应这样比较封闭的生活。 “他没有功夫乱跑，”席明川说道，“我请了个家教老师，明天就来给他补课。” 席安尧都十岁了没上过一天正经学，如果从一年级开始念书比别人大了太多，他自己也不愿意去。 席明川已经在军区附属小学给席安尧安排了学籍，等到开学直接从四年级开始。 现在距离开学也没剩多少日子，要补上前面的知识，席安尧接下来的功课会非常繁忙。 苏朵玉这些天空余的时候也教了席安尧一些课本内容，不过她的确没有那么多时间，现在席明川这样的安排正合适。 苏朵玉立刻严肃叮嘱了席安尧一定要好好念书。 “开学了可不许拿鸭蛋。”苏朵玉挑了挑眉。 席安尧皱了皱小鼻子：“才不会呢，苏姐姐等着看，如果拿了奖状我就送给苏姐姐！” “好呀，那这就算是你欠我的礼物了~” 苏朵玉笑眯眯地轻轻拍了一下席安尧的额头。 之后几个人一起离开。 “真可惜，家里又只剩下我最小了。”顾桐哀怨道。 这些天顾桐和席安尧玩得还是挺好的，席安尧性子早熟，顾桐性子天真，差了五岁的两个人却仿佛同龄人。 虽然两边房子离得不远，可确实没有低头不见抬头见那么方便。 苏朵玉笑道：“你可以经常去找他玩，顺便也可以帮我盯着他念书。” 早餐店开业在即，她实在是分身乏术。 “你要是盯好了，姐姐给你做好吃的酥饼。” 苏朵玉对顾桐如今是很擅用美食诱惑。 果不其然，听到这话的顾桐立刻打起了十万分精神，欢呼着答应下来。 两个人叽叽喳喳聊得开心，池月走在谢云彻旁边几次三番搭话都只得到十分冷淡地应声。 两个人之间还有永远拉近不了的隔着两个人的拒绝。 池月进一步对方就退一步。 好像永远都碰不到。 池月脑海中一瞬间浮现出之前谢云彻去擦玻璃时主动靠近苏朵玉的样子。 两个人那么一前一后贴着，好像根本没有什么东西能掺和进去。 谢云彻和苏朵玉明明认识的时间没有和她久，他们才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苏朵玉不过是他名义上的继表妹。 凭什么！ 谢云彻凭什么就能对苏朵玉这么毫无距离！ 池月从很小的时候就喜欢谢云彻，对方在军区大院的一众男孩子里永远那么高高在上，仿佛高岭之花一般招人。 她早就决定了，这辈子除了谢云彻她谁都不会嫁！ 谢云彻早就被她决定了是她的私有物！ 不管是苏朵玉还是李朵玉，谁都不能抢走谢云彻！ 绝对不能！ 谢云彻的冷淡让池月难过又烦躁，回到家之后将自己摔进沙发里，整个人都憋着一股气。 “我看也不是因为苏朵玉吧，谢云彻他不是一直都这样。” 池华摸了摸鼻子。 谢云彻是很好，可他确实一直都没有对池月有过丝毫特殊表示，池华有时候看着生气还劝过池月放弃算了，他妹妹这样好的条件什么好男生找不到，其实也没必要一棵树上吊死。 可池月就是不肯。 “只要他没喜欢上别人，那迟早有一天会喜欢我！” 池月抿着唇，眼神里闪过锋利的光芒和势在必得的决心。 第四十八章 开业前 顾桐跟着苏朵玉他们走到一半路遇上伙伴就被喊走了，剩下苏朵玉和谢云彻两个人。 一前一后走着两个人谁都不说话。 苏朵玉抬起头看着眼前高自己不少的背影，白衬衫勾勒出背肌结实的线条感，腰肢劲瘦，脊背挺阔。 背影透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淡。 他身形高大，苏朵玉勉强跟在后头。 “今天帮忙没伤到腰吧？”苏朵玉有些尴尬地想要缓解气氛。 谢云彻仿佛没听到一样往前走。 苏朵玉脚下的步子加快和谢云彻并肩，又重复问了一遍。 谢云彻目视前方，侧颜冷冽：“你在问我？” 苏朵玉无语。 这里难道还有别人？ “你不把自己当谢家人，还拒绝我的东西，把顾家的一切都当成麻烦，现在问我做什么。”谢云彻冷漠的目光在苏朵玉身上扫过，“你有那么多事情要做，不用做什么关心的样子，也不用没话找话。” 苏朵玉无奈地叹口气。 果然啊。 谢云彻还在因为之前的事情生气。 “我不是……” “你和你的俊廷哥处得那么好，多关心他和你们的店足够了。” 苏朵玉听着这话心里多出几分怪异。 这话怎么听起来带着酸意？ 一定是错觉。 “我没有不把自己当成顾家人，我只是不想拖累你们，不希望给顾家增加负担。”苏朵玉解释道。 毕竟她是作为“拖油瓶”来到顾家。 人言可畏。 谢云彻蹙眉看着她。 苏朵玉再次重复强调：“我真的非常高兴能有这样的机遇来到顾家。” 两辈子。 她经历了两辈子才有这样的机会。 没有人比她更加知道珍惜。 她的眸子亮得发黑，清澈的瞳孔中映着谢云彻淡漠的表情。 谢云彻的脚步缓了缓。 他突然感觉自己和眼前这姑娘好像计较的太多。 一开始对方来的时候他们的态度实在是算不上十分友好。 难怪她会这样。 只是谢云彻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他没接这个话题，转而问道：“你和俊廷的早餐店准备什么时候开业？” “快了，”苏朵玉眼珠更亮了一层，“准备得差不多，我一会儿准备再去看看。” 谢云彻微微眯起眼睛：“我和你一起去。” 苏朵玉一愣。 她从顾家到早餐店来回那么多次，还借着谢云彻的自行车，谢云彻从来没提过一起。 苏朵玉没多想，点头：“好啊。” 答应的果断，谢云彻的脸色似乎有所缓和，之后的脚步也彻底慢下来，将就苏朵玉的步子。 回到顾家骑了自行车往北安街去。 店铺已经挂上了刚做好的木制招牌——北安街早餐店。 名字简单直接。 凑巧罗俊廷就在店里，带着新员工，负责主厨的李庆福在收拾店面，胖胖的李庆福之后主要负责烙饼煮粥，见人就笑，憨厚老实。 见到谢云彻，罗俊廷潇洒地吹了一声口哨：“呦，大忙人啊，怎么有空来我们这小店。” 谢云彻对他的调侃无动于衷，转头环顾一圈。 店面不算很大，但是也不小，全都是木制桌椅，前面摆了四张八仙桌配长条板凳，桌子上铺着橙白色格子桌布，铝筷筒上印着“人以食为先”的红色标语，旁边还放着红色热水壶。 后面是两张长桌隔开了用餐区，最里面的桌子上堆着高高的蒸笼，还有几个显眼的大铝锅，分别写着“茶叶蛋”“粥”的字眼。 苏朵玉和罗俊廷商量过后决定以包子、茶叶蛋和小米粥红薯粥为主，还有葱油饼和肉馅饼。 以后再视情况和受欢迎程度调整种类。 “能赚钱吗？” 谢云彻扫一眼罗俊廷。 罗俊廷嘿嘿一笑：“必须的！我们这可是北安街独一家早餐店！” 这早餐店开得可是费劲的很，背后的关系走动都费了他不少心力，要不是对苏朵玉的包子味道有信心，罗俊廷真不敢轻易投入。 他家里人之前还让他去倒腾南方还有国外的洋货，听他说开早餐店差点没笑死他。店要是黄了，钱赔了他倒是不在乎，主要是面子过不去啊。 “准备哪天开业？” 谢云彻不了解开店需要多少东西，也看不出来这店里还缺什么。 “后天后天，”罗俊廷看向苏朵玉，“我看了黄历，那天诸事皆宜！” 苏朵玉略惊讶，没想到罗俊廷这么年轻还会看这些。 即将入伍的谢云彻听到这说法微微蹙眉。 “封建迷信。”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罗俊廷翘着二郎腿，皮鞋锃亮照出他得意的面容，“我们这店肯定大赚特赚！” 苏朵玉没有罗俊廷这样的潇洒，但是同样有信心。 上辈子她就是卖包子点心慢慢赚钱发家，这些配方的味道她都是经过很多次尝试。 虽然受众地点不一样，但是她相信味道应该能得到不少人喜欢。 只要味道可以，生意肯定不会差。 她的包子比潘记包子铺的包子味道更好！ “等开业了我还准备弄点鞭炮来呢，还有花篮彩带什么的，”罗俊廷对自己第一个店铺非常重视，“阿彻，后天你也一定要来哈！” 苏朵玉听到罗俊廷的准备也有些开心。 谢云彻清冷的目光在两个人之间扫过，身为即将入伍军人的敏锐，提醒道：“别太高调。” 太高调容易招人眼红。 罗俊廷摆摆手：“你们那种家庭只能低调，我这可不一样。” 他们经商的别的说不好，场面上必须高调。 罗俊廷甚至还打算好了，如果生意好，等经济形势更好一些，他们还可以多开分店。 之前苏朵玉还跟他说市场即将有变革，虽然对方只是个小姑娘，可罗俊廷就是莫名信任。 他非常喜欢苏朵玉这样拥有长远眼光的人！ 罗俊廷看着苏朵玉的眼神充满欣赏。 这眼神谢云彻看着很不舒服，尤其是苏朵玉一口一口的“俊廷哥”，听得他耳根像扎了根刺一样。 非常不舒服。 “注意分寸。”谢云彻这话也不知道到底是在提醒什么。 罗俊廷有些惊奇地看着好友。 多年的相识让他感觉到谢云彻有些不对劲儿，好像话里有话的样子。 罗俊廷正想说什么，却发现谢云彻的注意力根本不在他身上。 对方的眼神看着的是——去后面倒水给他们的苏朵玉。 啧啧。 不会吧…… 罗俊廷一瞬间福至心灵。 刚要说什么，一个男声在店里响起： “请问苏朵玉在这里吗？” 两个人看过去。 记忆中已经灰暗下去的男声陡然响起，倒水的苏朵玉胳膊一颤，下意识抬起头。 正撞进走进店里的青年一双激动得发红的眼。 竟然是庄文庭！ 第四十九章 庄文庭的告白 变得不一样了 苏朵玉重生后第一次和庄文庭面对面。 在苏朵玉的记忆中保留着的其实是上辈子那个三十多岁的丈夫。 那时候苏朵玉给庄家赚到了不少钱，庄家被平凡，发还了一些资产，庄家的日子过得很舒坦，庄文庭穿的全都是国贸商厦里买的最高级的国外品牌衣服和皮鞋，那时的庄文庭手上戴着的劳力士金表让很多年轻靓丽的姑娘疯狂。 其实那时候苏朵玉就能嗅到庄文庭身上偶尔会多出来的甜腻的香水味。 很多人都说，男人有钱就变坏。 苏朵玉其实早就做好了庄文庭出轨的准备，却想不到真有那么一天的时候，他带回家的人却是苏小薇。 如果换一个人，也许苏朵玉能更加平静的接受。 苏朵玉脑海中那个三十岁意气风发的男人和听到她说汤里下了百草枯之后惊愕恐惧扭曲的面孔瞬间重合。 逐渐变成眼前这个青年庄文庭。 苏朵玉一时没有开口说话，却在庄文庭伸手过来时瞬间后退两步。 庄文庭的激动和欣喜在看到苏朵玉充满防备厌恶的眼神后有瞬间怔愣。 “小朵……” 亲眼目睹这一幕的谢云彻脸色瞬间冷透。 这又是哪里冒出来的人？ “哎，小苏妹妹，这谁啊？”罗俊廷上下打量着庄文庭。 庄文庭：“我是……” “他是我妹夫。”苏朵玉淡声说道。 庄文庭脸色一瞬间白了白，转眼间神色又露出几分欣喜：“没有，我和小薇还没有结婚！” 苏朵玉一定是不高兴了！ 一定是以为他已经娶了苏小薇，所以才那么冷淡地对他！ 肯定是这样！ 庄文庭的话让苏朵玉有些惊讶。 没结婚？ 她以为按照苏小薇重生的步子，现在肚子里都该揣上孩子才对。 她可没忘重生后苏小薇以为自己留在南庄村顺利当成庄太太那种得意张狂的模样。 “真的，小朵，我和小薇没结婚，你千万别误会！” 庄文庭迫不及待解释的样子落在旁观的两个眼中。 罗俊廷挑了挑眉摸摸下巴。 谢云彻的眸光幽深如海。 苏朵玉眉心直跳，不想当着谢云彻和罗俊廷的面和庄文庭掰扯什么，直接带着庄文庭走出早餐店。 下午时间北安街上没什么客人，苏朵玉带着庄文庭走到一个拐角角落。 “你怎么知道的这里？” 庄文庭出现在这里还不算最奇怪，奇怪的是他为什么能直接到这里来找她。 “我特地来见你的！小朵！”庄文庭看着夕阳下苏朵玉柔美的五官忍不住心动，上前想要去抓苏朵玉的手。 苏朵玉立刻冷冷避开。 “庄老师，男女授受不亲。” 庄文庭眼神流出几分失落：“小朵，自从你跟着你奶奶离开，我真的很想你。” 苏朵玉漠然地扫了他一眼：“小薇之前打过电话，你们的婚礼还没办？” 庄文庭脸色僵了一瞬。 “我们没有结婚！小朵，你知道的，我喜欢的是你！” 苏朵玉口气变冷：“庄老师，以后请你不要再说这种话了，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以前没有，以后也没有！” 上辈子的恩怨随着死亡都已经消散，现在苏朵玉不喜欢庄文庭也不恨他，只有冷漠。 庄文庭的热情之火被苏朵玉的冷漠毫不留情地浇灭，脸色泛起青白。 “小朵……” “庄老师，不知道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但是请你以后不要来。”苏朵玉警告道，“既然和苏小薇在一起就好好生活。” 他们两个人可以守着南庄村过一辈子。 上辈子庄家能恢复名声拿回财产是因为苏朵玉一次偶然遇到人帮了忙，这辈子苏朵玉不会再去管。 不过这点恐怕苏小薇不会知道。 男人怎么可能将自己承受过的恩情告诉给依附自己的女人。 苏朵玉很好奇，重生的苏小薇守着庄太太的美梦能守多久。 下一刻耳边却传来庄文庭带着激动的声音： “小朵，我就是想要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们家马上就要恢复名誉了，我也不用再守在南庄村！” 苏朵玉抬起头，看着眼前兴奋的庄文庭瞳孔微缩。 这怎么可能？ “小朵，你要是喜欢城里，我们可以一起在这里生活，不用再回南庄村！” 庄文庭的声音仿佛充满诱惑。 苏朵玉对他那么冷淡肯定是以为如果和他在一起要留在村里，跟着苏老太太见识了军区大院的富贵生活，苏朵玉心里大概是接受不了这种落差。 可是没关系。 庄文庭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运气，被一个不知名人士帮助，对方给他写了信，心里不仅要帮助他离开南庄村，恢复庄家名声，甚至还提供给他苏朵玉的地址。 本来庄文庭应该等到庄家彻底恢复再过来找苏朵玉，但他实在是迫不及待。 他想要早点告诉苏朵玉这个好消息。 更是怕苏朵玉被城里的生活迷花眼彻底将他忘得一干二净。 庄文庭之前已经认命准备和苏小薇结婚，现在他不想了。至于苏小薇……他是要了苏小薇的清白身子，可那是苏小薇勾引的，不是他的错，他愿意给苏小薇一笔钱算作赔偿。 苏朵玉比苏小薇漂亮又能干，性格也更温柔，每次对上那双眼睛，让他总是心颤不已。 他真的始终更喜欢苏朵玉。 庄文庭的打算让苏朵玉惊得回不过神。 怎么会和上辈子不一样？ 庄家怎么能这么早恢复？ 难道上辈子发生的事情这辈子还是按照同样的方式进行？ 不！肯定不是！那样的话她怎么可能成功和苏小薇“交换”了跟着她奶奶离开的机会。 或许就是因为这种改变，所以一切才变得不一样…… “庄老师，你说的是真的？”苏朵玉忍不住问。 听到她这么问，庄文庭感觉自己猜对了，苏朵玉就是想要留在城里生活，现在听到他这话态度立刻就不一样。 庄文庭瞬间眉飞色舞：“当然是真的！我保证！” 苏朵玉微微蹙眉。 谁？ 是谁帮了庄文庭和庄家？ “苏朵玉，和我在一起吧，我现在能给你更好的生活！” 庄文庭见苏朵玉神色恍惚，趁势抓住她的手，满眼渴望。 苏朵玉脑子很乱，没有第一时间挣脱开。 谢云彻在店里坐立难安，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两个人“手牵着手”这一幕，眉头瞬间蹙起。 第五十章 不要接近我妹妹 庄文庭见苏朵玉发呆以为对方是被自己的告白震慑到了，心里忍不住有些得意。 他们家马上就要恢复声名财产，他还愿意和苏朵玉这样的村姑结婚，她怎么可能不感动呢！ “小朵……” 对方娇美的面容如夕阳下的白茉莉让人心痒，庄文庭忍不住上前。 刚抬起腿想要上前下一刻肩膀上却如坠千斤。 还没反应过来，庄文庭已经天旋地转。 勉强扶着红砖墙才没摔倒，庄文庭转过身就对上了一双黑沉的双眸。 刚才在店里庄文庭全身心都在苏朵玉身上，根本没注意旁人，现在冷不丁就对上眼前青年一张俊冷迫人的脸。 对方呈现保护姿态站在苏朵玉跟前，苏朵玉被掩在青年身后，只露出一点点被夕阳染上淡淡红晕的耳尖。 青年宽肩窄腰，面色发凉，不好惹的样子。 庄文庭恼道：“你是什么人？” “对我妹妹动手动脚，你说我是什么人？” 谢云彻年纪比庄文庭小，个头却高，说话的时候微微垂下眼，压迫感十足。 苏朵玉听到这话愣了愣。 虽然她也偶尔称呼谢云彻叫大哥，但对她来说那只是个敬称。 妹妹…… 谢云彻好像也是第一次这么称呼她。 庄文庭惊愕地看着谢云彻：“你是她哥哥？” 谢云彻扭过头看向苏朵玉。 苏朵玉被那双眼直直看进心里，心里一紧，下意识喊了一声“哥”。 谢云彻似乎满意了，伸出手搭在了苏朵玉的肩膀上。 力度很轻，态度却强势。 “不管你是哪里冒出来的，不要随便接近我妹妹。” 谢云彻眼中的冷光仿佛要将庄文庭刺个对穿，说完带着苏朵玉转身要走。 庄文庭愣神过后连忙上去拦人：“你等一下，你是顾家的人吧！” 他听苏小薇提过，苏老太太改嫁的那家姓顾，眼前这位应该是那个顾老爷子的孙子，的确算是苏朵玉的继兄。 “你还想做什么？”谢云彻一条长腿伸出来，阻止庄文庭上前。 “你别误会，我和苏朵玉是处对象的关系，我们是要结婚的，我不是在耍流氓。”庄文庭连忙解释，“既然你是苏朵玉的哥哥，那就是我大舅哥，咱们都是一家人！” 苏朵玉听到这话脸都青了。 庄文庭在发什么癔症！ 他们这辈子根本一点关系都没有！ 苏朵玉忍不住就要骂他，耳边却传来一声轻轻的嗤笑。 “原来这就是癞ha蟆想吃天鹅肉。” 声音带着轻蔑和嘲弄。 庄文庭脸色顿时涨的通红 没有被下放到南庄村之前，他们家可是使唤得起佣人的富贵人家，他可是庄家的少爷，后来去南庄村因为他念书识字，很快被南庄村的村长安排给他当助手，还在村里的临时小学教课，村里人都喊他一声“庄老师”，不知道多少姑娘家喜欢他，有时候连村里的年轻小媳妇看见他都脸红。 这人居然敢说他是癞ha蟆！ 从来没受过这种侮辱的庄文庭气得浑身发抖。 “士可杀不可辱，你一个城里的怎么能……” 嘭！ 伴随一声闷声庄文庭被揪着衣领按到了墙上，砖头缝里的灰尘扬起呛得庄文庭一阵猛咳。 苏朵玉忍不住睁大眼。 谢云彻将庄文庭按在墙上，胳膊上发了十足十的力，隔着衬衫都能感受到强劲的肌肉力量。 庄文庭面对谢云彻毫无还手之力。 “咳咳……你要、要干什么……”庄文庭上气不接下气。 “我妹妹和你没有关系，别再妄想接近她，懂？” 谢云彻的声音冷冽，浓重的警告意味仿佛要将庄文庭千刀万剐。 庄文庭是个文弱青年，从来没有被这么对待过，整个人都被吓呆，懵得只知道点头。 谢云彻缓缓松了手，前倾的身体回直，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擦了擦手，转身，大长腿迈步，带起一阵风。 “走。” 苏朵玉下意识小跑跟上，走了几步才下意识回头看一眼。 “心疼？” 谢云彻的声音从前头传来。 苏朵玉连忙扭回来：“没有，我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上辈子她和庄文庭在结婚前也算不上是在处对象，只是庄文庭是小学老师，偶尔苏朵玉会找他借本书，作为回报她从山上摘的野菜蘑菇也会送给他一些。 她嫁给庄文庭也只是病急乱投医，嫁了那庄文庭就是她丈夫，她就对他和庄家好。 直到庄文庭背叛，他们再也没有丝毫情分。 现在这辈子他们毫无关系。 苏朵玉表情很认真。 谢云彻反而皱着眉头舒展不开：“你和他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到底是不是你妹夫？” 妹夫来纠缠大姨姐算怎么回事？ 这幸好不是在大院，也没有其他人知道这件事情，否则大院里那些人能把这件事情议论到天上去。 苏朵玉只好将庄文庭和苏小薇的事简单说一下，她也不知道庄文庭怎么会找到这里。 谢云彻停下脚步打量苏朵玉，仿佛是在判断她的话是真是假。 “回了家我就打电话去南庄村问问我妹妹。”苏朵玉说道。 苏小薇上辈子怀着孕逼宫上辈子，现在重生了没有拴住庄文庭的本事吗，庄太太不想当了吗？ 谢云彻冷淡地哼了一声。 两个人回到早餐店，罗俊廷饶有兴味地往外头看。 “刚才那人走了？” “他真的是我妹妹的未婚夫，”苏朵玉解释，“只是顺路过来看看。” 罗俊廷挑了挑眉。 他刚才看那个青年的眼神可不太端正，不然谢云彻也不可能跑过去。 罗俊廷给谢云彻递了一个眼神，后者没理会。 突然到来的庄文庭让苏朵玉的心情很不好，关键是她还没弄清楚庄文庭是怎么找到这里。 见她心神不宁，罗俊廷让苏朵玉回去休息，反正剩下也没什么活儿了，不耽误后天的开业。 回去路上苏朵玉对谢云彻说谢谢他的出手。 