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陷阱》 第1章 第 1 章 强制休假的第六天早上,官芷已经快忘了手机闹钟是什么东西了。 最初被强制进入休假状态时,她心里还带着一丝突然闲下来的不安感。然而此刻她躺在柔软的床上,全身心享受着独处在私人空间里那一份自在清闲。这种无所事事的状态,真的是太容易适应了。 不用早起,不用通勤,不用化妆,不用处理那些因周予辞一个眼神、一句关怀而引发的“后宫纠纷”…… 是的,何必呢? 尽管,他确实是她见过最感兴趣的观察对象,极大满足了她研究“奇葩人类行为”的心理学爱好。 但他四处撩拨的情况越来越失控,已经引发了她工作环境中的生态灾难。为一个有毒样本搭上自己的精神健康,不至于,真的不至于…… 辞职的念头,像窗外肆意生长的藤蔓,变得无比清晰、坚定。 官芷选在午休时间去了一趟公司,直奔人力资源部。 “你要离职?”云姐显然没有接到任何通知,一脸茫然,随后恍然大悟:“你的申请…应该是由周总亲自受理。” ——他还是不想放她走。 一周前,她站在周予辞的办公室里,递交了自己的离职申请,他脸上的表情仿佛陷入一片空白的卡顿,沉默了足足一分钟。 回过神后,他把那份申请推回给她,用一种无奈的语气说: “我给你半个月假。” 他皱着眉低头思索片刻,又补充道:“……不许闹了。” ——谁特么跟你闹了。 官芷叹了一口气,转身走向核心工作区,总裁办和周边工位却空无一人。 她点开唐乐乐的微信:「你们在哪?」 唐乐乐秒回:「会议室!救我!」 她走向会议室,门内传来唐乐乐声音颤抖的汇报: “这一款……味道是那种……清冷的圣洁感。” 紧接着,是周予辞那没什么情绪的低沉声音: “圣洁,就是消毒水味儿?” 就是现在。 官芷敲了下门,没等里面回应便推门而入—— “周总。” 她的声音清晰地切断了会议室里凝固的压抑。 周予辞眼底的不悦在转向她时骤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闪而过的惊喜。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松开了拧紧的眉头。 官芷平静地迎着他的目光,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 “十二点零七分了,该吃饭了。” 僵持几秒,他开口前喉结轻轻滚动,目光却始终没离开她的脸: “散会。吃饭。” 官芷转身就走,随后周予辞也起身跟上。直到两人先后离开,会议室里才响起一片劫后余生的吐气声。 周予辞迈着长腿,几步就赶上了她。在擦肩而过的瞬间,他的步伐放缓了一些,却终究没有停留,只留下一阵掠过的风。 官芷盯着周予辞大步流星的背影,惯性分析道:步伐加大,脚步加重,类似于3-5岁小孩赌气行为。 这个念头刚闪过,官芷猛地回过神,她狠狠眨了一下眼睛: 停。 停止观察。 “官芷!你太及时了!”唐乐乐冲过来抱住她,全然不见刚刚那无助小狗的样子,“你提前回来是不是改变主意了?不走了对不对!” “只是回来加快离职流程。”官芷淡淡笑着说。 “还是要走啊?唉。”唐乐乐的脸立刻垮了下来:“我真不明白,这工作多好啊?工资高,老板帅,脾气还那么温柔……” “他温柔?”官芷挑眉,“那你刚刚还叫我来救你?” “他、他这几天有点反常嘛!”唐乐乐音量渐小。“这几天你不在,他每天脸特别臭。不放电、不聊天,来了就把自己关进办公室,有点自闭。” 官芷若有所思地想到了她刚刚进门时对上的周予辞的冰冷眼神。看来她的离职构成了一个干扰项,导致这个观察对象的常规行为模式出现了一些异常。 “所以你看,你要走了对他打击多大啊。他本来对你就很不一样!” “他对每个人都不一样。”官芷十分冷静。这不过是周予辞为身边每个异性私人订制的幻觉体验罢了。 “那他怎么对我没有不一样!”唐乐乐嘟嘴抗议。 官芷被她逗笑了:“你这种单细胞小生物,自己就沦陷了,哪用得上他费心思呀。” 唐乐乐:“好好好,那我也要像你一样对他爱答不理。”她皱着眉想象了一下立刻放弃了:“算了,我可不忍心。这样的魅魔老板又帅又体贴、还给我开工资……” 的确,周予辞堪称行走的荷尔蒙,年轻有为,待人绅士,魅力无可指摘,对下属充满体贴和关怀。 尤其当官芷发现了他的一个核心秘密: 他那让人腿软的魅力是出厂设置,但那些让异性脸颊发红、心跳加速的“无意”行为,却是他刻意的设计。 对于非科班出身,但是对心理学充满狂热兴趣、尤其热衷于研究奇葩人类的官芷来说,周予辞这个珍贵的魅魔样本最初让她十分惊喜。 她迅速建立起对他的观察日记,每天记录下他那些“浑然天成”的语言模式和小动作,让她在枯燥的牛马生活里研究得不亦乐乎。 ——直到他那套行事风格在这个女性占比超高的公司内部引发了秩序失衡。 原本只是暗中观察找乐子的官芷也被卷入其中。 为了维持工作环境的和平,她不知不觉中沦为了处理争风吃醋的“妇协主任”,专门调停因他而起的各类情感纠纷。 “我感觉他很依赖你的。”唐乐乐仍不放弃。 能不依赖吗? 他负责兴风作浪,我负责后勤保障。 他负责貌美如花,我负责当居委会大妈。 这叫什么?这叫核心天赋的严重错付。 不干了。这班是一天也上不下去了。 唐乐乐越劝,官芷越觉得,这活给多少钱都不能干了。 官芷让唐乐乐先去餐厅,自己向总裁办公室走去。 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她看见那个穿着黑色衬衫的身影垂头坐在沙发上,像一头被关在笼中的漂亮而危险的生物。 她深吸一口气,敲了门。 周予辞闻声抬头,声音温和:“进来。” 他先开口:“不是让你休假半个月吗?怎么不到一周就回来了?” “周总,我很感谢你的优待,但我已经决定好了。” 周予辞沉默地看了她几秒,身体微微前倾,声音低沉下去:“官芷,跟我说实话,”语气里带着近乎恳求的真诚,“你到底为什么要走啊?” “我说的就是实话。”官芷迎上他的目光,“我就是想……Gap一下。” “半个月不够是吗?那一个月呢?” 官芷抬起头,对上他急切的目光: “周总……” “一个月…叫什么Gap啊……” 其实官芷明白,一个月的带薪休假在任何公司都堪称恩赐。 但她需要的,从来不是一个更长的假期,而是一段不需要在倒计时中焦虑、并能彻底告别这份棘手的调停工作的、真正属于自己的时间。 周予辞垂眼,叹了一口气:“我说了要给你休假的,你至少再缓几天,冷静一下再说吧。” “周总,”官芷平静地凝视着他,“我不想浪费你的时间……” 他沉默了许久,随后抬起头,扯了扯衬衫领口,看似不经意的动作,将官芷的视线引向他那修长的颈线。 官芷平静地将被他操控的目光收回:“我会交接好再走的,对不起。” “没什么好对不起的。”周予辞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轻轻摇头。 “那周总,我的离职申请……” “我会批的。”他微微皱眉,“但是今晚先给你举办一个欢送会。” “?可是……” “这个也要拒绝吗?”他语气中带了一点委屈。 官芷即便很讨厌欢送会这种场合,此刻也没办法了。 “我知道了,周总。” 她转身离开。 ——真是,够了。 官芷明白,自己的厌烦还有一个不可忽视的原因:她的观察对象已经不再让她感兴趣了。 她发现自己在他每次“登台表演”前,就已看穿他下一句台词、下一个动作。 当一场演出再无悬念,再精湛的演技也只会让观众感到冗长。 她是唯一清醒的观众,已经看腻了剧本,只想迫不及待地尽快离开剧场。 …………… 官芷一进餐厅,便看到占好位置朝她挥手的唐乐乐。 “上班搭子要走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呆下去了。”唐乐乐吃饭的时候不住地叹气。 “我又不是离开地球了,以后还是可以一起出去玩啊。” “你少给我开空头支票了!什么时候周末叫你你都窝在家里不出门。” 官芷笑了笑,她不得不承认确实是这样的。 “诶!看群里!”唐乐乐喊了起来,“今晚魅魔要带大家去那家人均超高的日料店诶!” 官芷看了一眼,皱起了眉。 在一堆生鱼肉面前,开那个她一想到就头皮发麻的“欢送会”,最好再给她来个职场天籁大合唱。 真是够了。 她用尽全力咀嚼着口中的米饭—— 就当是,给这段荒诞的职场生活,狠狠画下的句号。 ……………… 吃完午饭,唐乐乐磨磨蹭蹭地不肯回会议室,仿佛要榨干相处最后的每分每秒。把唐乐乐推进会议室后,官芷心底也泛起一丝离别的涩意。 但她从不允许自己在疲惫中多耗一秒。人生苦短,兴趣耗尽便是离开的时刻,这是她一贯的准则。 她转身回到工位,脚步却倏地顿住。 周予辞私藏的一只骨瓷杯放在她的桌上,里面是他亲手做的燕麦拿铁。 她叹了口气,拿起杯子。 杯底压着一张便签,没有称呼,没有落款,只有一行字: 能不能别走。 官芷拿着那张纸条看了很久,手指用力到有点发白。 ——他当然舍不得她走。 她心里清楚。 除了可以替他收拾残局,更重要的是,她是唯一一个,让他那套无往不利的魅魔手段,彻底失灵的人。 此刻他这份强烈的不甘,浓缩在这短短的五个字里,几乎要刺痛她的双眼。 “早知道,我就骗他说要回老家结婚好了。” 第2章 第 2 章 官芷坐在工位,平静地喝完了那杯咖啡。 那张说着「能不能别走」的纸条,被她像处理一份过期文件一样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 洗杯子时,官芷又遇到了云姐。 “对了,”云姐压低声音,“你要离职,为什么周总一点招新人的动静都没有?” 官芷抽了一张纸巾擦手:“他可能不急。这份工作,轻而易举就可以找到接替的人。” 云姐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头发:“也是,咱们公司的助理岗位算轻松的了。” “是啊。”官芷淡淡地应了一声。 的确,当周予辞的助理并不难。他从不要求她随叫随到或处理他的私事。就连官芷的调停,也不是他的指令,只是官芷自己无法忍受乌烟瘴气的环境,而采取的一种自救行动。 但这场自救带来的秩序,似乎给了他越来越多的安全感。在这家男女比例本来就严重失衡的公司里,他那些“无意识”的温柔关怀,让场面越来越难收。而周予辞退隐其后,自在地享受起了官芷主动解决麻烦而带来的便利。 官芷想将洗干净的杯子放回周予辞的办公室时,却发现门上了锁,便先放到一边,开始分类整理需要交接的文件。 她的电脑里有一个加密的备忘录,里面记录着周予辞一些行为的分析。她突然觉得有点好笑。最初观察他那些小动作和猜测他行为目的而产生的兴趣,其实也在无意间背起了周予辞的因果。 好在一切都要结束了。 下午四点多,会议结束的同事们陆陆续续地回到工位开始收拾东西。 唐乐乐跑过来:“今天周总让大家提前下班,咱俩先去喝点东西再一起去……” 她的目光落在官芷桌子那只与众不同的骨瓷杯上,声音戛然而止。那是周予辞办公室里一整套英式骨瓷中的一只,非常特别。 唐乐乐的眼睛瞬间瞪圆了,倒吸一口气:“这、这是周总的杯子!他给你用他的杯子喝咖啡!?” 她的声音因为过度震惊而有些变调,引得附近几个同事纷纷侧目。 本来想在离职前当个小透明的官芷,此刻不由得咬紧了牙。她甚至怀疑起唐乐乐就是周予辞派来的卧底。 她镇静地回答:“没有,他让我洗一下而已。” “我可看到了啊,”一个略带戏谑的声音从旁边插了进来,是创意部的苏琪。她正抱臂靠着工位隔板,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官芷。 “咖啡,杯子,还有杯子下的,小纸条。” “什么什么!什么小纸条!”完全状况外的唐乐乐吃瓜的兴趣却十分浓烈,一脸兴奋地在苏琪和官芷间看来看去。 苏琪却不再说话,脸上还是带着那种不可言说的笑容。 这不对劲。 周予辞那些模糊的暗示、体贴的关怀,从来都是私下一对一、事后无从对证的。 而这次却刻意在众人的目睹下,如此大张旗鼓地完成一系列动作。官芷瞬间明白了,这是他的精心设计。 他是希望借由这种明目张胆的示好,而让她这个完全免疫他魅力的人,能放下戒心产生错误的心动误会?她懒得再猜测周予辞的行为目的了。此刻她只感觉到深深的麻烦。 她轻轻叹气,开始收拾东西。唐乐乐看到官芷这副样子,也不敢再问下去。 这个空气凝固的办公室里,只有些好奇的人去问苏琪的窃窃私语。官芷努力忽视这些声音。 她觉得自己今天来得真是多此一举。没有加速离职程序不说,还莫名其妙给了周予辞一个当众表演的机会。 这时,周予辞走进了办公区。窃窃私语一下子停止了。 官芷静静地看着他若无其事的样子,这无辜的表情她最熟悉不过了。 “官芷,”他在进办公室前停住,“你等我一会儿,我有事跟你说。” 官芷手里正拿着那个骨瓷杯,表情十分难看。她把杯子递给他。 周予辞愣了一下,然后环视周围那些凝视着的目光,突然像有些羞涩一般地低头笑了。演技精湛到官芷都看不透了。 他接过了杯子,也接过了由他亲手制造、并由她亲手递回的话柄。随后走进了办公室。 门一关上,办公室外的窃窃私语便像潮水般再次涌起,比之前更加肆无忌惮。 唐乐乐小心翼翼摸摸她的肩膀:“那我先走啦?” 官芷点点头,努力挤出一个微笑:“一会儿见。” 角落里,那几个早已收拾停当的同事,此刻正“专注”地刷着手机,眼神却像无形的探针,不断扫过她与那扇紧闭的门。 官芷揉揉眼睛告诉自己,一切都是暂时的,马上就要结束了。她深吸一口气,拿出手机,打开音乐软件,精准地找到了已播过上百遍的——《大悲咒》。 她戴上耳机,庄严、平和的梵音瞬间隔绝了所有污浊的杂念,在她的大脑里完成了一次无形又强大的精神清场。 在佛音缭绕中,她看着那几个还在窃窃私语的同事,内心突然升起一种慈悲与平静。她嘴角不自觉地放松,甚至微微上扬。 ——罢了,也都是被困在“相”里的可怜人。 直到有人轻轻敲了敲她的桌面。 官芷睁开眼,周予辞就站在她面前。他的目光死死锁在她手机屏幕上——《大悲咒》三个字正平和地滚动着。 “官芷……”他的眼里此刻流露出真实的恐慌,“来上半天班,已经需要这种程度的……净化了吗?” 官芷眼中还残留着几分超脱物外的慈祥与平静,沉默着微笑地看着他。 周予辞仓促地将视线从那庄严的播放器上移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抬起手,非常轻地、像安抚一只看起来过于平静反而让人心慌的猫一样,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她的头发。 ……………… “对不起…”这是周予辞沉默开车许久后说出的第一句话。 官芷转头呆呆地看着他,思索他道歉的是哪件事。 “我其实……知道问题在哪。”他平缓而忧伤地说,“也知道……你真正要走的原因。” 官芷没有说话。 她并不意外。这么久以来,他们之间的相处更像是两个聪明人之间的暗流。他当然知道她替他做了什么,也当然知道她有多么疲惫于做这些事,他只是聪明地选择了最利己的方式,一直假装无辜、关键时刻隐身罢了。 “……我如果能改呢?” 官芷有些无力地笑了:“没有必要这样,周总。” 真的没有必要。他如果不再制造麻烦,就不用这样费劲心思挽留一个帮他解决麻烦的人了。 车子停到了一家知名的意大利餐厅。官芷环视四周,没有看到「吉兆岚山」的招牌。 “你不是讨厌生食吗?我们先在这里吃点。”周予辞淡淡笑着。 又来了。 既然心知肚明,又何必特意选在日料店办这场以她之名的欢送会?不过是又一场精心策划的作秀罢了。 官芷懒得拆穿,只是说:“这家要预定吧,时间应该不够。” “已经定好了,菜也点好了。”他准备好了一切。 官芷不再说话,跟着他走进了餐厅。 菜很快就上来了。每一道都精准地符合她的口味。两个人之间却异常沉默。 自官芷提出离职起,周予辞分别用了涨工资、给休假、朋友圈的暧昧暗示等方式,或强硬或示弱地挽留。 她知道自己对他很有用,是能平息纷争、维持秩序的最趁手的工具,他这样挽留也很合理。但此刻,对面的男人正食不知味地用餐,脸上的失落不似作伪。但以官芷对他的了解,这份情绪的浓度高得有些超乎预期。 他有必要,依赖自己到这种程度吗? 还是说,他对自己从未沦陷于他手段之中,有如此深的执念? 官芷相信他挽留的心是真,却不信他眼底的失落真的有那么深。 以及,动机不纯。 这顿好吃的饭越吃越凝重,最后草草结束,往聚餐的地点赶去。车上两人一路无话。一直到了「吉兆岚山」的停车位时,周予辞终于打破沉默:“我其实……没有公布你要离职的消息。” “那这个欢送会是?” “是我在拖延时间罢了。”他扯出一个无奈的笑,像是早就知道会被拆穿。“我是想,不公布的话,或许还有余地。” 官芷叹了一口气:“然后你当着别人的面,在我桌子上放那张纸条?”她突然对寻找他的破绽充满了厌倦。 周予辞抬起头,看着她那双有一丝不耐烦的眼睛,他的表情里竟满是疑惑:“没有吧…”他露出了回想的神情,“当时办公室里确实没人啊。” 官芷看着他这副样子,一时竟有些失语。她该相信这只是一个纯粹的巧合吗? 她不想再费脑细胞去读他的表情,那些喧闹的窃窃私语也早被她净化了。于是,她只是淡淡地勾了下嘴角,无奈地移开了目光,不再追问。 “我不想正式公布,”他故作轻松地笑了笑,但那笑容没能在嘴角停留多久就掉落了,声音轻了些,“这样能让我…晚一点接受。” 官芷看着他最终没能维持住的笑容,和那双单纯的映着点疲惫光亮的眼睛,心里的怀疑竟不知该不该升起,一种陌生的情绪堵在心口。 她分辨不出这是不是另一场更高明的演出,只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那一瞬间,漏掉了半拍。 周予辞看着她的眼睛,声音低了下去,那份故作轻松彻底不见了,只剩下一点笨拙的固执: “而且万一,在你交接的期间,我真的能让你感觉……留下来也没那么糟的话,你可能也会再考虑一下。” 他的嘴角不太自然地往上牵了一下,露出一个转瞬即逝的、带着点自我解嘲的笑容。 官芷迎着他的目光看了他几秒,随后推开车门,夜风瞬间灌入。 “也许吧。”她声音很轻。 车门合上的刹那,窗内光影浮动,她仿佛看见周予辞的唇角牵起一弯如释重负的淡淡弧度。