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基因实验》 第1章 出航 蓝天之下,忙碌的港口堆满了红蓝黄色大型集装箱,大型装卸机械不停运转,发出阵阵轰鸣。 祁七纺背着个黑色双肩包,手里拉着一个行李箱,处于陌生环境的紧张迫使她再度低头看向手中紧紧捏住的船票,正上方烙着名字——“亚特兰号”。 巡洋环球之旅的出发地和目的地一样,都是湘州,左侧有镭射二维码防伪标识,其上方有串编号,No. DIAMERM07,船票正中是她的姓名与打星号的身份信息,右下方则是出航日期,2024年7月18日11:00。 终于到了停泊客船的泊位,前方一艘豪华游轮让没见过大世面的祁七纺仰着脖子,激动得一口气吊在嗓子里,差点忘了呼出来。 好多层啊,真的和宣传图一模一样。 然而这份欢欣雀跃没持续三秒,随着距离的拉近,祁七纺这才看清楚船头喷的大字——“征服者号”。 她要搭乘的“亚特兰号”停在旁边,两相对比之下,显得格外寒酸。 亚特兰号船身大概一百五十米长,二十多米宽,虽然长得也是个游轮的样子,但顶多六层,还没之前那个三分之一高。 祁七纺见状不禁有些失望,不过知足常乐的心态让她很快便接受落差,毕竟也不是谁都能抽中免费的巡洋之旅。 踏上这艘游轮的最后一处台阶时,祁七纺陡然生出一种离开久居之地的不舍,蓦然回头,在脑海中印下港口这繁忙又普通的一瞬后,抬步登船。 第2章 登船惊梦 游轮内部的装修看着有些年头,头顶的水晶灯不再通透,脚下的地毯也带着洗涤不净的污渍,米色蓝碎花墙纸有些斑驳,服务大厅的的音响单曲循环着不知名的动听乐调,清晰度一般的大屏来回播放着美不胜收的海景,服务台上摆放的两尊人鱼雕像倒是被擦得锃亮。 坐在前台的两位工作人员,漂亮得堪比一线女星,她们衣装正式,端着微笑,熟练地为排队的乘客一一办理入住。 祁七纺在队尾站定,注意到乘客几乎都是年轻人,打扮得青春靓丽,前面还有个大学生模样的男生吐槽:“怎么这么破。” 他的女朋友摇了摇他的手臂,撒娇似地安慰:“忍忍嘛,谁让免费呢。” 还有个穿着性感的都市丽人在向身后的同事打听:“岚儿啊,团建怎么不见叶总来啊?” 蒋岚回答:“他复阳了,只能呆在家。” 都市丽人笑得真心实意:“没领导的团建,真的是不要太爽。” 一个带着黑框眼镜的女孩也很兴奋:“我刚实习一个月,就有三个月的带薪巡洋假期,咱们公司福利真的好!” 一个标准程序员打扮的青年男人感叹:“福利好啥啊,我跟着他干了三年,都没见咱公司那么大方过。” 都市丽人打趣道:“说不定是叶总鬼门关走一趟,良心发现了呢?哈哈哈……” 祁七纺听他们唠着,不自觉已到队首。 “您好,办理入住请出示您的身份证和船票。” 祁七纺依言递过,等待工作人员操作电脑的时间,注意到她们胸襟上都别着一条翘起的鱼尾,十分别致。 “您好,这是您的房卡、船票和身份证,请妥善保管,遗失后果自负噢。” 祁七纺拖着行李箱搭电梯抵达三层,走廊里铺了很厚的地毯,前方那对情侣与那四个职员也都在这一层找自己的房间。 祁七纺形单影只,循着墙上的指示左拐右绕,终于找到了307。 “滴”,房门打开,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一张大床,一个卫生间,一张桌子,一个衣柜,一个电视柜,一台电视,还有台小冰箱。 祁七纺没细看房间的摆设,就先新奇地跑到舷窗边,透过干净的玻璃看到一望无际的蓝灰色大海,原来船已经开了啊,这个方向都看不到陆地,她真的出海了欸…… 身后突然传来响动,惊得她一跳,回头看,原来只是随手放的袋子倒了,她也不再盯着船外的景色看,关上门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要在这儿呆三个月呢,她带了不少东西,换洗衣物、零食、常用药、电脑手机充电宝、Ploota救生衣……连防身用的伸缩棍她都带了,可谓是准备十足。 费一番功夫收拾完,祁七纺仰面躺在床上,打开游轮指南,看看餐厅在哪,嚯,这里居然有三个餐厅,第一个观光餐厅在顶楼八层,第二个浴阳餐厅在四层,第三个自助餐厅在一层。 顺便再看看找有什么可以玩的地方,这船上的娱乐设施还挺丰富,从四楼开始就是影厅、游戏厅、舞厅、演艺厅、棋牌室、水疗中心、室内室外两个大型恒温游泳池、酒吧、雪茄吧、商场、健身房、图书室、医务室等。 