谢云彻扫了她一眼：“现在我不是你哥了？” 苏朵玉看着他的脸色愣了愣，半晌才突然反应过来，小心地喊了一声：“哥？” 谢云彻嘴角勾起似有似无的弧度，不知道是不是苏朵玉看花了眼。 一声淡淡的“嗯”。 两个人踩着夕阳的影子回大院，虽然没怎么交流，气氛却再也不像之前那么冷硬。 回到家，苏朵玉立刻拿电话打去南庄村—— “麻烦帮我喊一声苏家的苏小薇，我在这里等着。” 第五十一章 【各怀鬼胎】 “文庭哥！” 庄文庭一身狼狈回到南庄村，刚到家门口就被苏小薇拦住。 苏小薇绷着一张脸看他。 庄文庭眼神有些闪躲，强笑道：“小薇，有什么事儿吗？” 苏小薇将庄文庭拽去无人的小树林，眼眶湿红：“文庭哥，你不是说会和我结婚吗？你为什么要去找我姐姐？” 哀怨的质问让庄文庭有几分心虚，又连忙道：“我是想着咱们结婚让你姐姐也来参加婚礼，小薇你是不是误会了？” 苏小薇眼神露出怀疑：“真的？” 她听到苏朵玉在电话里说见到庄文庭，整个人都要疯了，甚至后面对方说了什么她都没听进去。 上辈子庄文庭喜欢的是苏朵玉，哪怕后来她怀了孕，庄文庭都让她不许和苏朵玉抢名分，还说让孩子也认苏朵玉当妈。 她以为那是他们夫妻多年的情分，现在自己连清白身子都给了庄文庭，怎么也该算抢先一步。 庄文庭怎么还能对苏朵玉念念不忘！ 现在听到庄文庭的话又有些怀疑，难道是她误会了？ 苏朵玉未必有那么大的魅力，特地打电话来也有可能是故意挑拨，知道她要和庄文庭结婚才忿忿不平？ 想到这种可能，苏小薇的脸色缓和许多。 庄文庭趁热打铁，故作生气：“我都说了会和你结婚，你就这么不相信我？苏朵玉是你的姐姐，你们姐妹情深，我以为邀请她来参加婚礼你会更高兴……是我自作主张了。” 他脸色发沉，苏小薇缩了缩肩膀，又想到他口中的“姐妹情深”，心里多了一重心虚，只能赶紧上去保住庄文庭的胳膊，胸前的高耸暧昧亲昵地蹭着他：“文庭哥，你别生气，我是太害怕你喜欢上别人……我不能没有你啊……我的身子都是心甘情愿给你的！” 以往苏小薇这么做，正值青年热血的庄文庭总是忍不住和对方亲昵一番，可今天见到了苏朵玉，眼前的人对比起来瞬间索然无味。 庄文庭不着痕迹地向后避了避：“我当然知道，我说了会负责的，你不要疑神疑鬼。” “对不起嘛文庭哥，”苏小薇嘟了嘟嘴，“是我错了……” 见庄文庭脸色恢复平静，苏小薇又小心地询问起两个人结婚的事情。 “那五百块彩礼我们拿不出来，”庄文庭神色不变，“你妈不同意我也没办法。” 庄文庭此刻心里闪过庆幸。 幸好有苏小薇她妈的彩礼条件，现在结婚这件事情可以无限地往后拖…… 庄文庭没跟苏小薇说他们很快就能离开南庄村的事，到时候他们家偷偷一走，苏小薇想找也找不到。 等他什么时候和苏朵玉把婚一结，即成定居，到时候苏小薇想做什么都晚了。 现在关键是把人稳住。 “文庭哥，我想到办法了，”苏小薇耳根发红，拉着庄文庭的手覆到自己肚子上，“只要有了孩子，到时候我妈不同意也要同意，不然就是一尸两命……除了你，我谁都不嫁！” 死当然是不可能死的，她还要当庄太太呢！ 庄文庭仿佛触到什么可怕的东西瞬间缩回手，脸上的笑有些勉强：“小薇，这样不行，让别人知道了会笑话，背地里不一定说成什么样子……” 苏小薇绝对不能怀孕！否则他就彻底和对方绑死再无回转余地！ 苏小薇委屈道：“可是我不在乎啊，文庭哥，我只想和你结婚。” “我还是老师，要是这种事情被人知道，到时候肯定会把我开除，那我们结婚以后日子怎么过？”庄文庭满脸严肃。 苏小薇全然不在意。 只有她知道，再过两年庄家就会恢复名誉，到时候庄家原本的房子和产业也会发还，他们的日子根本不用发愁。 庄文庭心里忍不住生出几分厌恶，厌恶眼前的姑娘恬不知耻妄图未婚先孕绑住他。 同为姐妹，苏朵玉就肯定不会这样，相比眼前这沾了污泥的石头，他更想要出淤泥而不染的白玉。 那才配得上他庄文庭。 可苏朵玉和那个哥哥是怎么回事？ “这些咱们慢慢再商量吧，”庄文庭含糊道，“说起来我今天除了见到你姐姐，还见到她的一个继兄，凶神恶煞的，但是对你姐姐好像还很好。” 庄文庭只是想随便找个话题，听到这话的苏小薇却是一怔。 凶神恶煞的哥哥——她能想到的就是谢云彻。 “他……对我姐姐很好？”苏小薇不可置信。 庄文庭略过了自己被对方“教训”的过程，只说谢云彻对苏朵玉保护性很强：“那个继兄长得倒是不错，看着很有架势。” 力气还不小。 苏小薇确认了对方的身份，脑海中浮现出前世谢云彻那张颠倒众生的脸，心里激起一阵波涛荡漾。 上辈子苏小薇最想嫁的人就是谢云彻，她用尽了方法去讨好对方，可谢云彻就是油盐不进。 她和顾家保姆的女儿于香为了谢云彻斗得不可开交，最后于香成功被赶走，可她也被她奶奶罚跪勒令不许痴心妄想。 她不服气，还想要偷偷爬谢云彻的床，谁知道谢云彻居然将只穿一件小肚兜的她直接扔出顾家小楼！ 第二天她爬床失败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军区大院。 她奶奶气得晕倒住院，顾老爷子大动肝火，直接让人将她带出了大院，不许她再继续住在顾家。 失去了顾家的庇护，她在单位也没了依仗几乎待不下去，那之后她才对庄文庭起了心思。 想到上辈子的事苏小薇打了个颤，手上却忍不住抓住庄文庭的胳膊：“你说是真的吗？他真的对我姐姐很好吗？” “是啊，他说你姐姐是他妹妹，看着确实对你姐姐挺不错。” 庄文庭明显感觉到了对方对苏朵玉极度的保护，明显就很亲近。 苏小薇紧紧咬住了下唇，几乎要咬出血色。 不可能的，怎么可能呢。 谢云彻那种不近人情的人，怎么可能认下苏朵玉这个妹妹，上辈子她在学校以谢云彻妹妹的身份自居，还被那对恶劣的双胞胎揭穿拖油瓶的身份，谢云彻连一个字都没帮她说过。 苏朵玉现在到顾家才多久，不可能得到他们兄弟的承认。 绝不可能！ 苏小薇抿唇强笑：“文庭哥，不如我们一起去和我姐姐见个面？” 第五十二章 惦记 苏小薇问出这话是想去看看谢云彻是不是真的对苏朵玉那么好，同时也是想要试探一下庄文庭。 庄文庭听到这话脸上露出几分惊讶，随即口气很正常道：“都听你的，你要是想去见我们就去见。” 苏小薇没察觉出什么异常，心里稍安。 “那我们就去一趟吧，我也很想我姐姐呢。” 苏朵玉……真的在顾家过得很好吗？ 难道她做出了错误的选择？ 不会的，她可是重生的人啊！什么人能有这样的机遇！重来一次的选择怎么可能有错。 兴许庄文庭是认错了人，他又没有见过谢云彻。 苏小薇心神不安也没有再缠着庄文庭，自己回了苏家。 “姐，有钱没有，给我点！” 刚回到家就看到弟弟苏小勇，一米六多的个头挺着肚子身材圆润，像个小号不倒翁歪歪扭扭地走过来。 苏小薇摆手：“我没钱。” “啥？妈不是说让你找庄家要彩礼钱吗！庄家到底什么时候给钱啊！”苏小勇气道，“他庄文庭不会想吃了不认账吧！” 苏小薇听到这话瞪大眼连忙关上院门，转身骂道：“谁让乱说话的！” 苏小勇切了一声：“那不是事实吗！你这么漂亮难道还能白白便宜他庄文庭啊！姐，咱们家还等着钱盖房子呢！没房子谁愿意嫁给我啊！” 苏小薇瞪他：“你才多大着什么急！” “凭啥不急啊！”苏小勇道，“我那些发小都有媳妇了，连孙大麻子都和隔壁村的瘸丫头订婚了！” 苏小薇听到这些目露嫌弃，安抚弟弟：“你别急，肯定有好的等着你。” “我觉得那个刘红果就挺好，”苏小勇说道，“刘家都说了，只要有新房就同意嫁过来的。” 苏小薇听到这话脸色有些不好：“你什么时候见过她？” 她之前明明拦着她妈带苏小勇相看刘红果！ “我前几天去镇上瞧见的！”苏小勇说道，“姐，我觉得我俩挺合适！” “不合适！”苏小薇坚决不许，“小勇，你等着姐将来肯定找好的给你，刘红果那么胖乎乎的又蠢又丑配不上你！” 苏小勇半信半疑，最后在苏小薇的哄劝中答应暂时先不提这事。 苏小薇决定转移一下弟弟的注意力，说道：“不是想要钱吗？过两天咱们一起去找奶奶要钱，要来多少钱咱俩分了。” 到时候苏小勇有钱去玩，省得胡乱惦记刘红果那样的。 “奶奶？她有钱？”苏小勇道，“难道是要找那个继爷爷要？我可不敢……” 那老头子可是军人，苏小勇这习惯招猫逗狗的看到那一身绿，怂得连脖子都直不起来。 “奶奶手里有钱。”苏小薇道。 “奶奶那么凶怎么可能给我钱啊。”苏小勇撇嘴。 别人家老太太都疼孙子疼得跟心肝儿一样，也就他这奶奶对他严肃的很，苏小勇不太指望对方能给他钱。 苏小薇知道苏老太太手里是有些钱的，上辈子她念大学的钱和生活费都是老太太出的，可老太太抠门的很，弄得她在大学里过得紧紧巴巴，还不许她找顾老爷子要钱。 既然老太太这么抠门，干脆把那笔钱要过来算了。 假如苏朵玉要考大学，她倒是想看看苏老太太还能不能和上辈子一样死犟着不花顾老爷子的钱。 明明一把年纪还假清高。 “咱们当然不能直接要。”苏小薇说道。 “那咋办？” 苏小薇看着弟弟转了转眼珠，计上心头。 想不到自己遭到“惦记”的苏老太太此时刚从苏朵玉口得知庄文庭的事儿，气得直皱眉头。 “他想干什么！” 苏老太太一直都是看不上庄文庭的，还有庄文庭那个妈，哪怕下放到南庄村还总是端的一副高傲的姿态，别人都下地干活就她不去，端的地主太太的派头，全家里就靠着庄文庭那一点工资。 简直就是一家子吸血蚂蟥！ 之前得知苏小薇准备嫁给庄文庭她也不说什么，如果她爸妈都同意，苏老太太肯定也不多管闲事。 苏老太太打从和顾老爷子再婚那一天就已经不是苏家的人了，她本名也姓苏，却不是儿子苏大柱那个苏。 苏小薇的事她管不着。 可庄文庭这边要娶苏小薇，居然还敢舔着脸来找苏朵玉！ “谢云彻把他吓走了，”苏朵玉说道，“但是不知道他还会不会来，而且他居然还知道我在北安街的店铺。” 苏老太太同样费解，但是想不通那就不想。 “反正他要是再敢来，看我不打走他！”苏老太太气道，“还敢肖想你！幸好有阿彻！” 苏朵玉眼神微微颤动：“他说我是他妹妹，不许庄文庭接近我……奶奶，我挺意外的……” 她没想到谢云彻会这么说。 “这真是个哥哥的样子！怨不得你顾爷爷之前总说他就是最好的哥哥，”苏老太太轻轻拍拍孙女的手背，“感情都是慢慢培养出来的，他既然把你当妹妹，那你就也要把他当成亲哥哥！以后我和你顾爷爷不在了，你也有个依靠！” 苏老太太盼着苏朵玉好好念书考大学找个好工作，再嫁给好男人，有个自己的家，她唯一怕的就是她走得太早，没办法给这个苦命的孙女撑腰。 她盼着苏朵玉能和顾家这几个哥哥相处好。 苏朵玉听到后面的话想到上辈子她奶奶的去世心里有些难过，将脑袋靠在苏老太太肩膀上：“奶奶，你别丢下我……” 苏大柱那样的爹靠不住，苏老太太就是她最亲最亲的人。 苏老太太很少被孙女儿这么亲昵，有些僵硬地挺了挺脊背，伸出手缓缓在孙女的后背上轻轻抚了抚。 “放心，奶奶不会走很早的，一定要看着你成人成家！” “嗯！奶奶答应我的！” 从苏老太太房间出来之后苏朵玉去了厨房。 她奶奶说的也对，谢云彻既然把她当妹妹了，那她也要把对方当哥哥。 这是相互的。 虽然从心理年龄来说其实她更大一些，不过谢云彻也不像是这个年纪的青年，这“哥哥”她可以认下。 晚上谢云彻正在房间里看军事书籍，听到敲门声随口说了句“进来”。 本来以为是顾桐，可伴随着进来的人却是一股油香味。 苏朵玉端着一盘子金黄色的东西，脸上带着笑：“我煎了一点馒头片来给你当宵夜吃。” 谢云彻微微挑眉。 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第五十三章 哥哥保护你 谢云彻的打量让苏朵玉稍微有些不自在，摸了摸鼻尖：“你如果不想吃我就……” “拿来的东西还有拿走的道理？” 谢云彻挑眉，伸出手按在苏朵玉的胳膊上。 苏朵玉动作凝滞，下意识看向胳膊上热源的来处——叠了几折的袖子下露出结实的小臂，青筋隐现。 这个胳膊曾经单手将庄文庭压在墙上动弹不得。 谢云彻拿了一个馒头片送入口中，酥脆咸香。 “味道不错。” “你喜欢就好。”苏朵玉本想送了宵夜就走，但是在谢云彻眼神示意下还是坐在了旁边的空凳子上。 谢云彻之后没说话，只能听见馒头片咀嚼发出的脆响。 苏朵玉也拿了一片吃，突然听到对方开口：“那个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苏朵玉抬起头，对上谢云彻询问探究的眼神，还有一丝不悦。的 “他叫庄文庭，就是我们南庄村小学的一个老师，他和我妹妹苏小薇马上要结婚。”苏朵玉说的全都是真话。 谢云彻听到这话却眯了眯眼，直击病灶：“他喜欢你？” 即使谢云彻没喜欢过什么姑娘，可同为男性，他完全能看出来那个庄文庭的心思，对方看苏朵玉的眼神就透着一股不干净的气息。 那种气息很让人不舒服。 至少谢云彻不想让自家的人被那种眼神污染和侵扰。 居然还有那么禁忌的身份！ 苏朵玉实在是没想到谢云彻居然问的这么直接，一时间有些目瞪口呆，微微惊讶地张着嘴。 看到她这模样，谢云彻眉头挑动，声音带着一股沉稳和笃定：“难道我说错了？” 苏朵玉只能叹口气：“我不喜欢他。” 谢云彻眯起眼。 果然啊，那个庄文庭就是冲着苏朵玉来的，顶着“妹夫”的名头竟然还有那么大的胆子觊觎苏朵玉。 “以后不要和他接触，”谢云彻口气淡淡的，却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命令，“否则你长三张嘴也解释不清。” 苏朵玉闷闷道：“我没想和他接触，是他自己找过来，我都不知道他怎么找到的。” 谢云彻望进她眼眸：“不是你告诉他的？” “当然不是！”苏朵玉立刻否认，“我完全没想到，他是……” 苏朵玉下意识想要庄家的事情说出来，可话头还是戛然而止。 庄家的事情还是不乱说更好。 见她说了半截又停下，谢云彻猜到其中或许有什么难言之隐：“他能来一次就能来第二次，他已经知道早餐店的地址。” 对方进不了军区大院，可早餐店是公开的，只要想找苏朵玉，守在早餐店还不是一守一个准儿。 准妹夫觊觎大姨姐，这如果被军区大院里的八婆知道，苏朵玉还有苏老太太的名誉都会蒙上阴影，没人想要知道真相，只会觉得又有什么热闹看。 苏朵玉忙道：“应该没多大问题，我已经通知给我妹妹。” 以苏小薇对“庄太太”这个身份的痴迷情况来说，应该会好好栓紧庄文庭。 她的金龟婿呢。 谢云彻眉头不松，似乎对苏朵玉这个回答并不是很满意。 苏朵玉连忙道：“你放心，一定不会影响到顾家！” 听到这话谢云彻更不舒服，额角青筋跳了跳：“你觉得我是这个意思？” 苏朵玉眼神浮现一抹茫然。 不是吗？ 谢云彻看着她这呆呆的模样简直要气笑：“苏朵玉，你该叫我什么？” “啊？”苏朵玉疑惑地抬头，“谢大哥？云彻哥？……哥？” 直到最后一个称呼她才看到谢云彻眉目有徐徐舒展。 “顾家的声誉当然也重要，但是我现在是你哥，”谢云彻声音沉静稳重，“你的名声更重要。” 他谢云彻的妹妹，那种吃锅望盆的人没资格肖想。 苏朵玉心尖轻轻抖动了一下，眼神逐渐柔下来。 是了，谢云彻现在是她哥哥。 这是谢云彻自己承认的。 苏朵玉耳尖有些红：“嗯，我知道了……” 谢云彻看了一眼又收回：“之后你去早餐店我和你一起。” 他敢肯定那个人一定会再来！ 苏朵玉没想到谢云彻提出的竟然是这种办法，惊愕道：“怎么能总是麻烦你！” 谢云彻双手环胸，俊美的脸庞正对着苏朵玉，眼神中含着几分凉意。 “我是你哥，需要确保你的安全。 苏朵玉久久回不过神。 “那就谢谢哥哥……” 这个称呼莫名的让苏朵玉有几分羞耻，她心理年龄真的比谢云彻更大，至少是比此时的谢云彻大。 她的声音有点低，像是从喉咙里轻轻飘出来的，却还是清晰地钻入谢云彻耳中，谢云彻看着眼前人白皙颧骨上浮现的红晕，像是被一朵红花染就了艳色。 谢云彻的肩胛骨动了动，几乎想要去摸一摸那抹绯红，幸好还有理智战胜了冲动。 谢云彻垂眼轻咳一声。 “不用担心，如果他再敢骚扰你，会给他一个深刻的教训。” 再有下次，他会让对方知道什么能碰什么不能碰。 两个人分完了馒头片，苏朵玉拿着盘子下楼去厨房。 “狐狸尾巴藏不住了吧？” 一道讥讽从苏朵玉身后传来，她仿佛什么都没听见似将盘子洗干净放好。 被忽视的于香又气又怒：“我早就知道你肯定想攀上彻哥，你别痴心妄想了，你根本就配不上！” 苏朵玉转过头有些好笑：“我是不配，你配吗？” 于香一噎。 苏朵玉摇摇头，迈步走近于香：“你喜欢谁是你的事，想要和谁在一起就自己去说，盯着别人最没意思。” 于香脸色难看：“我也配不上彻哥，可我更不允许另外的人纠缠他！” 苏朵玉怕拍她肩膀。 “这种事和你无关。” 于香没想到苏朵玉就这么油盐不进，暂时撇开谢云彻的事道：“你们那个早餐店就非要开在北安街吗？” “怎么，怕抢了那个潘记包子铺的生意吗？”苏朵玉试探。 于香咬牙：“他的包子铺开在你们前头！你们明明就是在呛行！” 苏朵玉虽然也觉得有几分这个意思，可大家公平竞争有什么不对呢？如果一家同样的店开起来，前一家就不行了，那只能说明前一家本来就有问题。 “那就让他自求多福吧。” 苏朵玉淡淡地宣告。 本来她也没觉得怎么样，现在于香这么为了潘记包子铺打抱不平，她反倒是觉得二者之间还有什么更深的猫腻。 她可没忘记自己和谢云彻约定——要将于香赶走。 或许潘记包子铺存在什么突破口。 第五十四章 她是我家的 “苏朵玉那个早餐店就是故意的！” 于香回到房间忿忿地同母亲说道，眼神里带着烦躁。 红婶一惊：“啊！那咋办啊，本来咱们都在你潘叔那里买包子，现在也不买了，要是他的包子铺开不下去……” 顾老爷子在大院里地位超然，身为顾家保姆的红婶一直都在潘记包子铺买包子，大院里很多人也跟着一起买，自从家里的生活费被交给苏老太太管理，红婶失去了买菜权，大院其他人见风使舵，现在潘记包子铺生意大不如前。 “这有什么可怕的，又不一定就能把他的生意全撬走。”于香口中这么说，心里却跟着打鼓。 红婶道：“可是那个苏朵玉做的包子确实好吃。” 虽然她们很不愿意承认。 “先看看情况，实在不行再想办法。”于香烦道。 “还能有什么办法！” “她做的包子好吃……那就想办法让包子变得不好吃！”于香眼神里闪过一抹恨意。 最好就是早餐店倒闭狠狠挫挫她的威风，她不信这样苏朵玉还能猖狂得起来。 转天，北安街早餐店。 竹笼屉中莹白的大包子个个圆润宣软，内陷咸香诱人。 明天就要正式营业，今天苏朵玉先带着李庆福和陈燕一起蒸了一锅。 他们一开始选择了猪肉白菜包子和青椒茄子包，以及麻辣豆腐包，这样同时照顾到吃素包和喜欢吃辣的顾客。 “小苏老板的馅料配方真好，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包子！”李庆福竖着大拇指夸赞。 李庆福之前就在国营餐馆当厨子，受不了里面的勾心斗角才出来的，凑巧看到这边在招聘就来了。 陈燕和负责打杂的李冬同样吃得满嘴流油，几个人对明天的营业充满信心。 苏朵玉拿了几个包子端到罗俊廷和谢云彻面前。 谢云彻说话算话，今天果然又陪着苏朵玉来了早餐店。 罗俊廷用好奇的眼神瞅着他们两个人：“你们和好啦？”。 苏朵玉面露惊讶。 罗俊廷说道：“之前你们那样肯定是吵架了，我看不出来才有鬼呢！” 尤其是谢云彻这家伙，生气的时候实在是冷得能冻死人，如果这人之前是寒冬，现在简直就是春暖花开。 “我们……”苏朵玉不知道该怎么说。 谢云彻打断她的话，拿起一个包子塞进罗俊廷口中，后者瞬间瞪大眼，被包子烫得不停吐舌头，哈士奇一样。 察觉到好友警告的眼神，差点被烫死的罗俊廷果断选择闭嘴。 苏朵玉转头看向谢云彻：“我要和燕姐他们一起弄下明天的东西，反正也没什么事，哥，要不然你就早点回去吧。” 谢云彻即将入伍，要做的准备肯定也不少，苏朵玉不想白占着谢云彻的时间，毕竟今天庄文庭也没来。 谢云彻随意应了一声：“没事。” 他这么说，苏朵玉也没强求，转身去忙了。 反倒是罗俊廷敏锐地捕捉到那声“哥”，之前苏朵玉可没有这样称呼谢云彻。 “哥？”罗俊廷挑眉，眼神带着几分揶揄。 谢云彻不动如山。 罗俊廷笑嘻嘻地凑过去：“哎，现在是不是觉得这个继妹不错啊？你之前没给过人家什么好态度吧。” 