她无从确认,只在心底留下一道恍惚的划痕。 第3章 第 3 章 官芷跟着周予辞踏进了和室包厢内,她快速环视了一圈,只有核心部门的人来了。既然也不是打着欢送会的名义,她也不怕众目恐惧了。 她正想着找个不起眼的位置,唐乐乐已经像个小炮弹一样弹起来,兴奋地朝她挥手:“官芷!这边这边!” 官芷走了过去,好友身上熟悉的、带着点没心没肺的温暖气息,莫名安抚了她的疲惫。 周予辞随后在斜对面找了个空位坐下,恰好在她一抬眼就能瞥见的视野里。 她刚坐定,唐乐乐就凑过来用气声在她耳边说:“我都听苏琪说啦!魅魔竟然这么想挽留你诶!你看,我就说他对你最特别!” 官芷看着唐乐乐不知道在兴奋些什么的眼睛,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她想到周予辞在车里说的“不公开”,便低声问:“你告诉她我要离职的事了吗?” “当然没有!”唐乐乐摇头,“我感觉只要我不说,这事儿就好像没定下来,你就可能不走了!” 官芷直接被她逗笑了,但仔细想想,周予辞刚刚好像也是这么个意思。她下意识地抬眼,望向斜对面。 周予辞似乎有些疲惫,强撑笑容维持他以往的社交仪态,但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 他正侧头和旁边创意部的总监说着什么,但那双眼睛却不经意地往她这边瞟了一下。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猝不及防地撞上。周予辞立刻转回头,不自然地端起水杯喝了一口。 唐乐乐把一盘食物拿过来:“官芷,这个是芝士牛油果,里面只有一点鱼籽,鱼籽你可以吃吧?” 官芷笑着点点头,虽然吃不下,但看着唐乐乐那么周到地照顾着自己,她想,如果真的要走,她要把唐乐乐也揣兜里带走。 包厢里气氛和谐,大家轻松谈笑,旁边的唐乐乐不停玩着找“官芷能吃的食物”游戏,这份久违的职场轻松感,像温泉般流过她疲惫的神经。 是啊,她总要生活。 如果那些恼人的纷争真的能平息,周予辞的助理这份工作薪水丰厚,环境熟悉,无疑是她这种没什么野心、只求安稳的人,最省心省力的选择。 维持现状,似乎也没那么难以忍受。 很快又上了几份生鱼片,大家边聊边把筷子伸过去。坐在官芷另一边的市场部的Lynn看到她没吃,热情地夹了一片:“官芷,这个特别新鲜!” 官芷看着那片橙白相间的生东西,心里一咯噔,刚要抬手婉拒,唐乐乐已经抢先嚷了出来:“哎呀她吃不了这个!她不吃生鱼!” 空气安静了一瞬。 “那还来日料店干嘛呢?”苏琪那带着一丝凉意的声音响起,“一位快三千的自助,你吃不了还来,这不浪费了么。” 官芷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不来不合群,来了又浪费。她也想问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浪费什么嘛?”周予辞笑着将自己面前的一盘生鱼片递给苏琪:“来,苏琪,你多吃点就行了。” 苏琪接过,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得意。这时周予辞的手机响起,他看了一眼,便起身出去接电话。 与苏琪同部门的阿晨开口了:“苏琪你听不懂好赖话啊?周总是帮官芷打圆场,你以为是照顾你呢?” 苏琪放下筷子收起笑容:“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是不是嫉妒我啊?” “我嫉妒你什么?嫉妒你下午看着周总给官芷留的咖啡,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 “我才没有呢,咖啡算什么,周总给我也做过。” 阿晨嘲笑她:“你就编吧,没见过这么自作多情的,以为自己是谁啊。” “我总比你好吧,我工作能力强,案子永远最漂亮,你再看看你自己呢?” 一般这种时候官芷该上场了,她以前总能在危险信号刚亮起时,瞬间警觉并将场面控制住。但今天本就极度疲惫的她,此刻的大脑却在火药味中宕机了。逐渐的,两个人的争吵变成了一群人的舌战。 这是第一次,有她在场还出现这么大规模的混乱,这些声音逐渐变成一种信号干扰的刺耳,她呆滞地睁大眼睛,看着一个个明明优秀漂亮有能力的女性,此刻正面红耳赤借着酒劲不停说着那些不像话的东西。 为什么她们要为了一个根本不值得的男人而失去分寸?恨铁不成钢的心情在此刻达到了极点。 她狠狠地喝了一大口茶水:“好了!够了!”她大喊一声,杯子与桌面撞击出的声响,替她平息了所有嘈杂。一直隐忍的理性彻底崩塌,这一嗓子也用尽了她全部的力气。 “如果你们只是享受争抢这个男人的过程,不求后果,你们继续。” “但是假如,你们天真到把他那些刻意的体贴和暧昧的暗示当成他的真心,那我告诉你们,你们都上了他的当了!” 话音落下的死寂中,她感到一种毁灭性的快意。她将自己一直以来苦苦维持的脆弱的表面和平亲手砸碎。 只是她忘了她并不擅长以这种方式直面冲突,好像从七岁以后就没这样失控过。自以为强硬的官芷此刻忍不住地发抖,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镇定。 想到刚刚竟异想天开地以为一切真能恢复正常,真是太天真了。在周予辞身边怎么会有安宁? 她拿起自己的包,浑身紧绷着站起来。但努力维持的平静终于到了极限,眼泪正一点点渗出,被她控制着停留在眼眶。她快步转身,推开了包厢的门。 周予辞就站在门口,脸上带着一丝震惊和慌乱。 和室地面那近三十公分的高度差,让她第一次不用抬头看他,那个总是需要她微微仰视的男人,此刻几乎与她处在同一水平线上。 官芷能看清他微微颤动的睫毛,和他因紧张而滚动的喉结,他眼底那些复杂的情绪,从未如此清晰地呈现在她面前。 他显然听到了一切,听到了这场混乱的开端与过程,听到了她的崩溃如何成了他剧本里唯一的意外。 停止吧,这场她永远在夹缝中维护和平、而他永远在装作无辜的循环。 官芷回避了目光,轻轻开口:“让开。” 只是这微弱的声音似乎击垮了她内心唯一还坚固着的那一小片理智,啪嗒,眼泪掉落了。 模糊的视线让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感受到站在面前的男人身上那带着一点清冽的木质香。 她感觉到这股气息正向自己逐渐靠近,他侵入了自己的领地,他并没有退开,反而迈步站了上来。官芷下意识后退到安全距离,却被他一把抓住,随后她感觉自己被拢入一个坚实温暖的怀抱中,她好像瞬间碎了。 她闻过无数次的他熟悉的香气,此刻正混着他的信息素,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撞进她的嗅觉里,她竟感觉到一种荒谬的安定感。 她对自己感到厌恶,为什么明明一切因他而起,却也是由他给予了自己此刻最急需的支撑。 她讨厌自己在崩溃后对他这个宿敌产生的依赖。这种理智与情感的撕裂感,让她动弹不得,只能将挂满泪痕的脸埋进他的胸口。 她听到他在自己耳边轻声说:“我们离开这里。”她就完全瘫软在他的温度里,被他引导着走出了餐厅。 秋天夜晚的微寒灌满了周予辞车内的空间,他将官芷轻轻地扶到副驾,脱下西装披在她身上。那带着他体温的外套裹住她时,官芷感到一种可耻的安心。 “你等我一下。”他低声说,不放心地补充:“不许走。”伸手将官芷身上的西装拢紧一些。 他多虑了。 官芷此刻没有任何力气离开这里,这个安静的密闭空间成了她破碎灵魂的临时避难所,此刻正充斥着她未散的情绪。她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不是伤心,她只是需要宣泄。 但她只吝啬地给了自己一分钟时间,深呼吸三次后,她抽泣着慢慢让自己平复下来。 这个明明糟糕透顶、一片狼藉的夜晚,她竟自弃地希望能留在这一刻,困在这不明不白的时间夹缝里,被他的外套庇护着,再也不想下一秒。 周予辞打破了这空间内的悬停,他几乎是跑着回来的,带回了一阵凉风。他有些微喘地看着官芷。 此刻官芷正放空着,让自己的视线带领着思绪慢慢发散,她呆呆地盯着车前窗,两人的身影映在那里,她仿佛在看一出昏暗的老式默剧: 她看到他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看到他伸手想触碰她耳侧的碎发却在半空停住,缓缓收回;她看到他低头,无声叹息,那疼惜从他的眼中满溢。 她想,一定是刚刚哭得模糊了眼睛,才让眼前这位的演技,显得如此高明。 她终于看到了“荧幕”里那狼狈又脆弱的自己,借着这层玻璃,她渐渐变回了那个冷静清醒的局外人。 她转过头,对上他那复杂的目光,他的眼神因她的平静而飘忽了一瞬。 “对不起,我刚刚说得有点过分了。”她语气平和,听不出任何情绪。 随后,她将那件混合着她的温度和他的味道的外套脱下,毫不犹豫地打开了车门。 “官芷!”周予辞猛地拉住了她的手腕,“你能不能试着……” 他有些颤抖地控制住手中的力气: “试着相信我一次?” 官芷清楚听到了周予辞说的话。她放下车门把手,回过头看他。 他眼里带着探究的渴望和急切,好像想从她的表情里找出一点证明。此刻,他抓着自己手腕的掌心冰凉,那温度透过肌肤,竟让她感到一种不容挣脱的安全感。 她笑了:“我没有不相信你啊。” 周予辞眼里的光瞬间暗了下去: “我可以接受你质疑我,否定我,”他声音发沉,“但别这样……别用这种懒得拆穿的眼神看着我。” “那你到底想要什么?”她平静地问。 “一个机会。”他的语气轻得发颤,仿佛怕声音会伤害她,“一个……能让你把我的话听完的机会。” “我们有无数个可以正常对话的机会。” “从你提交离职信的那一刻起,就没有了。”他望进她眼底,“你给我的所有回应,都带着一种……礼貌的回避。” 官芷轻轻地笑了。她耗尽全身力气,却依然被这个优雅的操控者禁锢在手心。 他此刻不合时宜的暧昧与温柔,竟成了她这片脆弱时刻唯一的慰藉。 “我知道你需要我做什么。”官芷看着他,声音里是卸下所有伪装的疲惫,“可是我没有力气了。你刚刚看到了,疲惫到极点的时候,我甚至会失控到亲手制造混乱。 周予辞沉默片刻,再开口时,他压住语气中的颤抖: “我不会再让任何事,消耗你到这一步。” 他目光锁住她的眼睛:“官芷,我必须从你的眼里,才能看清我自己。” “我只是想要你,像之前一样观察我,分析我。”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重量。 “所以……你能不能,重新对我感到好奇?” 第4章 第 4 章 周予辞说完最后一句话之后,车内的气氛再次陷入空白。他完全侧过身子坐定,看着她的侧脸。 官芷正盯着车前窗,眼睛红红肿肿的,呼吸平静,但看起来疲倦至极。他越来越不知所措。 “现在你这样,我知道不应该说这些,但是今天这个情况,我怕再不说清楚,就真的没机会了。” 官芷仍然没有任何反应,除了缓缓眨眼,像一尊封存了所有情绪的雕像。 周予辞的心一点点沉下去。他等待了漫长的一分钟,然后叹了口气,转回身子,伸手熟练地在方向盘上按了一个按钮,唤醒了大尺寸的中控屏幕。 官芷注意到他的动作,不自觉机械式地伸手系上了安全带。 周予辞的指尖在屏幕上轻点了几下,然后他深吸一口气,靠在了座椅靠背上。 下一秒,熟悉的旋律撞入官芷的耳中—— “南无、喝啰怛那、哆啰夜耶……” 庄严、平和的《大悲咒》在密闭的车厢内缓缓流淌开来。 官芷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向他。 周予辞目视前方,侧脸的表情是一种放弃挣扎后的平静,他长长地呼了一口气:“我觉得…我们都需要……净化一下。” “噗——” 一个极其短促的气音,从官芷的喉咙里漏了出来。随后像打破了平衡一般地笑出声。 周予辞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他转头笑着看向官芷,但不说话。 官芷终于受不住他的目光,笑着开口:“你是怎么发现我在观察你的?” 周予辞打开挡光板,将一张夹在里面的纸拿了下来:“从你的本子里掉出来的。” 官芷看了一眼,脸色一变伸手就要去抢。 “我都看过了,抢也没用。”他将纸举高笑着不让官芷抢到。 官芷最终放弃,略带懊恼地靠回座椅。 “观察记录,6月12日,办公室门口与市场部小妍擦肩时夸奖对方身上好闻……”他带着一丝玩味的语气,笑着念着那张纸上的内容。 随后又稍微皱眉:“但是这个……我没什么目的吧?香水公司夸奖员工选香品味好,属于对个人能力的肯定。” 官芷发出一声嘲笑。 “好吧……”他低下头,语气跟着沉下去,“你看,这就是我的问题了,官芷。” “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的行为是故意的还是无心的,有没有目的,是对是错。” “但是,你知道。”他扭头看向官芷。 “最开始我注意到你的目光,觉得有趣。然后突然,我像清醒了一样,意识到了我可能……有一些问题。这是在你审视的目光里,才让我看清的。” 官芷听他说下去。 “只是,意识到之后,我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然后我就开始混乱了,我的行为不在自己掌控之中,更加失控……” 周予辞的话瞬间拧紧了官芷大脑的发条。 她神情专注,猛地坐直身体,双眼锐利地看向前方虚空,仿佛在看一个无形的回放。 “等等……”她的声音变得异常冷静,打断了他可能要说的话。 “你的意思是,从某个时间点开始,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我的观察样本,就已经从一个‘自然状态下的周予辞’,变成了一个‘知道自己被观察并因此产生行为异样的周予辞’?” 一种被数据背叛的强烈受挫感油然而生,她开始在脑中疯狂回溯她能想起的细节。 周予辞说:“好像……是的。后来就是现在这样了,我搞砸了……你一定也发现了状况的失控对吧。我一直期待,你能主动来找我,斥责我,阻止我。但你却选择离开,我就更慌了。” 官芷皱起眉:“你的意思……现在这样都是我的错?” 周予辞赶紧摆手:“不是!我的意思是,因为你,我想改变。如果你不帮我,我就像一个…知道自己脸上有脏东西,但是不知道在哪里的人,我会更糟糕。” 官芷沉默许久,缓缓开口:“所以你,在发现了这一切之后,选择通过让状况更糟糕的方式,寄希望于我能发现你的需求,这个行为就像……巨婴。” 周予辞瞪大双眼:“……非得这么难听吗?” 官芷瞥了他一眼:“不是你让我继续观察分析的吗?” 周予辞无奈:“行吧,巨婴就巨婴吧。那现在我说清楚了吗?” 官芷说:“明白了。你的目的是,由我的视角,为你进行行为矫正?让你恢复……正常的样子?” 周予辞有些兴奋:“对!我就知道你能懂!” 官芷闭上眼:“我觉得你应该去找心理医生。” “不。碎片化的治疗对我无效,我需要的是模拟真实场景的沉浸式体验。只有在那种环境下,我才会彻底不设防,所有问题才会暴露。” 周予辞语气坚定:“所以,官芷,”他看向她,“我们恋爱吧。” 官芷简直怀疑他那辆保时捷的音响出了问题,让她的耳朵听到了什么诡异的东西。她震惊到说不出话,嘴唇微张瞪大双眼看向他。 “我指的是,”周予辞看着她的反应微笑道:“模拟恋爱关系。这是我能想到的,最有效的办法。” 官芷很努力才吐出一句:“……为什么是我?” “你是最合适的人选。”周予辞笃定道:“首先,你清醒疏离,这样可以避免对我……产生感情,” 他有些尴尬,“其次,你是第一个,让我觉得自己不用伪装的人。最后,你的观察分析能力,还有局面控制能力,真的很厉害。”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认真,抛出了他的重点: “我必须找一个,能看穿我所有把戏、让我无法作弊的人,来学习建立一段健康的关系。官芷,你是唯一的人选。” 官芷听着这些……夸奖,眼神里的探究彻底变成了无语。 周予辞的这段话配上《大悲咒》的BGM,此刻充满了黑色幽默。 她叹了一口气,伸手关掉音响,车内瞬间恢复沉寂。 在这片寂静里,她格外冷静地看向他: “周予辞,你果然是个大麻烦。”她深呼吸:“以及,是个巨婴。” 说完,她干脆利落地转身就要去拉车门。 “等一下!我不是在命令你,”周予辞一把拉住她的手腕,“我是……在像你求救。” 官芷停住了。 “作为回报,我会给你你最感兴趣的,和你最需要的。” “第一,扫清障碍。你厌倦的那些麻烦我虽然不能保证马上解决,但是我绝对不会再让你一个人面对。” “第二,满足兴趣。你不是喜欢观察我吗?现在我给你最高权限,你可以正大光明地记录、分析,甚至,重新塑造新的周予辞。” “第三,实现自由。”他语气慢了下来,“我知道你的梦想不是在职场上无止境地消耗自己。” “我能保证,事成之后,你会拥有一笔足够的钱,让你这辈子,都不用再做你不喜欢的事。” 官芷的手,在车门把手上停住了。她震惊于他对自己的了解,说不出任何话。 是的,她没什么物欲和野心。 她像一只疲惫不堪的候鸟,每天忍耐着所有的喧嚣与不适,只为攒足那份能让她得以遁入宁静的“避世”资金。 周予辞对着神情犹豫的官芷继续说:“我会给你随时终止的绝对权利。” “我唯一的请求是,在你行使这项权利之前,给我三次弥补的机会。” 他从车门储藏空间内,掏出一个像名片夹一样的金属扁盒子递给官芷。 “这是我的‘三次机会’。”他的眼神中是前所未有的坦诚与郑重。 官芷打开,里面有三张香氛卡。她抽出一张仔细看,淡黄色的厚卡片带着天然纸浆的细微纹理,触感有些粗糙但温暖。右上角有一个蓝色线条勾勒出的单眼符号,看起来平静深邃,仿佛象征着审视与悲悯。 “三张黄牌,三次警告。所以,当你觉得我无可救药想要停止时,不要一下子,就放弃我。” 官芷将卡片靠近鼻尖,一股清冽的香气萦绕而来。冷杉与杜松子构筑的基调,加上一缕干燥的雪松木香,有一种让人安心的沉稳。 他平静地看着她:“即使你中途叫停,你付出的时间,也还是会获得十倍回报。” 这真是一个……包裹在美妙香气中的,充满诱惑的,名为“救赎”的,仁慈又公平的交易。 她将那张卡片塞回去,手指收紧,金属盒的棱角硌在掌心。 像决定了握住他口中那颗混乱的灵魂。 她转过头,对周予辞露出淡淡的笑容:“什么时候准备好的?” “让你休假的这几天。” “对啊,”她垂眼,“我的休假还没完成。” 周予辞挑眉:“你不是不要休假吗?” “如果决定一走了之,休假就没什么意义了。但现在既然这样……”她抬眼看向他,“我要先去Gap一下。” 这等同于应允,周予辞终于露出了轻松的笑容。他利落地系好安全带:“可以啊。明天周末,你去Gap两天吧。” 在官芷的冷视下,他笑得更开心了,伸手挂挡,却突然停住。 “等等……” 他解开安全带,脸上一副理所当然的笑容: “我喝酒了,你得负责,开车送我回家。” “……” 车子平稳地汇入夜晚的车流,最终稳稳停在周予辞家楼下。 他解开安全带,推门时留了一句:“太晚了,你开我车回去。” “不用了,周总。”官芷的声音平静无波。 他正要关门的动作顿住,下一秒,他弯腰又探进车厢内,左手撑在她座椅旁,靠近她: “周总?”他嘴角的弧度上扬,“刚刚连名带姓叫我的时候,不是挺顺口的吗?” “周——予——辞——你果然是个大麻烦。” 他故意拖长音调,坏笑着学着她之前的语气。 官芷面无表情盯着他,直到气氛逐渐尴尬,他嘴角的弧度僵住,肌肉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 “砰——”车门被不轻不重地甩上。 几乎同时,官芷利落地挂挡、关窗,动作行云流水,将他的视线彻底隔绝在外。 但在车窗合拢的最后一秒,周予辞分明看见了,她侧头瞥来的那一眼,和唇角没来得及藏住的那抹得逞的笑意。 祝大家都能早日拥有自己的“避世”资金!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 4 章 第5章 第 5 章 “嗯……你没准备?”周予辞偷偷拿眼睛瞟她。 “我以为你能准备呢……” “我也是第一次嘛……以我对你的了解,我以为你肯定会主动准备……” “我……我是乙方,我怎么主动……”官芷低下头小声说。 此刻,在周末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里,两个人一脸茫然,谁也拿不出一个恋爱合约规则,只能上网找模板。 周予辞有些懊恼:“我以为你能给我列出一条拉开之后有5米多长的规则呢。” “我不擅长制定规则,我适合完善补充,挑毛病避风险。”官芷叹了口气。 周予辞皱着眉,手指不耐烦地划着Pad:“这……这些跟咱们的情况也不太一样啊……” 官芷撑着下巴,感觉特别烦躁。 她完全没想到,周予辞竟然只想了怎么说服她。后续该干嘛,有什么规则,他一点也没准备好。 她拿起纸笔:“算了,先别管规则。你先说一下我的职位规划吧。” 周予辞放下Pad,挑眉道:“职位规划?能别这么说吗?我们现在已经开始谈恋爱了。” “你希望我怎么跟你谈恋爱?”官芷面不改色。 周予辞一愣:“就是……正常恋爱。除了发生关系。” “按什么方式?” “按官芷的方式。” 官芷抬眼:“那你呢?” “我也会按我的方式。” 官芷看着他,眼神带上探究:“那你为什么不能真的谈一次恋爱?” 周予辞表情认真但迷茫:“真的恋爱……好像没办法谈。” 他声音低了些,“首先,我好像一直没遇到真正喜欢的人。你知道的……每次对方对我动心之后,我就不想继续了。而且我也很怕负责任,谈未来,怕对方对我有任何期待,”他自嘲地笑了一下,“我很……渣吧?” 官芷沉默片刻说:“是的”,她掏出一个本子开始记录,“但是这种行为模式通常源于心里防御或对亲密关系的恐惧,”她语气平静,仿佛在安慰他,“没关系,我会帮你找到原因的。” 周予辞有些心不在焉地点头:“好。” 他看着她低头写字的样子,小心翼翼地提醒她:“所以,现在你要跟我谈恋爱了。” 官芷抬头,郑重地点了下头:“可以。” 周予辞的身体不自觉向前倾了一点,语气中有些急切:“你明白吗?你要真的当自己是我的女朋友了。” “我明白啊。”官芷有些无语。 周予辞抿了下嘴:“……那,你制定下规则吧,我应该有的界限,我绝对尊重你。” 官芷手中的笔微微向他指了一下:“你是甲方,你提要求,给我一点修改权就行。” 周予辞听到“甲方”两个字,轻轻皱了下眉:“我提要求?”他重复道,看到她眨眼默认,开始试探,“任何时间跟我约会也可以?” 官芷点头:“可以。” 周予辞继续问:“让你来我家也可以?” “可以。” “肢体接触也可以?”他紧紧盯着她的眼睛。 “……可以。” 一连三个“可以”,让周予辞的眉心越锁越紧。 他清楚,官芷此刻的服从,完全建立在 “职业道德”和 “交易契约” 之上。 他并不高兴看到她展现出来的、这种为科研献身般的专业精神。 他忽然向前倾身,视线落在她的嘴唇上,压低声音:“那……接吻也可以?” “……”官芷无语的心情清晰地从她的眼底透出。 周予辞靠回去,用一种失落但带着玩味的语气:“好吧,这个不可以。知道了。” 他话音刚落,官芷微微蹙眉思考了一会,然后用一种冷静口吻说道: “不。理论上,如果到了某个必要的治疗阶段,比如……需要突破边界测试真实情感反应,或者为了打破患者某种顽固心理防御机制,” 她神情认真地思考,“嗯,有些情境下也是可以的。”她的语气没有任何波澜:“到时候可以根据评估结果调整实验方案。” 周予辞看着官芷低头认真写字的侧脸,一股无名火混着一种强烈的失落感,在他心里灼烧。 她可以因为“治疗需要”而允许他牵手,因为“角色扮演”而接受他的拥抱,甚至,当“疗程”到了进阶时刻后,她可以接受亲吻。 ——他要的不是这样。 他周予辞,不缺一个因为合同而对他言听计从的女人,也不缺因他的身份地位和被他魅力吸引而离不开他的女人。 他想要的是那个唯一能看穿他、免疫他、让他感到失控的官芷,为他卸下理性的铠甲,产生非理性的心动。 他要她清醒地沉沦进他的陷阱。 他感觉自己胸口发闷。 “好,基本捋清了。我们这样安排,”官芷把笔放下,“正常情况下,我就是你的女朋友。如果你出现任何行为偏差,比如在模拟中不忠,或你内心感到混乱,我再考虑跳出来干涉。这样可以避免影响你沉浸式的恋爱体验。每个周末我会跟你总结汇报一下我的观察结果,然后给你出一个分析报告。” 她合上本子,对着周予辞认真地说:“我会一直陪伴你,尽我全力帮助你恢复到轻松的状态。” 周予辞被她这番话定在了原地。 他完全没想到,官芷在接受这个荒谬的模拟恋爱提议的同时,竟然可以用如此理所当然的态度去接受他的脑回路,并将他自己也没想清楚的诉求,全然地理解和接纳下来。 昨天,这个女人在他意料之外来到公司,打乱了他正在安排的计划。他只能临时更换方案说要聚餐。 那杯咖啡、纸条、苏琪的窥探,场上的争吵,全在他的计划之内。只有一点是个意外,那就是官芷的骤然崩溃。 他原以为官芷会以气愤的态度来拆穿他的把戏并提出质疑,他已想好了应对的说辞和态度,有信心可以蒙混过关。 却没想到自己竟将她逼成那副红肿着眼睛和鼻尖的脆弱模样。当时他心里不知怎么揪得生疼,瞬间慌了神,计划中的游刃有余变成了不知所措。 好在他最终稳住了阵脚,找回游说节奏,终于让她接受了看似不可理喻的模拟恋爱的提议,为他后续所有的计划,打开了大门。 只是——他在心里悄然划下个界限,他再也不想看到,官芷露出那疲惫到极点的无力模样。 此刻,这个与昨日判若两人的官芷,正平静地看着自己。他收回晃神:“就按你说的办。但是,你不给我设定什么规则吗?” “我不需要,”她对他微笑道,“周总,你给了我足够的诚意和信任,所以我也会对你有相应的信任,” 她又翻开了那本行为笔记,缓缓说道,“同时我也拿出我的诚意。只要你不说停止,我绝对不会单方面放弃。但如果你希望结束,我也随时尊重你的决定。所以,这次矫正实验什么时候算作成功,由你说了算。” 周予辞对于官芷话里的诚恳感到震惊:“我?我自己怎么判断自己……没问题了?”她竟然把他的考卷评分标准交给了他自己。 “我会根据观察和分析结果给你建议,”官芷解释道,“但是,你是否真的不再混乱、不再被旧模式困扰,只有你自己有资格判定。所以,最终的成功,由你自行宣告。” 她的语气理性又诚恳,那坦然的态度让周予辞有点不知所措,但随后他又冒出了一点玩心,坏笑着试探道:“那……我要是舍不得结束,一直说自己没好呢?” 官芷闻言,回头不急不缓地从包里掏出那个装着香氛卡的金属盒: “我有三张黄牌。” 她迎上他瞬间愣住的目光,脸上露出一个清浅又意味深长的微笑。 周予辞看着她的笑容,心脏猛地一跳,一种兴奋感侵袭至他全身。 这就是他所期待的。 她那么聪明,理智,先给予他信任,后懂得用规则保护自己。她是对自己在这场模拟关系中的主动权有着强大的自信。 而这样的她,此刻不也已经走在他设计好的路径上了吗?这个认知让他觉得一切都更有趣了。 他期待着看到她最终卸下所有防备,真正被他征服的那一刻,那将是无与伦比的成就感。 此刻眼前的猎物正语气平稳继续说道:“首先我们彼此信任,同时我们双方手里都有底牌。我想我们不需要多么冰冷严苛的规则,这个实验可以有很大的灵活性,随时沟通调整。所以现在,我们只需要设置一个安全词,就可以开始了。” “安全词?”他重复。 官芷看着他:“对,安全词。在过程中有任何不舒服的感觉,或者被我的分析伤害到想暂停时,你只要说出安全词,我就会停下来。” 她竟然……把被保护的权力交给了自己? 在她看来,他才是那个可能会受伤、需要喊停的人? 周予辞勾起嘴角,轻轻说道:“不需要。” 官芷看起来有些意外。 “我不需要安全词。”周予辞坚定地重复。 他怎么会需要安全词?他才是那个掌握着剧本的猎人。他怎么会允许自己,在她面前,流露出一丝一毫的脆弱? 官芷沉默地看了他几秒,最终点了点头:“好,那今天就这样。” 她拿起东西,转身欲走。 “等一下。”他出声叫住了她,看到她停住脚步回头后,他慢慢露出笑容。 “你刚刚不是说,可以开始了吗?”他看着她平静无波的表情,微微歪头,缓缓说道: “现在,跟我回家吧。” 官芷(缓缓微笑):“我会让你需要安全词。”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第 5 章 第6章 第 6 章 在周予辞那个本该是摆设的厨房里,官芷用怀疑人生的表情,看着眼前不可思议的一幕。 周予辞,据她所知,是个极致的外食爱好者,不爱闻油烟味,甚至因此不去有爆炒的餐厅。他家里的厨房,本应是个昂贵的美丽废物。 然而此刻,他却用起了那套价值不菲的厨具,动作笨得像在玩厨房玩具,正试图为她——将一块顶级的蓝鳍金枪鱼大腹,煎成全熟。 因为她不吃生鱼。 而且,他还要求官芷必须站在岛台边,欣赏他这出“霸总为心爱的女友洗手做羹汤”的性感模样。 官芷偷偷拿出手机查了一下。网上说,这玩意儿煎着吃会非常难吃。 她抬起头,继续看着周予辞那一套笨拙却自信的操作。 周予辞感受到她的目光,回头与她对视,却完全错认了她眼中的复杂情绪,微笑挑眉问道:“帅不帅?” 官芷皱起眉:“emmm…网上说,这样做好像会很难吃。” 周予辞却语气笃定道:“不可能。食材好怎么做都好吃,今天必须让你吃一次。” …… 那道看起来该打马赛克的菜品终于上桌了。 官芷安静地坐着,等待周予辞先试毒。 周予辞在她的注视下,切下一块,送入口中,随后五官皱在了一起。 官芷:“……你吃吧,我不饿。” 周予辞有点尴尬:“家里……只有这个了。” 官芷看着他:“何必呢?我刚刚说可以在外面吃的。” 周予辞移开视线:“那不是为了……模拟恋爱吗?” 官芷微微歪头,用他之前的话反问他:“你说过,你要用周予辞的方式恋爱。请问,‘周予辞做饭’,是你的方式吗?” 周予辞被噎住,小声嘟囔:“……你要是能吃生的,我就可以只切一下嘛。” 官芷听出他语气中的委屈:“我的错?” 周予辞立刻认怂:“我的错我的错。” 官芷忍不住笑了,语气缓和下来:“没事,模拟恋爱也可以尝试一下自己憧憬的场景,不同的体验也会让恋爱的感受更丰富。” 周予辞面露感动,仿佛坐在他眼前的是一位天使。 但“天使”不想浪费食物:“所以你自己吃掉吧。不要浪费。” “这个……坏了,这个是坏的,酸了。” “网上说煎熟了就是酸的,越新鲜越酸,吃吧。”官芷努力憋笑。 周予辞无语:“……那你吃什么?” 官芷盯着眼前的盘子:“这个……视觉冲击力有点强,加上你刚刚那段,比这盘东西还油腻的做饭表演,”她抬起头微笑:“我暂时不饿。” “……不带人身攻击的。” “这就是官芷的恋爱方式。”她陈述道。 周予辞捕捉到关键词,眯起眼睛:“现在是女朋友官芷了?不是观察员官芷?” “对。”官芷顺势接话,“我需要更了解你。所以你可以跟我聊一些你的事,比如你对亲密关系的理解和憧憬、你的过往恋爱经验之类的。你就当成在跟你的女朋友聊天。” “呃……好。”周予辞面露难色看着官芷。 官芷抬头,身体向前靠近他一些,小声问:”你是不是,一次也没体验过真正的恋爱?” 周予辞愣了一下:“是啊……因为我以前不需要嘛。” 官芷眼神温和,声音却理性得无情:“你现在用满不在乎的语气掩饰你内心的不确定性,因为你在我面前不想露怯,所以要掩饰你内心的失落感和挫败感。同时,这个问题你现在不想直面,所以你强调是主动放弃,其实你是因为心理原因没有选择。否则你也不会开启这次模拟恋爱了。” 周予辞深吸一口气:“安全词,我需要安全词。” 官芷有些缓过神来,干笑了一下,语气放缓:“不好意思,我也需要适应一下我的新身份。我会逐渐减少这种贴脸开大,帮助你更快融入,你就当我是你爱好心理学的女朋友。” 周予辞看着她,表情有些凝重和无语:”……那你,能把本子收起来吗?你这样唰唰一顿写,我怎么投入?” 正埋头记录的官芷笔下一顿,有些为难地抬起头:“可是我脑容量没有那么大啊。要不然……你能接受我录音吗?” “不能。” “嗯……好吧。”她妥协了,把本子合上,“我尽量,只在关键时刻才记录,而且不让你发现。” 周予辞的大脑有些卡顿。他感觉自己正被一种温柔又坦诚的力量禁锢得动弹不得。 她为什么能如此迅速适应身份,毫无障碍?他在她面前,明明做了万分准备,却总是被堵得无话可说。她比自己,技高一筹吗?但她的态度又那么简单和坦白…… 这种前所未有的难度确实让他兴奋。 但看着官芷那副一切仿佛不被任何事情困扰的平静面容,周予辞心底第一次升起一种清晰的预感—— 这场他自以为掌控全局的攻略游戏,因对手的强大,而变得越来越有趣了。 他稳住心情:“其实我叫你来我家,是有正事要说。” 他站起来,官芷也随之起身。 他领着官芷穿过宽阔的客厅,停在一扇房门前,推开门,里面是一间空间感很足、布置精致的卧室。 “以后你住这里。”他看着她,说得理所当然。 “为什么?” “因为你是我的女朋友,而且也要贴身观察我。” “女朋友身份不一定要住一起,观察员身份不需要持续24小时。” “不用24小时啊,”他假装认真说道,“我们不睡在一起,16个小时就够了。” 官芷无表情的沉默让他没有头绪。几秒后,她冷静开口: “初期阶段要保持物理距离,才能保证对观察的客观性。而且,私人空间对心理健康非常重要。” “我不需要私人空间。” 周予辞回答得干脆利落。 “……我需要。” 官芷的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 周予辞听了一愣,随后靠近她试探着说:“你不看着我,我自己在家忍不住‘不忠’了怎么办?” 官芷再次沉默了。她稍微低头,似在认真思索,眉心微皱。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声的较量。周予辞的嘴角慢慢浮上笑意。 等她再次抬头时,周予辞看见她的眼里竟出现了一种充满兴致的光芒:“你可以试试。” 周予辞消失的笑容慢慢转移到了官芷脸上。 她好像有些按耐不住期待似的:“试试看,能不能做到天衣无缝,让我察觉不到任何异样。” 她抑制住语气中的兴奋:“我也想看看自己的观察分析能力到底怎么样。” 周予辞看着她这一副只对“侦探游戏”充满兴趣的样子,咬紧了后槽牙。 他强压着这股憋闷顺着她的话问:“如果被你发现了,会怎么样?” 官芷又恢复认真思考的神情:“如果是你以往的那种无差别勾搭,那很正常,毕竟改变需要时间嘛。但是,如果要是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心动,那意味着‘模拟恋爱’疗法对你生效了。你可以宣布实验结束。” 她看向他的眼神好像是在看自己的得意门生,“到时候如果你还是觉得不太稳妥,我可以转换身份,当你的恋爱指导员。”她举高手,拍拍他的肩膀,仿佛要给他足够的“安全感”。 周予辞不可思议地侧头看了看被她拍过的肩膀,表面强装镇定,内心已经开始怀疑人生。 就算是假恋爱,面对这样的试探,正常人至少也该有一丝不悦或紧张吧?她怎么能如此淡定,满脑子只有对实验预测结果的兴奋? 他意识到了一个让他有些烦躁的结论: 她对他,当真连一丝一毫超越“实验战友”的情谊都没有。顶多有点人道主义关怀。 一股强烈的挫败感混合着更浓的征服欲,在他心里升起。好在他早已预料到了不会这么简单,他深吸一口气: “好。我说了要尊重你嘛,你不想同居就算了。但是——”他伸手在官芷面前张开,一把钥匙从他的指间垂落。 “你要住我楼下。”他脸上扬起明朗又得逞的笑容,“你不看着我,我要看着你。现在是周予辞的恋爱方式,我占有欲很强的。” 官芷的视线从那把钥匙上,缓缓转移到他的脸上。她盯了一会,微笑道:“周予辞,根据你刚才一系列的行为表现——包括但不限于过度寻求关注、对物理距离的过度焦虑、以及企图通过缩短距离来绑定对方……”她微微歪头,用审视的目光在他的脸上扫视了一遍,“你应该是有分离焦虑,也就是陪伴饥渴症。” 她顿了顿,仿佛在给他消化这段分析的时间:“并且,根据我对你之前的观察,你总是与异性有肢体接触,甚至刚刚你也提到了,你在这段模拟恋爱中对肢体接触有需求,你应该也有,肌肤饥渴症。” “安全词!!安全词!!!!”周予辞几乎要跳脚地开始耍赖了。 官芷微微一笑:“我觉得,你如果连这种程度的分析都承受不了,那你需要的不是安全词。