他虽然刚从外地回来，错过了顾家这等大事，但是罗俊廷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谢云彻和谢家那兄弟一开始肯定对苏朵玉没什么好脸色。 现在却不一样。 谢云彻瞪了他一眼没吭声。 “小苏妹妹人不错，又漂亮又能干，看着就不是那种乱七八糟的人，”罗俊廷挺喜欢苏朵玉这位新合伙人，忍不住为她在好友面前说好话，“这样的妹妹我都想要，可惜我家那几个妹妹一个个骄纵又霸气，哪有这样的可心……” “她是我家的。” 谢云彻放下水杯，给了罗俊廷一个斜眼，目光透着警告意味。 罗俊廷啧啧两声：“谁也没说不是啊，你看看你们家老爷子真厉害，到这把年纪了黄昏恋还能给你们带来这么好的妹妹。” 谢云彻没说话，却也没反对。 罗俊廷看了一眼在炉灶前忙活的姑娘，头发被随意拨在耳后，哪怕是短发都透着说不出来的温柔，偏偏这份温柔下还带着能干的果断。 苏朵玉瞳仁纯黑清澈，侧脸被灶火熏得有些发红，反而透着勃勃的生命力。 罗俊廷赏识地欣赏了一会儿这和城里姑娘截然不同的风采，笑着和谢云彻调侃：“现在是你家的，将来不一定嫁到哪家去呢，小苏妹妹这么受人喜欢。” 听到这话谢云彻脑海中瞬间浮现出昨天庄文庭那张透着几分文气的脸。 脸色不由得沉了沉。 “怎么了？”罗俊廷感受到突然的降温。 谢云彻有些说不出的烦躁，冷声道：“她一天是我们顾家的人，就永远都是。” 哈？ 罗俊廷奇怪地摸了摸后脑勺。 这是什么意思啊？ 而且……谢云彻是不是忘了自己也不是顾家的啊，他自己可是姓谢的。 “那就这样吧，明天庆福叔和小冬你们先准备着，我可能来的晚一点。”苏朵玉道，“陈燕姐，你是不是也先早点回家休息？” 早餐是从后半夜就要开始准备，前一天必须休息好，李庆福和李冬这对叔侄是直接住在店面后头连着的屋子，现在治安可没有后来那么好，店里放这么多白面和食材，没人看着也不放心。 可陈燕要回家的。 陈燕本来还想留下来再弄点东西再走，还是罗俊廷让陈燕先回去。 三个人一起从北安街往大院走。 “怎么连家都不知道回，中午就让我吃那点剩馒头！” 走过来的刘森原本气势汹汹，却在看到站在苏朵玉身边的谢云彻时怔了怔，脸色立刻软下来。 刘森有些悻悻：“阿彻也在啊。” 陈燕表情冷漠地看着刘森：“我要上班赚钱，你不想吃剩馒头就自己做，或者去食堂打饭。” 她这个婚姻现在只是勉强维持，陈燕根本不在乎刘森怎么样，她只管过好自己的生活。 刘森的脸色难看几分，用力拽住陈燕的胳膊：“回家再说。” 陈燕甩开他的胳膊自顾自往前走。 被陈燕这么下面子，刘森表情几乎裂开，却顾忌着谢云彻只能讪讪地笑。 在刘家的方向夫妻俩转了弯。 苏朵玉看着那两个人的背影忍不住唏嘘。 第五十五章 不请自来 见苏朵玉表情有些异样，谢云彻瞥了一眼说道：“别人的家事不要参与。” 苏朵玉听到这话倒不觉得奇怪，说道：“我是觉得陈燕姐的婚姻不幸运。” 不幸运也不幸福，偏偏还是军婚，军婚很难解除。 谢云彻问道：“你将来想找什么样子的对象？” 苏朵玉一愣，下意识抬头看去，对方的表情很随意，好像只是话赶话才问的。 不过还真把苏朵玉问的一愣。 上辈子她仓促之下才嫁给庄文庭，这辈子她有了重新选择的机会，那还真需要好好想想了。 半晌总结了四个字：“贤惠的。” 谢云彻的表情仿佛一瞬间的裂开，嘴角抽了抽：“这是男人的形容词吗？” “怎么不能是呢？我将来就想找这样的！” 苏朵玉眨眨眼，目光中流露出难得的狡黠，仿佛在说笑又仿佛很认真。 谢云彻一时沉默。 他竟然不知道该不该满意这个回答。 罗俊廷今天的玩笑话让他生出一股奇怪的感觉，说不清楚，可又不太希望罗俊廷和苏朵玉有什么额外发展。 现在听到这个说法，唯一确定的是罗俊廷肯定和这个词没关系。 谢云彻不知不觉脚步慢了下来。 “哥？” 苏朵玉回过头，清澈的瞳孔中映着半昏的夕阳，白皙侧颜笑容可人。 谢云彻攥了攥手指，加快脚步上前。 两个人走到顾家小楼，却在看到门口的人时都是一愣。 苏小薇和苏小勇，还有庄文庭。 谢云彻在看到庄文庭之后脸色瞬间沉下去。 冷峻的脸落在苏小薇眼里生出上辈子熟悉的感觉，可又不一样。 谢云彻竟然真的是和苏朵玉一起回来的！上辈子她连一个和谢云彻单独相处的机会都没有，不是那对双胞胎跟着，就是顾桐跟着，再不然就是谢云彻根本不和她接触。 她苏朵玉凭什么！ 苏小薇心里很不舒服，面上却扬起激动的笑容，小跑过来抱住苏朵玉。 “姐姐，好久没见了，我好想你啊啊！” 苏朵玉浑身僵硬，反应过来后将人推开：“你们来做什么？” “你怎么这么问啊，我们可是特地来看你和奶奶的！你难道还不欢迎！”苏小勇很不满意苏朵玉的态度，“还是你现在成了顾家的千金小姐就不要我们这些亲人了！” 亲人？ 苏朵玉嗤笑一声。 上辈子苏小薇怀孕进庄家门的时候，苏小勇说的就是“都是亲人，肥水不流外人田”，庄文庭帮苏小勇安排了工作，苏小勇当然感激涕零。 何况苏小薇才是苏小勇同父同母的亲姐姐，这样庄文庭才能真正成为他的亲姐夫。 可苏小勇根本不知道他那个工作其实是她安排的。 苏大柱再婚，将来死了准备和沈香兰合葬，苏朵玉不想让她亲生母亲承受这种折磨才想要给她迁坟，苏大柱答应不阻止的条件就是给苏小勇换个体面工作。 苏大柱不想让人知道自己依靠那个被他忽视苛待的闺女，才跟苏小勇说工作是庄文庭找的。 可笑至极。 觉得依靠闺女丢脸，竟然不觉得依靠女婿更丢脸。 苏朵玉冷眼看着苏小勇。 “小朵……朵玉，我们是来看你们的，”庄文庭对上谢云彻眼神连忙换了称呼，表情讪讪，“大家是一家人，还是要经常走动。” 这种虚情假意的话苏朵玉左耳进右耳出，只问：“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大院进出的人都需要登记，外人根本不可能随便进来。 “我们遇到好心人了啊，我们说要来顾家做客，那人就带我们进来的。”苏小勇说道，“你们这地方管得真严啊，我刚进来的时候看到守在那的人腰里居然还配着东西呢！” 苏朵玉看了他一眼，眼神很冷。 不管他们怎么进来的，现在都不能拒之门外。 苏朵玉忍着脾气将他们带进去。 红婶见到突然出现的人愣了愣，听到是苏家的人眼神里忍不住露出几分轻蔑，顾忌着谢云彻才没直接表达。 “我去给客人倒水。” 苏小勇眼睛发直，拽了拽自己姐姐的胳膊。 顾家居然还有保姆啊！ 在这里住岂不是神仙般的日子！ 他姐姐之前怎么想的，居然不愿意跟着老太太来。 苏小薇瞪他一眼，厌恶地看了一眼红婶的背影。 这个红婶最会恶心人，过去就仗着自己是顾老爷子部下的遗孀把自己当成顾家的半个主人，还管着顾家的生活费大权，她多吃两块肉都被红婶说三道四，明里暗里地讽刺嘲笑。 还有她闺女，不自量力真把自己当成谢云彻的青梅竹马，可惜最后她也没能得偿所愿。 苏小薇一边喝水一边环顾四周，与苏家截然不同的规矩舒适。 上辈子这曾是属于她的家。 苏小薇重生以后最不适应的就是住南庄村的土坯房，床都是硬木板，房间里永远弥漫着霉味。 和上辈子比，真是由奢入俭。 “苏奶奶和外公去了外公的老友家，地方有点远，”打完电话的谢云彻走过来对苏朵玉说道，“最早也要八点才能回来。” 苏朵玉转头看向苏小薇他们：“既然见不上奶奶你们就尽快回去吧。” 这里很不欢迎他们的来访。 “那怎么行！我们就是特地来看奶奶的！”苏小勇说着还扬了扬手里的红线网兜，里面装着几个皱皮的苹果和坑坑洼洼的大枣。 苏朵玉皱眉：“天黑了你们怎么回去？” “那我们就住下呗！”苏小勇抬起头看向楼梯，“你们这里这么多房间，还能没我们的地方？” 苏朵玉抿唇忍着怒气：“没有空房间。” 之前席安尧都是和谢云彻同住。 苏小勇和庄文庭他们谁配和谢云彻分一张床？ 她更不愿意和苏小薇一起住——太恶心。 “姐姐，我们真是来看奶奶的，这么走了真的不行，”苏小薇一边说一边忍不住去看谢云彻，曾经让她无比渴望的人，“我们就在这里凑合一晚上吧，见了奶奶我们明天就走。” 苏朵玉也看出来他们肯定是有什么目的才来的，绝对不是单纯来看苏老太太。 很显然不达目的不罢休。 “你们……” “那就住一晚吧。”谢云彻放下手里的水杯淡淡地说道，“我去收拾下腾个房间出来。” 苏朵玉惊讶地看着他。 这不该是谢云彻说的话吧？ 第五十六章 厚颜无耻 苏小薇同样震惊，却又忍不住生出一丝幻想。 难道是谢云彻对她的观感很好？所以才……她这辈子不是以对方继妹的身份出现。 苏小薇咽了咽口水。 她是看上了庄文庭上辈子的发达，可谢云彻始终是她遥不可及的梦。 迟疑了两秒苏小薇看着旁边的庄文庭还是定了定心神，不行，就算谢云彻真的喜欢她，上辈子谢云彻死得太早了。 她才不要当寡妇，她要当有钱太太！ 心里这么想着，可看到谢云彻那张脸，苏小薇还是忍不住脸红心跳：“谢谢彻哥。” 这一声称呼让众人都愣了。 谢云彻蹙眉，他没有说自己的名字。 “姐，你认识他啊？”苏小勇没心没肺地问道。 苏小薇心脏一跳，慌张道：“我是听奶奶说过。” 唯一知道真相的苏朵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谢云彻瞥了她一眼，口气微凉：“我只有一个妹妹，不是你。” 这个哥的称呼还是免了。 苏小薇瞬间咬紧了下唇。 庄文庭皱起眉头。 谢云彻上楼，路过苏朵玉身边的时候说：“有事喊我。” 苏朵玉笑着应了一声。 两个人的眼神交汇仿佛带了点无言的默契感，这一幕落在苏小薇和庄文庭眼中分外难受。 “姐姐你在这里好像过得挺不错。”苏小薇口气中忍不住带出几分妒意。 庄文庭眼神更加微妙。 哪怕庄家恢复到以前也比不上顾家这样，二层的小洋楼，被严密保护的军区大院，还有谢云彻的衣服手表和周身的气质，无一不说明顾家的非凡。 苏朵玉就是因为这个才被迷花了眼吧。 “是挺不错的。”苏朵玉微微挑眉。 她知道苏小薇想听到什么，最好就是听她说怎么和顾家格格不入才好。 可她凭什么让苏小薇如愿。 选择是苏小薇做的，什么结果都该自己承担。 苏小薇咬着牙，忍不住想说什么，顾忌着庄文庭还是憋着没说。 苏朵玉看着她脸都憋得发青的模样低笑一声：“我上去换个衣服，你们坐着吧。” 今天在早餐店忙活半晌身上沾了不少面粉，她要去换件衣服。 “姐姐过得这么好，难怪会把我们这些亲人都给忘了。” 苏小薇跟到了苏朵玉的房间，没了庄文庭讥讽的话也就憋不住。 苏朵玉理了理裙子，拿梳子梳理乱翘的头发，笑道：“是啊，我是乐不思蜀。” 苏小薇气得咬牙。 “苏朵玉，你可是抢了我的资格跟着奶奶进顾家的！你怎么能这么心安理得！” 抢？ 苏朵玉将梳子放进抽屉，转头看着苏小薇。 明明是坐着的姿势，目光却带着一股居高临下的审视。 “当时奶奶也没说只能带一个人走吧？苏小薇，不是你自己要留在南庄村的吗？” 苏小薇攥紧了拳头，气得红了眼：“我那是怕给奶奶增加负担，主动让的！” 苏朵玉忍不住笑。 “苏小薇，这话你自己信吗？” 她们两个可不是亲姐妹，即使不说上辈子苏小薇勾搭姐夫这件事情，她们本来关系也不好。 苏朵玉在苏家就是个干活的奴隶，家里什么脏活累活都是她的，沈香兰嘴里还总是说什么“小朵是姐姐，以后弟弟妹妹都指望着你”“妈也心疼你，可你最大，等弟弟妹妹长大了就能帮你了”。 口蜜腹剑和捧杀让沈香兰玩得明明白白。 苏朵玉幼年时还信过这话，可她五六岁就踩着板凳上灶台，而苏小薇和苏小勇五六岁的时候在等着她烧洗脚水倒尿盆。 如果不是还有苏老太太帮忙压制着，苏朵玉会有什么样的日子可想而知。 现在苏小薇扯什么姐妹情深，不觉得好笑吗？ 苏小薇梗着脖子道：“可事实就是你在这里大鱼大肉，我们在家啃玉米红薯和土豆！你怎么能对家里不闻不问！” 苏小薇刚才一眼就看到厨房台面上放着的五花肉了！肥瘦相间看着就让人流口水！她在南庄村上次吃荤腥还是小半个月之前的猪油酱油拌饭！ 苏朵玉看着她，平静道：“以前你们吃玉米红薯的时候，我吃的是咸菜疙瘩和野蘑菇。” 面粉就更别想了，苏朵玉半年也未必能吃上一次，还是苏家逢年过节包饺子她这个“奴隶”才能跟着分到三四个。村里的大娘看到她经常啃这些告诉给了苏老太太，苏朵玉才偶尔被苏老太太喊去给她加餐。 苏朵玉小时候苏老太太就因为和苏老太感情不好自己搬去了村里一个破土坯房住，又小又漏水，没地方能收容一个苏朵玉，但是苏老太太会把自己养的唯一一只鸡下的鸡蛋留给苏朵玉。 那是苏朵玉偶尔吃上的“荤腥”。 可后来那只鸡被苏大柱偷偷逮了去，他们全家四口一锅炖鸡吃得满嘴流油，一口都没留给苏朵玉和苏老太太。 提起那只鸡的事，苏小薇总算有些心虚：“奶奶年纪大了吃那个对身体不好……你都吃了好多鸡蛋了！” 苏朵玉早就习惯了苏小薇的厚颜无耻，一句话都懒得去反驳。 “反正你现在就是因为我才能过上这么好的日子，你不应该给我一点补偿吗？” 苏小薇贪婪的目光落在了苏朵玉的手腕上。 一只红色琉璃手串，清润纯净的红色衬得苏朵玉的胳膊格外莹白。 这是谢云彻给她的。 之前因为顾婧的事情，顾老爷子觉得苏朵玉受了委屈要给补偿，本来两个人准备要去挑一块手表，结果遇到席安尧的事情没顾得上，没两天谢云彻给了她这个手串。 苏朵玉和双胞胎兄弟打了赌，等开学或许就能拿到另外一只手表，谢云彻就改送了这个手串，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弄来的，反正苏朵玉没有从国营商店看到过。 之前苏朵玉没戴过，今天还是头一次戴。 “苏小薇，不要脸也要有个限度。” 苏朵玉口气彻底冷下来。 她对这个继妹的容忍性已经到了极限，如果苏小薇不知道什么叫做底线，那她也不会客气。 苏小薇听到这话脸色变了变：“你怎么能这么说自己妹妹。” 呵。 苏朵玉瞬间想起上辈子苏小薇挺着肚子上门，她气得心脏绞痛，忍不住骂苏小薇，当时庄文庭就搂着苏小薇说了同样的话。 他们还真是王八配绿豆，天生一对！ 第五十七章 管好你的人 苏小薇被苏朵玉赶出了房间，愤恨的目光落在房门上。 上辈子明明是属于她的房间！ 她气得转身要走，却在拐弯处和谢云彻走了个对脸。 谢云彻穿着黑色的确良短袖和绿色长裤，修长脖颈处隐隐凸起的血管青筋让人心痒难耐。 苏小薇忍不住上前一步：“彻哥……” 刚喊出声就看到了对方扫过来的眼神，声音瞬间哽在喉咙里。 谢云彻甩了甩手上的水，眼皮微垂透着一点冷淡：“跟我过来。” 苏小薇激动得心脏快了几分，连忙小跑几步跟上。 谢云彻带着苏小薇去了露台，坐在椅子上，二郎腿翘起，双手环胸，目光冷淡。 苏小薇有些紧张地坐下来，她不知道谢云彻喊她来要说什么，耳边突然传来询问：“那个叫庄文庭的人是你的未婚夫？” 苏小薇一愣，想到庄文庭之前提过的事情：“嗯……是，我们是有结婚的打算。” 她没有把话说的很死。 谢云彻却好像急于要一个答案：“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苏小薇只能回：“我们年纪还不算大，所以不是很着急。” 因为彩礼谈不拢的事情她不想在谢云彻面前讲。 谢云彻蹙起眉头：“既然定好了对象，早点成家也是好事，苏奶奶应该也乐见其成。” 他估摸苏老太太大约不太在意这件事情，平时也没听对方提过这个苏小薇。 不过这不影响谢云彻用虎皮扯大旗。 苏小薇张了张嘴有些合不拢。 万万没想到有一天她会从谢云彻的口中听到这样的话，完全不像是谢云彻的风格。 谢云彻在苏小薇惊讶的眼神中又补了一句：“你管好你的对象，让他不要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否则他不会客气。 苏小薇瞬间愣住：“这话是什么意思？” 脸色陡然从白到紫红。 难道庄文庭之前跟她说的话是骗她的！ 庄文庭难道还对苏朵玉念念不忘，才能让谢云彻发出这样的警告？ 苏小薇惊讶过后又忍不住震惊谢云彻的态度。 从来都不多管闲事冷漠非常的谢云彻，居然对苏朵玉的事这么上心，甚至为了苏朵玉特地来找她说这样的话！ 苏小薇心里的妒意如野火疯涨。 “你居然这么关心我姐姐，”苏小薇忍不住道，“她根本就不配！” 凭什么谢云彻上辈子对她不假辞色，却能对苏朵玉这么好！ 这太不公平！ 谢云彻连解释的话都吝啬说，冷漠道：“她是我们顾家的人，就是我的妹妹，我当然要关心。” 苏朵玉是他承认的妹妹，其他人不配说她的坏话。 仅仅这么一句话，谢云彻也看出了苏小薇和苏朵玉的真实关系——这对姐妹不亲。 谢云彻站起身：“好好管着你的人，这么般配的不好找。” 苏小薇呆呆地看着谢云彻离开。 般配？ 这话她听着怎么那么奇怪。 苏朵玉去厨房安排晚饭，三个人既然留下了总不能晾着，对顾家的名声也不好。 对于突然多出来的三双筷子，红婶的表情极不情愿，一边择菜一边嘟嘟囔囔：“这可是三人份呢，粮票都要多上几斤……” 不知道的听了还以为这顿饭吃的是她的粮食份额。 苏朵玉蹙眉：“我会出这份粮票钱，不需要你操心。” 红婶撇嘴：“现在钱都在你奶奶手里，还不是左手倒右手。” 咔！ 菜刀猛地卡进砧板泛着冷光。 苏朵玉握着刀柄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红婶瞬间噤声。 这姑娘有时候看着真的很凶，那眼神就像是地狱里逃出来的厉鬼一样。 苏朵玉当然不可能招待那三个人什么山珍海味，五花肉也被放进了冰箱，炒了几个素菜，红烧豆腐，清炒油麦菜还有醋溜土豆丝，外加一锅小米粥还有若干馒头。 双胞胎和顾桐今天不在家，这几个菜量大足够吃了。 苏小薇看到满桌一点荤腥都没有瞪大眼看向苏朵玉：“就这样？” 苏朵玉故作不知：“不然呢？” 真好意思恬不知耻地来别人家里吃肉吗。 当顾家冤大头呢。 旁边苏小勇已经迫不及待地拿着馒头夹起菜吃，这菜已经比在家里吃的种类丰富多了。 苏小薇忍不住捶了一下这个馋嘴弟弟，正想对苏朵玉发火就看到了下楼的谢云彻，顿时偃旗息鼓。 苏小薇这一顿饭吃得没滋没味，时不时地瞥向旁边的庄文庭，后者的眼神简直快要掉到苏朵玉身上。 果然啊，庄文庭这吃锅望盆的人还是惦记着苏朵玉。 就不该让他有机会和苏朵玉见面！ 吃完饭需要给他们安排房间。 除非谢云彻自愿，否则谁也不可能和谢云彻住同一个房间。 谢云彻看向庄文庭和苏小勇：“杂物间已经腾出了一个床，够你们两个人睡。” 至于苏小薇—— “让她和你们挤一挤。” 这话是对红婶和于香说的，她们母女一直是住同一个房间，里面有一个上下铺。 要让苏小薇和她们挤单人铺位，还是她们母女让一个铺位出来，或者让苏小薇打地铺，谢云彻不管。 于香瞬间惊讶地瞪大眼：“彻哥，难道不应该让她和苏朵玉住一起吗？她们可是姐妹！” 谢云彻没说话，只用冷淡的目光觑她。 于香咬着嘴唇不敢再说出反驳的话。 她本来就是被顾老爷子特许才能住在顾家，现在谢云彻这么安排，她没资格说一个不字。 这份委屈被于香算在了苏朵玉头上，去收拾床的时候狠狠瞪了苏朵玉一眼。 苏朵玉也没想到谢云彻会这样安排，其实她都做好了要被迫和苏小薇一起睡的准备。 毕竟顾家是真的没有其他空房间。 没想到…… 苏朵玉从善如流地接受了这份安排，忍不住对着谢云彻弯起了笑眼。 谢云彻微微挑眉。 “今天听着怎么这么热闹啊？” 顾老爷子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客厅里的人瞬间都将目光投过去。 顾老爷子和苏老太太两口子携着手走进来，两个人都是满脸愉悦，看起来这趟出门很开口。 在看到苏小薇他们三个人的时候，苏老太太的脸色由喜转惊。 “奶奶！” 苏小薇立刻喊了一声，亲昵地过去抱住苏老太太，后者不动声色地拂开她的手。 “你们来做什么。” 苏老太太的口气没有丝毫见到孙子孙女的欣喜。 第五十八章 来要钱的 顾老爷子从来没见过苏小薇，但是也知道自家老伴儿，还有一个孙子和孙女，只是老伴儿很少提起，听到对方的称呼，原本还想要露出个笑模样，可看到苏老太太的动作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脸色也板正了很多。 顾老爷子是血海中杀出来的军人，不怒自威的模样让后面的庄文庭和苏小勇都感觉到几分惧意，站在原地没敢上前。 “奶奶，我们在家里真的好想您！” 