你需要的是我们立即终止实验。” 周予辞被她一句话噎住,那股憋闷感瞬间冲到了顶点: “你根本就没想当我女朋友,对吧!你只想要观察员身份!只是想名正言顺地研究我!分析我!伤害我!”他语气中带着烦闷哭笑不得地控诉着。 “呃,我说的是,正常情况下我是你的女朋友。但你刚刚一系列表现,不太属于正常的范畴。所以我没忍住……” “不行!我要加一条规则。以后,你只有周末才可以启动’医生’模式分析我。平时你必须假装成一个没有心理学爱好的、纯粹的女朋友!不然你一直在影响我沉浸式体验。” 官芷闻言低头思索片刻:“也是。我们现在才刚开始,你的问题太多了。我也没有什么经验,可能不够专业,会不停跳脱出来干涉你。好吧,以后只有周末,平时我会忍住闭嘴的。” 随即,她抬起头,脸上露出一种心满意足的微笑:“对了,今天就是周末啊。” 周予辞彻底败下阵来。他愣了一会儿,随后像释然般低头看向她,无奈地笑了起来。 官芷移开视线,低下头,看向他垂落的手。 她伸手握上他的手腕,将他的大手摊开,然后像摘戒指一样地、把那个钥匙环从他修长的手指上摘下来。 “不过,今天该结束了,我现在要回家了。” 她抬头微笑着对上周予辞那有些惊讶的目光,朝他甩了甩钥匙: “我也该准备一下,过几天搬到我可爱的男朋友家楼下了。” 周予辞:“安全词!!” 官芷:“好的。以后你的安全词,就是’安全词’。”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第 6 章 第7章 第 7 章 「官芷,我今天真的好累。」 「那我今天自己上班。」 「我已经在楼下了。」 下一条: 「不能拖了,周末必须搬」 在正式搬到她“可爱的男朋友”家楼下之前,官芷与周予辞的模拟恋爱实验已经运行快一周了。 周予辞坚持每天接她一起上班,然后将那辆黑色保时捷停在他们那座办公楼的侧门。这是官芷划下的第一条明确界线——不公开。 尽管官芷给出的理由是为大局考虑:避免引起不必要的关注与混乱,以防影响治疗实验的效果,但周予辞仍然很不爽,因为他非常想公开。他也因此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这段模拟关系中的下位者。 但他很快就找到了另一种玩法——地下恋情,这种全新的刺激体验,让他的烦闷被一种奇妙的感觉取代了,他逐渐兴奋起来。 于是他疯狂陷入这个“秘密男友”的角色,乐此不疲地开始了一系列试探与撩拨: 从他的全景玻璃办公室里,看到官芷与同事交谈时,他的消息便会即刻抵达她的手机:「女朋友,现在回头,看看我。」再配上一张最不适合他的、可爱狗狗表情包; 在走廊擦肩而过的瞬间,他极快地向她那边倾身,然后伸出手捏一下她的手臂,看着她假装若无其事的平静模样,他在心里偷笑; 开会时,他的目光穿越整个长桌,死死盯着官芷,直到她终于无法假装感受不到他的视线,转头用清冷的眼神瞪回来,他再若无其事地挑眉,抑制住嘴角的微笑。 然后她会收到一条信息:「开小差,扣你工资。」 他忍住笑意看着官芷面无表情打开手机打字,然后收到了她的回复:「别闹,萎了。」 他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 ——公司里甚至都有流言了,说周总上次被官芷刺激疯了。 还有人说他总像痴汉一样盯着手机笑,是不是在看什么不健康的东西。 周予辞对此毫无知觉。他只是在一步步的试探中发现,无论他做什么,官芷似乎都能用“心理缺陷”的角度去理解并接受,有时还会给予能让他笑出声的配合,他不用再担心官芷发现他内心真实的征服**,肆无忌惮借着“病人”身份,一步步突破两人的安全距离。 一次在空无一人的茶水间,他将官芷轻轻堵在墙角,完成一个标准的、气息交织的“壁咚”,然后欣赏着她那张永远平静的脸上,出现的一丝细微的紧绷。 他发现,壁咚,真好玩。 壁咚,肯定比被壁咚好玩。 他从来没有感受过这种感觉。 在“安全”与“危险”的边界线上,公然制造只属于他们两人秘密的快感,他感受到一种极致隐秘的权力感。 这个总是冷静又疏离的女人,在他创造的这些情境下别无选择地任由他为所欲为,只有细微的波动从她那双清冷的眼里微微闪烁出来。 她既不能挣脱,也不能开口拆解他的把戏。他感觉自己正以另一种方式夺回这段关系的主导权。 他尽情享受着这段无需负责、对方却会全力配合你所有恋爱想象的关系。 他有时甚至忘了自己私心里想真正征服她的**,只是全身心地享受这场充满趣味性的模拟恋爱。 此刻官芷正埋头在手机中的备忘录里,边思考边记下: 《观察日记 - Day 5》 「观察目标疑似对新型关系模式产生极大的探索兴趣。“地下恋情”角色扮演投入度持续升高。 多项行为类似于青春期程度的幼稚,目测是真的快乐。 同时伴有“标记”和“领地宣告”迹象,与部分灵长类动物在非公开配偶关系中的行为存在高度相似性。」 她放下手机,叹了一口气。 ——忍吧。 这种程度的冒犯,换取研究过程的乐趣,还有他承诺的丰厚报酬,不亏。 官芷将他表现出来的异样与“变态行径”照单全收,然后找时间记录下来。 她恪守着之前答应他的承诺——不到周末,不启动分析模式去破坏他的恋爱体验,能闭嘴就闭嘴。 其实周予辞这些恶作剧式的行为本不至于给她造成多大困扰,只是不让她当场掏出小本本对他贴脸分析定性,这可给她憋坏了。 但是没关系,今天已经是周五了。 中午,当她因周予辞的故意拖延而错过饭点,又被他堵在无人的储藏室角落,听着他在耳边喷着热气问“你猜我现在想干什么?”时,一种在即将解脱前的松弛心态,取代了她一周以来总是欲言又止的憋闷心情。 ——明天,忍到明天就可以了。 这个念头不仅让她紧绷的神经瞬间放松,甚至还让她有一些期待与兴奋,于是这些复杂情绪不受控制地传达到她的面部神经上。 她皮笑肉不笑地抬头看着周予辞。 周予辞吓得瞬间把她松开,还退后了半步。 冷静下来之后,他面带惊慌地凑上前,两手扶住她的脑袋轻轻转动,检查她的两个耳朵: “你又在听什么东西?” 官芷任由他摆弄,只是用那双清亮的眼睛直视着他,平静地说: “我现在什么也不用听了。” 她微笑着看向他:“明天,有时间吗?” 周予辞的沉浸式恋爱体验在此刻终于要面对一个现实——明天,官芷的分析模式解禁了。 他这几天得寸进尺的甜蜜冒犯终于要面临审判,明天这些“罪状”将会被她逐件拿出来解剖分析。 “我……可能会有点忙。” 官芷保持微笑,仍是那副他猜不透的神情:“那算了。”说完扭头就走。 “明天,”周予辞伸手拉住她,“我要帮我女朋友搬家。” “所以……你的观察汇报能不能改天?”他企图拖延审判日的到来。 官芷表情严肃了起来:“不能。但是搬家可以改天。” “搬家不能改天!”周予辞抓着她的力气大了一点,“明天先搬家,然后……我任由你处置。” 她叹了一口气:“搬家必须改天。” “为什么?” 官芷罕见地露出一种茫然的神情:“没打包完。”然后像突然缓过神来一样,摆摆手:“算了,明天的汇报取消。” 然后垂头丧气地走开,留下周予辞站在原地一头问号。 下班的时候,他有点事情被耽误,官芷竟然没等他,只发了一条信息:“周总我周末想请假。”然后不管周予辞怎么不停地信息电话攻击,她都没了动静。 周予辞满心疑惑中,涌起一丝恐慌感:她到底怎么了…… …………………… 此时的官芷陷入了深深的虚无主义中。 她回想着这一周的变化: 周予辞的行为模式因新角色而改变,她作为他模拟恋爱的对象,每天观察他沉浸于角色扮演的兴奋,仔细分析他的心理状态。 她对现在的工作生活重新涌起了热情,一切都很有趣,只是…… 搬家,真的太麻烦了。 尽管一开始她用理性脑思考,认为新环境能带来新的生**验,而且搬到观察对象楼下,将会给这场实验创造更便利的条件。 但她的理性脑处理不了家务。 她很会整合抽象信息,但是在现实世界里,蹲在一地杂物前,试图用她的双手将物品分类打包或扔掉的过程中,她经常陷入茫然和混乱。 她瘫在沙发上,闭上眼想逃避眼前的麻烦。 冷静了几分钟后,她坐起身打开电脑,翻看一条条本周对周予辞行为的记录,回想着他对自己的触碰与试探。 她将思维从女友切换到观察员: 作为实验主导者,她需要引导他展现内心深层需求,目前进度良好。 她需要在表示理解的同时,给予他有限度的满足,还要注意维持实验节奏的平稳。 在这件她擅长的事情里,她终于又进入了心流状态。 而此时周予辞有点坐不住。 周日早上,他站在官芷家楼下,感觉自己快疯了。 他脑子里闪过无数个糟糕的念头,最后全部汇成一个:她要单方面终止实验。 黄牌一张没用,一声不吭就消失了,她竟然一个机会都不给? 他忍不住上楼敲门。 过了好一会儿,里面才传来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安静了两秒后,一个极其不耐烦、带着浓浓睡意的怒吼从门内传来: “你来干嘛啊!” 周予辞站在门外,听着她前所未有语气,懵了两秒。他甚至怀疑自己敲错了门,抬头看了一眼门牌号。 确认没错后,他压抑住情绪说道: “你到底在干嘛?!为什么不接电话!” 门那边又沉默了两秒,然后爆发出更大声音的烦躁: “睡!觉!我请假了!我要睡!觉!” 他感觉到官芷起床气的冲击波简直要透过门板伤到他了,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虽然有点可怕,但是他心里那块大石头落地了。 此刻官芷隔着门板,对他流露出一个普通人在休息日早晨被吵醒时的原始暴躁。 这是自上次她崩溃失控后,他又收集到官芷的一个真实状态,能这样毫无防备地对他发脾气,她的戒心一定是正在瓦解。 而且,他所担心的“她又要逃跑”的可能性,暂时消失了。 他低下头,轻轻笑了两声,没意识到自己露出了宠溺的表情。 他笑着看向门板的猫眼,他确定官芷正在看着自己,他轻声说: “睡吧,我在楼下等你。” “等你睡醒,帮你一起打包。” 第8章 第 8 章 周予辞刚要转身离开,就听到门那边传来官芷稍微正常了一点的声音: “你等一下吧。” 然后里面又恢复寂静无声。 他乖乖站在门口等了大约五分钟,门开了。 官芷开门之后又马上走开,连句客套话都没说。周予辞犹豫着慢慢走进门。 官芷裹在一身过于宽大的黑色T恤与灰色卫裤里,空荡荡的剪裁,衬得她格外清瘦。长发松松地挽在脑后,几缕碎发湿漉漉地贴在额角与颈边,明显是刚刚胡乱洗了把脸。 刚睡醒的官芷看起来慵懒又清爽,她走到沙发前一屁股坐下,眼神呆滞,表情十分不耐烦。 周予辞不知道自己此刻该干什么。他关上大门,局促地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好像自己做错了什么事一样不知所措。 官芷终于抬眼看了一眼杵在玄关的周予辞,她起身经过他身边,打开冰箱拿出两瓶水,递给他一瓶,自己又回沙发边坐下,吨吨吨地喝起来。 周予辞努力抿嘴忍住笑意。他清楚感觉到,此刻如果敢笑出声,官芷的起床气不知道会发展成什么样。 她喝完水之后,继续以痴呆样看着虚空愣神。周予辞慢慢走到她身边小心翼翼地坐下,然后盯着她的侧脸。 官芷放空了半天,终于缓缓吐出一句:“我只是想逃避一下。” 周予辞有点紧张:“怎么了?” “我不想搬家。” 周予辞看着她此刻流露出的茫然,想到这一周里,每次提到搬家她都是这一副表情,他终于忍不住笑了。 他伸出手,将官芷脸上挡住她视线的碎发拨到一边:“不想搬就不搬吧。” 她终于转头看向他,此刻未完全进入清醒状态的官芷,眼里终于流露出一种与她年龄相符的有些感动的惊讶。 他语气温和地继续说道:“什么时候想搬了,再随时过来。” 官芷看着眼前的周予辞。 看了一周模拟恋爱中他展露的耍赖、恶作剧和扮演霸总的行为,她都快忘了他骨子里一直是这么温柔的。 尽管她从前一直觉得这是他的保护面具,但此刻他语气和动作中传递出的包容,却真的让她感觉安心。他能接受她出尔反尔,能理解她因这么点小事就出现的混乱和崩溃,却只想为她卸下重担。 他因为担心她,一大早赶来,却在她这里受了冷漠的待遇。那个高大的身影在客厅里不知所措的样子,此刻清晰地浮现在她眼前。 她莫名地产生一种愧疚感。无论是作为一个该保持情绪稳定的实验引导者,还是他的模拟女友,或者是作为他的助理,她都有些过分了。 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自责的神情,赶紧伸手从他手里抢过那瓶刚刚不清醒时胡乱塞给他的水,把瓶盖拧开,又递回去,语气恭敬了些: “周总,喝水。” 周予辞愣了一下,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 而此时的官芷看到他这样大笑,也十分罕见地跟着他傻笑了起来。 ——刚睡醒的官芷太抽象了。 气氛终于松弛了。他环顾四周,看到周围有几个封好的箱子和半打包的东西散落着,随意地说道:“都快收拾了好了嘛,看起来也没多少东西啊。” 官芷仿佛在自言自语般说了一句:“已经扔了五批了。”她叹了口气:“人啊,只有在搬家的时候才会意识到有多少东西是没必要的。” 她又瘫回沙发上:“本来想趁机断舍离一下,在决定东西去留的时候太费脑了。”她又恶狠狠嘟囔道:“要不全扔了算了。” 她肆无忌惮地将自己的不擅长以及因此而困扰的心情,全部展露在周予辞的面前。周予辞看着因家务而近乎人格分裂的官芷,有点被她可爱到了。 “我给你看个东西。”他决定趁官芷混乱时,发出灵魂一击。 他打开手机上的监控app,递给官芷。 官芷盯着屏幕几秒,眼睛瞬间瞪大:“你养的?” 画面里有一只金渐层猫猫,正在阳台上的猫窝里伸懒腰,她认出来那是周予辞的家。 周予辞一副很满意她反应的表情:“朋友要出差,寄养在我家几天。” 他看着官芷泛起姨母微笑的侧脸,知道马上就要成功了。 但是官芷的表情逐渐变化,好像陷入了思考,而且仿佛越来越兴奋,那明显不是被萌化的反应。 周予辞心中升起一个不详的预感。 她眼中闪着光,扭头对他说:“我有办法了!” 周予辞一脸怀疑地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你可以在你家多安装几个监控,**空间不用安装。这样我随时可以云观察你,我就不用搬家了!” “……” 周予辞觉得她并没有真的清醒。 但又觉得,清醒时候的官芷好像也能做出这种事,而且语气会更无情,更不容置疑。 官芷看着他无语的表情,眼里的光芒暗了下去:“我知道了。”她暂时放弃了这个想法。 周予辞看着仍然打不起精神的官芷,决定拿自己当诱饵:“你今天……对我的分析模式解禁了,应该有很多话想说吧?” 官芷看了他一眼:“本来是的。”她有些无力但真实地笑了一下。“周五那天回家前,我还憋着一肚子分析准备‘攻击’你。” 她的语气里是一种带着笑意的埋怨。 “但是,我又想了一下,觉得你的状态跟以前好像不同了。” “以前的你,像在完成一套标准的表演流程,带着某些目的。但这周,你那些行为更像是沉浸角色后,不自觉流露的本能,你好像在表达你潜意识里的需求。” “你在试着与我真正地靠近。只是现在还处于摸索期,所以你只能用你熟悉的方式。” 她目光温和而肯定:“这说明,你确实在尝试对我卸下防备,展现你真实的样子——这正是我们这个实验能继续下去,最关键的第一步。” “所以我突然觉得,我们目前的开始还不错。” 周予辞有些震惊地愣住。 原本以为自己会被剖析批判得体无完肤,甚至都想好了用“行为偏差”糊弄过去,却没想到官芷竟然说出这样的话。 他脸上浮现出了真实的空白。 官芷望向天花板,微笑着继续说道: “现在的进展让我越来越期待,我很想知道这个实验最终的走向,因为我真的有一种,要成功的预感。” 她的声音轻柔下来,带着一丝欣慰:“最重要的是,我感觉你比之前快乐。” 此刻的周予辞听着这番话,胃里像有一团迷雾般搅得他不舒坦。 从一开始设下这个局,他从未指望,更不稀罕她真的能“治好”他什么。他原本只想利用这个模拟关系,看着她冷静专业的面具如何被自己搅乱,最终为自己动容。 但此刻的她给予的宽容与同理心,明显不光是为了任务或兴趣,而是真正看见了那个,连他自己都不敢直面的灵魂碎片。 而且,她是真的想帮自己,去释放一直以来压在他身心上的沉重感。 她的目光柔和地落在他身上:“所以,如果你也感觉,这一周你确实比之前轻松快乐了一些,那我们就继续朝这个方向努力。如果没有,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 周予辞一直沉默着望着前方,他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一些。他从未感觉过自己的感受被如此重视,竟然会有人,完全以他的感受为中心。 官芷默许着他的沉思,身体离开沙发靠背坐直了一些:“我现在觉得,既然情况这么积极,我也要更努力一些。” 她站起身呼了一口气,像下定决心要涌起力量一样说:“好,继续打包。下周我一定会搬。”说完便要转身。 就在她要走开的刹那,周予辞猛地站起身。 在官芷还没反应过来时,他已经从身后将她拢住,手臂环住她的肩膀,带着一种沉重和依赖感,紧紧地抱住了她。 官芷的身体下意识地僵住了,然后轻轻地试图挣脱开。 周予辞却丝毫不退让,不肯放松力气,他的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好像想将她融进自己身体般,将她抱得更紧。 “不行,”他的声音认真而有些沙哑,像是知道自己的一切任性都可以被接纳般,有些颤抖地命令道:“今天就搬。” 他深吸一口气,手臂收得更紧。此刻他只有一种强烈而原始的冲动——他需要这个拥抱,需要她的味道,需要感受她在自己怀中轻轻的颤抖,以及她传过来的心跳。 就像她崩溃那晚,他本能地感到自己被她需要一样。 此刻,是他需要她,他仅仅需要她这个人的存在,离自己越近越好。 官芷被他压制得失去了力气,她第一次任凭着感官主宰一切——背后传来他的体温,他手臂禁锢住自己的力量,头顶上他温热的气息。 她将对他的行为分析忘在了一边。 她分不清此刻感受到的心跳是自己的,还是他的,又或者是两人混在一起合成这个混乱的节拍。 当他终于愿意松开她之后,他内心的慌乱却再次涌起,她在怀中时的安稳感,在她离开的一刹那骤然消失了。 他看到官芷看向自己的眼中有一丝飘忽,但又很快平静下来,那缄默的理解从她的气息中透出,让他感觉自己会被永远包容。 他想确认自己的感受,于是再次伸手,将她正面揽入怀中。 他一手挽住她的头,手指慢慢埋入她的发丝,动作带了些笨拙。 他低头贴上她的脸颊,掩饰着自己失控的心跳,在她的耳边低声呢喃: “不是你说的……我有肌肤饥渴症吗?” 第9章 第 9 章 暧昧的空气,紧贴着的两人,安静中交织的气息,以及周予辞的手机铃声—— 他终于缓过神松开官芷,快速地深吸一口气,接起电话: “……嗯,是我。”他听着电话,眼神还有些闪烁。 “对,搬家……”他看向官芷,重复电话里的内容,“今天吗?” 他刻意停顿,将手机微微拿开,用口型无声地问「搬、吗?」,说完又有些无赖地对着她笑。 官芷看了他一眼,认命般点了下头。她听到周予辞仿佛像怕她后悔一般声音急切起来:“可以,现在过来。” 她重新因眼前要搬家的大麻烦而感到无力,又回到沙发上瘫坐下来,一手捂住眼睛试图逃避: “算了,早晚的事。”仿佛在说服自己。 周予辞挂断电话,看着那个刚刚还在自己怀里的官芷,他身上仿佛还残留着她的气息。他心中掠过一丝陌生的慌乱。 并不是因为拥抱本身,而是他产生冲动的那一刻,大脑竟然是一片毫无思考的空白。 他之前与异性的每一次亲密接触,都像在执行一份计划表:「观察对方反应、感受时机到了、自然地完成碰触」。 除了得手后的一丝成就感,以及对自己精准预判时机的自满之外,他内心索然无味。下一步就是想办法摆脱已经得手的猎物的纠缠。 但今天的这个拥抱,就像呼吸一样原始,他没有任何思考,只有失控的灼热的本能。 而且,他并没有得手的喜悦,他只有一种再次靠近的冲动。 他感觉自己应该是想趁机试探她的边界,又或者是想确认一下自己的内心。 无论是哪个理由,他都觉得自己现在应该再次靠近她。 于是他走到官芷的身边坐下,在距离拉近的时候,他几乎可以确认,她此刻对自己就是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 他再次抬起胳膊,想将她圈在沙发上。 官芷抬手精准地挡住了他的动作: “差不多得了。” 她又伸出手轻轻推开他: “一天到底要发作几次啊?” 周予辞此刻的冲动被浇熄了一些,他掩饰着尴尬,强装镇定地不讲理道:“你不是说让我用本能的吗?我现在的本能就是需要拥抱。” 他想用心理问题瞒混过去,让她心软再回到自己的怀里。 “你不需要。”官芷冷漠说道。 周予辞失语,他心想:我需不需要我自己不知道吗? 官芷换回冷静神情盯住他:“第一次,是你在情感受到触动后的正常生理需求。第二次,是你想确认刚刚的情感支撑是否是真实感受。现在,明明已经冷静地接了个电话,还要贴过来,你想干嘛?” 他意识到她就算惯着自己,也是必须通过理性的角度考虑分析。这个感觉又憋屈又上头。 “你说可以肢体接触的……”他的语气中有点委屈。 官芷轻笑一下,随后又恢复认真:“模拟恋爱里,虽然尽量满足你的需求会有助于治疗效果,但不能完全纵容你的**,否则行为偏差可能会更严重。” 周予辞看着她如此冷静地解释对自己的“治疗方案”,突然意识到,这跟自己过去对异性的推拉手段,其实是一个道理。 他成了那个被官芷理性操控,小小满足后又被果断推开的人,他感觉自己遭到了报应。 他喃喃道:“但我觉得……那个感觉,好像非常治愈,让我想继续贴着你……” 他此刻有点分不清这句话是真心,还是只想趁机继续攻略。他承认想继续拥抱是出于**,但是他不确定是本能,还是他心里私藏的那份征服欲。 “其实只是荷尔蒙在作祟。两个异性之间,很容易出现这种情况。”她的语气仿佛在解说《动物世界》,“这时候只要有一个人是理性的就没问题。” 她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像在安抚一个困惑青少年:“不用担心,我会保持冷静,不会出事的。” 周予辞被她这权威语气的保证气笑了。 不用担心? 她凭什么认定需要“担心”的是他? 她又凭什么,一点都不担心? 她竟然真的能做到,在经历了刚刚那个他几乎失控到要把她揉碎的拥抱之后,如此迅速地恢复局外人视角,仿佛刚刚的暧昧交缠,与非洲草原上的季节性繁衍并无不同。 她起身将那瓶挂着冰雾的水拿过来,还贴心地帮他拧开瓶盖:“这个时候,喝点水冷静一下就好了。” 然后她转过身,仿佛当他不存在一样咬着下唇自言自语: “好,要快一点了。”然后投入进打包物品的状态中。 周予辞直愣愣地拿着那瓶冰水,看着她表面冷静但手忙脚乱的动作。 这一刻他突然明白,对官芷来说,面对搬家的慌乱感,要比被他抱住时强烈得多。 他在她心中拨起的波澜,还比不上这堆纸箱。 ………………………… 搬家公司到来时,官芷的焦虑状况已经越来越严重了,在来来往往搬东西的工人中间团团转,但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最后他强硬地介入她的混乱,一把抓住她并且承诺:“只要你需要,我可以每天陪你过来收拾。”她这才放弃挣扎,任由他带离了现场。 官芷第一次进入了周予辞楼下的房子。 她对居住环境没有要求,只要有足够的私密性,给她可以放松的私人空间,在哪里都是一样的。所以对于新家,她不期待也不担心。 但当她推开门的那一刻,她还是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这个房子,竟然跟周予辞家的装修一模一样。 她面露怀疑,边环视边说:“难道……你家的装修,是这套公寓自带的基础装修吗?” 周予辞感觉自己的审美被侮辱了:“怎么可能!公寓怎么可能给你装成这样!” 官芷的表情一言难尽。她不是不喜欢周予辞家的装修风格,只是无法理解为什么要复制一个完全相同的空间,而且,这又是他什么时候准备的呢? 周予辞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解释道:“这套房子早就买了。当时懒得想新方案,所以就照着楼上装了一套。” 他有些坏笑地凑近她说:“而且,你也可以先习惯这个环境。反正你早晚是要搬上来住的。” “不可能。”官芷看都不看他一眼笃定道。 “如果后期的治疗实验,需要对你的观察对象进行更严密的监测,怎么办?” 官芷微笑着摇了下头:“我没有放弃那个在你家装监控的方案。” “……” 在搬家公司将所有箱子搬进来之后,官芷开始拆箱。她把一个装着的书的箱子拖到了客厅的书架旁往上摆放,周予辞也自然地过来帮忙。 官芷愣了一下,好像才意识到他的存在一样,停止了动作。周予辞也停下看着她。 “好。现在在如此近的距离下,我猜,不让你来是不可能的。我就一个要求…” “…不许突然敲门,敲门前要给我发信息。” 周予辞一怔,随后脸上露出了大大的笑容。 ……… 周予辞被官芷以“禁止触碰私人物品”为由,温和而坚定地推出去了。 电梯匀速上升,他慢悠悠地回到了自己的房子里。 他放松地靠在沙发上,感受到此刻,官芷可能也在楼下,坐在与他相同的位置上。空间的垂直重叠,让他有一种奇妙的感觉。 他回忆着今天的那些拥抱,他像一块磁石一样被她吸引,不住地有想要贴上她的冲动。 他慢慢想起那一段带着棱角的回忆,也就是最初,对楼下这个女人,那不可抑制的征服欲的开端。 ———— 半年前,一场商务酒会。 水晶灯下,周予辞游刃有余地周旋在人群中,熟练地施展着他的魅力。 他正对着一位重要的女性合作伙伴露出他最能让人心颤的“真诚”微笑,说着精心编织的恭维话,带着些许暗示意味。 谈笑间,他假装不经意地,指尖拂过对方的手腕。他非常清楚这种微笑着轻微越界的触感,最能拨乱对方的心弦。 然而,就在他满意地看到对面眼神里波动的下一秒,他注意到了角落中的官芷。 她以他助理身份出席,穿着一身毫无特色的职业装,与周遭的氛围格格不入。 但她并没有一丝局促,反而带着一种平静的力量,对着周遭喧嚣不动声色地旁观。 这个不起眼的女人,脸上正清晰地挂着一丝淡淡的轻蔑。而她的目光,正锋利地看向他“巧合”的指尖,她在用一种审判的态度,观赏着他刚刚那个小动作。 然后她转移视线,仿佛洞悉一切般,轻轻地冷笑一下,仰头喝了一口杯中的香槟。 而随后两人的交集中,她又恢复了平常的淡然模样。但她那个轻蔑的神情,早已映在了周予辞的脑海里。 从那一刻开始,他总是能透过她那平静的面具,感受到她内里隐藏着的,对他那深深的鄙视与悲悯。 他无法容忍这种被全然看轻的处境。 然而,几次试探性的“混乱”之后,他发现,她是一件被严重低估的武器。她能精准洞悉人性、平息纷争。这个发现仿佛在他燃烧的征服欲上又泼了一桶热油。 她越是这样闪闪发光,他想要将她彻底占有、让她只为己有的念头就越是强烈。 感性与理性终于达成了共识,指向了同一个解决办法: ——让她臣服。 唯有让她真正属于他,才能同时满足他情感上的征服欲,与现实中对她能力的绝对占有。 他选择了一条最精密的路径:利用“模拟恋爱”的身份,正大光明地攻略她。 他确信,她理性的眼中潜藏着可被引爆的感性。 但他深知,她早已将他看透。因此他抢先一步,将自己彻底摊开。 那些被她洞悉的弱点,反而成了他最好的伪装。一个主动递上手术刀、邀请你来解剖自己的人,你怎么能说他居心不良? 他利用她强烈的解析欲与那份抽离的悲悯,再附上一个她无法拒绝的金额,成功将她留在了网中。 现在,她暂时没有理由离开。 而他,则凭借着“模拟男友”与“心理病人”的双重身份,可以肆无忌惮地布下温柔陷阱,等待她防线崩塌的时机。 他期待着那一刻。 至于拥抱时那莫名的心动与失控……没有必要深究。 那不过是这场精心策划的征服里,必要的投入与代价。 他的最终目的,从未改变。 现在,这个女人就住在他的楼下。他有的是时间,有的是方便。 他打开官芷的对话框,发了一张那只他特意让朋友“寄养”过来的小猫: 「官芷,猫猫好像有点不对劲……」 他悠闲地看着那只完全没有任何不对劲的金渐层,手机很快收到了回复: 「我马上上去。」 猫猫:“你才不对劲。”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第 9 章 第10章 第 10 章 电梯门打开,官芷走出去刚两步,就看到周予辞家的门已经是敞开的。 周予辞一副悠闲的样子斜倚在门边,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用猫骗她上楼的意图。 官芷瞬间明白,站在那里无语了两秒,转身就走。趁着电梯门还没关上,她钻进了电梯按了下个楼层。 “诶!” 周予辞没想到她这么干脆,赶紧冲过去伸手将电梯门挡开。 他喘了一口气,笑着看向官芷,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情:“来都来了……看看猫再走呗。” 官芷抿着嘴瞪着他。 “这只猫……听说会后空翻。” “噗———” 趁着官芷被他逗笑的那一刻,他伸手把官芷从电梯上拽了出来。 ……………… 官芷专注地逗弄着那只圆滚滚的金渐层,看着猫猫慵懒地用小爪子不停去抓逗猫棒,她心想: 这次真是一个………过分可爱的陷阱。 她全部的注意力都给了眼前这只毛茸茸的小生物,以至于完全忽略了沙发上那个存在感极强的大个子。 周予辞手里正捏着猫猫的玩具,一只会发声的毛绒小老鼠,他的大手把这个玩具捏得吱嘎吱嘎响,频率越来越快,又突然停止,往旁边一甩—— “你光知道看猫!你男朋友一天没吃饭了。” 这个委屈又无赖的声音响起时,官芷从猫咪世界中强行抽离出来,她茫然地抬起头。 她的视线先落在了那个被甩出去的玩具上,然后缓缓将目光转移到周予辞那张生闷气的脸上。 他斜眼瞥了一下官芷手上的猫零食,又收回目光: “猫都有饭吃……” 官芷这才意识到,这里除了需要逗弄的猫,还有一个更需要安抚的大型生物。 官芷实在是忍不住,低头笑了出来。 她终于放过猫猫,站起来,注意力转向那个故意扭着头不看她的周予辞,她带着刚被猫萌化而柔软下来的语气问:“吃什么?” “我们自己做饭吃吧。”周予辞态度突变眼里放光。 结合他上次的那道杰作,煎蓝鳍金枪鱼,官芷明白他的意思是,她自己做饭,他们一起吃。 “那可能要再饿上两个小时了。”官芷好笑地看着他。 “不管了。今天你搬新家要温居,必须在家做饭吃。” 周予辞站起身拽上官芷往出走,上了电梯后直接按了官芷的楼层。 等她开门后,他自然地走进去打开了冰箱。官芷这才看到里面已经塞满了新鲜食材。 他却没有安排官芷做什么,而是认真挑出了几样摆在料理台上,开始洗菜。 官芷心中想起那次有点恶心的回忆,但看着他那么认真的样子又不好开口阻止,只能尴尬又礼貌地问:“要不……我,我来吧?” 周予辞很快地看了她一眼又转回头继续忙手上的动作:“不用。” 然后好像才反应过来她为难的神色,又回头说:“这次绝对没问题。” 他切了一些小番茄、蔬菜、奶酪,手指像新安装的一样笨拙摆盘,淋上沙拉汁。随后又拆开两个漂亮盒子,看着包装认真地研究起来。 “哦对,应该先烧水。”他又手忙脚乱地去接水。 官芷走过去看了一眼——半成品意面料理包。怪不得这回没问题呢。她又忍不住笑了。 周予辞一把抢过来:“笑什么!” “笑今天终于能吃到正常东西了。” 周予辞有些不好意思:“这个……成功率比较高。” 他让官芷坐下等着,接下来的时间,他每一个步骤都伴随着对说明书的仔细阅读,那神情比他看重要合同都专注。 官芷看着他忙碌的背影,当意识到自己嘴角一直上扬时,她收起微笑,叹了一口气,闭上眼睛默念: ———实验,实验而已。 待周予辞将他亲手煮出来的面与亲手隔水加热的酱料组装在一起端上来时,他看着低头沉思的官芷说:“这么虔诚啊…” 官芷噗嗤一声又笑出来。 周予辞感觉,自己逼朋友把小猫寄养过来这步棋,真是下得太对了。官芷跟小猫玩完之后,真的笑了好多次。 那份不可能不好吃的意面,官芷却吃得异常沉默。周予辞偷偷瞟了她几眼,忍不住说:“这个……不会也不好吃吧。” 官芷抬头:“没有,很好吃。” “那你不夸我一下吗?” “嗯……”官芷把手中的叉子放下,喝了一口水,认真思考后抬起眼望向他: “今天的模拟恋爱里,你的行为呈现出非常积极的趋势,状态已十分接近健康恋爱关系中的伴侣角色。” “首先早上你在面对我的应激状态时,展现出了很高的情绪稳定性。其次在搬家时全程参与、明确承诺,起到了很好的缓解焦虑、情绪支持作用。最后,晚上这顿饭,你选择了适合你能力的最优方案并认真独自完成,很有诚意。” “这些行为在健康的亲密关系里都是很重要的。你今天模拟行为可以得个很高的分数。” 周予辞听了这番话失语了几秒,然后问道:“就这样?” 官芷看着他有些失望的神情,思绪突然回到早上的时光,她语气多了一丝诚恳地说: “还有,我上午因个人事务表现出的情绪化,非常不专业。我很抱歉。” “我的意思是,不要分析模式……要用女朋友的方式夸我。” 官芷抬起头,对上他稍微抬眉的表情,忍不住笑了: “官芷的恋爱方式不夸奖———” 她稍微站起身伸出手,摸摸他的头发,“——是这样。”好像在够一只猫爬架上的小猫。 周予辞很想将官芷这一次的主动接触,还有她脸上的温柔笑容,视为自己攻略过程中的一个重要突破节点。 然而他突然感觉此刻大脑再现空白,只能沉浸在她轻柔的动作中。 他只能跟那只小猫一样,根本没有任何想法,只想肆意地接受着她温柔的逗弄。 ——— 官芷的手离开他的头发之后,周予辞看着她坐下,继续安静地吃面,脸上还带着那个温和笑意。 他突然想知道,这个用理性铸成堡垒的女人,究竟有没有过裂缝。 那个能让她动容的人,用了什么方法打开了她的内心? 他放下叉子,看似随意地问:“对了,你谈过几次恋爱?” 官芷抬头愣住,随后笑了一下:“你这么晚才问我是没想到的,我还以为你早做过背调了。” 周予辞镇定自若地说:“没有,因为这点不是很重要。我需要的不是一个经验丰富的恋爱对象,而是一个足够清醒的人的指导与陪伴。” “那现在为什么问?” 周予辞笑笑说:“我只是在好奇,官芷的恋爱方式,是真实的恋爱经验,还是纸上谈兵?” 官芷认真地看着他,沉默片刻开口说道:“你是不是担心,如果我恋爱经验不足,不够格主导这个实验?”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我理解你的顾虑。如果不放心,你可以立即终止实验换人。” 周予辞摆出一副无奈的样子:“诶,我就问一句,你就要换人啊?” “不是我换人,是你换人。如果对实验主导者的能力有质疑,对实验的发展不利,最好及时止损。” “我没有质疑你的能力……”周予辞无力地靠回椅背,“那我作为模拟男友,问一下女友的恋爱史,这样可以吗?” 官芷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一次。” “谈了多久?” “不到三年。” “为什么分手?” “他喜欢上别人了。” 周予辞皱了下眉,往前坐了一些靠近她,有些犹豫地问:“你当时……伤心吗?” “还好。” “有……去找他闹什么的吗?” “没有。” 他坐直了一些,挠了下头:“他出轨了,你不生气吗?” “他没有出轨。他直接坦白告诉我他喜欢别人了。” 周予辞嗤笑了一声低下头:“没有出轨……”他笑着重复,又抬起头用那种戏谑的眼神看着官芷:“你也信?” 官芷微微歪头,盯着他那副不屑的表情,过了一会儿才开口:“我信。” 她笃定的语气让周予辞收起了笑容。她继续说:“他是个很坦然的人。” 周予辞脸上的戏谑彻底消失了。 一种极其复杂的神色在他眼中一闪而过,有惊愕,有不悦,有困惑。他意识到,坦然,恰恰是他在这场精心布局的模拟恋爱中,最匮乏、也最不敢使用的东西。 “好吧。就算他是个坦然的人……但是你们在一起快三年,你就能毫无留恋地接受分手?” “能,因为要及时止损。” ——及时止损。 周予辞看着官芷的眼睛,想从中找到一丝遗憾或难过,来证明她在逞强。但是他什么也没看到。 “你跟我也会及时止损吗?”他带上那种玩味的试探语气。 “我们不一样。我们有合约,我是乙方,我没有必要,也没有权力及时止损。” “你有。”周予辞紧盯着官芷。 他语气缓慢地说:“虽然我没有那么想让你把黄牌掏出来用,但是我还是要提醒你它的存在。免得我哪天惹到你了,你一个机会都不给,就把我,及时止损了。” 