苏小薇自顾自说着自己多想念苏老太太，泪流满面的样子看上去好像真是祖孙情深似的。 苏老太太的眉头一直皱着没有舒展。 苏老太太带着苏小薇姐弟还有苏朵玉一起上楼说话，剩下庄文庭被迫留在客厅。 庄文庭如坐针毡，对面就是目光冷漠觑他的谢云彻。 顾老爷子看了看自己不认识的庄文庭，又看看自己外孙，隐隐感觉有股涌动的暗流。 进了苏朵玉房间，远离顾老爷子的目光审视的苏小勇大大松口气： “这老头儿真是……”吓人啊。 话没说完就感觉到了苏老太太和苏朵玉的瞪视，撇撇嘴不说话了。 苏朵玉陪着苏老太太坐在床边。 “你们怎么突然过来了？”苏老太太直接问道。 苏小薇和苏小勇对视一眼，苏小勇像是接收到了什么命令一样“咚”地一声跪到地上，双手紧紧扒住苏老太太的腿。 “奶奶，您救救我吧，我可是您唯一的孙子啊！” 什么情况？ 祖孙俩都有些愣。 苏老太太去拽苏小勇：“有话站起来说，说清楚。” 苏小勇哭得十分狼狈，一味求着苏老太太救他，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仿佛真是要命丧黄泉的样子。 苏老太太揉着额头转向苏小勇身后：“小薇，你说。” 苏小薇眼眶也红了。 “奶奶，小勇骑自行车不小心把他朋友给摔了，现在那边要四百块钱治疗费，否则就要将小勇送到派出所去……家里的情况您是知道的，爸妈他们真的拿不出这么多……” 四百块！ 苏老太太惊愕地瞪大眼睛：“这不是讹人吗！” “就是讹人，可毕竟是小勇骑的车，那边骨折了一条腿，现在就把责任全推给小勇了。”苏小薇哭哭啼啼地解释。 苏老太太皱眉：“小勇哪里来的自行车？” 苏家根本没有自行车。 “是他朋友的，”苏小薇说道，“本来他们是一起骑车去玩，谁知道会摔到。” 苏小薇一边说一边哭，好不可怜。 苏朵玉微微眯起眼睛。 之前她奶奶刚给了她三百块钱投资早餐店，她敢保证她奶奶手里的钱超不过五百块。 现在苏小薇一开口就是四百块。 除了苏老太太本人，谁能比重生的苏小薇更了解苏老太太的存款数目！ 不管苏小勇这事是真还是假，这个数目显然都是有备而来。 苏老太太心里也起了疑。 她之前也就四五百块钱存款，三百块都拿给了苏朵玉去投资早餐店，现在根本不可能拿的出这笔钱。 何况不该她拿。 苏老太太道：“你们找错人了，我一个老太婆手里哪来这些钱，还是找你们爸妈去想办法。” “奶奶，我爸妈哪有那么多钱啊，您不管我是要看着我蹲局子吗，奶奶……我可是您唯一的孙子，要为苏家传宗接代的啊！”苏小勇拽着苏老太太的腿哭诉。 苏老太太不为所动。 传宗接代和她没有半分关系，她已经不算是苏家的人。 苏小薇知道苏老太太有钱，否则也不会想出这样的主意，却没想到苏老太太居然这么无情！ 上辈子对她那么无情，没想到对苏小勇也这样！ 苏小勇可是苏家唯一的男丁！ 苏老太太就不为自己儿子想想吗！ 苏小薇跟着跪下哭：“奶奶，您就帮帮忙吧，不然……我们找顾家人借一点可不可以？将来我们一定会还上的！” 这话苏小薇其实是随便说的，她知道苏老太太不可能找顾家人要钱，她就是用这个话术逼迫苏老太太。 苏老太太的脸色果然沉了沉，她怕的是苏小薇姐弟真的去找顾老爷子“借”钱。 哪怕苏老太太和顾老爷子这段夕阳婚感情很好，她也不希望和顾家扯上这种不平等的金钱关系。 否则当初她也不会同意苏朵玉出生活费以及支持苏朵玉开店。 金钱是最大的底气。 她们祖孙的身份在这个大院里本来就备受诟病，如果再找顾老爷子要钱，那就真了别人口中攀龙附凤的心机小人。 当苏老太太下楼的时候，顾老爷子一眼就看到她算不上好的脸色，还有眼珠泛红明显哭过的那对姐弟。 当着几个人的面顾老爷子不好问，只道：“时间也不早了，先都去休息吧，等明天我安排车送你们回家。” 顾老爷子发话其他人不敢有异议，红婶带几个人去房间。 谢云彻跟苏朵玉上楼后才问：“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苏朵玉顿了顿，转过头：“没事，能解决。” “真的？”谢云彻蹙眉。 苏朵玉点点头。 哪怕她现在将谢云彻当成哥哥也不能知无不言，毕竟不是亲兄妹。 只有一件事。 “咱们这大院应该不是随便能进来吧，能不能去问问他们是怎么进来的？” 谢云彻：“好，明天我去查。” 随随便便放人进来，门口的警卫员算是失职了。 苏朵玉晚上躺在床上久久睡不着觉。 今天苏小薇姐弟俩可是给她奶奶出了个难题。 尽管她奶奶说管不了，可苏朵玉心里明白，她奶奶不可能真的不管，再不喜欢苏小勇也是她的孙子。 苏老太太不是很喜欢苏小薇上辈子还是带着苏小薇进了大院，因为苏老太太就是面硬心软的人。 要找罗俊廷要回来三百块吗…… 电风扇缓缓摇动，带来阵阵风，苏朵玉迷迷糊糊陷入睡梦。 恍惚中仿佛听到一声咚地巨响。 朵玉也没醒多久，醒来的时候天色还没有全亮。 正好今天早餐店开业，她早点过去看看，可以顺便带包子和粥回来。 苏朵玉却没想到还有比她醒得更早的。 庄文庭和苏小勇，两个人没骨头一样瘫坐在沙发上，眼底都挂上了黑眼圈，看起来像是一晚上没睡好的样子。 “没睡好？”苏朵玉随口一问。 苏小勇蹦起来，咬牙控诉：“那个房间里的床不知道放了几百年居然能塌！” 庄文庭揉着腰也是满脸烦躁。 那个房间的床本来就挺窄，睡到一半直接就从中间塌了！ 两个人被摔扭了腰，疼得呲牙，又不敢大半夜吵醒顾家人，只能在地上将就着睡，一晚上都没睡好。 “那床过去用来放杂物一直都没事。” 谢云彻的声音冷冷地从二楼传来。 庄文庭和苏小勇吓了一跳，一时间脸色发青不知道该说什么。 谢云彻这话好像把弄坏床的责任算给他们了！ 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啊！ 第五十九章 彻哥是我的 苏朵玉抬起头看了一眼谢云彻，和对方的眼神对上之后忍不住勾起嘴角。 原来如此。 谢云彻挑眉，下楼：“你出门吧，这里有我看着。” 如果没有这几个人，谢云彻会送苏朵玉去早餐店，不过现在他觉得自己留在家里更好。 “这大早上的她要去哪儿啊？”苏小勇隔着窗户玻璃看见苏朵玉骑着自行车离开。 庄文庭看向谢云彻：“她是不是去那个店里了？” “店？什么店啊？”苏小勇竖起耳朵。 庄文庭提起自己之前见苏朵玉是在早餐店，不过没说自己为什么知道店的事。 看到苏小勇眼睛发亮，谢云彻淡淡道：“我朋友开的店，她有空的时候去那边工作。” 苏小勇小小的切了一声：“我还以为她有本事开店呢。” 谢云彻面无表情地拿起报纸没理会他。 北安街早餐店门口此刻挂上了红布条和喜庆的气球，罗俊廷喜气洋洋地站在门口迎客。 蒸笼被放在门口的位置，里面露着白白胖胖的大包子，热气汩汩，肉香味飘遍整条街。 “给我来两个豆腐的尝尝，还没吃过这个馅的呢！” 苏朵玉来的时候有大叔正买包子，罗俊廷亲自上阵把包子给大叔装进饭盒。 苏朵玉停好自行车，笑道：“大老板还亲自动手啦。” 罗俊廷哈哈一笑，俊俏又风流，这张脸都引得不少大妈纷纷看过来。 “给我来俩白菜的。” “我也要豆腐的尝尝味道。” 罗俊廷一边给人装包子一边和苏朵玉说话：“我还以为阿彻也来呢，还想着让他来装包子！” 谢云彻那张又冷又俊的脸站在蒸笼旁边装包子，或者拿勺舀粥，那画面应该挺好玩。 苏朵玉盛粥的动作顿了顿：“他有点事。” 留在顾家当镇山石呢。 “小姑娘，你们家这包子味道不错啊，”有带孩子坐在店里吃的年轻嫂子夸奖道，“看着肉不多却香的很呢！” 不是抠门，只是肉是供应制，每天能拿到手的不多，想要多做出些好吃的包子就需要更好的调味。 苏朵玉这馅料配比是上辈子经历过无数次实验才做出来的，当然味道好。 “您喜欢就行，以后常来光顾。”苏朵玉笑道。 旁边桌的大娘说话直接更直接：“我吃着比潘记强，之前只有潘记卖包子，我都很久不去了！” 苏朵玉剩了几碟子小咸菜，用白菜丝做的，口感脆实带着淡淡辣味很配粥：“以后在咱们店里喝粥的话这小咸菜随便吃，今天算是开业送的。” 有的人点了粥，有的人没点，苏朵玉给他们都送了小咸菜。 “这白菜做的居然这么脆生，好吃！给我加碗小米粥吧！” “我要红薯粥！” “给我来二两葱油饼！” 之前陈燕还很惊讶苏朵玉说要免费给人吃咸菜，生怕赔本，没想到转眼间多卖出去好几份粥。 这白菜的成本可是比米低很多。 等一波人潮退去，苏朵玉擦了擦手才道：“咸菜不配粥客人吃不了多少，而且又不许他们带走。” 买粥送咸菜，多多少少会有人动心的，能多卖出去几碗粥这白菜的成本也就回来了。 罗俊廷竖了个大拇指：“小苏妹妹厉害！” 苏朵玉笑了笑。 “恭喜俊廷哥开业大吉。” 熟悉的声音。 苏朵玉扭头去看，竟然是池华和池月兄妹俩。 “你们怎么也来了？”罗俊廷笑了笑，“我都没通知朋友。” 早餐店也不是什么厉害的营生，罗俊廷没大张旗鼓地宣告。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嘛，你开业我们当然要来支持。”池华说道。 池华的母亲和罗俊廷的小姨关系好，罗俊廷的小姨夫以前也在军区大院住，罗俊廷小时候经常在大院串门，一来二去都很熟悉。 不过关系当然比不上罗俊廷和谢云彻。 罗俊廷还是感谢池华兄妹的到来：“你们想吃什么尽管吃，我来请客！” 池月笑道：“我们是来支持俊廷哥的生意，免费不就是成了打秋风嘛。” “就是，你就甭客气了！”池华道。 罗俊廷也没强求，给他们上了包子馅饼和小米粥。 池月一边吃一边看向苏朵玉：“朵玉妹妹不用忙家里的事吗？” 苏朵玉看了她一眼：“还好。” 池月的话听起来好像意有所指，但是对方的脸色看上去却很平常。 池月尝了一口馅饼：“味道真不错呢。” 苏朵玉正拿饭盒装包子准备带回顾家，并不打算和池月过多交流。 谁知道她准备回去的时候，池月竟然提出坐她的自行车一起回去。 “我想和朵玉妹妹一起玩，不方便吗？” 苏朵玉怪异地看着她，她们什么时候是能一起玩的关系了？ 早餐店里还有其他客人，苏朵玉不想当众和池月发生争执，只能答应。 池月坐上了苏朵玉的后座。 苏朵玉蹬了几圈，对方的声音才从背后缓缓传来：“之前朵玉妹妹都是坐彻哥的后座，很开心吧？” 苏朵玉握着车把，下意识回头瞥了一眼，池月低着头，刘海儿挡住了侧脸，却隐隐能感觉到对方身上传来的寒意。 苏朵玉有些好笑又无语：“只是坐车而已。” 坐后座能代表什么？ 谢云彻的后座能长生不老？ “而已么……可是彻哥从来没载过别人。”池月低声道。 苏朵玉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当然知道池月喜欢谢云彻，可那和她没什么关系。 “你喜欢他你去追，”苏朵玉直接说道，“和我说没用。” 池月大概已经把她当做假想敌了。 苏朵玉真想让池月好好动动脑子，她和谢云彻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表兄妹，这又不是古代，没可能的！ 之后池月一直沉默没说话，直到回到顾家门口，池月下车，才拉住苏朵玉。 “朵玉妹妹，你不会和我抢彻哥的对吧？” 池月突然没头没脑地开口。 苏朵玉扭头看她没说话。 她根本就不想回答这种奇怪的问题。 “彻哥一定是我的，如果有人和我抢，我不会让那个人好过。” 池月的声音一改平时伪装的温柔，透着浓浓的威胁。 她昂着头像只倨傲的孔雀，宣布着对自己猎物志在必得的决定。 苏朵玉深呼一口气：“那是你的事，喜欢谁想追谁都是你的自由。” 别说她不是谢云彻的亲妹妹，就算是亲的，“小姑子”也不会多管这种闲事。 何况谢云彻那样的哥哥，敢管他的人——参考顾婧，谢云彻对顾婧冷得跟陌生人一样。 苏朵玉提着早餐进门，池月也跟了进来。 “彻哥早上好。” 池月没去看庄文庭他们，直接对着谢云彻笑着打招呼。 谢云彻嗯了一声，不冷不淡。 顾老爷子和苏老太太还没起来，苏朵玉将早餐放到桌子上，对着庄文庭他们：“先吃饭吧。” 苏小勇忍不住碰碰苏朵玉：“她是谁啊，看着真漂亮。” 家里好像还很有钱的样子。 第六十章 你犯傻了 温室里诞育出来的玫瑰花轻而易举夺得人的目光。 苏小勇的惊艳让池月心中得意，面上却高傲地扬起了头，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走到了谢云彻身边坐下。 谢云彻站起身：“我去吃早饭。” 池月瘪瘪嘴。 苏小薇出来的时候也听说了庄文庭他们床板断裂的事情，一边安慰一边心疼地伸出手去揉庄文庭的腰。 亲昵的动作看上去十分熟稔。 如此露骨的样子让池月都投去惊讶的目光。 苏朵玉反倒是习以为常。 两个人上辈子孩子都有了，这辈子苏小薇为了抢先得到庄太太的位置，献身是肯定的。 红婶忍不住开口：“这村里出来的就是没个顾忌，没结婚就这样拉拉扯扯的，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苏小薇下意识的动作的确过分，可红婶这话显然也忘记了自己的来时路。 这话当然也不是说给一个人听的。 苏朵玉淡淡地扯了扯嘴角。 “我们就要结婚了！”苏小薇解释了一句，却还是收回手，忍不住又去偷瞄谢云彻。 可惜让苏小薇失望，谢云彻慢条斯理地喝着粥，根本没给她半分眼神。 没多久顾老爷子和苏老太太出来了，苏老太太的眼下也泛着一丝青黑，显然也没怎么睡好。 苏朵玉给自己奶奶盛了粥，轻轻握了握她微凉的手。 看到孙女温柔的眉眼，苏老太太心里得到几分慰藉，拍拍她的肩膀。 祖孙俩悄咪咪地互动落在了谢云彻眼中。 趁着苏朵玉去厨房洗手，谢云彻跟过去。 谢云彻开门见山：“出什么事了？” 苏朵玉一顿：“没事……嗯？” 手腕上多出了一只有力的手，热意仿佛穿透了皮肤传到心脏，莫名带着几分安抚的意味。 “我是你哥哥，记性这么差？”谢云彻沉下嗓音。 苏朵玉听出了言外之意，抬起头，对上谢云彻的黑眸，整个人仿佛都要被那双深渊般的眸子吸进去。 谢云彻这是一定要个答案。 苏朵玉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说了说。 “我们会解决好，不会影响什么……” 谢云彻突然间眯起眼睛：“你犯傻了。” 苏朵玉愣住。 “想要判断她的话是真是假只需要去调查一下对方所说的医院就可以。”谢云彻道，“即使是真的，这件事情的责任也不一定这样被定性。” 讹人的情况也不是没有。 当然，前提是那对姐弟的话是真的。 苏朵玉被谢云彻那句“犯傻”刺激了一下，她才不是傻瓜：“我正准备去查呢！” 她和奶奶只是不希望牵扯到顾家而已。 谢云彻挑眉：“一个电话的事。” 苏朵玉：“……” 她还真忘记了，顾家的电话想要打去医院问点东西简直易如反掌。 她只是还不习惯顾家的特权——她没接触过的东西。 “你们在干什么！” 一道声音传来，苏朵玉侧头看去，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厨房门口的池月。 池月的眼神死死盯着苏朵玉——的手腕，那里还有属于谢云彻的一部分。 谢云彻抓着苏朵玉的手腕还没有松开，微深的肤色和苏朵玉的雪白交织，透着别样的暧昧。 池月眼里几乎要冒出火。 谢云彻自然地松开手，转身拿了一个馒头出去了。 池月的怒火无处可燃，只能将所有的火气都涌向苏朵玉。 “我已经警告过你了！” 她仿佛发出最后通牒的女巫，让苏朵玉想起了话本子上看过的某个故事。 苏朵玉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但是不管说什么池月大概也不会听。 她不是谢云彻的亲妹妹，却和对方生活在同一屋檐下，这已经是最大的罪过。 无论发生什么池月都不会相信她和谢云彻毫无关系。 谢云彻的效率极快，从厨房出去立刻就去走廊里打电话。 电话的位置离饭桌有段拒绝，他的声音也压得低，没人注意到他在这里做什么。 苏小薇正在饭桌上委屈地自己对苏老太太的思念，以及想要在顾家多待几天的心思。 “床板都坏了你让他们怎么住啊！”于香忍不住开口怼道。 昨晚她和她妈妈两个人挤一个下铺，又热又难睡，如果苏小薇真多留几天，她会要疯掉。 顾老爷子看出苏老太太不大喜欢苏小薇，但是老太太私底下却也没多说什么，毕竟苏小薇苏小勇姐弟还是苏老太太的亲孙女，顾老爷子选择听老伴儿的意见。 顾老爷子不介意家里多住几个人，苏老太太现在也是这栋小楼的主人，她的亲戚有在这里借宿的资格。 苏老太太听到苏小薇说不想回家就明白对方还是想要钱，却没同意她住下，只说道：“你们最迟下午回去，这里不方便住。” 苏小薇抿了抿唇头低下去看上去很委屈，实则是掩饰眼神里的烦躁。 苏小勇喝了三碗饭还要再吃包子，将苏朵玉捎回来的早饭一扫而空，听到至少可以再蹭一顿午饭简直乐得找不到北。 除了昨晚没睡好，这顾家可真是太好了。 要是当初老太太带进来的人是他就好了！ 那样他就再也不用回去啃红薯啃土豆！ 苏小勇做着不切实际的幻想，满脸兴奋的样子让苏老太太后脑发涨。 惹出那么大的祸，苏小勇居然还有这么好的胃口，是吃定了家里会砸锅卖铁给他兜底吗！ 苏老太太脸色发青。 “吃完饭回房间休息一会儿？”顾老爷子见老伴儿越发难看的脸色十分奇怪。 即使不喜欢他们，到底是亲戚，老伴儿也不至于这么厌恶吧？ 顾老爷子敏锐地察觉到了异常，只是昨天问了很久老伴儿都不肯说，后来又说困了要睡，实际上他能察觉到身旁的呼吸许久都没有平稳。 顾老爷子心疼老伴儿，准备回去问个明白！ 如果真有事，肯定不会是什么小事！ “奶奶您回去再休息会儿吧。”苏朵玉给了她一个暗示的眼神。 苏老太太不明所以，却下意识相信了苏朵玉，跟着顾老爷子回了房间。 苏朵玉懒得和苏小薇他们虚与委蛇，找了借口上楼。 她很不想看到庄文庭落在自己身上那种目光，对方那种“你真的过得好吗”“我还想着你”的眼神真是让人浑身难受。 打完电话的谢云彻没理会喊他的池月，径直上楼，身体靠近苏朵玉，声音透过极尽的距离穿透苏朵玉的耳膜： “苏小薇姐弟俩说的事情的确是真的，宁安县人民医院确实有一位上星期被送来的骨折病人。” 苏朵玉心脏倏地一紧。 她以为苏小薇他们说的事只是借口。 竟然是真的——这可是最糟糕的结果！ 第六十一章 谁是外人 苏朵玉刚皱起眉头就被谢云彻拉住了胳膊往外走。 “做什么？”苏朵玉吓了一跳。 谢云彻挑眉：“不亲自去看看？” 只是确定有那个病人而已。 可到底对方骨折的事情和苏小勇有没有关系总要去问清楚。 苏朵玉眼前骤然一亮，她还真是当局者迷了。 “好！” 苏朵玉急匆匆跟着谢云彻下楼。 “彻哥，你们要去哪儿？”池月见到两个人一前一后的样子急忙跟上来。 “我出去有事，和她一起。”谢云彻说道，“今天家里很忙，没空招待你，早点回去吧。” 除了池月这么个拦路虎，还有苏小薇。 “姐姐，你就这么把我们扔在这里吗？”苏小薇有些不安地上来拽住苏朵玉的胳膊。 苏朵玉撇开她的手：“也不是我和奶奶请你过来的，我应该没有义务一直陪着你。如果你不想待着，那我就去找顾爷爷送你们回南庄村。” 苏小薇面色发僵：“姐……你不能这么不近人情吧。” 苏朵玉又看向庄文庭。 庄文庭被她的眼神看得一哂：“你们忙吧，不用陪着我们，我们能照顾好自己。” 苏朵玉凉凉地笑了一声，转身跟着谢云彻出门。 池月不放弃，跟着两个人来到院子里。 “你们到底要去什么地方啊，远的话我可以让我哥用车子送你们呀，”池月，“现在我爸爸的车刚好在家，我哥可以给你们当司机！” 谢云彻看了眼苏朵玉。 苏朵玉有些犹豫，人民医院的位置确实不近，骑自行车起码也要一个小时，一来一回可能就要一上午。 可那是池家的车……何况医院的事她也不想让池月知道。 苏朵玉拒绝：“不用了……”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呢？” 熟悉的声音传到三人耳中。 苏朵玉抬起头，一个小炮弹率先冲了过来抱住她胳膊：“苏姐姐！” 是席安尧！ 席明川走近道：“今天早餐店开业，我和阿尧特地来恭喜你的。” 席明川举了举手里的果篮，上面还点缀了两朵硕大的向日葵，金黄灿烂阳光下极其漂亮。 苏朵玉连忙道谢，眼神却瞥向了席明川身后不远处的车子。 池月瞪大眼睛看着汽车渐渐远去。 