他又带上笑容:“这样看来,我有一点比他强,”他抬眉,“我比他……多了两次机会。” 第11章 第 11 章 在新家醒来的第一天,官芷差点睡过头。 新房间的窗帘遮光性太强,新床垫又太舒服,本来睡眠质量就很好的她,睡得比平时更香。于是在无知觉的情况下,她将手机闹钟按了好几回稍后提醒又昏睡过去。 终于爬起来之后,她快速地洗漱穿衣,拿好东西,打开门准备冲出去。 周予辞就斜倚在她家门外的墙上。 他似乎等了一段时间了,正低头看着手机,听到开门声才缓缓抬起头。晨光中他的目光显得更加柔和,看见官芷后,他眼睛里自然而然浮上笑意。 “早。”像怕惊到她一样,他轻轻说了一句。然后举起手里的三明治袋子。 “吃完再走还是到车上吃?” 官芷此刻有种错乱的感觉,未完全清醒的大脑加上突然转换的环境,导致她感觉此刻见到周予辞是一件很莫名其妙的事。 但她下意识先回答问题:“带走吃吧。快迟到了。” 周予辞牵开嘴角笑了一声:“你老板是你男朋友,还怕迟到?” “等多久了?”她缓缓神。 他摸摸手里的三明治:“还是温的,没多久。” 他看着她有些恍惚的神情,又笑了一下。 “你不是说不让我敲门的吗?我听话吧?” 他自然地搂上官芷的肩膀,将一直愣在原地大脑没成功开机的她强制带出门:“你那个前任……有我这么听话吗?” 官芷被动地跟着他走进电梯,一个念头在她心里升起——— 看来,周予辞本周模拟恋爱的主题是,吃醋。 早餐的阳光有些刺眼,官芷拉下遮光板。周予辞开车时跟着音乐哼着歌,心情很好的样子。 他侧头看了一眼官芷说:“怎么不吃?” “到公司再吃吧。” “没事,在我车里,你可以随便吃东西。” “……我是怕晕车。”官芷皱了下眉,她感觉周予辞的语气不对,话题好像要往某个奇怪的方向发展了。 “他不让你在车里吃东西吗?” 果然。 官芷转过头,看着周予辞线条流畅的侧脸,他说完这句话继续哼着歌,仿佛刚刚那只是无心之语。 “谁?” 她故意装傻,将问题抛回给他,企图让他好好想想自己到底在说什么。 周予辞的指尖在方向盘上敲了两下,轻轻哼笑一声:“你那个坦然的前任。” 他将“坦然”两个字咬得格外清晰。 “他的车,不让你吃东西吗?” “我晕车,不在车上吃东西。” “你在他车上晕,在我这绝对不晕车。你试试。”周予辞说完有些得意地抿着嘴笑。 官芷盯着他越来越得意的嘴角,眯起眼睛问:“本周的模拟主题是吃醋吗?” “工作日期间,禁止开启分析模式。”他目视前方,脸上还是带着笑容,显然非常享受逗弄官芷的过程。 他语气带着诱导的意味继续说:“你现在作为女朋友,应该说什么?” “说什么?” “夸我啊,”他理直气壮地大声了一些,“夸我比他好啊,你应该说我最好了。” 正好赶上红灯,他停好车子,侧过身子凑向官芷,专注地盯着她故意回避视线的侧脸,声音低了一些:“我比他好吗?” “你比他……”官芷故意欲言又止假装思考,余光感受到周予辞此刻期待的目光,她转过头对上他脸上的笑意,“…幼稚。” 周予辞脸上的笑容瞬间定格,随后想扳回一局:“他很成熟吗?他是不是很老啊?” “……” “官芷,你如果喜欢成熟的,我也可以的。” 官芷叹了口气,闭上眼绝望地靠在座椅靠背上。周予辞识趣地不再说话,车内陷入短暂的安静。 过了两个路口,他像是忽然想到什么,用一种闲聊般的口吻再次开口: “对了,他给你做早餐吗?” “像我这种,亲自排队去买的情况,多吗?” …………… 上午,官芷正在处理邮件,手机屏幕亮起,是周予辞的微信。 「你的现任男友邀请你中午去Le Souvenir吃午餐。」 官芷指尖轻点迅速回复: 「我跟乐乐约好了。」 周予辞秒回: 「你每天都跟她吃午餐。」 紧接着又补了一条: 「我要给她调走。」 官芷看着手机屏幕,几乎能想到他此刻无赖的幼稚样子。 本周果然是吃醋主题。连好朋友的醋也要吃。 她面不改色回道: 「行,你试试。」 屏幕顶端“对方正在输入…”显示了半晌,才弹出一条新消息: 「升职升职……」 官芷抿嘴忍住笑意: 「在本部升就行了。」 周予辞: 「……」 「有事要跟你说,中午跟我吃吧。」 餐厅里,官芷进入包厢内,周予辞已经在此等候了。 她开门见山:“什么事?” 周予辞手里拿着菜单,状似随意地翻开,语气看似轻松地说:“他会在工作日带你出去吃午餐吗?” “……” 官芷看着对面这个假装专注研究菜品的男人,想生气又不好发作。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捏紧了一些,冷静下心情坐下,喝了一口水。 周予辞见她没反应,菜单一放,向前倾身靠近她吐出一连串:“有照片吗?给我看看。有我帅吗?有我高吗?” “停。”官芷把水杯放下,深吸一口气,“虽然工作日禁止分析,不得不说了。” 她直视他的眼睛,语气平静:“吃醋虽然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让感情升温,但是总这么磨磨唧唧的,特别烦人。” 周予辞立刻坐直身子,声音大了一些:“我磨磨唧唧,我烦人?你前任呢?他不磨叽不烦人是吗?” 他故作生气的样子瞪着官芷,嘴里还嘟囔着:“你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你还没有前任呢,他当然没醋可吃。” 官芷愣了一秒,终于憋不住了,看着他幼稚的表情笑了起来。 “这么投入啊?”她倾身向前,微微侧头打量着他脸上那入戏的神情。 “我觉得,”她开口后轻笑一声,“这个练习没有必要。等你真的恋爱了,吃醋会是个特别自然的感受。而且到时候你会拼命抑制这种情绪,根本不会像这样……刻意表现出来。” 她冷静的剖析让周予辞心里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烦躁。他其实一直在想,即使在模拟恋爱开始之前,他那些无往不利的“魅魔”手段,也总被她精准免疫。而现在,知晓了官芷那段纯粹的初恋史后,一个念头总是不住地啃噬着他:为什么自己会输给另一个男人? 这个念头带着尖刺,不住地戳着他心中那份优越感。他此刻只能用这种夸张幼稚的“表演性吃醋”来掩饰和宣泄那份他不敢承认的、真实的挫败感。 服务员适时上菜,打断了微妙的气氛。官芷拿起餐具,边吃边用余光注意着周予辞。他脸上不带一丝笑意,慢条斯理地切着牛排,态度没有丝毫转晴。 一瞬间,官芷竟觉得他的表演真假难辨。他低头沉思的样子,眼睛垂下的弧度,连同那根优越的鼻梁线,都仿佛带上了一丝真实的落寞。 她有些读不透他的想法,拿出手机打开备忘录慢慢地打字: 《观察日记-Day 8》 「观察目标出现**型情绪波动,其战略性吃醋行为呈现矛盾性:表现夸张,但负面情绪反馈真实且持久。 *注意这种真假难辨的醋意是否为他的攻略新手段」 周予辞放下餐具,双手手指在桌面上松松地交叠,目光落在官芷刚刚扣下的手机上。 “在干嘛?”他问,语气平静但还带着点赌气意味。 官芷神色自若地继续吃饭:“回个信息。” 周予辞身体微微前倾,收起了那副闷气表情,他眉梢轻佻小声问:“前任发的?” 官芷不禁笑了起来,她歪头对上周予辞的目光,语气轻快地说:“根据墨菲定律,你再多提几次,没准我真的要偶遇他了。” 周予辞先是一愣,随后一种混合着占有欲和恐慌的情绪瞬间上头,他表情严肃起来,语气认真说道:“我提醒你啊,就算是模拟恋爱,你也要保证忠诚。” 他又很快换上玩世不恭的语气掩盖刚刚的失控:“就算是‘坦然’地背叛我,也不行。” 官芷的脸色自此变了。 那个她用来武装自己、试图展现洒脱的词语,此刻从周予辞嘴里戏谑地说出口,真实地触碰了她自欺欺人的伤口。 她凝视周予辞的嘴角,然后动作缓慢地从身后的包里,掏出了那个装着香氛卡的金属扁盒,放在桌面上发出一声轻微的“咔哒”,随后用指尖轻轻地将它推向周予辞那边。 她的动作像递一杯水一样自然,但周予辞从她平静的眼中感受到一丝隐忍的寒意。 那股冰冷的视线撞进了周予辞的眼里,他本能地将身子向后靠去,喉结轻轻滚动,声音无措地放轻:“别用……我不闹了。” 官芷深吸一口气,她将铁盒收了回来,紧紧攥在手心,尽量收住情绪平静地说: “前任,不能再提了。” 就是这一瞬间的僵硬,这一丝过于用力的平静,让周予辞得到了答案。 “好,不提了。”他轻声说,语气中多了一丝歉疚。 他明白了,她远没有自己表现出来得那么无所谓。那个“坦然”的前任,依然是能轻易扰动她情绪的人。这个认知让他心里泛起一股混合着胜利和失落的复杂滋味。 他精准地命中了她的要害,却发现那伤口上,深深烙印着另一个人的名字。 第12章 第 12 章 黄牌虚晃一枪,被官芷不动声色地收回。然而警告的余威犹在,在接下来的一天里,周予辞都在试图弥补自己玩笑过火的错误。 「来我办公室一下呗。」后面跟着一个露出眼白的可怜小狗表情包。 官芷既没回复,也没有要去的意思。 不一会儿他从办公室里走出来,在众目睽睽之下,尽量维持着公事公办的语气,对官芷说:“官芷,你来一下。”他竟然利用她不能在同事面前驳他面子这一点。 官芷深吸一口气,起身跟着他进了办公室。 她站在桌前,冷脸看着周予辞。 周予辞顾及着前面那片半透明的玻璃墙,以及外面可能投来的无数道目光,不敢有太明显的动作。 此刻他正试图用他那张让人无法抵抗的脸摆出可怜的表情让她心软。 “这招没用。”官芷轻声说道。 他稍微起身,伸出手想去够一下官芷垂在身侧的手。官芷后退一步,躲开了他臂长可及的范围。 周予辞有些尴尬地干咳一声,小声说道: “要不……今天给你的分析模式解禁。你想说我就说吧……别憋着自己……” 官芷表情愈发冰冷,沉默地注视他几秒后,转身就走。 周予辞第一次对自己当初设计这个毫无**可言的玻璃盒子办公室产生了浓厚的悔意。他无法伸手将她拉回,不能流露出半分超出上司对下属应有的关切。 下班时间,周予辞怕她先走,再次动用老板身份叫她进去。等所有人都离开后,他拽着她的袖口,像怕她跑掉似的一路将她带到了车上。 一路无话。 电梯里,官芷到达自己的楼层,头也不回地走出去。周予辞只能郁闷地继续上行。 官芷进家门后,深吸一口气,终于不用再紧绷着情绪。 她怎么可能真的不在乎那段快三年的感情?又怎么可能真正做到毫不留恋的洒脱?只是理性告诉她,任何关系到了该结束的时候,就不该再浪费时间反复咀嚼。 她尽量不露痕迹地维持着表面的淡然,但那些被压抑的情绪,却始终真实地积压在心底。 她坐在床边,闭上眼睛,试图清空大脑。 门铃突然响了。 她揉了揉眼睛走到门口,透过门边的监控器,看到周予辞抱着那只猫站在门外。他可怜巴巴的表情,衬带着怀里的猫猫都显得十分无辜。 官芷叹了一口气,平复下心情,开门直视他。 周予辞表情无辜地举起猫猫的小爪子:“不是我按的。是它按的。” 官芷看着他那副故作镇定的样子,又看了看猫,紧绷了一天的嘴角终于忍不住松动了一下。 周予辞感受到了她的动摇,立刻将猫往前递了递,用更柔软的低音说: “官芷,别生我气了。” 见她仍不作声,他叹了一口气,又把猫猫抱回怀里,对着猫可怜巴巴地嘟囔: “怎么办呀?你不是说带你来绝对没问题吗?嗯?怎么办?” 官芷一直紧抿的嘴角终于上扬出一个无奈的弧度,她垂下眼,轻轻笑出了声。 她抬起已经柔和下来的目光,对上周予辞有些期待的眼神:“到底还要利用猫猫几次啊?” 她往旁边侧身,让明显松了口气的周予辞和他怀里无奈的猫猫进门了。 “本周主题确认了,”周予辞把猫猫放下来,低头看向官芷,眼里带着歉意的微笑,“如何哄被自己惹生气的女朋友。” 他假装没有注意到官芷微微泛红的眼眶,转身无声叹息,关上了门。 官芷打开冰箱准备做饭,她已经恢复了平静的样子。但那些轻巧的动作和她轻松的神情却沉重万分地压在周予辞的心里。他感觉自己可以透过她若无其事的表面看到她隐忍的心。 他站到官芷的身边,还是忍不住:“对不起。” 官芷转头看他,轻笑一声:“其实也不是你的错。” “我的态度也让你误会了,以为我不在意对吧。但我又没有真的把这块软肋修复好,自己没给它铸好足够坚硬的铠甲,怨不得别人。” 轻飘飘几句话,透露着她对人际关系的悲观。周予辞好像突然理解,为什么她和任何人相处永远是随和但疏离的。 在他身边这两年,她只有在这几天才流露出她的脆弱,而这时他才看见她内心藏着的悲观已如一片枯槁。 她很轻松地笑着说:“定期直面过去的伤痛也挺好的,就当是脱敏了。” 说完她没再看他,打开水龙头开始洗菜。周予辞盯着她纤细白净的手指,正仔细地清洗着番茄鲜红的表皮。厨房空间里只有流水声,还有她努力抑制叹气的不太平稳的呼吸声。 他走过去,一手关掉水龙头,然后从背后轻轻抱住她,声音低沉而温柔:“这样才是脱敏。” 官芷拿着番茄的手一顿,终究没有挣脱。 他稍微低头,气息靠近她轻声问:“是不是正需要这个?” 他听到官芷带着笑意反问:“你需要还是我需要?” “我,我需要……”他把头埋进她的颈窝,声音闷闷地承认,像投降,又像叹息。 当再次被那熟悉的气息包裹,她发间清甜的果香混合着衣领上干净得像阳光晒过的味道撞进他的嗅觉,周予辞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 他此刻终于确认,官芷拥有一种对他来说如同烙印般的气息。这不是任何一种香水或刻意营造的氛围,而是她本身。每每靠近她后,仿佛就给了这味道乘虚而入的机会,他所有的渴望与悸动都会瞬间爆发。 他环在她腰间的胳膊不自觉地收紧,力道失了分寸。他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失控的心跳,一声声,沉重而急促。 官芷被他越收越紧的手臂勒得有些不适,轻轻挣脱开来。 周予辞怔了一瞬,终于从这场迷梦中惊醒。冰冷的空气瞬间取代了她温软的气息。他努力压下心底的躁动和想再贴上去的冲动,站在原地调整呼吸。 “忽然搞不清了……我们这个模拟恋爱,最初到底是为什么开始的?”官芷背对着他,清冷的声音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宁静。 周予辞心中一颤,滚烫的身体这下彻底降温。他以为自己那些混乱的心思已经被她看穿了。但此刻如若要他解释,他自己也什么都说不清了。 官芷在这时转过身,仰头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 他预想中的审视眼神并没有出现,她的眼里仅仅是一种柔软的困惑。 紧绷的心情稍微松弛下来,他微微皱眉扬起嘴角:“什么?” “明明我该保持情绪稳定,主导实验,结果短短时间里失控好几次。” 她蹙眉轻声陈述道,对自己的表现充满懊悔。 周予辞终于忍不住低笑出声,伸手把官芷拉到沙发上坐下:“是我不对。把我们情绪稳定的官芷逼得失控好几回,我是不是太厉害了。” 他扶着官芷的肩膀让她放松靠在沙发上,自己则侧过身子,近距离认真地看着她。他指尖温柔地穿过她耳边的碎发,轻轻对她说:“我不需要你情绪稳定,我只想要你用最真实的自己,陪着我就好。” 官芷叹了口气,目光茫然地望向前方:“那这个实验还有什么意义。” 周予辞抚弄她发丝的手微微一顿,感觉自己喉咙发干。随后他眼里又闪过一丝无赖的笑意。 他伸手轻轻将她揽过来,让她的头靠在自己肩上,用一种理直气壮的霸道语气说:“我是甲方啊,甲方满意,就是最大的意义。” 一股无奈又好笑的感觉涌上心头,官芷忍不住靠在他肩上低笑出声。她感受到他落向自己的目光,努力忽视着从他的臂弯里挣脱开来。她站起来想要走开,手腕却被周予辞一把拉住。 “甲方现在还有一个要求,我要你今天,做一个不掩饰、不强撑的女朋友。”他低声说,手上稍稍用力,又将她轻轻带回了怀里。 他的手掌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带着满满安抚和呵护的节奏。 她感受到他贴近自己的安稳的气息,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上,她闭上眼,额头抵着他的肩膀,最终放弃了所有思考。 今天,就先这样吧。 理性暂时休假,感官全面接管。 这是……甲方的要求。 周予辞感受着怀里人终于放松下来的重量,听着她的呼吸变得均匀绵长,下颌轻轻蹭了蹭她的发丝,一种安稳感覆盖了躁动的心,他下意识地收拢手臂,闭上了眼睛。 …………………… 官芷睁开眼的时候,她扭头看了一眼窗外。天已经全黑了。整个客厅只有一个落地灯在散发着温暖的光亮。 她身上盖着一条柔软的薄毯,那只猫蜷缩在她腿边,睡得正沉,发出轻微的呼噜声。她竟然就在沙发上睡着了,而且睡了这么久。 她轻轻起身,避免惊动猫,赤脚踩在地板上,想去冰箱拿瓶水,刚打开冰箱门,阳台的方向突然传来轻微的响动。官芷吓了一跳,猛地转头—— 周予辞从阳台的阴影里走了出来,他斜倚在玻璃门框上,温和的目光带着笑意看着动作僵住的官芷。 官芷手中握着冰凉的水瓶,看着他那眉目清朗的面容,突然感到一阵不知所措。下午的失控、傍晚的依赖,以及此刻刚睡醒的懵懂,一瞬间复杂的情绪混合着手心的凉意让她感到无所适从。 周予辞却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带着慵懒和包容的笑意,从阳台的夜色中脱身出来。 “醒了?”他的声音很轻,“饿不饿?餐早就送到了,没忍心叫你。” 他走到她面前,自然地捋了一下她睡乱的头发。 “以后我不会再让你生气了。太消耗力气了吧,睡那么久。”他的笑容里充满宠溺。 官芷任由他抚摸着自己的头发,刚睡醒的思绪还有些混沌,眼睛只是有些愣地盯着他的脸。 周予辞见官芷一副懵样,心底软成一片。他伸手将她拉进怀里,脸颊深深埋进她温热的颈窝,像寻求慰藉的困兽,深深吸了一口气,沙哑又慵懒的嗓音在她耳边喃喃: “你身上真好闻……让人犯困……” 官芷感受着他喷在自己颈侧温热的气息,和他身体传来的踏实重量,心跳越来越快。 她狠狠地叹了一口气—— 可恶。 魅魔手段,这么快就起效了。 不管了先甜了再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第 12 章 第13章 第 13 章 官芷对自己太失望了。 傍晚在周予辞身边那安稳到离谱的睡眠,让她在此刻的深夜丝毫没有倦意。她第一次对自己那引以为傲的睡眠质量感到懊恼。 此刻她盘腿坐在床上,试图用深呼吸压下心里的躁动,却发现那股怒火越烧越旺。 她太生气了。 气对手的手段高明,更恨自己的不争气。 她几乎是从周予辞发出邀请的那一刻,就看清他“模拟恋爱”背后的全部阴谋。 什么行为矫正,什么心理学实验,根本只是他精心策划的一场狩猎。他不过是不甘心让未到手的猎物逃走罢了,或许还掺杂着对她处理烂摊子能力的依赖。 看透是看透了,但……他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她也怀疑过,自己究竟是否值得他投入如此高昂的本金,可转念一想,有钱人的消费逻辑或许本就不是她能揣测的。或许这点钱对他而言,不过是为一场兴之所至的游戏随手支付的入场券。 那就玩呗! 对官芷而言,这同样是一场令她肾上腺素飙升的、顶级有趣的智力游戏。 首先,平心而论,她觉得周予辞可能真的有点“病”。 已经流于表面的、他那四处撩拨行为偏差只是小儿科,更严重的是他那个对未得之物的病理性执拗。 她一个半吊子心理学爱好者,现在有个活生生的病例送上门,还倒贴钱求着她研究,她可太高兴了。 而且万一真能给他治好,也算是为后续可能被他“祸害”的女性们做点贡献,这是为民除害,大大加功德的事。 她没有拒绝的理由。 她甚至摆出了猎物的温顺姿态,主动把终止权交给了周予辞,以此展现自己的无害性,麻痹他猎人的警觉。 而她无论如何都是不亏的。 10倍工资确保她在实验期的每一天都获得超高回报。 而且她清楚周予辞的“征服欲”和“新鲜感”是有限的,他早晚会厌倦这个迟迟没有进展的游戏,到时候她就可以拿着那笔巨额履约报酬,潇洒离场。 只要她能坚守本心,她就能在这场高级的游戏里稳赚不赔,全身而退。 过去的五百多天里,他所有的手段都像迷你石子投入无底深谷,听不见半分回响。她最大的底牌就是她看破一切的清醒。 她以为这次照样可以游刃有余地表面配合、内心冷静拆招,却没想到傍晚时分他那个温热的气息扑向自己时,她那失控的心跳,声音大得像一记响亮的**兜,直接扇在了她所有的从容与自信上。 官芷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起身来到书桌前,摊开自己那份新的观察日记,开始复盘这次溃败的根本原因。 她突然想起什么,立刻抓过手机点开经期记录软件——果然,排卵期差不多就在这几天。 她正处于雌激素飙升时期,身体先于意志给出真实反应。这个重要的因素竟然被她完全忽略了。 被激素控制的女人的一生啊! 但无论如何,这个发现让她稍微安心一些——这是不可抗的生理规律,并不是她意志不坚定。 她在观察日记中写下应对策略: 「激素波动的周期内,主动拉远与观察目标的物理及心理距离,进行战略性回避。」 她心满意足地起身开始收拾行李。 ———————— 清晨,周予辞依旧斜倚在她门外的墙上。他嘴角上扬着,脑海里还清晰地映着昨晚的画面——她送他出门时,那第一次对他露出的闪烁躲避的眼神。 门开了。 官芷站在门口,穿戴整齐。 “早。”她先开口,带着一丝礼貌又平静的助理式微笑,目光不避不闪地落在他脸上。 周予辞对着此时态度大方自然的官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的目光有些慌乱地扫过她妆容得体但难掩倦色的脸,最终牢牢钉在了她肩上那个巨大的行李包上。 官芷看出了他疑惑的神色,主动解释道:“我爸妈临时要过来住几天,我得回原来那个房子陪他们。这几天就不回这边了。” 他伸手将她肩上的大包拿下来自己背上,感受到那个沉甸甸的分量之后,心也随之一沉。他犹豫开口:“……你确定不是再也不回来了?” …………… 车内,周予辞欲言又止,总忍不住侧头看向官芷。她嘴角带笑,看起来并无异样,但他心里的恐慌却越来越深。 “去几天啊?”他假装随意地问道。 “最多……”官芷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最多十天。” “十天!?你才刚搬过来两天……”他脱口而出。他好不容易把她圈到自己的领地旁边,结果她才住了两晚就要走,而且一走就是十天。 “要不……那张黄牌,你给我吧。”他小心翼翼地主动讨要一次警告。 官芷被他这话逗得笑了出来,随后用平静的语气说:“跟那个没关系。我不会因为这点事就影响合约的。真的是我爸妈来了。” “那……我请他们吃饭。” “不用。” “那我每天去接你上班。” “不行。” “官芷,十天!那我们模拟恋爱怎么办?什么时候见面啊?” “我们每天上班时间都见面啊。”她回答得理所当然。 “上班时间……什么都做不了。” “你想做什么。” 他被这直白的反问噎住了,他自己也理不清那团混乱的渴望,只是想到十天都只能在公共场合维持着上司下属关系,胸口就堵得发闷。 他闷声开了一会儿车,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语气还带着点不满:“他们几点到?” 官芷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你爸妈,”他态度柔和下来重复一遍,“几点到?” “……中午。” 周予辞没再说话。在一个可以直行通往公司的路口,他打了转向灯变了车道,利落地掉转了车头,驶向与公司相反的方向。 官芷因惯性微微侧身,转过头看向他。 “这几天给你放假。”他目视前方,语气温柔地说,“之前答应你的Gap Month也没兑现。你好好陪陪他们,不用上班了。” 官芷看着他缄默的侧脸,随后转回头,目光落到右边窗外不断退后的街景。 【观察目标疑似被惊动,使出“以退为进”高级攻略策略。】 ——手段,新手段而已。 她将内心波动的情绪连同视线一起,静静发散到那些飞速后退的楼宇树影之中。待心中的涟漪彻底平息后,她轻声开口:“谢谢。” 她转过头,对着周予辞露出她那标准的助理式微笑,清晰坚定地说道:“我明天就会去上班的。” …………………… 周予辞坚持将她和那个沉甸甸的行李包送到楼上,然后自然地跟着她进了门。他直接瘫在沙发上,还是不太甘心地嘟囔着:“为什么不能让他们去新家啊?我不出现不就行了。” “你不出现的话,那我在哪儿不都一样吗?” “不一样,至少我知道你就在我楼下。能安心一点。” 官芷笑出了声:“我信誉这么差吗?你怕我跑啊?” 他顺势抓住她的手腕,轻轻一拉,她重心不稳跌坐在他身边的沙发上。 “怕。”他看着她说。 官芷找回平衡坐直身体,换上公事公办的语气,认真凝视他说:“我们有合约,我跑了要付法律责任的。” “你觉得我忍心吗?”他微笑看着她,但眼里没有戏谑,语气认真得不像在说一个疑问句。 官芷垂眼避开他的视线,沉默两秒后,平静地抬头看向他:“快走吧,去上班。” 他叹了口气,双手垫在脑后闭上眼睛:“你什么时候能意识到,你男朋友可以不用去上班。” 然后他突然睁开眼,俯身逼近她,温热的气息瞬间将她笼罩。 官芷瞬间警觉,身体先于意识微微后仰,神情紧绷地进入防御状态。 周予辞将她那一瞬间的戒备尽收眼底,他并没有继续靠近,而是发出了一声轻笑。 他就着这个极近的距离,目光扫过她微颤的睫毛,用一种让人心安的沉稳语气说:“如果需要,随时叫我。” 说完,他自然地伸手揉了一下官芷的发顶,随即起身离开了那个房子。 官芷仍然愣愣地坐在沙发上,强烈的懊恼瞬间盘踞上心头。 她刚刚那警觉的反应太过于明显了。这种下意识的退缩,简直跟对他举手投降没什么两样。 一定是因为昨天的生物钟紊乱没有休息好,才能露出这么低级的破绽。 她简单铺了下床,钻进被窝里。在熟悉的、完全属于自己的小窝里,她紧绷的神经逐渐松弛。 虽然才搬走两天,这里却仿佛带着一种恍如隔世的安宁。 在这个绝对安心的小空间里,带着昨夜未眠的疲惫,她的意识渐渐模糊,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被枕边的手机震动吵醒。她迷迷糊糊伸手摸索,眯着眼睛看向屏幕。 是周予辞的信息。 他发来一张餐厅预定成功的截图,是一家人均不菲、预约至少要排三个月队的餐厅。界面上还写着:主厨套餐已预留,费用已挂账处理。 下面跟着两条信息: 「你爸妈在,带他们去试试这家。」 「报我手机号,都安排好了。」 官芷看着屏幕上那几行字,一股混合着困意的烦躁感瞬间涌起。 逃避解决不了问题,说谎果然要用另一个谎来圆。 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借着未散的睡意迷迷糊糊地想:算了,兵来将挡,水来……睡觉。 她干脆地把手机调成静音扔到一边。 虽然说谎有点愧疚,但是在这个终于能独处的惬意小假日里,还是清空大脑好好睡一觉比较明智。 毕竟要养精蓄锐,明天,还要继续作战。 第14章 第 14 章 经过了昏天黑地的吃了睡、睡了吃休息日,官芷在第二天早上精神满满地去上班。可刚踏进公司,就察觉到气氛不太正常。 她留意到看向自己的众多视线,有些疑惑地刷完卡往里走,唐乐乐突然跑过来把她堵住推了出去:“官芷!是真的吗!你真的跟他在一起啦!” “啊?” “别装了!他昨天把办公室都搬走了,你的工位也要跟着搬了。” “什么!?” “就一楼走廊尽头,原来那个小会客套间!他搬到最里面那个办公室了,你的工位——”唐乐乐绘声绘色地比划着,“就在他门外那个小厅里!现在全公司都传遍了,说他是为了跟你……创造私人空间!” 官芷的心猛地往下一沉。 周予辞这一手先斩后奏,完全打乱了她的节奏。而且,这下跟公开没什么区别了。 唐乐乐还在摇着她的胳膊:“是不是啊!是不是真在一起了!” 官芷稳住心情笑了一声,压低声音反问:“你觉得,他这种人如果真谈恋爱,会把女朋友塞得这么近吗?他一天闲得没事找个人监视自己吗?” 唐乐乐脸上的兴奋逐渐迟疑,似乎被这个答案说服了。但她还是有点想不通:“那他怎么突然……” “他应该是终于意识到原来那个玻璃盒子办公室有多么变态,我作为助理也只好跟着他搬了呗。” 官芷拍拍唐乐乐的肩膀,转身走下楼,去往那个传说中的新工位。 这个会客套间因为位置偏僻,几乎不怎么使用。如今被周予辞突然翻出来别有用心地利用起来,官芷内心五味杂陈。 她虽然一直明白周予辞为什么不怕公开,毕竟再怎么闹,他永远是这家公司的老板。 但她还是有点想不通他的脑回路,怎么能为了疯狂攻略她这个猎物,而给他自己也设这么大的限制。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他真的病得不轻。 官芷突然想到,应该是她找借口拉开距离、随后又在他面前露出紧张防御神情的破绽,刺激到他做出了这个激进行为。 她暗自想着,现在开始要冷静面对,不能打草惊蛇,否则周予辞这个精神病不知道还会做出什么来。 她站在新办公区的门口,这里果然十分隐蔽,跟周予辞原来那个办公室有着天壤之别。 官芷过去确实无法理解,究竟是多么自恋和自信的人,才能安然待在那个毫无**可言的玻璃盒子里。可现在,当他真的从那“展示柜”里出来,并把她也拽进这个更为隐蔽的私人空间时—— 她宁愿亲手把他塞回那个透明的办公盒里。 她推开第一扇实木门,进门就是她的新工位,布置得简约舒适。正对着里面是另一扇更厚实的、紧闭着的门——那后面,就是周予辞的新盒。 她刚放下包,“盒盖”就打开了。 里面站着周予辞,穿着一件纯白色衬衫,领口解开一颗扣子,袖子随意挽起。 “早。”他带着那个确实值得被放进展示柜的笑容。 官芷迎上他的目光回以微笑:“早。” “原来那个办公室不好,”他满意地环视这个空间,“想叫你进去,所有人都知道。而且还半透明的,干什么都能看见。” 他用一种等待夸奖的语气说:“这样下次我惹你生气的话,就可以正大光明哄你了。” 官芷露出有些无奈的微笑:“你觉得如果我生气了,还会乖乖待在这个门神位置吗?” “那到时候就看谁动作快了。”周予辞歪头看着她,一副准备恶作剧的少年样,“看你走出门之前,能不能被我按住。” 他靠近一些,很自然地将官芷拉进自己怀里,紧紧抱住她,声音低沉地轻问:“昨天睡得好吗?” 官芷尽量让自己不露出僵硬,保持放松地接受他的拥抱。他的气息瞬间袭来,她稍微屏住呼吸,想以此阻断所有可能让雌性激素活跃起来的信号。 “很好。” “我睡得不好。”他没有放开她的意思,语气好像要抱着她补一觉。“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官芷假装自然地推开他:“办公空间都设成私密的了,我不回去也没事吧。” “不行,”他微笑着看向她,“我跟猫都会饿瘦的。” 官芷立马变脸:“猫喂了吗?” 周予辞笑容也跟着收起来:“喂了!” “铲屎了吗?” “铲了!”周予辞表情又惊讶又委屈,“它才是你签了合约的甲方吧……” 官芷笑出了声。她环视了一圈这个崭新的领地,说了句:“我去把原来工位的东西搬过来。”然后转身要走。 “我帮你。”周予辞说着要一起走。 “最好不要。”她停住脚步,回身用冷静的眼神看向他:“除非你想把流言坐实。” 她的语气温和但充满警告意味:“然后让我在接下来的时间里,继续替你调停那些……因此而被惊动的,‘历史遗留问题’?” 她早就知道,他费尽周折圈住自己的原因之一,就是看中了她处理麻烦的能力。 她大胆抛出了这个可能正中他下怀的诱惑,静观他的反应。 果然,她看到了周予辞微微变化的表情。他说:“那我们,不如直接公开。” 如她所料,他顺势接住了她抛来的橄榄枝,但语气有些让她听不懂。他继续说道:“这样,就能把那些遗留问题,彻底解决。” 他竟不是她预想的那种计谋得逞后隐隐兴奋,而是有些恳切与认真。 她清楚,他给她“正牌女友”的身份,无非是想要她名正言顺地替他扫清那些风流债。同时这虚名也不会约束他以后的行为。 现在他“寻找挡箭牌”的意图已经坦然摊开,唯一让她读不透的,是他那恳切目光背后的深意。 “听你的。”官芷认真看着他的眼睛,最终平静地给出了答复。 她当然不介意。毕竟她在拿这份新的高价报酬以前,早已替他收拾过多次风流烂摊子。 周予辞在她默许后,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他对于她聪明配合的态度感到欣慰和满足,但心底却因为她公事公办的冷静,而泛起一阵失落。 “但是,我提醒你啊,”她继续平静地说,“在你决定之前,最好想一想,有没有什么烂摊子是我解决不了,或者就算解决了,也还是会造成实质性损失的。” “毕竟,”她轻笑一声,“我虽然之前总在观察你,但是我也不确保,自己了解你的全部情史。” 官芷说完,直接拉开门离开,把思考的时间和空间让给周予辞。 周予辞愣在原地,他再次从她的平静语气里,听出了那隐藏着的轻蔑,一阵无意识的恼怒闪现片刻,随后他又低下头释然地笑了。 他最初的一部分想法,确实是让这个冷静理智的女人继续用她那超群调解能力帮自己解决麻烦。 他甚至构建了一个完美的“风险对冲”机制: 在这场游戏里,如果官芷动心了,他赢了征服; 如果她始终无动于衷,他在这期间也能物尽其用。 而他,只需要付出金钱。 这是他最不缺的东西。 但那份计划得逞的欣慰感刚涌上心头,就被一阵突袭而来的不知所措覆盖住了。 并不是担忧自己情史的混乱程度——那些遗留问题终须解决,他早有觉悟。 只是,他的脑海中,突然撞进来一个官芷的影子。 是那天她在餐厅内失控哭过之后,回到他车里,红肿着眼睛却再没掉一滴泪的、紧绷又茫然的侧脸。 他当时脱口而出的那句,“我不会再让任何事,消耗你到这一步”,根本不在他精心编写的剧本里,也不是他的缓兵之计。而是看到她疲惫至极的模样后,一次彻底失控的临场发挥。 就算不提那句承诺吧,他现在,真的忍心再将她推入那般境地吗?光是想到她因一个关于前任的玩笑而流露出的恼怒与失落,和过后那副轻飘飘的神情,已经让他感觉难以承受。 他烦躁地握紧拳,对自己此刻的心软与混乱感到无力。 费尽心机布下的局,此刻竟让他兴味索然。 算了。 他告诉自己。 可能……只是因为今天早上的阳光刚好,今天拥抱时贪恋了她身上的味道,今天刚搬到这新的私密空间,让人心生妄念,今天……今天是工作日。今天她是女朋友官芷。 总之今天,他不想让她伤心。 当官芷抱着沉甸甸的箱子走进来时,看到的便是他独自立于晨光中沉思的背影。 他看到她的一瞬间,内心的混乱莫名安宁下来了。他笑着走过去,接过那个箱子,放到她的新工位上,淡淡地说了一句:“还是不公开了。” “怎么了?”他听到她轻声问着自己。 周予辞转过身,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她唇上,又抬眼深深看进她清亮的眼睛。随即,他再次无法自控地将她拥入怀中,声音闷闷地融在她的衣领里: “我怕你太辛苦……就没心情跟我好好谈恋爱了。” 被那熟悉气息彻底包裹的官芷,一时间忘记了防御式的屏住呼吸。 她在他怀里长长地、无声地呼出一口气,仿佛要将那些已呼吸进去的、属于他的味道全都清理出去。 在一丝甜蜜的缺氧带来的轻微眩晕中,她终于抓住了一根理性的稻草: 【观察目标暂时决定不公开,推测动机为:他认为收网时机未到。】 拥抱狂魔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第 14 章 第15章 第 15 章 周予辞站在他专属的调香实验室里,指间夹着一支试香片,正皱着眉思索。 他被媒体誉为拥有“黄金嗅觉”的天才调香师,几年前一手创立了从高端定制到商业零售的香水帝国SILLAGE。 他已经有两年没亲手碰过烧瓶了,这间调香室现在更多是他的一个精神象征,他的工作早已转向宏观决策。 可现在,他却像个初入行的学徒,焦躁地试图复刻一个在他脑海里萦绕、却摸不着头脑的味道。 他早就敏锐地发现,每次与官芷拥抱时,会瞬间开启他大脑某个从未被激活的开关。这是他失控的源头,是他计划混乱的初始。 他确信自己需要官芷的味道。 而他如此急迫想复刻出这个味道的原因,是官芷向他下了“拥抱限令”。 ……………… 自搬进这间新办公室起,官芷就意识到,躲回原来房子的小伎俩已经被他破解了。 她迅速调整了战略。 既然无法在物理上拉开距离,那就开启一个内心防御模式,同时还不能刺激他做出像搬办公室这样过激的行为。 