她小舅怎么对苏朵玉这么好？还给苏朵玉当司机？ 哪怕是为了席安尧这也绝对不正常！ 从苏朵玉他们出门苏小薇心里就有些不安，眼神又忍不住频频瞥向二楼。 “红婶，我能不能上楼去我姐姐房间里睡会儿觉啊？昨天没睡好。” 苏小薇可怜巴巴地看着红婶。 红婶看了她一眼，刚想说随便，就被于香拽了下胳膊。 于香笑眯眯道：“那可不行，二楼不能随便上，你等苏朵玉回来吧。” 红婶有些不明所以。 如果是陌生人她肯定会看着不让人随便上楼，但是苏小薇要去的是苏朵玉的房间，她们还要帮苏朵玉看屋子吗？ 听见于香这么说，苏小薇瞪了她一眼，转头去和庄文庭说话。 过了几分钟，于香突然道：“妈，我肚子有点不舒服，您帮我进屋里看看吧。” 红婶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于香拉去了房间，有些急地去摸女儿的肚子：“是不是昨天喝冰绿豆汤激着了？” 于香连忙摇头：“不是，我没事。” 红婶啊了一声。 于香勾起嘴角：“咱们不躲起来，她怎么方便上楼啊。” 她们不在，如果楼上出什么事可就和她们没关系。 于香转过身打开房门，透过缝隙，过了一会儿，果然看到溜上二楼的一抹身影。 苏小薇上了二楼，看到房门上挂的锁轻嗤一声，从口袋里拿出钥匙。 顾家所有房间，除了顾老爷子的书房，钥匙都在电视柜的抽屉里。 咔哒，锁舌弹开。 银色锁头映出苏小薇得意扭曲的脸。 她轻轻推开房门。 苏小薇本以为靠着卖惨拿下苏老太太是轻而易举的事，谁知道老太婆居然推推搡搡犹犹豫豫的。 苏朵玉身上穿的手上戴的都不是之前在苏家的，要么是她自己有钱了，要不然就是老太太给了钱。 如果老太太铁了心就是不给钱，她也不能白来这一趟。 苏小薇进了房间就去拉抽屉。 苏朵玉的抽屉里还真放了一点钱，是之前没用到的一些零碎钞票，也就二三十块。 在顾家当然是没人会偷的，哪怕是红婶她们也不可能做出这种低级犯罪。 苏小薇见到那钱立刻伸手去拿，还有苏朵玉早上没戴起来的琉璃手串。 琉璃手串安静地躺在抽屉的阴影中，却闪烁着勾人的光彩。 这种东西苏朵玉怎么配呢，该属于她才对！ 苏小薇拿起来就往手上戴。 “哪来的贼！” 一声惊喊，苏小薇浑身一颤，手指发抖。 噼里啪啦。 琉璃手串砸到地上。 碎片四处散落，反射着温暖的阳光，却让苏小薇浑身发凉。 苏小薇转过身，对上了满脸愤怒的席安尧。 此刻，车上—— “就这点事怕什么，”席明川开着车，透过后视镜看着后座的女孩儿，“不管是真是假，敢讹人的，我都叫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苏朵玉紧张的情绪得到了缓解。 这件算不上光彩的事情不敢让别人知道，可她现在就是莫名信任席明川。 或许是冥冥之中她母亲的感应。 “可能真要麻烦到明川叔呢。”苏朵玉弯起眼睛。 谢云彻眉心微动。 他从见到苏朵玉就感觉对方不像个年轻姑娘，眉宇间没有丝毫稚气，像是经历过生死已经看透一切的样子。 可此刻她的笑竟然带出了几分难得一见的天真孩子气。 谢云彻以前没见对方这么笑过，心里闪过微妙的异样。 “怎么盯着我瞧？”席明川开着车都能感觉到副驾驶上青年的目光。 凉凉的。 谢云彻徐徐摇头：“没事，辛苦席叔叔。” “这可不需要你感谢，我是帮小朵的。” 席明川右手拨了个档位转动方向盘拐弯，四十来岁依然潇洒自如。 他的话好像把自己和苏朵玉划分到了一起，而谢云彻倒成了外人。 身为“哥哥”的谢云彻此刻竟然对这个一直以来希望追随的男人生出了一丝烦躁。 尤其是—— “明川叔开车真利落。”苏朵玉不吝啬地道。 “喜欢开车吗？”席明川哈哈一笑，“等有时间了我教你，很简单的。” 苏朵玉下意识想说自己会，上辈子她也给自己买了一辆车，不过现在的她，不该会。 苏朵玉果断点头：“好啊~” 谢云彻眉头皱得有些紧，忍不住开口：“我也会开。” “嗯？”苏朵玉不明所以。 谢云彻向后侧了侧身子。 在等她夸奖吗？ 苏朵玉眼皮轻落，顿了顿：“彻哥也挺厉害。” 谢云彻：“……” 第六十二章 交友不慎 汽车只用了二十分钟就来到了宁安县人民医院。 席明川身着便装，手里的军官证却是这个时代最厉害的通行证，他们很顺利地问道了那位骨折病人的病房。 对方住的竟然还是高级单人病房。 现在住单人病房不仅是要有钱，还要有权，有分量足够的介绍信，否则一个骨折根本不可能安排单人病房。 对方家世显然不一般。 这样看讹人倒不像。 可这样的人怎么会和苏小勇当朋友？ 病房没关门，三个人直接进去，就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人，对方正拿着本《射雕英雄传》看得津津有味。 听到脚步声，瞬间将胳膊放到被子里，将书藏在白色的薄被下面，动作极其利索，看起来不知道重复过多少回了。 对方藏起了书才露出一张俊秀年轻的脸，剑眉星目带着一点英气。 这人刚露出一点疑惑，又看到了走在最后面的苏朵玉，顿时笑容亮起来，声音带着点青年的羞涩。 “你是苏朵玉吧，是特地来看我的吗？” 席明川惊讶，谢云彻皱眉。 苏朵玉惊讶：“你认识我？” 这个十七岁的青年名叫李元杰，和苏小勇是偶然一次在游戏厅里认识的，偶尔会一起约着打游戏。 “那次你来城里给苏小勇送东西我就见过你一次。”李元杰的耳尖有些红，不好意思地缩了缩肩膀。 听到对方这么说，苏朵玉才想起来上辈子好像是给苏小勇送过一次东西。 那次应该是冬天冷了，苏小勇在城里玩两天都没回家，苏小薇偷懒不肯听沈香兰的话给苏小勇送棉袄，她让苏朵玉替她送。 苏朵玉本来是不肯的，可苏小薇答应给苏朵玉一毛钱跑腿费。 苏小薇和苏小勇都能从沈香兰那里领到零花钱，可苏朵玉却没有。 苏朵玉偶尔能去苏老太太那里打打牙祭已经是很幸运了，她根本不可能张嘴找苏老太太要钱。 她唯一来钱的途径就是夏天捉一些蝉或者摘些柳条编筐卖，偶尔去地里捡些人家收割完落下的麦子或者花生。 那些钱她多数都用来买书。 一毛钱对她也很重要。 苏朵玉一身单薄的棉衣顶着雪来给乐不思蜀的苏小勇送棉衣。 “当时你脸蛋儿红红的像苹果，很可爱。”李元杰一边说一边看着苏朵玉，眼神几乎要放光，“苏小勇找我借自行车，答应让你来看我，没想到你真的来了！” 苏朵玉一时间无语。 她当时穿着又薄又旧几乎浆了的棉袄，脸能不冻红吗，如果当时摘下头巾应该还能看到她冻得又红又肿的耳朵。 苏朵玉万万想不到自己还会成为苏小勇和别人的“交易对象”。 事实上这件事情苏小勇也根本从来没跟她提过。 李元杰满脸的羞涩，眼神中的含义简直清晰可见。 谢云彻沉下声音：“你知道这是侮辱人的行为吗？你还做出助纣为虐的事情！” “啊？”李元杰呆呆地看着他，“我只是想要认识她，我没有做什么啊。” 苏朵玉连忙示意谢云彻不要说话，自己简单将事情的原委和李元杰说了说。 李元杰腾地就要跳起来，可惜忘记了自己还在骨折，嗷地一声扯痛了脚跌躺回去，被子里的书跟着落到地上。 “苏小勇胡说八道！我才没让他赔钱呢！” 当时苏小勇非要骑他新买的自行车，李元杰为了认识苏朵玉才答应，结果苏小勇骑得歪歪扭扭载着他撞上了人家的报摊！ “赔给报摊的二十块钱都是我出的！” 李元杰像是瞬间充满气的河豚，他赔了报摊的钱还伤了腿，苏小勇居然还敢拿这事儿骗苏朵玉和亲奶奶！ 简直是个王八蛋！ 苏朵玉揉了揉额头。 这叫什么事儿啊。 事情是真的，但是人家根本没要钱。 苏朵玉看了看小青年打着石膏的腿忍不住有些同情，捡起地上的书递还给他：“这件事情和你没关系，真对不起。” 苏小勇毕竟还是她同父异母的弟弟，苏朵玉也觉得丢脸。 “明川叔叔，你带钱了吗？”苏朵玉问道。 席明川立刻拿出钱包递给苏朵玉。 苏朵玉愣了两秒才打开，里面有好几张大团结。 她抽了三张出来把钱包还给席明川。 “这个算赔偿报摊和你看病的钱，你收下吧。” 李元杰没想到苏朵玉竟然给自己钱，连忙摆手：“不用不用真的不用！” 眼前的人可是他喜欢上的姑娘，他连苏小勇的钱都不要，怎么可能要她来赔！ 两个人推拒着，谢云彻迈步上前，直接将那三张大团结塞进李元杰手里。 “给你就拿着，不欠你什么了。”谢云彻说的干脆直接，转头道，“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既然弄清楚了事情真相，这里一分钟他也不想待。 他很不想看到病床上这个小子。 苏朵玉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已经被谢云彻拽着手腕拉出病房。 身后还隐隐能听到对方的声音： “我真的不想要钱啊，我们还能再见面吗……” 那青年有些稚气的好笑，不是个坏人，可惜交友不慎。 回到车上，谢云彻说道：“不要靠近这种脑子不好使的人。” 席明川挂档踩油门，一边道：“我倒是觉得那小子挺有趣。” 苏朵玉此刻在车上终于想起了李元杰这个名字。 他好像上辈子很出名的一位武侠明星，她当时路过电影院看到过对方的宣传牌，那么硕大的牌子让人见到就很难忘。 可惜上辈子她没时间去看，这辈子有机会倒是可以去看看。 原来对方年轻的时候是这个样子。 真的挺有趣。 “他以后应该能有很好的发展。”苏朵玉笑起来。 谢云彻皱眉：“难说。” 脑子那么不好，居然和苏小勇那样的人混在一起，哪天被人骗得裤衩都不剩。 苏朵玉奇怪地看了看谢云彻。 她怎么感觉谢云彻对李元杰的观感挺不好呢？ 现在事情也弄清楚了，其实就是误会一场，不应该高兴吗？ “我觉得他挺善良的。” 不过也的确有点傻，这大概算是大明星的黑历史。 谢云彻听到这个评价有些冷淡地开口：“难道你喜欢他？” 苏朵玉啊了一声，她都忘了，李元杰被苏小勇坑还跟她有点关系…… “我没有喜欢他，只是觉得他被坑的可怜。”苏朵玉解释了一句。 谢云彻似乎轻轻舒了一口气。 驾驶座上的席明川嘴角浮现出一抹似有似无的笑容：“小朵现在准备怎么办？” 苏朵玉眯起眼睛。 “当然要回去算账！” 颠倒黑白欺瞒她奶奶，这笔账不算可不行！ 还有三十块钱她是不会出的！ 第六十三章 赔钱 回到顾家后，苏朵玉一眼就看到了深木色茶几上璀璨的琉璃碎片。 那么显眼。 “是她干的！”席安尧抓着苏朵玉的胳膊，手指向苏小薇。 苏小薇肩膀内缩，眼神闪躲：“我不是故意的……” 苏朵玉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忍不住看向谢云彻。 当时谢云彻拿这个手串给她本来她不想收，可这手串实在是好看，她没忍住诱惑才收下，还没戴过几次。 今天去早餐店的时候她就是怕不小心磕到才特地将它好好放在抽屉里。 她只是出门一趟，手串却成了碎片。 苏朵玉转头盯着苏小薇：“你怎么进的我房间？” 听到苏朵玉这个问题，顾老爷子和苏老太太也立刻看向苏小薇。 他们之前只知道苏小薇打破手串而且被席安尧抓包的事，完全忘了问苏小薇是怎么进的苏朵玉的房间。 苏小薇被众人注视着后背微微发凉。 她总不能说自己是重生的，所以知道顾家的钥匙所在——肯定会被当成脑子有问题。 苏小薇梗着脖子扯谎：“我就是想进你房间休息休息，没有看见什么锁啊。” 她摘锁的时候直接将锁和钥匙塞进裤兜了，她不信谁敢过来搜她的衣服。 苏朵玉冷笑一声。 她出去的时候特地锁上了房间，防的就是苏小薇姐弟俩。 苏小薇这谎话说起来真是不脸红啊。 “不管有没有锁，你进小朵房间弄坏她的东西是事实！”苏老太太脸色很严肃，“给你姐姐道歉！” 苏老太太也知道那手串是谢云彻送的，这事不可能随便过去。 “我也不是故意的呀，而且是他突然出现在我背后吓我，我才失手的！”苏小薇找理由开脱，眼神埋怨地看着席安尧，一边抬起胳膊，“他还弄伤了我！” 这个孩子她从来没见过，看着也不是顾家的什么亲戚，穿的规规矩矩性格却跟野人似的，看到她打破手串简直恨不得上来吃了她。 苏小薇胳膊上那几道排列整齐的掐痕，都是和席安尧争执中弄出来的。 “活该！你这种小偷应该抓起来枪毙！”席安尧怒火中烧。 他最近跟着席明川，不仅在家里补文化知识，还被席明川带去体验了一把真正的射击，正是满腔奋勇的时候。 这个人还有脸说她是苏朵玉的妹妹，真是一点都不配！ 他那么好的苏姐姐怎么能有这种妹妹！ 还有那个叫苏小勇的弟弟！ 他席安尧，才配当苏姐姐最好的唯一的弟弟！ 苏小薇被这句“小偷”气得脸色涨红：“我不是小偷！” 苏朵玉将席安尧往自己身后拉了拉，看着苏小薇：“不管你是什么，私自进我的房间还破坏东西，这不是你随便找点理由就能过去的。” 苏小薇梗起脖子：“那你想怎么样！” 她才不怕，总不可能真的抓她进派出所，这种小事儿人家也不会管。 苏朵玉淡淡道：“赔钱。” 弄坏了东西赔钱是天经地义。 苏小薇瞪眼：“我可是你妹妹！” 苏朵玉不由得哂笑。 苏小薇还真把这话当万能的了，上辈子挺着肚子的时候也是这么句话。 “你不……”配。 “手串是我借给她戴的，你弄坏的是我的东西。” 谢云彻的话打断了苏朵玉的声音，他双手环胸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地审视苏小薇，仿佛阎王爷在看眼前的小鬼该被拉去第几层地狱。 苏小薇被谢云彻这话惊得一抖。 谢云彻在撒谎！ 他居然也会撒谎！还为了苏朵玉！ 什么借的，这种明显就是小姑娘戴的东西，怎么可能是谢云彻的！ 苏小薇想说不可能，但是眼神对上对方的冷眼声音哽在喉咙里竟然说不出口。 好半晌才哆嗦着开口：“多、多少钱？” 谢云彻嘴角似有似无地动了动：“不多，一百八十块。” 苏小薇脑瓜子嗡地一声。 这几乎相当于普通工人大半年的工资了！ 她哪可能拿的出这么多钱！ 这么多钱如果去找她爸妈要肯定会被打死！她妈还惦记着找庄文庭要彩礼呢，一心想着给苏小勇盖房！ 根本不可能给她一分钱！ 她自己手里的一点钱也根本不够！ 苏朵玉明明是抢了她的机会跟着苏老太太来到了顾家才有机会拥有那么昂贵的手串，为什么现在对她这么咄咄逼人！ 绝望过后苏小薇眼圈逐渐变红，眼泪滚石一样落下来：“我没有这么多钱……” 苏朵玉轻轻眨了眨眼，她不确定谢云彻说的价格是不是真的。 如果是真的，谢云彻怎么会给她买这么贵的手串？ 如果是假的…… “弄坏东西就要赔，不是你哭一哭就能过去。”苏朵玉干脆说道，“苏小薇，你这么大年纪了，不会只长个子不长脑子吧。” 两辈子都是个糊涂蠢人。 活该！ 苏小薇哭得可怜，一边去紧紧抓着旁边的唯一救命稻草——庄文庭。 庄文庭本来觉得这件事情很丢人，可现在感受到苏小薇眼泪带来的热意又不由得心里一软。 “小薇知道错了，她毕竟是你妹妹，都道歉了就别这么斤斤计较了吧，”庄文庭不赞同地看着苏朵玉，“小薇以后肯定不会再犯这样的错！” “犯错只道歉就行了？”苏朵玉冷笑，“那杀了人道个歉是不是也能免罪？” 上辈子她是不是该在给庄家下药的时候顺便说句对不起，可能老天爷会网开一面，省得这辈子重生还要面对庄文庭这种虚伪又垃圾的男人！ 庄文庭脸色勉强：“这不是一个意思……” “要么你替他赔钱，否则你就别张嘴。”苏朵玉冷冷说道。 庄文庭眼神微变，脸上仿佛一瞬间写满了痛心疾首。 “你怎么变成这样呢！” 苏朵玉是善良又大度的姑娘，怎么能和自己妹妹计较这么多，还一口一个钱的！ 庄文庭很不希望相信苏朵玉变得这么“势利”，那么贵的手串她怎么也敢借来戴！他喜欢的苏朵玉不该是这样虚荣的人！ 庄文庭的眼神和那种仿佛痛心疾首的表情让苏朵玉恶心得胃里翻江倒海，强忍着没有吐出来。 “庄老师，你们既然要结婚了，夫妻一体，”苏朵玉目光冰冷，强调这四个字，“要么苏小薇出钱，要么你出钱，否则我们一起去有些地方问问，总有个能主持公道的地方。” 庄文庭脸色骤变。 他听懂了苏朵玉的言外之意。 他之前告诉苏朵玉他们庄家即将被恢复名誉，如果这时候闹出这种幺蛾子，可就不知道会怎么样了。 庄文庭脸色发白，希望苏朵玉只是想吓唬他。 可苏朵玉的脸色很认真，没有丝毫玩笑。 这钱，他们必须赔。 第六十四章 这一巴掌爽 场面一时陷入僵局，只有苏小薇的哭声断断续续响起。 一直没说话的席明川此刻徐徐开口：“既然断不了这个案子，那我给吴所长打个电话，看他有没有空闲来帮忙解决这件事。” 解决？ 怎么解决？解决什么？ 苏小薇哭声都停了，她认识席明川，对方战功赫赫地位不凡，他说能叫来派出所所长那绝不是玩笑。 上辈子席明川和顾家交集不算很多，更是很少见到席明川会以这么轻松的打扮出现在顾家。 还是和苏朵玉一起回来的。 这样的人现在竟然也站在苏朵玉这边！ 苏小薇此刻心里的嫉妒简直要超越一切。 席明川真要去打电话，苏小薇只顾着气苏朵玉，反倒是庄文庭连忙上去拦着。 他几乎是硬着头皮上去：“不、不用惊动什么所长的，我们自己解决就行。” 庄文庭只能看出席明川气势不凡，相比几近退休的顾老爷子，席明川身上却带着更加强盛的血腥气和强力的震慑感。 如同年老体衰的狮子和刚下山的猛虎。 这样的人说出来的话没人会怀疑。 他不能让这件事情更加扩大。 席明川个头更高，看庄文庭的时候头都没低，只有眼皮轻轻下瞥：“怎么解决？” 简短的四个字，背后却像在说“解决不了就解决你们”。 庄文庭后背惊出一身冷汗，让他禁不住发了个抖。 “小薇会赔钱的，一定会赔的！但是你们总得给她一点时间去赚钱，现在她真的没有。” “那就拿出现在有的。”苏朵玉歪头说道，“或者你现在有的，庄老师。” 木已成舟，即使苏小薇再不情愿，再三说自己不是故意的，最后还是在庄文庭的要求下写了一张欠条，还拿出自己现有的十五块钱和庄文庭的二十块钱，苏小勇不情不愿地凑了五块。 剩下的一百四十块钱需要苏小薇分七个月还清，每个月还二十块钱。 如果苏小薇想要还清这笔钱，接下来就需要去找一份工作，然后将每个月大半工资都拿来赔偿。 按下手印的瞬间，苏小薇几乎被抽干了灵魂，整个人都萎靡了。 苏朵玉看着她缓了一会儿，才道：“跟我出来。” 她有话要单独和苏小薇说。 苏小薇咬着牙跟出去。 两个人去到后院，苏小薇瞬间怒火爆发，抬起手就想要往苏朵玉脸上扇。 苏朵玉早有防备，左手瞬间攥住她的手腕，右手同一时间狠狠甩向她的脸。 啪！ 声音响亮，力度极大。 苏小薇整个人都懵了，像是受到什么巨大惊吓一样看着苏朵玉。 苏朵玉感受到掌心微微的痛麻，却带着一股畅快从掌心传到她的四肢百骸。 爽！ 她早就想扇她了！ “就为了一个手串，苏朵玉你……” “你觉得只是为了手串？”苏朵玉看着她，“苏小薇，我打你是为了什么，你自己知道！” 苏小薇一怔，心里弥漫上一股不安。 “你……你说什么呢？” 声音发虚，底气不足。 苏朵玉直接戳破对方的谎言：“宁安人民医院，李元杰。” 苏小薇像被扎破的气球一瞬间就瘪了，嘴唇抖了抖没发出声音。 “这种谎话就为了骗奶奶的钱，你可真是奶奶的好孙女。” 苏朵玉气得不仅是苏小薇骗钱，而是苏小薇两辈子都对不起苏老太太对她的付出。 如果不是苏老太太，上辈子的苏小薇不可能成为大学生，可苏小薇最后却做了一个见不得人的情妇，情人还是自己的姐夫。 上辈子的苏老太太如果泉下有知恐怕也要被气活过来。 精心教导培养过的孙女，最后甘愿陷入最肮脏龌龊的泥沼。 让人唏嘘，让人厌恶，让人愤怒。 苏小薇如果能有一点良知这辈子就该离苏老太太远远的！至少不该来骗老人家的棺材本！ 苏朵玉这一巴掌不仅是为自己，也是为了自己奶奶。 谎言被戳破，苏小薇抿着唇不吭声。 苏朵玉已经不想再和她废话，直接了当道：“带着庄文庭和苏小勇回南庄村吧，自己选择的日子自己过好，再犯错误谁也救不了你。还有——如果你能做到不再来骚扰奶奶，那个欠条还有商量的余地。” 这是诱惑也是警告。 苏小薇听懂了，在苏朵玉转身时忍不住喊： “苏朵玉，这辈子我一定会过得比你好！” 苏朵玉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这回用不上顾老爷子安排车，三个人灰溜溜地离开顾家。 最不情不愿的就是苏小勇，他不仅没拿到苏老太太给的钱，还白白损失五块钱！ 苏小勇最后是被苏小薇硬拉着走的。 顾家终于清净。 苏老太太也从苏朵玉口中得知了真相，一时间话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叹气。 “你就是想太多了，”顾老爷子拍拍老伴儿的手，“这种被威胁的事情就该早点告诉我们，咱们现在才是一家人，有什么藏着掖着的！” 顾老爷子既心疼又无奈。 之前他能感受到苏朵玉生怕自己给他们家添麻烦所以处处算的干净，也不想沾染顾家半分便宜。 其实他这老伴儿也是一样。 真是什么样子的奶奶带出什么样子的孙女儿啊，祖孙俩简直一模一样。 苏老太太表情有些讪讪：“我没想那么多……” 说出来总觉得丢人。 “就这一次，以后不管遇到什么都别藏着！你看这事儿不是很容易就解决了！”顾老爷子一边说着一边赞赏地看了一眼谢云彻。 自己外孙这次真是表现良好，明明是怕麻烦的人这次居然这么有好哥哥的样子。 值得表扬！ 顾老爷子愈发高兴苏老太太带苏朵玉来到顾家，不然他这个孙子还是之前那样冷情冷性的样子。 以前顾老爷子总觉得自家阳气太盛，只有外孙孙子偏偏没一个女孩儿，现在有了苏朵玉这个小姑娘一切果然不一样了！ 顾老爷子很是欣慰。 之后顾老爷子带老太太去散步顺便也散心，老两口还有许多话要说。 苏朵玉邀请席明川留下来吃饭，席明川当然答应。 席安尧很积极地黏着苏朵玉去厨房帮忙择菜，客厅只剩席明川和谢云彻。 席明川看了一眼厨房的方向，勾起嘴角：“那个手串可不便宜啊，你这个当哥哥的是真的挺大方。” 那手串不仅仅是一百八十块钱的价值，看料子和做工根本不是国内能买到的。 谢云彻的门路倒是广。 这么昂贵的手串，就随意地送给一个刚认识没多久的继妹？ 谢云彻可别说是为了顾老爷子。 席明川并不是觉得苏朵玉不配戴那么贵的手串，只是那手串不像谢云彻送出来的。 除非，他还有别的心思。 第六十五章 她要好好念书 席明川的口气似乎在审问什么嫌疑人，又像是岳父在审问未来女婿。 当然，现在还算不上。 谢云彻丝毫没有被审问的慌张感，神色无比自然：“她来到顾家就是我们家的一份子，我身为哥哥送一份礼物是理所当然，何况是外公出的钱。” 不过顾老爷子出的钱不完全够，谢云彻是有些费功夫地寻到了那个手串，又额外添了些钱。 谁知道现在手串竟然会被破坏。 如果不是毁掉手串的人是苏朵玉同父异母的妹妹，他不会轻易饶过对方，现在只能将这件事情都交给苏朵玉处理。 谢云彻义正言辞，席明川却不大相信，他可不认为谢云彻是这么好的哥哥，而且他说什么顾家：“你可不姓顾。” 谢云彻淡淡道：“我是顾家人。” 席明川定定看了他一眼，这点上没再说什么，不过倒是有一件其他的事。 “你的征兵申请通过了，户籍转移需要同意书，你知道该找谁去要这个户口本和签字。” 谢云彻点头：“我知道。” 即使不情愿，谢云彻还是要去找顾婧，他的户口是和顾婧在一起的，后来顾婧嫁给俞立海，他的户口也跟着被挪到了俞立海的户口上。 以前谢云彻和顾婧提过户口的事，顾婧要么是哭诉委屈要么就是坚决不同意签字他挪走户口。 现在这件事情不能再拖下去。 他们两个人在客厅聊天，苏朵玉带着席安尧在厨房忙活，没多久红婶过来了。 “还要炒什么菜？要我干什么吗？”红婶扫了一眼厨房台面。 苏朵玉切土豆丝的动作顿了顿，侧头看过去，仿佛是不经意问道：“红婶，苏小薇上楼的时候你在哪儿？” 红婶后背一紧，立刻拿出母女俩准备好的话术：“于香肚子不舒服，我当时忙着照顾她了，谁知道她敢自己随便上楼啊！偷偷摸摸的真是没素质……” 红婶将责任算在了苏小薇头上，眼神里还隐含着对苏朵玉自作自受的嘲笑。 那是苏朵玉自己的妹妹！ 被自己妹妹撬锁偷东西纯属是活该！怨不得她！ 苏朵玉轻轻笑了一下。 “可真是巧啊，于香肚子疼严重吗？” 红婶：“喝点热水好多了。” 苏朵玉勾起嘴角，端起自己做好的那盘梅干菜扣肉：“既然她肚子疼，这种不好消化的肉食她也不适合吃。中午饭她也别出来了，省得看到我们吃勾起馋虫。” “没那么严重啊她……” “红婶，肚子疼可不是小事，”苏朵玉眯起眼睛，“待会儿我用完厨房，你就单独给于香下点素挂面吧，这个最好消化了！” 红婶还想要争取吃肉的权利，那肉香味简直让人垂涎欲滴：“真的不用……” 话还没说完她就对上了苏朵玉的眼睛，对方明明在笑，可目光里却带着丝丝冷意。 红婶咽了咽口水：“我，我知道了。” 午饭刚上桌，老两口正好回来。 苏老太太的脸色已经比出门时好了许多，看来被顾老爷子安慰一番后心情缓解不少。 老两口还带回了昨天晚上去朋友家住的顾桐。 顾桐看到一桌饭菜口水直流：“幸好没留在我朋友家吃饭，他妈的手艺比朵玉姐差远了！” 苏朵玉笑着接受顾桐的夸奖，拍了一下他探向馒头的手：“先去洗个手。” 顾桐摸着脑袋去了，相当乖巧。 “小朵很有姐姐的范儿。”席明川笑道。 席安尧不乐意地撅起嘴：“她是我一个人的姐姐……” 只有他对苏朵玉言听计从！他是最好的弟弟！谁也比不上！ 席明川失笑，揉了一把他的脑袋。 苏朵玉笑而不语。 “阿红和于香怎么没出来吃饭？”顾老爷子随口问道。 苏朵玉神色不变：“于香肚子不舒服，她们单独开小灶吃别的，在房间吃。” 顾老爷子以为两个人是准备偷偷吃什么好的，点点头没多问，拿筷子给苏老太太夹了一块儿肉。 “真好吃啊，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扣肉！梅菜也好吃！”顾桐吃得开心，“小朵姐这个厨艺就应该开大饭店！” 苏老太太连忙道：“那可不行，小朵要好好念书考大学！” 她也知道孙女厨艺好，但是当厨子可不是适合女孩子长久发展的事，还是要多念书才有好日子。 之前早餐店不怎么需要苏朵玉去店里苏老太太才支持，如果影响到学业那肯定不行，甚至等苏朵玉开学，苏老太太都不会再让孙女进厨房了。 她对苏朵玉寄予厚望，希望她将来能有另外的天地，而不是困在繁杂的厨房家事中。 顾桐吐吐舌头：“是我说错了……小朵姐这么厉害，肯定念书也厉害，一定能考上大学！” 苏朵玉点头：“开学后我一定会努力念书。” 席明川提议道：“要不要找人给你补补课？正好阿尧现在也在上课，多你一个也是顺便的事。” “苏姐姐跟我一起念书啊！” 席安尧之前没想到还能这样，立刻放下碗筷跑到苏朵玉身边，满眼兴奋。 顾老爷子说道：“这个不好麻烦你，我也有认识的……” “不需要，我可以教她。”谢云彻的声音在饭桌上响起，“席叔叔找来的老师还是专心教阿尧吧。” 这回顾老爷子比席明川还惊讶：“你不用忙活当兵的事儿？” “不影响。”谢云彻道，“我想小朵也不需要人天天盯着她念书。” 顾老爷子转头看向苏朵玉，这事需要本人的意见。 苏朵玉还有些愣神，谢云彻喊的“小朵”实在让她吓了一大跳。 她抬起头对上谢云彻的眼神，很深的眼神，像一片夜海，仿佛要将人吸进去一样。 被这样的眼神迷惑，苏朵玉下意识回答顾老爷子的话：“那就偶尔麻烦一下彻哥。” 席安尧很不开心，吃完饭被席明川拎回车上的时候还气鼓鼓的。 苏朵玉耐心地哄他：“不是想要去早餐店看看吗，今天耽搁了，明天我去你家接你，咱们一起去好不好？” “真的吗！”席安尧目光骤亮。 “当然。” “那我们拉钩！” 一大一小两根小拇指勾在一起，阳光照在两个人璀璨的笑脸上。 苏朵玉笑着刮了一下他的鼻尖，她挺喜欢席安尧如今越发稚气的模样，这才像是一个十岁小孩子，而且也说明席明川对他确实不错，小孩子有了真正的靠山才能找回丢失的那份童真。 送走了父子俩，苏朵玉回到房间没多久就被敲响房门。 谢云彻走进来，手里还提着书，很多很多书——全都是高中教材。 谢云彻拍了拍那一摞书：“反正也我用不上了，全都给你。” 第六十六章 有哥哥的好 苏朵玉惊喜地看着那一摞书：“真的全都给我吗？” 谢云彻点头：“放在我那里也没用。” 他的确是用不上这些，之前倒是想过留给顾桐，不过那个小家伙满脑子都是吃，这书给了他都是浪费。 苏朵玉眼珠格外黑亮：“谢谢哥！” 这句感激非常诚心！ 谢云彻也接收到了她的欣喜，嘴角浅浅勾了一下，帮着的苏朵玉将那摞书放到她的书桌上，余光瞥到了她桌子上摊开的笔记本，上面写着一些英文字母。 “我的英语不太好。”苏朵玉说道，“只能多背一背。” 这是苏朵玉最大的短板。 谢云彻道：“不用太在意这一科，外语不计入总分。” 苏朵玉眸光微闪。 今年的高考的确没有计入，但是从明年开始外语就会作为正式科目算入高考总分中，当年刚通知下来的时候很多人临时抱佛脚。 苏朵玉上辈子高考的时候已经是好几年后，但是在外语上她的天分还是比较差，哪怕拥有过目不忘的能力，英语的语法还是让她头疼不已。 她也不是真的在背单词，而是在练写英文小作文。 谢云彻拿起苏朵玉的笔记本，伸出手指出了笔记上的某处错误：“这句话应该用过去进行时was watg。” 苏朵玉恍然，同时也有些惊讶，没想到谢云彻的英语也这么好。 “其实外国人并不会这样说法，不过这是考试，只能以考试的要求来完成。”谢云彻说道，在苏朵玉好奇惊讶的目光中说道，“海市那边有不少外国人。” 谢云彻的身份是不可能随便出国的，不过他在罗俊廷的恳求下陪着对方去过几次海市，那边外国人出入很多，人文风景和这边大不相同。 苏朵玉也知道这一点，上辈子她为了进货去过海市，的确很繁华，仿佛与其他地方隔着几十年的发展。 苏朵玉回忆起上辈子对海市的印象一时没说话，谢云彻下意识道：“有机会可以一起去看看。” 苏朵玉笑而不语。 她是肯定会去，不过谢云彻却未必。 “等你进了部队，哪还有时间呢。” 谢云彻蹙眉道：“有假期。” 苏朵玉又笑了笑。 就算谢云彻真的有假期，怎么能把那么宝贵的假日留给她呢。 苏朵玉只笑，谢云彻也就没再说什么，只让她在功课上有什么问题随时去找他，他之前对爷爷说的话不是随意应付。 谢云彻走之后苏朵玉摸了摸那些书，手指仿佛能感受到带它们来的人掌心残留的温度。 她拉开抽屉，角落里安静地躺着手串的碎片，旁边还有苏小薇留下的欠条。 有哥哥的好，她现在似乎感受到了。 苏朵玉定了定心打开课本，钢笔尖的墨水在纸上划出清晰流畅的痕迹。 相比苏朵玉的惬意，此刻苏小薇的脸色却是一点都好不起来。 三个人正在等去南庄村的牛车，苏小勇去买烧饼了，苏小薇趁着独处几次去抓庄文庭的手都被甩开。 “我也不是故意弄坏东西的，没想到的姐姐那么小气斤斤计较……”苏小薇委委屈屈，眼眶通红，“文庭哥，你别生我的气好不好啊。” 庄文庭其实并不是生气，而是丢人。 他家书香门第过去也是身份显赫，下放已经是他受过最大的屈辱。 可今天在顾家，他受到的屈辱更多更大！ 尤其是他现在还要和苏小薇结婚——一个被当成是贼的女人！ 他们庄家怎么能有这样的媳妇！ 庄文庭的眼神有些凶：“你到底为什么要进苏朵玉的房间，偷东西这件事情你知道有多丢人吗！” 苏小薇始终不肯承认自己是去偷东西的，一直坚持自己在红婶的房间没睡好，所以才进苏朵玉的房间休息。 哪怕面对庄文庭的质问，她也是这个回答。 苏小薇继续装着委屈无辜：“那个手串很漂亮我才拿起来看看，谁知道那个野小子把我吓到了我才失手……而且现在还赔了这么多钱，我也很冤枉啊。” 庄文庭半信半疑，但是面对苏小薇的朦胧泪眼已经有些心软。 “那些钱你准备怎么办？” 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庄文庭不相信苏小薇的爸妈会轻而易举拿这笔钱出来。 苏小薇委屈咕哝：“我姐姐应该不会真的找我要剩下的钱吧……” 庄文庭皱眉：“她不像玩笑，你们俩的关系好像比你说的差？” 他过去以为苏朵玉和苏小薇这对同父异母的姐妹关系不错，今天才看出来苏朵玉对苏小薇的冷漠，甚至比陌生人的关系还不如。 按照苏朵玉的性格，哪怕是对陌生人都不该那么咄咄逼人。 偏偏对苏小薇这么不留情面。 苏小薇有些心虚地捏了捏手指，低垂着头，声音带着失落：“可能是因为姐姐现在的身份不一样了吧，她现在是顾家的千金，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哪里还记得家里的妹妹弟弟呢……” 上辈子在没和她奶奶去顾家之前她也是相中庄文庭的，知道庄文庭对苏朵玉有好感，故意说自己和苏朵玉感情多好，借口接近庄文庭，直到她去了顾家。 苏小薇不敢承认自己过去跟庄文庭说的那些都是骗人的话。 庄文庭皱着眉头，好像在思考这话是真还是假，没思考出什么结果，只说道：“欠条的名字是谢云彻，如果不还上，我看他可不是个好说话的。” 他现在还记得自己被对方按在墙上呼吸不过来的窒息感。 苏小薇心里也直打鼓。 “他又不缺钱，还真能计较这点吗……” 想到那个人苏小薇心里一痛，尤其是对方拿来印泥的时候简直就像是索命的阎王。 谢云彻都还是那个冷漠的谢云彻。 只除了对苏朵玉。 苏小薇紧紧抿着嘴唇，心里难受得像是无数蚂蚁在疯狂啃噬她的血肉，又痒又痛。 “不管怎么样先想办法弄到钱，”庄文庭说道，“欠条放在别人手里就是一个把柄。” 苏小薇啊了一声：“那我去哪里弄钱啊？” 庄文庭想了想：“我帮你打听打听有什么厂子适合你，看看能不能找找门路。” “这门路好找吗？”苏小薇惊讶又意外。 “我想想办法。” 苏小薇有些感动地扑进庄文庭怀里，丝毫不顾周围人偶尔投来的异样眼神。 庄文庭这次没推开她，也没伸手搂她。 苏小薇如果进了厂，到时候应该就没功夫缠着他一定要结婚了。 他需要点喘息的时间思考下一步怎么办。 第六十七章 贼心不死 回到家，苏小薇第一时间和苏小勇一起对着沈香兰和苏大柱大吐苦水。 这是两姐弟在路上就商量好的，他们可不能承认自己有丝毫错误，所有的错都是苏朵玉和苏老太太！ 他们就是最无辜的——好心好意去看奶奶，却被冷漠对待还被讹钱。 “什么！她居然让你打欠条！”苏大柱一拍桌子气得脸都黑了，“她还知不知道自己姓苏，你们是她的弟弟妹妹，她怎么敢要你们赔钱！那破手串能值几个子儿！” 苏小薇有些心虚，不敢说那手串真的要那么多钱。 “唉……小薇和小勇毕竟不是和她一个妈妈，现在小朵恐怕早就不认他们了。”沈香兰叹口气，口气中满是难过，“更别说我这个后妈，要是我也跟着去了，指不定还会被打出来呢……” “给她一百个胆子！”苏大柱瞪眼，“她再怎么也还是我闺女！” 苏小薇的委屈哭诉和沈香兰的添油加醋让苏大柱怒不可遏，怒气冲冲地就要去军区找苏朵玉要说法。 “那可是军区啊，哪里能随随便便就能进的呢，”沈香兰说道，“好歹找个机会再说。” 何况那老太太还在呢，这样冲过去能有什么好。 苏大柱看向沈香兰：“那你说有什么好机会？” 沈香兰笑了笑：“你可是她爸，哪能你去找她呢，当然是要她来找你才对。” 苏大柱摸摸脑袋：“这她要是不肯来呢？” 沈香兰拍拍他的胳膊：“回头我想个好法子，让小朵回家来一趟，到时候咱们好好说，说不定那事只是个误会呢。” 沈香兰尽职尽责维持着和气温柔的好继母模样。 苏大柱立刻就答应了：“好，那都听你的。” 苏大柱出门之后，沈香兰的脸色才沉下来，转头看着自己的一对儿女。 “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她可不信苏小薇那一番说辞，没人比她更了解自己女儿，即使不愿意承认，沈香兰也知道苏朵玉是什么样子的人。 她要知道事情真正的来龙去脉。 知道瞒不住沈香兰，苏小薇只能一五的一十地将她和苏小勇如何想要苏老太太手里的钱以及她弄坏手串的真相。 沈香兰气得头疼：“你们两个脑子被门挤了！要去为什么不跟我说！” 如果她知道肯定会想出更好的办法，而不是这样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而落了把柄在别人手里！ 一百多块钱啊！ 以为是大风刮来的吗！ 沈香兰绝对不可能出这笔钱！ “妈，我知道错了还不行，您帮我想想办法吧。”苏小薇晃了晃沈香兰的胳膊满脸依赖。 上辈子看出她觊觎庄文庭的就是她妈，也是她妈鼓励她给庄文庭灌酒第一次发生关系。 可那次之后，庄文庭醒过来居然没想和她结婚，而是想要拿钱打发她！当时苏小薇真的气得脸都黑了，好不容易才勉强维持理智假装委屈地表示愿意当做事情没发生过，才得到庄文庭一个抱歉和心疼的眼神。 后来是她妈偷偷收买一个小护士给苏小薇弄到一张冒名顶替的假孕检单，让一直没有孩子的庄文庭动了心，才让苏小薇终于成了庄文庭名正言顺的情人，给了苏小薇登堂入室的机会。 孩子是假的一开始还能戴假肚子装一装，时间渐长，苏小薇哪怕三番五次缠着庄文庭做那事，却还是没真的怀上孕，原本还和她妈商量着怎么把孩子的事情解决顺便嫁祸苏朵玉，没想到苏朵玉先一步决绝地下了狠手，玉石俱焚。 现在沈香兰依旧是苏小薇无计可施的时候最好的军师。 苏小薇其实根本不想进厂子，她只想嫁给庄文庭等着当太太，工厂女工那种辛苦的工作根本不适合她。 借条的事就像是悬在头顶的炸弹，必须解决。 “文庭哥因为这事儿都跟我生气了，”苏小薇瘪着嘴道，“对我冷的很。” 苏小薇忘了现在的沈香兰根本不知道庄家能重新发达，现在的沈香兰根本就不希望苏小薇和庄文庭结婚。 “生气才好，正好别结婚了，”沈香兰说道，“妈帮你解决这事，你听妈的话再找个对象。” 苏小薇瞪大眼：“妈！我早就说过除了庄文庭我谁都不会嫁！” 除非是比庄文庭更好的，比如…… “你脑瓜子是不是被浆糊弄糊涂了 ！”沈香兰气得脑袋发懵。 “妈，你信我的，我嫁给庄文庭你以后一定会夸我有眼光！我保证！”苏小薇简直恨不得指天发誓。 沈香兰整张脸都皱起来，半晌道：“先解决苏朵玉的事。”其他的之后再说。 苏小薇大大松了口气。 “妈，咱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庄家。 “这个苏小薇真是丢人，”庄母正拿着桂花油擦头发，听到儿子的话皱起眉头，“这样的媳妇可不能要。” 自打从儿子口中知道他们家很快就能回到原来的家，庄母现在的精气神都和大不相同。 从前庄母脸上就没个笑模样，走在南庄村的土路上表情总像是别人欠了她一沓子大团结似的。 现在庄母精神大振，从前舍不得花钱现在也舍得了，给自己买了新衣裳和新头油，家里的伙食也好了很多。 南庄村的人不明所以，但是因为知道苏小薇和庄文庭的猫腻，以为庄母变成这样是因为家里喜事将近。 庄文庭之前都不得不提醒自己母亲在事情没成定居之前要低调，庄母才稍作收敛，只是为人处世已经恢复了之前的倨傲。 她原本就瞧不上苏小薇，现在更瞧不上了，哪怕是以前比较满意的苏朵玉现在庄母也不满意。 她儿子该娶个有户口念过学的城里姑娘，最好是高门大户的才配庄文庭！ “妈，我还是想和苏朵玉结婚。”庄文庭对自己母亲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 哪怕苏朵玉如今性格“大变”，从温柔可爱变得冷漠锋利，庄文庭还是很喜欢，大不了等结了婚慢慢纠正她的性格。 庄文庭依旧不死心。 庄母皱眉：“她不配啊……” “妈！她现在可是顾家的孙女了，顾家人对她好的很，顾家的身份可不一般！顾家住的地方都是警卫员守着的！您想想那多厉害！”庄文庭想到顾家忍不住赞叹，“如果我娶了苏朵玉，那不是苏家的女婿，是顾家的！” 军区首长的女儿和南庄村苏家的姑娘，可不一样！ 庄母听到这话倒是有些动心：“那你可得赶紧和苏小薇彻底分了，不然传出去不好听。” “嗯，我会的。” 庄文庭眼神里闪过一抹挣扎，最终攥紧拳头下定决心。 第六十八章 蒸蒸日上 “苏姐姐！” 天刚蒙蒙亮，苏朵玉和谢云彻一起来了席家，答应了带席安尧一起去早餐店，没想到小家伙竟然早早就起来了。 “我才不会睡懒觉呢！每天早上都要和爸爸一起去跑步！” 这是席明川给席安尧制定的训练计划，小家伙之前在陈家身体受损太多，现在补充营养和体质锻炼缺一不可，五点起床跑步三公里是每天必不可少的任务。 今天席安尧可以偷懒一次。 苏朵玉揉揉他的脑袋：“要好好坚持。”转头对着席明川笑着说了句早安。 席明川看着苏朵玉眼神十分柔和：“早。” 谢云彻准备一起离开时却被席明川喊住：“你别去了，正好有事和你说。” 谢云彻惊讶：“很急吗？” 席明川挑眉不语。 “哥，你留在这里吧，我们两个去早餐店就可以。”苏朵玉忙道，席明川留人肯定说的是正事。 谢云彻无奈，只能看着苏朵玉骑上自行车载着席安尧一起离开。 席明川看着谢云彻在意的样子微微挑眉，直到谢云彻转过头。 “坐。”席明川用下巴对着沙发点了点，“户口的事什么打算？如果你母亲不放人，我这边没法接收你的户籍。” 谢云彻这样的人才，席明川早就打算纳入自己麾下，何况现在因为苏朵玉……他更要将人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才放心。 席明川现在把苏朵玉当成自己的女儿，假如谢云彻真对苏朵玉有想法，那谢云彻就有可能成为他的未来“女婿”，必须通过他的考验。 既是重视，也是监视。 谢云彻不知道席明川想的那么远，目光微敛：“她阻止不了我。” 席明川翘起腿：“怎么？难道你还能大闹俞家？” 不管谢云彻愿不愿意认，从伦理和户籍上来说，顾婧都是他的亲生母亲，俞立海也是他名义上的父亲。 谢云彻不算顾家人，户口上却算半个俞家人。 谢云彻没说话，但是他的确存了这样的心思，不管闹得多天翻地覆，户籍转让同意书必须拿到手。 “现在有一个机会，”席明川轻描淡写，“或许可以很轻松地让你母亲签字。” 谢云彻道：“什么机会？” 席明川沉默了一秒，缓缓开口：“俞成义犯了错，现在这个把柄就按在我手上。” 谢云彻一怔。 俞成义，俞立海的大儿子，也是他母亲顾婧的义子。 “他在您的管区？” 席明川：“现在是。” 谢云彻听出了言外之意，也看出了席明川眼神里的深意。 谢云彻的户籍转让书和俞成义的前途未来。 在顾婧眼中，哪个更重要。 谢云彻站起身，五指并拢斜指太阳穴，眼神清明肃正：“以后请席叔叔……不，请席师长多多指导。” 谢云彻已经笃定，自己将会成为席明川手底下的兵。 席明川看着他轻叹口气。 和苏朵玉一样，这也是个苦命孩子。 “阿嚏……” 苏朵玉刚停下自行车猛打一个喷嚏。 “苏姐姐，你是不是感冒啦？”席安尧急忙问道。 苏朵玉揉揉鼻子：“没事。” 席安尧想到什么顿时撇嘴：“肯定是苏家那几个人在背后说你坏话！我再见到他们一定要把他们揍个落花流水！” 就是这个原因席安尧才心甘情愿跟着席明川锻炼身体，他要变得更强大！ 苏姐姐之前救了他，面对着长柳村那么多人保护他，他也要保护苏姐姐！ 苏朵玉想到上辈子的事心里一紧，连忙道：“不许动不动喊打喊杀的，你首先要做的是保护好自己！” 她这辈子好不容易救下来的孩子，她绝对不能让席安尧上辈子的命运重演。 “喔……”见她脸色严肃，席安尧乖乖地不说话了。 苏姐姐不喜欢听他说这样的话，那他就自己记在心里。 两个人走进早餐店。 刚在外面只看到蒸笼的热气没看到排队的人，没想到屋里座位竟然满了大半，而且人人面前都放着一碗粥。 “小苏你来啦！”陈燕正忙着捏包子见到她连忙喊了一声。 苏朵玉走过去听着陈燕有些兴奋地说着今天生意比昨天更好，很多客人都是昨天的回头客，还有带着人来的。 这生意简直蒸蒸日上！ 罗俊廷今天没来，店里还有些忙，苏朵玉连忙去后面跟陈燕一起捏包子，三两天便是一个。 席安尧很有眼力见地跟着李冬打扫餐桌，给客人盛粥，年纪虽然小动作却很麻利干脆。 李庆福笑眼眯眯，一边下蒸笼一边道：“小苏的包子馅味道真是好，今天很多人一买就是七八个，带回去全家吃的，还有很多人让再出点新口味的呢！” 苏朵玉道：“您别恭维我了，您发的面团才好呢，又白又喧软，我都揉不出来这么好的面！” 苏朵玉有技巧却不够有力气，李庆福力气大揉出来的面团比苏朵玉的更胜一筹。 两个人互相谦虚，陈燕忍不住笑着打趣：“好了好了，两位顶级大厨就别互相夸啦！” 几人眼神都乐得发亮，这么好的生意真是让人嘴角都放不下来。 临近九点早餐店人气才散了些，包子基本上没剩什么，只有粥还剩少少的一点锅底。 趁着不忙，苏朵玉拨了拨算盘简单盘算这两天的收入，去掉进货和人工成本等等，这两天平均每天净利润竟然有十五元！ 苏朵玉之前预估情况好的话早餐店利润应该在十元以上，没想到大大超出她的预料，按照这个趋势，早餐店一个月的净利润就能有四百五十元左右！ 苏朵玉在这个早餐店的投资占比其实很少，但是罗俊廷将她的那三百块加上她的所谓技术股本来要算她一半，可苏朵玉没这个底气拿，最后她同意三七分账。 这样继续下来，只需要两个多月她就能拿回自己的投入成本，以后就全都是净赚的钱！相比工厂工人平均三十五十的工资，几乎达到三四倍！ 他们虽然挂靠在副食店，其实已经算是个体户。 如今个体经济的繁茂已经初见雏形！ 尽管上辈子已经做过月入上万的个体户女老板，可现在的苏朵玉却比上辈子更开心。 上辈子她赚钱是为了庄家，被压榨得血都要流干，可她如今赚到的每一分钱是为了自己！ 她拥有的钱会成为她和奶奶的底气，不管是在顾家还是在整个军区大院，还是在更远的未来！ 黑亮的算盘珠上倒映出苏朵玉眼中对未来的希望。 “还忙着吗？” 一道粗野的中年男音传来，苏朵玉立刻合上账本抬头。 来人是潘记包子铺的老板。 第六十九章 请求还是威胁 苏朵玉抬起头，礼貌地笑了一下：“您有什么事儿吗？” 潘永根走进门围着桌椅打量了一番：“你们这两天的生意不错啊，我们潘记这两天都没什么人了。”他们今天的包子居然剩了三分之二没卖掉！ 他的口气带着几分嫉妒的酸意。 来者不善。 苏朵玉眸光微微闪烁：“您客气了，我们刚开店，大家肯定要新鲜些。” 潘永根嘴角僵硬的扯动了一下。 他这两天的生意缩水了一大半，甚至还有一些常年的老客户都改来了北安街早餐店。 潘永根怎么也没想到抢夺自己生意的竟然会是顾家这个拖油瓶，难怪连于香那丫头都栽在了她手上。 他之前真是没看出这姑娘有这么大的本事。 “北安街我可是第一家卖包子的，你们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来呛行，这不太道德吧？” 潘永根直接坐在苏朵玉对面，口气满满的质问。 苏朵玉其实也想到了潘永根会有意见，只是没想到对方竟然会亲自上门，倒是也没什么可怕的。 苏朵玉拿了个干净碗给潘永根倒了杯水放在他面前，客气道：“咱们两家店之间还是有些距离的啊，我们也没有想要和您竞争的意思，大家各自做各自的生意，现在大家的经济条件比过去好些，出来买早餐的人变多了就需要更多的店来提供服务。” 生意好了自然就会有竞争者，生意场上可不讲先来后到的规则，优胜劣汰各凭本事。 潘永根当然也知道这点，可他就是不满意，口气理所当然：“你们现在抢的全都是我的顾客！” 这两天他的利润活生生少了一大半，而且还有很多人嘴里念叨着什么北安街早餐店的包子多好吃，咸菜多可口，粥放的米有多稠！ 长此以往他的店肯定要黄！ 潘永根这话完全是胡搅蛮缠。 苏朵玉面色淡下来，她自认对这位潘老板的态度也已经很不错，如果对方还是这种态度那她也没什么好客气。 “顾客选择谁是他们的自由，”苏朵玉说道，“我们没有强迫他们。” 潘永根嘴里来回来去扯的全都是他们的早餐店开在他之后，认定了他们就是故意抢生意抢客源。 她的解释潘永根不接受，苏朵玉也不再多费口舌，似笑非笑地看着潘永根。 潘永根被苏朵玉那种了然的目光看得一愣，对方明明是个小姑娘，却给他一种平等，甚至对方凌驾他之上的感觉。 潘永根心里生出一股不安，嘴上却道：“你们的早餐店想继续开我也没话说，但是我们得一起合作，不能互相竞争！” 苏朵玉秀气的柳眉轻挑，这听着倒是稀罕。 “您想怎么合作？” 潘永根的目光在后面的蒸笼上一扫：“咱们两家店合成一家，东西也都弄成一样的，利润对半分！” 苏朵玉听着就笑了：“我不是老板，您说的这个我可做不了主。” 这想法真是离谱。 他们这早餐店开的好好的，生意蒸蒸日上，平白无故和潘永根合作能有什么好处？对方居然还好意思要一半利润。 说白了，潘永根要的是他们店里的包子配方。 苏朵玉的搪塞让潘永根脸色沉了沉：“小苏同志，你这话可没意思，这家店至少有你一半吧！” 他都问过于香了，这家店是苏朵玉和那个小青年一起合开的，那个小青年顶多是有点钱，店里的包子馅都是苏朵玉亲自调的。 秘密配方才是一家店的根基！ 潘永根昨天就偷偷找人来买了北安街早餐店的包子，确实比他做的包子好吃，虽然他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包子被一个小姑娘的包子打败，可真金白银让人学乖。 他就想要苏朵玉做的包子配方。 苏朵玉站起身拿抹布随手擦着桌子：“您真是想多了，我可说不上话。” 这行为俨然已经是赶客的态度。 潘永根面色僵了僵，又道：“要不然小苏同志你来潘记工作怎么样？我那里正缺个帮手，我给你开双倍工资！” 潘永根使出利诱的条件，势必要拿下苏朵玉。 苏朵玉看了他一眼：“谢谢您的好意，我没有去其他店的打算。” 谁见过二老板跳槽的呢，而且罗俊廷信任她愿意带她一起开店，她更加不可能辜负这份信任。 何况罗俊廷还是谢云彻的好友。 苏朵玉“油盐不进”的态度彻底激怒了潘永根，脸色渐渐青黑一片。 他低三下四来这里已经足够放低身段，苏朵玉这个小姑娘居然敢不给他面子！ “你现在不同意，等你们的店关门你就算是想来潘记我都不会答应！” 潘永根站起身眼神凶煞地盯着苏朵玉，话里充满了警告意味。 苏朵玉蹙眉：“潘老板……” “你是谁！要干什么！” 和李冬刚从公共厕所回来的席安尧看到店里的情况瞬间警惕，冲过来护在苏朵玉跟前。 小家伙像刺猬一样竖起满身尖刺。 苏朵玉忙安抚地拍拍他的肩膀，他才略略放松些，还是用警惕的眼神看着潘永根。 潘永根不屑一顾，对苏朵玉道：“我给你时间你好好考虑清楚，别等出了事再后悔！” 说完直接甩胳膊走人。 李庆福和陈燕刚才忙着收拾后厨腾不开手，这会儿也走出来。 “他是不是盯上咱们了？”李庆福问道，“他这两天生意肯定受到了影响。” 根本不用想都知道这位潘老板肯定是来找茬儿的。 陈燕也紧张地看着苏朵玉。 “咱们好好做生意他又能做什么，”苏朵玉说道，“庆福叔，你和李冬这几天住在店里多注意些，别让乱七八糟的人进店里，看好店里的东西。” 李庆福神色认真地点头：“小苏老板你放心，我们俩绝对不同时出门！” 见他和李冬脸色都很紧张，苏朵玉只能安抚道：“别担心，也没人敢那么大胆，咱们也只是未雨绸缪而已。” 潘永根应该没那个胆子来做什么，除非好好的老板不当想去吃牢饭。 她只是提醒他们稍微注意一些。 “咱们好好的做生意，他要是嫉妒就该好好改进自己家的包子，皮那么厚馅儿那么少，赚的全是黑心钱！”陈燕撇嘴道。 以前她也买过潘记的包子，又贵又不好吃，之前也是没得选择那位潘老板才那么横。 现在自己卖的东西不好生意不好就想来找别人麻烦，简直不要脸！ 苏朵玉道：“咱们做好自己的事，不需要管他。” 希望潘永根只是嘴上放狠话。 否则她也不会手软。 前世苏老板看着店外某个方向，眸光闪过一抹幽暗。 第七十章 新的计划 罗俊廷之后来的时候也知道了这件事情，他全然不在乎。罗家背后关系深厚，一个潘永根在罗俊廷看来什么都算不上。 苏朵玉见他这样随意也没再多说，将这几天算出来的账本给他看了。 罗俊廷看着条理清晰的张目罗列，规整的钢笔印记在微微泛黄的本子上格外亮眼，忍不住又多打量了苏朵玉几眼。 他听说苏朵玉高中都没念过，这算数能力还有一手好字是真的很强啊。 相当优秀的姑娘。 “真是不错啊！还真是多亏了小苏妹妹，这赚头可不小！” 罗俊廷也对早餐店的利润出乎意料，他之前想着只要不赔钱就很不错，没想到竟然能赚这么多。 苏朵玉看着他眼中的欣喜也大大松了口气。 两个人对早餐店之后的发展又商量了些事，主要是增加包子口味和货源的问题。 “包子口味这件事情你随意决定，我是不懂这个，”罗俊廷一挥手说道，“进货……你是有其他想法吗？” 他们现在需要的面粉肉馅还是蔬菜都是由副食店供货的，尤其是涉及到需要票据的面粉和肉，否则副食店也不可能答应挂靠的事，自然也是有利可图。 相对来说，蔬菜没那么严格，只是副食店货源稳定，罗俊廷也就懒得再去找什么货源。 “咱们对蔬菜的用量还是不小，每天至少有二十来斤，加上红薯这些用量更大，虽然副食店货源稳定，但是价格还是不低，如果能削减这部分开支，利润会更加可观。” 苏朵玉说的都是自己上辈子开店的经验，在不需要票证的东西中存在非常大的利润空间，尤其是鱼和蔬菜。 “我接下来想卖鱼汤素馄饨，需要用到很多鱼和蔬菜，我觉得咱们可以考虑去村子里进货。”苏朵玉上辈子也被票证限制很多，所以想尽各种办法来避开这些。 现在这些经验可以直接用上。 “我们那边有个鱼塘，都是供货给副食店。”陈燕回答道，“剩下一些就卖给村里人。” 如今没有正式改革开放，但是村子里的“私人贸易市场”早就形成了小规模。 苏朵玉现在要的就是跳过副食店这个中间商，直接找村民进货。 罗俊廷道：“长柳村有点远啊，进货不麻烦吗？” 现在早餐店进货都是李庆福叔侄骑三轮车去副食店，来回也不过半个多小时，如果去长柳村来回可能要两个小时。 “没事的，我们不怕辛苦，远点也能去，长柳村我们也认识路。”李庆福为人老实，他和李冬在这里待的很不错，罗俊廷给的工资也很有诚意，他们愿意多辛苦。 苏朵玉笑道：“兴许连进货都不用我们亲自去呢。” 这话让罗俊廷听见挑了挑眉。 “这听起来你是打算好了啊。” 苏朵玉笑着点了点账本：“还是要听俊廷哥你的意思。” 毕竟罗俊廷现在才是大老板。 罗俊廷失笑：“你看着可不是全听我的意思。” 明明苏朵玉只是个村里出来的小姑娘，可现在罗俊廷感觉自己好像反而被带领了。 不过也没什么不好。 罗俊廷没什么老板面子去讲究，只要是有利于赚钱的，他什么都可以听。 “我看看时间跟你一起去趟长柳村。”罗俊廷说道，“你一个人可不行。” 长柳村那地方——罗俊廷也听说了席安尧的事儿，苏朵玉过去可太危险了，可长柳村的确离他们这边更近一些，而且也不是每个村都有养鱼户。 罗俊廷必不可能让苏朵玉一个人去涉险。 陈燕也跟着道：“陈进财被抓走之后他们家里的人每天在村里哭天抢地的，你自己去肯定不行！” 拐卖加虐待，陈进财坐牢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尤其是扭送陈进财进派出所的还是席明川，谁也不敢轻易放人。 现在陈进财家里的人天天在家里诅咒席安尧和苏朵玉。 苏朵玉想了想：“那就找个时间一起去吧。” 其实她不认为那些人有胆子做什么，不过狗急跳墙稍微防范一二也好。 罗俊廷眼珠转了转：“顺便带上阿彻一起，他看起来比较不好惹。” 虽然罗俊廷和谢云彻同龄，可他的身板气质和谢云彻比起来差多了，谢云彻往那里一站跟一座冰山一样，肯定没多少人敢上来放肆。 苏朵玉想了想：“他这两天好像有点忙，还是不要麻烦他比较好。” 罗俊廷奇怪道：“他有什么忙的？” 征兵同意书都交上去了，等着到了日子挂上大红花不就行了。 现在应该是谢云彻最不忙的时候才对。 苏朵玉摇了摇头：“我感觉他挺忙。” 甚至还不只是忙，她感觉谢云彻的脸色好像有些不大大好。尽管谢云彻平时周身就带着生人勿近的冷淡，但是这两天更甚。 罗俊廷摸摸后脑：“他实在没空那就算了，咱们去。”他到时候再找找有没有合适的人能跟着一起，人多好办事。 苏朵玉点点头，之后离开早餐店的时候苏朵玉拿饭盒装了一大盒自己做好的鱼汤馄饨。 这个是在副食店买的鱼做的，罗俊廷尝过之后更是对长柳村之行势在必得。 苏朵玉带着馄饨去了席家。 今天顾老爷子和苏老太太去参加一场宴席，谢云彻也很早就出了门，其他人也都不在（红婶母女不在她的眼里），她正好去看看席安尧。 苏朵玉来到席家门口却发现门没关。 这一层暂时只入住席明川父子俩，两个人喜欢通风不爱关门，这点上还真像亲父子。 苏朵玉刚要敲门，门缝里却传来说话的声音。 “户口迁出同意书她已经签字了。” 竟然是谢云彻的声音。 一样冷冷淡淡的声音，此刻听起来却好像比平时还低上好几度，短短的几个字似乎带着若有若无的冷漠感。 苏朵玉极其敏锐地感知到了谢云彻声音中传递出来的情绪。 接着是席明川的回答：“那你当兵的事算是板上钉钉。” “嗯。”谢云彻道，“我答应她，请您帮忙压下俞成伟的处分。” 俞成伟是谁啊？ 门口的苏朵玉下意识屏住了呼吸，身体微微前倾，耳朵跟着贴了过去。 “你说，如果我不同意压下来，她会怎么样？”席明川玩笑般说道。 谢云彻轻嗤一声：“那就可以让她知道，有些事不是愿意换就能换。” 他们两个人到底在说什么呢？ 苏朵玉听得一头雾水。 “你在干什么？” 头顶陡然传来男声，伴着一股凉意从头顶直刺入脚底，苏朵玉下意识抬起头，正对上谢云彻俊美的冷脸。 第七十一章 本来就不该放过 偷听被正主发现的下场？ 苏朵玉不知道，反正现在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可惜没地方逃跑，只能讪讪又讨好地举起自己手中的饭盒：“吃饭了哥？我正好带了馄饨来。” 谢云彻看着饭盒眼神意味不明。 馄饨一路过来有点凉了，谢云彻拿着去了厨房。 苏朵玉坐立不安地看着席明川。 席明川有些好笑，递给苏朵玉一个削好皮的苹果：“没事，别害怕。” 害怕倒不至于，只是有点做贼心虚。 苏朵玉接过苹果，下意识看了一眼席明川的那把用来削皮的军刀。 巴掌大小，刀柄精致，闪着锋利的冷光，在席明川手里十分服帖。 她的注意力转移到这把刀上。 “喜欢吗？”席明川笑问。 苏朵玉点点头：“很漂亮。” 席明川直接拿起旁边的刀鞘套上，刀鞘也刻着精致的雕花纹路，毫不犹豫地往前递了递：“你喜欢就送给你。” 苏朵玉吓得一口苹果噎在喉咙里。 “谢谢明川叔，不用了！” 她只是随口一夸。 席明川却不是随手一送，很认真地看着她：“你收着可以用来防身，这把刀我平时也用不上，不然也不会只用来削苹果。” 这话带着玩笑意味。 可这把刀这么漂亮又干净，苏朵玉没办法相信这刀是无所谓的存在。 “你和敏敏的眼光一样，她当年就很喜欢这把刀。”席明川垂下眼睑，声音低了几分。 当年他被黎敏救的时候身上带着这把小刀，苏醒过来的时候黎敏正拿着他这把刀给一条鱼开膛破肚。 黎敏对他说的第一句话是：“你的刀比我家菜刀好用多啦！” 当时席明川险些又晕过去。 后来黎敏曾经玩笑般说这把刀才算是他们真正的定情信物。 苏朵玉握着刀柄，仿佛还能感受到曾经母亲留下的一点点余温，声音微哑：“我会保管好它。” 谢云彻从厨房出来看到这一幕微微一怔。 “馄饨热上了？”席明川站起身，“我再去炒俩菜。” 苏朵玉想去帮忙被席明川拒绝：“你辛苦一上午了，坐着休息。” 只好作罢，顺便接收了席明川递来的计时器。 席安尧被席明川安排去跑腿顺便计时，这会儿还没回来呢。 苏朵玉和谢云彻并排坐在沙发上，中间隔着一人座的距离。 这会儿苏朵玉又想起了偷听被抓包的事儿，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又清清嗓子，一边偷眼去观察谢云彻的脸色：“哥，对不起啊，我不知道有意……” 不管三七二十一，先道歉，毕竟是她有错在先。 “当兵需要将户籍迁到部队，”谢云彻突然间说道，“之前我妈不同意。” 苏朵玉道歉的话被截停只好听谢云彻说，其实她也能想到顾婧不会轻易同意谢云彻当兵，之前在谢家当着谢茂和夫妻的面儿她都那么失态。 可现在顾婧签字了。 谢云彻继续道：“俞成伟是俞立海的长子，五团的一个排长，现在在席叔叔的管辖范围，我用这个当条件让她签字。” 苏朵玉心中霎时间一紧。 亲生儿子谢云彻和继子余成伟……顾婧选择了后者。 身为母亲反对儿子进入危险重重的部队很情有可原，尽管顾婧那么傲慢，但是在这点上苏朵玉并不觉得顾婧做错什么。 顾婧的想法没错，却因为继子的前途而改变。 明明谢云彻对顾婧已经很冷淡，母子隔阂相当深，顾婧看着很想要修复母子关系，此刻却还是选择舍弃谢云彻。 苏朵玉动了动唇想要说些什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早就预料到会是这个结果，果然没让我觉得意外，我确实可以进部队了。” 谢云彻的语气十分平淡，可苏朵玉却感觉自己捕捉到了那一丝若有若无的苦痛。 苏朵玉深呼一口气。 谢云彻手背微微一痒，他低头去看，苏朵玉的手轻轻放在自己手背上，像一片羽毛轻轻落下来。 带着温温的热意。 