她找到了让自己四大皆空的心防方法:肢体接触时,在脑海里开启《动物世界》解说模式。 每次看透周予辞拥抱前的深情眼神和起势动作之后,她就瞬间进入戒备状态,在入怀的一瞬间瞪大双眼,在脑海里进行物种切换。 随后,紧抱着她的这个男人,有时会变成在进行气味标记的非洲雄狮,有时会变成用鼻子试探的成年亚洲象,有时是正展示育子囊的求偶期海马。 在脑海里碎碎念的过程里,她成功将自己从暧昧现场抽离到大自然中。 心跳平稳,呼吸如常。 她对此十分满意: 高级动物的智慧,就在于能理性驾驭生理本能。 然而,官芷这种解离式的容忍,在周予辞的视角里是:她每次被抱住时,虽然身体会微微一僵,但随后便香香软软地倚在他怀中,乖顺得不可思议。 他对此也十分满意。 于是在这个隐蔽的办公室里,周予辞彻底放任了这份连他自己都尚未厘清的渴望,无限制地利用体型差与“甲方、病人”双重身份向官芷索取着她无法推开的拥抱。 官芷不动声色地让子弹飞了两天,在观察日记中记下: 【观察目标对拥抱需求呈指数级增长。 推测动机为:企图通过超高频率的肢体接触模糊实验边界。 怀疑为攻略手段之一。】 她笔尖顿了顿,又补上: 【但不排除其本身的心理偏差在现阶段确实需要如此高强度的安抚。】 合上笔记后,她决定给这头过于亢奋的实验动物套上科学的缰绳。 “拥抱成瘾?”周予辞伸出的手臂悬在半空,怀疑自己听错了。 “对,行为成瘾的一种。你数过你一天要几次吗?现在是下午两点,今天已经是第六次了。” “所以呢?”周予辞收回手,理直气壮地插进西裤口袋。 “所以,为了避免你产生病理性依赖,我建议立即启动戒断方案。” “驳回。”周予辞下巴微扬,“我们现在在谈恋爱。” “我们现在是治疗实验,不能光谈恋爱。” “边谈边治,你做你的实验,我谈我的恋爱。” “你的恋爱跟我的实验有关,我得对你的行为负责。” “你对我负责还不让我抱?” “……” 在近十分钟的拉锯战里,官芷所有的理论申辩,都在周予辞的胡搅蛮缠偷换概念下泥牛入海。她第一次体会到,逻辑在纯粹的无赖面前,啥也不是。 最终她深吸一口气,终止了这场无效沟通,抛出了底线方案:“每天一次,单次不超过十秒。” 周予辞满脸不情愿,但看着官芷那写着“已经是最后妥协”的眼神,他还是咬着后槽牙同意了。 失去了随时拥抱的权力后,那每天十秒的配额简直像沙漠中的一滴水,反而加剧了他的渴求。 焦躁之下,他试图复刻那缕让他安心又着迷的味道。他将自己关在调香室里,像疯了一样进行各种尝试。当几十次努力均告失败后,他看着工作台上的一片狼藉,感觉自己鼻子要出血了。 他靠在椅背上,突然与自己公司的调香部员工共情了。每次他轻描淡写一句评价,就能否定他们数月的心血。而现在,报应来了。 他正在被同一种无力感反复折磨。 官芷,这个女人简直像是上天派来惩罚他的。在她面前,他所有引以为傲的东西——他的魅力,他的手段,他赖以成名的调香技能,统统失灵。 就连最初那个将她留在身边、物尽其用的完美计划,此刻也显得苍白无力,让他使不上劲了。 他烦躁地摘下护目镜,脱下纯白的评香服扔到一边,带着一身复杂又浓烈的失败气息,阴沉着脸推门而出。 门外有几个调香部的员工,因为听说周予辞今天破天荒重操旧业,按耐不住好奇,正在门口等候。 “周总!是不是有什么惊世灵感了?” “这前调……好奇特……” 周予辞看着她们欣喜地吸着鼻子、努力分析气味的表情,他无奈笑了一下:“惊世灵感?” 他叹了一口气,垂头丧气走开了。 官芷正在处理邮件,听见门砰地一声开了。 周予辞带着一身复杂的香气黑着脸走了进来,官芷停下手里的工作,注意着他的动向。他没有停留,直接进了里间办公室。 官芷闻着空间里跟着他回来的味道,心想:完了,江郎才尽了。 …………………… 周予辞瘫坐在办公椅上,眼神放空地望着天花板,身体随着转椅无意识地左右摇晃。 他感觉,自己此刻那混乱的思绪,就像这缕他越努力追求、反而变得越复杂的味道,早已不可控地变成一团理不清的乱麻。 他闭上眼睛,索性放弃思考。 管它是什么。 是贪恋她的味道,是执着于她的名字,还是非她这个人不可。 既然想不通,就先不要想了。 他只需要知道,他想得到,这就够了。 他站起身,又低头嗅了嗅自己白色衬衫袖口上失败的试验品气息,无奈地笑了一下。 然后他带着这身狼狈的气味勋章,一把推开门,大步流星走向外间的官芷。 ………… 官芷看着他那副熟悉的、带着点执拗和委屈的神情,就知道流程又来了。她内心叹了口气,准备启动今日份的《动物世界》内心弹幕。 他拉过椅子挤到她身边,不由分说地抱了上来,开始倒计时:“十、九、八……” 官芷闭上眼默念: 一只被剥夺了安抚巾的成年雄性灵长类,正在试图进行配额外的…… “七、六……” 她感受到他带回来的那股混乱香气在此刻更加有侵略性。 “…三、二、一……” 倒计时结束,周予辞不情不愿地松开,手臂还恋恋不舍地环着她的腰,低头看着她。 “周总,你身上……是什么味道啊?” 面对着她调侃语气的质问,周予辞脸上丝毫没有羞愧的神情,反而带着一丝愠怒,盯着眼前这个让自己混乱到调出如此失败香气的罪魁祸首。 官芷一副了然的神情:“生疏了吧。” 她将周予辞推得远一点,开启了训导模式:“我知道现在已经用不到你亲自调香。但是作为创始人,你定期还是需要一些训练,来保持你最核心的黄金嗅觉和行业品味。” 周予辞的眼神传达出一个信息:你在教我做事? 官芷看到他有些震惊的表情,忍不住笑出声:“你看你今天调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周予辞被她的评价气笑了。他叹了口气说:“就因为你,突然搞这个拥抱限令。” 官芷愣了一下:“你……”她一时语塞,随后笑了出来,“对,你最好把咖啡洒了、灯泡坏了、衣服脏了也都怪在这个上。” 周予辞笑了:“对,我真的打算这样。”他把袖口伸到官芷的鼻子下,“你闻一下,我的调香能力受到了毁灭性打击。” 官芷把他的手推开,认真地盯着他。 他看到官芷表情里有一丝当真的担心,继续添油加醋:“唉,我现在这样,公司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官芷笑了:“你现在这个胡搅蛮缠的状态,感觉真的要影响到公司了。” “你担心我还是担心公司啊?” “我担心你……把公司搞垮,”她浮上笑容,“然后付不出我的履约金。” “……” 周予辞咬着牙说:“就算公司垮了,那点钱也是有的。” 官芷没再说话,脸上带笑,继续手里的工作。 他看着官芷轻飘飘的笑容,突然感觉到一阵不知所措。他低头沉思片刻,那些混乱的思绪一瞬间又涌上来了。 他有些困惑和无助,轻轻开口: “你觉得我是在……用那笔钱拴住你吗?” 官芷有些震惊地转头看向周予辞。她一时没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周予辞茫然地盯着她的眼睛看着,眉头逐渐紧锁。 对,这个合约始于金钱,他用最优渥的报酬引诱她入局。可他从未想过用这笔钱作为锁链拴住她。 这笔钱本来应该只是一个台阶,一个诱饵,一个让她心甘情愿走向他的铺路石。 可现在,她却像一个被这笔巨款牢牢押住、不得已才留在这里的人质。 而他仿佛既是绑匪,又是人质的至亲。 他手里握着替她准备的赎金,又想苦苦哀求她能自愿留下。 ——他到底在干什么啊? 周予辞理不清的那些思绪在这一瞬间突然炸了,理智的弦应声而断。 他猛地掏出手机开始转账。但一次、两次操作,都被系统“超出单日限额”的提示打断。 他低低地骂了一句,宣泄出那些压抑的烦躁感。待颤抖的手稍微安定后,他毫不犹豫地输入单日所能允许的最大限额,完成了转账。 然后他将手机屏幕转向官芷。他看着她,眼里带着偏执但脆弱的光亮:“看到了?不是我不想付清,是它不让。” 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忍受,眼前的这个女人是因为他提供的牢笼而不得不留在他身边。 他现在要亲手毁掉这个牢笼,赌她或许,也有那么一点点,愿意为他留下。 在官芷震惊的神情中,他眼眶微红,声音沙哑地宣告:“从明天开始,每天一笔,直到付清。” “到那一天,我要你最真实的答案。” 第16章 第 16 章 周予辞从偏执、疯狂的情绪中冷却下来了,他像一头失控后又平静下来的野兽,筋疲力尽地看着被自己撕咬得满目狼藉的气氛。 理智回笼后,他终于看清了官芷的表情。 他意识到刚刚的失控给她造成了什么,他瞬间被恐慌和后悔吞噬。 官芷眼神空洞地望着虚空,呆滞中带着一丝惊恐。她看起来太平静了,一动不动,但眼里不断涌出泪水,仿佛是一根正肆意燃烧的蜡烛。 她没有任何哭泣的反应,只是在流泪。 那泪水仿佛与她无关,只是一个平常的、失控的生理现象。 周予辞瞬间心慌到忘记了呼吸,他小心翼翼地靠近,轻声叫她的名字:“官芷……” 官芷没有反应,依旧沉浸在那个只有无声泪水的世界里。 他手忙脚乱地蹲下来,眼睛迫切地看着她,声音不知所措地颤抖:“……官芷?你看看我……你、你怎么了?别哭……” “对不起……” 见她依旧毫无反应,心里的恐慌翻涌着冒出,他语无伦次地道歉,“你别哭……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抖,越来越慌,他无助地看着一动不动的官芷,心中绝望感逐渐加深。 她突然有了动作。 她缓缓转过头,看向他。可那双被泪水洗过的眼睛里空茫一片,仿佛来自寂静又遥远的地方。 她无意识地缓缓抬起手,带着一种梦游般的迟缓,轻轻落在了他的发间。 那是一个完全来自潜意识的、本能的安抚。 周予辞僵住了,连呼吸都停滞了。当她的手心轻触他头顶的瞬间,他突然感到一阵鼻酸。那仅停留片刻的触碰,却实实在在给了他莫大的慰藉。 随后,她的手缓缓垂落,眼里仍然是一片空白。 官芷的指尖离开之后,恐慌再次涌起。他的目光追随着她的手落下,他颤抖着用自己的掌心贴住那片冰凉的皮肤。 ……… 官芷的眼里终于聚焦,她回到了此时此刻。 她第一眼看到的是他通红的眼眶,正恐慌又飘忽地看着自己的脸。然后她看向了自己被他小心翼翼握在手中的手,她将手轻轻抽出,感觉到他手指那一瞬间的用力又松懈。 她用自己的手,缓缓覆上他颤抖的指节。 “我不知道……”她开口了,“我不知道我接受这个……会伤害到你。”她的声音有些干涩。 周予辞整个人僵在原地。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失控在官芷眼里竟然是这样的解读。 他彻底慌了,语无伦次说着:“不是,什么?我……你没有伤害我……是我……是我的问题!是我刚刚混蛋了!” “我早就知道这样不行……从你提议的时候,就知道。” 她低下头沉思片刻,又轻轻摇了摇头,冷静地为自己的抉择做出审判: “我也知道自己根本不够格,但我还是接受了。因为我想要那笔钱,我还给自己编理由,想让自己拿得心安理得……我根本不应该这样……” 周予辞的心像被狠狠揪住。 明明是他卑鄙地用金钱这块奶酪引她入陷阱,现在他竟然逼得她因为接受这个诱惑而愧疚到自我审判。 这块早已变质腐烂的奶酪既玷污了她,又变成回旋镖狠狠扎回了他的心里。 “钱我他妈无所谓!” 他吼了出来,随后又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我不是因为这个…我没有在怪你……是我的问题……”他不知道要怎么说才能让她明白,“我真的不是因为这个……我刚刚……我刚刚是疯了!我刚刚失控了!” 她突然扯出一个释然的笑容,明明眉间表达着难过,嘴角却违和地上扬着:“好像是……因为我这个外行的胡闹,你好像……病得更严重了……” 她看着此刻半跪在自己面前的他那通红的眼眶和凌乱的发丝,她声音开始发抖: “好像是我……让你变得更糟糕了……” “对不起……” 周予辞脑中震惊到一片空白。 他不知道从何说起,才能将官芷从这致命的误解中打捞出来。他只想把自己所有的阴谋、最初卑劣的计划、一切的算计都剖开给她看,让她明白,他才是那个最糟糕的人。 可他一个字也吐不出。 官芷的手还放在他的手背上,那一点微弱的暖意,是他还没有失去她的唯一证明。 他垂下头,用前额轻轻贴在了两人交叠的手背,他甚至不敢用力呼吸,像在卑微地祈求着这片刻的安宁能够永恒。 官芷却轻轻将手抽了出来。 “周总。”她轻轻唤他。 他抬起头,眼里还是充满渴求。 她却已经恢复平静,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语气疏离道:“我想请假。” “你要……”周予辞下意识想问“去哪”,但话到嘴边猛地顿住了,他怕她感觉到掌控和质疑,重新开口说:“好,我送你。” “不用,我自己走。”她甚至看起来十分轻松地对他笑了一下。 “不行!”周予辞再次感到心慌:“你刚刚……你不能自己走,你刚刚状态……不对,不行。” “我没事了,我想自己走。”她的语气划上了界限。 “你去哪啊……”他茫然地问。 “我要回家。” 她不再看他,低头拿出手机叫车,过了片刻将屏幕亮给他看:“车来了。我先走了。” ……………… 车门关上,将刚刚的混乱隔绝开来。官芷靠在车窗上,疲惫地闭上眼。 她厌恶自己为了钱留下的决定。厌恶自己在诱惑面前展露出来的不负责任和自私。 她看到了他转账那一刻的心碎。 她确信自己伤害到了他。 于是她以为,只要将自己最不堪的动机,那纯粹为了钱的初衷,**地摊在他面前,彻底忏悔之后,内心的负罪感就可以解脱。 但他因此而更心疼的眼神,让她意识到,她那个自私的忏悔再一次成了加害者。 “他才不坏……”一个声音在她心里苦涩地纠正,“我才是又坏又蠢……” 她跟周予辞本质上是一种人,她早就知道。 那个刺痛她的画面,不受控制地闪回。也是当初的那一刻,才让她做出离职的决定。 那天,当她再次筋疲力尽地劝好了一个因周予辞若即若离而闹情绪的同事,她转身便看见周予辞正靠在门框上看着她,脸上带着一种棋逢对手、找到同类的欣赏。 那个笑容让她感受到一种彻骨的寒意。 她瞬间明白,她和周予辞一样,骨子里都带着自私、冷漠,以及上帝视角的优越感。 他用混乱来验证存在,她用调停来获得安全。 她一边厌恶着他的所作所为,又一边为了安宁当了他的首席帮凶。 她有什么资格去评判他? 这就是她要离开的深层原因——她对自己感到害怕。 而她要离开的这个人,当他掏出一笔巨款,邀请她参加这个危险又不道德的“模拟恋爱”,她又为了他留下,不,为了他的钱留下。 周予辞或许只是遵循本性,坦荡地游戏人间。 而她呢?明明怀揣着同样的计算和私心,却要伪装出一副清高的样子。 这个实验真的有那么有趣吗? 如果没有钱,她还会留在他身边吗?她为了心安理得地拿钱,连自己都骗。 看啊,她多么擅长用理性的外壳,包裹自私的内核,以此免除内心的道德审判。 她比周予辞,恶劣多了。 ……………………………… 车子开到她家楼下,她下车关门的瞬间,看见周予辞的车就停在后面。 他一直开车跟在后面。 他也下车了,没有靠近,只是远远地站在那里,在午后的阳光中,眼神悲伤又脆弱地看着官芷。 官芷这一刻破碎的心更痛了。 他至少,在这段混乱的关系里,从未真正伤害到她。 他此刻流露出的痛苦,她知道是真的。 而她接下了那个潘多拉魔盒般的合约,却将他拖入了更深的混乱。 她看着他,忽然很轻地笑了一下,然后抬起手,朝着他的方向,轻轻地摆了摆。 然后她转过身,没有回头,走进了单元门。 官芷进门后,感觉甚至失去了走到床上的力气,她直接躺上了沙发。 她疲惫至极,但是没有睡意。她就这样一直头脑空白地躺着,直到整个客厅逐渐黑暗,又撒进月光。 她起身去阳台拿了一瓶水,无意地眺望窗外,看见周予辞的车还停在楼下…… ………… 从下午到晚上,周予辞一直在车里静坐。他混乱的思绪一会儿变得空白,一会儿又突然一起冒出,更加混乱。 他没有力气做任何动作,于是就只是抬着头,看着官芷家的窗户。 她一直没有开灯。 他很想冲上去,看看她是否安好。但是他总能看见刚刚失控的自己,他仿佛看到了当时自己脸上的狰狞。他怕自己再次变成那个野兽,再次伤害到她。他理不清那场风暴的源头,他变得畏首畏尾。 他将座椅靠背放倒一些,闭上眼睛。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官芷家的灯已经亮了。 那光亮轻轻拂去了他心口压着的最沉重的那块石头。 他依然不知道该怎么做,但至少,他知道她此刻是安全的。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扇发光的窗户,终于发动了车子。 …………… “翠花还好吗?” “什么?”周予辞有些心不在焉。 “我的猫!” 周予辞看着用眼神责怪自己的谢知源,轻轻笑了:“啊,每次听到这个名字都震惊。” “你上次把人家绑架走,连名字都记不住?” 在从小玩到大的好友面前,他不再强撑着情绪,他想到了官芷蹲在猫猫旁边的笑脸,他露出了一丝失落的神情。 他垂下眼,像自言自语般说着:“明天,明天就给你送回去。” “利用完了?渣男。”谢知源瞪他一眼,喝了口酒。 周予辞扯了下嘴角,低下头,指尖轻轻敲着杯壁。就在这时,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官芷把那笔钱退回来了。 这条信息抽掉了他最后一丝力气,他猛地呼出一口气,前额重重地抵在冰冷的吧台面上。 谢知源脸上的戏谑瞬间冻结。他认识的周予辞,天塌下来也能用玩笑顶住。 “到底怎么了?”他声音紧张了起来。 周予辞一动不动,肩膀随着压抑的呼吸微微起伏。几秒后,他闷哑的声音从桌面传来: “……这次真的完了。” 他抬起头,眼眶通红地看向好友:“我把她吓到……解离了。” 谢知源整个人瞬间僵住。他盯着周予辞看了几秒,在确认了他的表情中传递出来的真实绝望之后,他有些惊恐地犹豫着开口: “谁啊………” 他能想到,周予辞可以用那张无害的笑脸把别人搞得鸡飞狗跳,但无法想象,什么人能让他露出这种世界毁灭的表情。 “是……”谢知源心中越来越恐慌: “是翠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