谢云彻抬头望进苏朵玉的眼眸，对方的眼神带着暖意的安慰，即使她什么都没说。 谢云彻喉咙滚动：“你听到了吧，我跟席叔叔说的，不准备放过俞成伟。” 他其实是个说话不算数的人。 下一刻，小姑娘清脆的声音传入他耳中： “本来就不该放过啊！”苏朵玉眼眸黑亮，“哥，放过他才是不对的！” 苏朵玉其实认识席明川也没多有多久，但是哪怕不算她母亲的关系，她也认为席明川是那种黑白分明的人，。 席明川做的判断肯定不会有错，不知道俞成伟到底是犯了什么错，既然做错事，那肯定需要受到惩罚。 谢云彻用俞成伟的事情“威胁”顾婧算错吗？ 不。 一点都不算，这应该算是一种相当聪明的做法。 苏朵玉完全不觉得谢云彻这行为有什么不对。 可是，用一件没有什么错的事，却验证了亲生母亲的“偏心”，这对谢云彻毫无疑问是相当大的伤害。 苏朵玉对谢云彻只有同情和一种怜惜。 毕竟苏朵玉曾经无数次感受过苏大柱的偏心。 只是一个偏心在明面，一个偏心在关键时刻才显现出来。 之前苏朵玉还不懂谢云彻为什么和顾婧的母子关系那么僵硬，现在看来完全不只是因为顾婧再婚。 再婚只是一个导火索，接下来燃烧的是顾婧的母爱。 苏朵玉目光愈发柔和。 谢云彻有些惊讶，他以为苏朵玉会觉得他是个言而无信的卑鄙小人，刚才在发现苏朵玉偷听的时候他心里甚至生出过一丝微妙的情绪。 原来没有。 “你……” 谢云彻的眼神像是冰山在逐渐融化，渐渐露出冰山下的一点火种。 “我回来啦！” 席安尧的声音炮弹一样传进来。 苏朵玉下意识收回手，瞬间按下计时器——十四分钟二十八秒。 “苏姐姐！” 席安尧将手里的东西扔到桌子上，兴奋地跑过来坐下，瞬间隔开沙发上的两个人。 谢云彻：“……” 苏朵玉笑着拿出手帕给陈尧擦擦额头上的汗珠。 “我爸太狠了，居然让我去五公里以外的地方给他买点心！” 席安尧仿佛找到了主心骨，气愤地控诉着自己的养父。 苏朵玉简单算了下这个速度，惊讶道：“五公里你跑这么快？” 席安尧一派理所当然：“要不是对地方不熟我早就回来啦！” 苏朵玉惊得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席明川擦着手走出来看了一眼计时器，点头：“时间还可以，下次可以试试十公里的耐力。” 席安尧瞪他。 席明川打开桌子上的油纸包：“这家店的花生酥味道很好，你苏姐姐肯定没吃过，为了你苏姐姐去跑一趟，不值？” 苏朵玉：“……” 第七十二章 爱屋及乌的玩笑 席安尧一边和苏朵玉咬耳朵说自己非常愿意给苏朵玉买点心，一边忍不住偷偷抱怨席明川的“魔鬼训练”。 苏朵玉吃着花生酥认真地听他说，小家伙的脸看起来比之前黑了些，却隐隐能看出红润的脸色，整个人明显在朝着健康的方向发展。 席明川对席安尧真的很好。 “行了，别跟你苏姐姐撒娇了。”席明川端着菜出来放到餐桌上，谢云彻跟着端来馄饨。 苏朵玉每次来席明川这里对方都不让她干活儿，帮忙也不许，苏朵玉只能做个饭来张口的人。 一开始还有些不习惯，现在也自然接受。 “这馄饨味道不错，鱼汤馄饨还真是头一次，一点也不腥。”席明川夸奖道。 席安尧把微烫的馄饨送进嘴里，烫得拿手掌给伸出来的舌头扇风，还舍不得吐出来：“好次……书姐姐做的最好次……” 苏朵玉道：“我和俊廷哥商量着准备把这个作为早餐店下一步的重点。” “那不错啊。”席明川道，“现在大院里不少军嫂都在很夸你那个早餐店，他们都吃腻军区食堂了。” 前两天席明川的政委都还抱怨说，他媳妇去买豆腐包子去晚了，结果扑了个空抱怨一整天。 苏朵玉有些开心：“这两天生意确实挺好的，我和俊廷哥打算过几天去底下的村子里找找货源。” 席明川看一眼墙上的挂历：“急不急？哪天去？等我有空可以开车送你们去。” 他这两天有几个推不掉的会要开。 “不用不用，这种小事不需要麻烦明川叔叔。”苏朵玉拒绝道，“而且去村子里汽车也不是特别方便。” “如果需要帮忙的时候一定要开口。”席明川依然不太喜欢苏朵玉的客气，不过也只能慢慢来。 “嗯，我一定会的！” 吃完饭苏朵玉和谢云彻一起离开席家，谢云彻突然开口问： “你和俊廷去哪个村子？” 苏朵玉顿了顿：“长柳村。” 她不想让席安尧听到这个地方所以没在他面前提起。 谢云彻点头，果然，难怪苏朵玉在饭桌上偷偷看了席安尧一眼。 “什么时候？” “明天或者后天，看俊廷哥什么时候有时间。” 尽管已经听多了苏朵玉对罗俊廷的称呼，谢云彻现在还是很不习惯，微微蹙眉：“我和你们一起去。” 苏朵玉看他：“你如果忙的话不用跟我们一起。” 谢云彻淡淡道：“忙完了。” 他忙的就是顾婧和俞成伟的事，现在迁户同意书到手，已经再也没什么需要担心的事情。 苏朵玉点点头，谢云彻有空一起去当然好，罗俊廷也说带他去显得更有气势。 “坐上来吧。”谢云彻停下脚步，跨上自行车。 苏朵玉跳上去，突然发现屁股下面一软，原本空荡荡的后座竟然多了一个灰色的小软垫。 “哥，这是你加上去的吗？” “不然凭空长出来的？”谢云彻挑眉。 苏朵玉失笑，下意识扭动了一下，及肩发微微飘荡，掠过谢云彻露在外头的小臂，带起一点淡淡的痒。 他下意识顺着寻过去，头发飘动间露出纤细雪白的脖颈线条，泛着绸缎一般的光泽。 谢云彻迅速收回视线，长腿前蹬，让自己目视前方。 “小谢！” 自行车经过大院门卫室的时候，老警务员对着谢云彻挥挥手。 谢云彻停下车。 “你上次让我查的事情我问了，那天值班的是小丁，他说原本是准备进去问了再放人进去，后来池家那个姑娘来了。” 老警务员是专门负责门卫室的，过去还是谢老爷子的老部下，谢云彻问什么对方没有不尽心的。 就算没这层关系，随便放人进大院也不是小事，毕竟确确实实没有向顾家求证那几个人的身份。 老警务员说这些的时候声音还有些紧张，毕竟这算是失职了，池月不是什么军区领导，哪能她说什么就是什么，而且这件事情还涉及他老首长。 他之前问完把小丁一顿批评，那小年轻脸都白了。 苏朵玉听到这些有些意外却又有种意料之中，难怪池月也会在同时去顾家——奔着“看戏”去的。 “我狠狠批评他了，以后肯定不能再犯这种错误！”老警务员说道。 谢云彻看了一眼苏朵玉，道：“这事……” “不能怪他，的确有人证明他们的身份，身份也是真的。”苏朵玉开口道，神色看起来也没有生气的样子。 老警务员松口气，看着苏朵玉的眼神带着几分亲切：“难怪老首长现在逢人就夸小苏姑娘好！” 苏朵玉客气地笑了笑。 她不追究，谢云彻也没再多说，只是叮嘱老警务员不能再出现这种情况，陌生访客必须询问主人家。 两个人往顾家走的路上，谢云彻才开口道：“是池月做的。” 苏朵玉转头看他一眼，她已经知道了啊。 “她……” “其实也没什么，也许只是顺路帮个忙而已，也不算做错什么。”苏朵玉轻松地笑笑。 谢云彻的表情却看上去带着几分凝重，好像并不太满意苏朵玉说的话。 “她在多管闲事。”谢云彻冷冷道。 苏朵玉歪了歪头，忍不住揶揄了一句：“兴许是爱屋及乌才顺便‘帮忙’。” 现在和谢云彻的关系熟了些，苏朵玉说话间也没有过去那么生疏，反而带了几分玩笑。 可惜谢云彻接收不到这份幽默感，表情依然不太好。 在谢云彻心里池月做的事情就是讨厌人的事，他厌恶不相干的人掺和他们顾家的事儿，更别说还可能给自家人带来麻烦和伤害。 现在苏朵玉是顾家人，也在他的这份保护中。 他不可能坐视不理。 “我会处理。”谢云彻说道。 处理？ 苏朵玉咀嚼了一下这个字眼，听起来好像有些严重。 其实苏朵玉真没在意这件事情，即使池月不让他们三个人进大院，那三个人肯定也不会走的，早晚都有那么一出。 “哥，其实没什么……” “你不用管。”谢云彻推自行车进院门。 苏朵玉无奈地笑了一下，她只是不希望刚刚被自己亲生母亲伤害过的谢云彻再去处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这毕竟是她家里引起的麻烦。 不过谢云彻要怎么做也不是她能管得着的，随他怎么处理吧。 两个人进门，苏朵玉听到了老两口的说话声。 他们参加宴会回来了？ 苏朵玉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坐在那里的苏老太太已经先看到了她，眼神中带出几分着急：“小朵，小薇她妈打电话过来说你爸爸摔伤了腿骨折了！” 骨折？ 苏朵玉愣住。 第七十三章 上来 苏大柱在苏老太太改嫁时说了不少混账话，是真把老太太给气得不轻。可话说回来，气归气，这个儿子到底还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哪能真不管呢？ 现在苏大柱那边出事，苏老太太这心里头还是忍不住着急上火。 苏朵玉一边安抚自己奶奶的情绪一边忍不住怀疑——这件事情是真的吗？ 不是苏朵玉要将事情往坏处想，而是太巧了，苏小薇刚刚在这里跌了面子损了钱，现在苏大柱就摔伤骨折？ “我想回去看看。”苏老太太对着苏朵玉说，眼神却在看顾老爷子。 顾老爷子点头：“应该的，我陪你一起去。” 苏朵玉却不希望顾老爷子这样的身份去南庄村，何况还是为了这样不知道真假的事。 “奶奶，顾爷爷，还是我先回去一趟看看情况吧，如果我爸的情况不严重你们没必要折腾，如果真的很严重……可以把他送到县城的医院，到时候你们去看他也比较方便。” 苏朵玉想要先去验证这件事情的真假。 苏老太太下意识接道：“你自己回去怎么行！” 其实苏老太太也怀疑却没细想，脱口而出的话却验证了她害怕这件事情针对的是苏朵玉。 顾老爷子也不同意：“没道理让你一个小姑娘跑来跑去，我和你奶奶去一趟也没什么……” “我跟她一起去。” 谢云彻的声音响得有些突兀。 苏老太太惊讶地看过去。 “外公，您和苏奶奶在这边等消息，我陪她回去一趟。”谢云彻神色坦然，“到时候需要做什么我可以帮忙安排。” 这话出口倒是让顾老爷子有几分犹豫，转头看向苏老太太：“要不然就让他们先代替你回去看看？” 苏老太太其实不想麻烦谢云彻，她平时希望谢云彻这个哥哥能对苏朵玉多多照拂，却不想对方牵扯上苏家的麻烦。 她面上犹豫不决。 “苏奶奶，我会照顾好她，你们可以放心，”谢云彻说道，“我也可以顺便去南庄村逛逛看看风景。” 苏老太太忍不住失笑。 “那儿可没什么能入你眼的好风景……我是怕你辛苦。” “苏奶奶没把我当成一家人吗？”谢云彻口气舒缓，眼神也带着几分温和，仿佛真是个温良听话的孙辈，“一家人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 苏老太太一时语塞，只能看看顾老爷子：“那就让他们去看看？” 她都同意了，顾老爷子当然不会反对，自己外孙这么积极他倒是觉得挺满意，这是真的打心底里接纳苏老太太和苏朵玉的表现。 顾老爷子这边已经安排了车子过来。 一开始接到电话苏老太太就有点慌，顾老爷子一边劝慰一边让人赶紧派车，现在去南庄村的人换了，可车已经到位。 现在出发南庄村，大概率当天是回不来的，谢云彻提出不需要司机，可以由他开车。 两个人略微收拾了点东西出发，汽车一路向东前往南庄村。 谢云彻边开车边看了一眼放在车后座的包裹：“你带了什么？” 苏朵玉道：“一些能用上的东西……这里往右边拐。” 谢云彻没去过南庄村，还好苏朵玉记忆力超群，对南庄村更是熟悉无比，前往南庄村的路线清晰地烙印在她心里。 一路上苏朵玉都在想苏大柱的摔伤是真还是假的，可是连她自己都说不清自己到底是盼着什么。 她讨厌苏大柱的偏心，更厌恶苏大柱在她母亲去世没多久就娶了沈香兰，可苏大柱还是她亲生父亲，她也不会盼着对方受伤。 可如果真是假的…… 那就真的又是针对她和奶奶的一场骗局。 直到她看到腿上捆了纱布的苏大柱就坐在村口，纱布上捆着用来固定骨头的木板，还隐隐渗出一点鲜红的血色。 苏大柱真的摔伤了。 苏大柱见到车眼睛就已经有些直，等看到自己女儿眼神更是充满惊愕。 苏朵玉身上穿着不久前买的牛仔连衣裙配配一双黑亮的漆皮皮鞋，黑发及肩，漂亮中甚至还带着几分意气风发的明艳。 她现在不是南庄村的苏朵玉。 这样的女儿让苏大柱感觉十分陌生。 再一抬眼，车上跟着下来了一个身高腿长，五官俊逸非凡的青年，对方身上透着睥睨冷漠的气质，一步一步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苏大柱。 如看蝼蚁。 苏朵玉走进苏大柱：“您还好吧？” “你看我像是好的样子吗。”苏大柱很不客气地说道，可在对上谢云彻的眼神时又瑟缩了下肩，僵硬地看看两个人，压低声音：“你自己来还不行，怎么还麻烦顾家的人！” 他会以为苏老太太和苏朵玉一起回来，还特地来村口接人。 没想到他那位老母亲竟然面都不露！ 苏大柱心里有怨气，脸上也就带出了些，拄着拐杖的动作稍微有些迟钝。 苏朵玉没去扶，反而静静观察苏大柱的脸色，一边回应：“奶奶身体也不是很好，来回颠簸很伤身体，我替她来看你。” 苏大柱的表情看起来依然是不太满意的样子。 可也已经如此了也没法说什么。 “先回家再说。” 苏朵玉和谢云彻对视一眼，跟着走在苏大柱的后面。 “哎，那不是小朵吗！小朵！小朵！” “小朵现在是去享福了啊！” “待会儿来大娘家里吃饭吧！” 偶遇的村民有的笑盈盈和苏朵玉打招呼，苏朵玉都一一应了，让旁边的谢云彻清晰地感受到了苏朵玉的好人缘。 南庄村刚下过雨，路不算很好走，一脚深一脚浅的，房子之间的胡同里更是泥泞一片。 出来的时候天气还不错，苏朵玉忘记了这一点，现在小皮鞋上满是泥泞，显得苏朵玉有些狼狈。 直到快到苏家，眼前出现一个跨都跨不过去的大泥坑。 苏大柱虽然骨折却不耽误他习惯性地跨进泥坑，对下地习以为常的人完全不在乎这些。 苏朵玉咬咬牙正要迈腿，身旁的人却突然向前两步，半弯下腰，膝盖微微前屈。 谢云彻干脆利落。 “上来。” 苏朵玉没想到谢云彻竟然会这样，整个人都有点发懵，又听到谢云彻的催促声。 苏朵玉默默趴上谢云彻的背，鼻间立刻传来一股清新的肥皂味道，让人心安，他的后背不算宽阔却很结实温暖，苏朵玉能感觉胸膛里跳动的心脏跟着发颤。 苏小薇听到声音从堂屋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两个人紧紧贴着，脑子瞬间燃烧起熊熊烈火。 苏朵玉完全忽略她的生气，从谢云彻背上跳下来，如同矫健的猫儿神态自若。 第七十四章 呛声 沈香兰看到谢云彻惊喜不已，态度热情非常，貌似很亲切地拿了麦乳精沏了一杯给谢云彻。 谢云彻看了一眼苏朵玉，她面前连杯水都没有，伸出手将自己面前的杯子推给苏朵玉。 “小谢啊，那是给你的！”沈香兰急忙道，要不是招待谢云彻她才舍不得拿这个出来，她本来还预备着过年喝呢！ 苏朵玉没跟谢云彻客气，顾家的麦乳精就放在柜子里顾家兄弟们都不爱喝，苏朵玉也不爱，不过她乐于见到沈香兰吃瘪的嘴脸。 从前麦乳精这种东西到她见到的时候永远只有空罐子。 奶香味飘进鼻腔，苏朵玉仰头喝了一大口，如愿看到沈香兰僵硬的脸色，下一刻对方就将麦乳精锁回了柜子里。 苏朵玉勾了勾嘴角。 沈香兰给谢云彻倒了杯白开水，又重新积极地和他攀谈。 谢云彻表情始终冷淡，沈香兰只能僵硬地扯着脸皮笑。 “你奶奶怎么没来？”苏大柱皱着眉头对苏朵玉发起审问。 苏朵玉正要回答，旁边谢云彻却先一步开口：“苏奶奶年纪大了来回折腾我外公不放心，您看看您如果需要去医院，我现在就可以安排。” 明明应该是带着一点关心的话，可配上谢云彻冷淡的眼神和口气，竟然生生让苏大柱听出了一种威慑感。 苏大柱硬挺起脊背，略显浑浊的眼睛睁大了睁：“医院就不用去了，我在村里卫生室看过了，医生说我需要静养，不能干重活也不能劳累。” 旁边沈香兰立刻满面愁容地接过话头：“我们家真是多灾多难啊，就这么一个顶梁柱，现在他不能下地干活了，那么多秧苗还需要我一个忙活，我这腰都快直不起来……” “那就多辛苦您了，一边照顾爸一边干活，”苏朵玉淡淡地说道，“不过还有苏小薇和苏小勇呢，三个人干活儿肯定比一个人快。” “小薇和小勇哪会弄这个，又脏又累的，”沈香兰下意识道，“这活儿之前不都是你在干……” 苏朵玉似笑非笑地看她。 所以呢？ 从前是她，现在还该是她吗？ “小朵，你既然都回来了，干脆就多住几天帮帮你兰姨！”苏大柱强硬地命令道：“我现在受伤了，你兰姨一个人干不完那些活儿！” 身为一家之主，苏大柱理所当然地给自己的女儿派发任务。 可他不知道，现在的苏朵玉已经不是上辈子那个任劳任怨还被家人背叛的傻子了。 “让我干活也可以，”苏朵玉抬头看着苏大柱，眸光一片认真，“把属于我和奶奶的地还给我。” 现在南庄村已经不是按工分来干活，田地是按照人头分配的，一家多少口人就有多少亩地。 以前按照工分算钱总有人偷懒，现在属于自己的地家家户户都很积极，比别人多产出几斤的粮食就是赚！ 苏朵玉和苏老太太都有地。 上辈子苏小薇和苏老太太走之后，剩下的地每次都是苏朵玉跟着苏大柱一起干活儿，夏天插秧，秋天割稻，最后赚的钱却一分都不给她。 后来苏小薇嫁到庄家，庄家没有地，沈香兰给庄家许了两袋粮食，庄母就理所当然的强迫苏朵玉回娘家当牛做马。 她就像个可以被随意交易的牛马，任由他们使唤来使唤去。 现在苏朵玉全都看清楚了。 苏大柱听到这“大逆不道”的话脸瞬间黑了，猛地一拍桌子就要站起来教训她，却忽略了骨折的事情，牵扯到腿疼得龇牙咧嘴的。 顶着难看的脸色他却还要骂苏朵玉这个没良心的女儿。 “我们养大了你让你干点活儿有什么不对！你吃了家里那么多年的饭，难道是白吃白喝！”苏大柱气冲冲道，“你还敢要地！除非我死了！” 苏朵玉面色不变：“这个家里难道只有我一个人能干活，苏小薇和苏小勇难道是废物？” 苏大柱一边瞪眼念叨着“当姐姐的怎么能跟弟弟妹妹比”，一边拿起身旁用来支撑身体的木拐就往苏朵玉身上敲。 苏朵玉眼皮收紧。 木拐却被一只手拦在半空中。 “您对自己女儿动手，合适吗？”谢云彻面沉如水。 苏朵玉在顾家都没人敢动她一根汗毛，这人凭什么——俨然已经忽略了苏大柱身为苏朵玉亲爹的身份，现在在他心里苏朵玉唯一的身份就是他的妹妹，是他们顾家的人。 没有人能够在他面前对苏朵玉动手！ 苏大柱脾气一向很暴，他不像沈香兰见到优秀的谢云彻心里生出了一些攀龙附凤的妄想，所以对谢云彻格外客气，在苏大柱看来，谢云彻只是个区区小辈而已。 “我教训女儿轮不到你说话！”苏大柱的口气很不客气，“你来了苏家是客人，就安分坐着别多管闲事！” 自己母亲再嫁的事情他本来就不同意，对于顾家那边来的人他当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谢云彻攥着木拐的手指收得更紧，骨节突出带着即将爆发的力量感。 “她现在的监护人是我外公，不是你！” 谢云彻不再维持客气。 谢云彻本来见过苏小薇姐弟就对苏家的印象不好，现在却是出乎意料的差。 苏大柱这样的爹怎么配苏朵玉的亲生母亲那样的人！ 此时此刻如果席明川也出现在这里，顾忌会忍不住连木仓都掏出来。 苏大柱被谢云彻这么一呛脸色更难看了，可他想要动手却发现自己根本就动弹不得。 谢云彻看着不怎么强壮，力气竟然比他这常年种地的人还大得多！ 苏大柱脸色涨得发紫，场面十分难看。 “哎呀哎呀，大柱，你看看你这臭脾气！明明平时还总惦记着小朵呢嘛，怎么孩子来了反而闹起来了！”沈香兰连忙上前和稀泥，拉着苏大柱坐下来，转头对谢云彻笑道，“小谢你别误会了，自从小朵跟着她奶奶去了你们顾家，小朵他爸心里始终惦记着孩子呢！他不会真的动手！只是吓唬人而已！” 误会？吓唬？ 那木拐如果不是他拦着，会怎么样？ 谢云彻微微侧头，目光落在苏朵玉身上，仿佛是想要看透苏朵玉过去在苏家的十来年到底承受过多少伤害。 苏老太太一定要带自己的孙女一起来顾家，真的是想要让自己孙女儿能攀上顾家吗？ 大院里的人对于再婚的女人总是有各种难听话和不怀好意的揣测，尤其是苏老太太那样大的年纪，还带着小孙女。 苏老太太难道会不知道人言可畏？却还是将孙女带来身边——或许就是不忍心孙女留在苏家。 谢云彻的视线一一扫过苏家人，面沉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