祁七纺美滋滋地想道,有时间都去享受一番,不枉此行。不过当务之急是填饱肚子。 自助餐走起! 各式各样的鱼虾贝让喜好吃海鲜的祁七纺吃到撑,此时懒洋洋地斜倚在座位上听着乐调,困意如同远处闲适的海浪一般,一波一波把她摇进了黑甜乡。 一间布满显示屏的实验室里来回走动着忙碌的研究员,其中一块屏幕上显示的不是别人,正是已经进入睡眠的祁七纺。 “M07已进入浅睡眠,是否启动匹配?”坐在显示屏前的研究员请求上级。 “启动。” 指令下达的一瞬间,放在祁七纺随身小包里的房卡释放出一种肉眼不可见的不明物质,这些微粒借由气流从小包开口出飘出,像病菌一样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她的呼吸腔道,再搭上供氧的顺风车,进入大脑,精准地落在脑垂体上,开始捕获信息激素。 不消片刻,这些覆盖信息激素的微粒以同样的方式抵达肺部,再顺由祁七纺鼻息带出,一名路过的侍应生胳膊一挥,利用相吸物质精准地将这些被呼出来的微粒收纳入盒,回到服务柜台的侍应生行云流水地打开一个抽屉,将收纳盒放进去。 收纳盒顺着金属管道从上往下滑,不过十秒,刚刚还在餐厅的收纳盒,就出现在了实验室。 “M07信息激素捕获成功,开始均分投放。”研究员边播报进度边敲击键盘,收纳盒被机械手操纵着在密闭透明盒中打开,微粒在气压的推挤下进入三根不同的管道,。 管道尽头所在的三个区域均不见阳光,偶有水声响起。 三分钟过去,水里依然毫无动静,所有的电波记录仪都无异常起伏。 研究员透过夜视监视器看到这一幕,十分失落:“匹配失败。” 另外一位外国面孔的研究员拍了拍他的肩安慰:“伊森,别灰心,这才第一个,一船的乘客呢,总有几个能匹配上。” 伊森重新振作精神:“你说的对。”说罢用笔在祁七纺的头像上打了个红叉,锁定祁七纺的监控转向了新的目标:“M12已进入浅睡眠,是否启动匹配?” 陷入梦境中的祁七纺对这一切毫无知觉,梦里的她似乎在一座岛上,岛中央有一个很大的深坑,里面的水很清澈,却叫人望不到底。 梦里暮色四合,光线微弱,但坑壁上确实亮晶晶的,仔细一看全是大颗珍珠和五颜六色的晶石,勾得她想去扣下来,可是水很深,她这只旱鸭子不敢下去。 瞅见一颗粉色珍珠镶嵌在离地面很近的坑壁上,心痒难耐的祁七纺果断走过去,小心翼翼地趴在地上,把藕白色的手臂伸进水里,够不到,她又朝前挪了挪身子,再度伸长手臂去够,指尖终于勉强摸到,好光滑好大的珍珠,要是扣下来她就发财了。 欣喜让人神智不清,再加上梦里人本身就没多少理智,祁七纺索性深吸一口气,探出大半个身子,左手撑在坑边,脑袋钻入水中,精准定位珍珠,右手开始边扣边摇,誓要把这大宝贝弄下来带走。 扣得正起劲,谁料左手手掌下松软的泥土直接下陷,身体重心陡然前倾,慌乱之际大脑还没做出决断,左手就往前伸试图找固体借力,可前方是水,这下她整个人都栽进坑里,溺水的恐慌让她拼命挣扎,想呼救却发不出声音。 脚,有什么东西在抓她的脚把她直直地往下拽,祁七纺扑腾得更厉害,想要蹬掉抓她脚的东西,然而一切的挣扎无济于事,缺氧让她几近晕厥,双眼发花发黑,然后有什么东西朝她越靠越近,直至脖子传来明晰的刺痛…… 祁七纺惊醒了,睁眼的一瞬,瞳孔放大,整个人捂着脖子大口喘着气,呼吸着奢侈的空气,餐厅的热闹逐渐抚慰了她紧绷的神经,她慢慢松懈下来,怎么做个梦还差点把自己憋死,一定是这地方空气不流通,她去甲板上透透气。 四层宽阔的甲板上有一个露天泳池,身材曼妙的年轻人在里面玩水上排球,很是热闹。 祁七纺一个人站在护栏边眺望海景,呼吸着咸湿的海风,有不少不怕人的海鸟停在护栏上等着人类投喂食物,不过她周围倒是一只鸟都没有,估计是她手上没吃的,那些鸟也不屑搭理她。 此前排队看到的那对情侣此时喂鸟喂得正开心,他们被一群鸟围着,看上去挺像童话故事里深受小动物喜爱的王子公主。 忽然大腿外侧被球砸中,祁七纺痛得一缩,一个身形高大的青年从泳池出来捡球轻描淡写地说了句:“失手。” 祁七纺哪怕很痛,也只摆了摆手,不想追究,一瘸一拐地走到离泳池有一段距离的沙滩椅上坐下揉腿。 没多久,身旁坐下一名年龄稍长的男性,纵然素不相识,他也十分友好:“需要我陪你去医务室吗?” 祁七纺面上摆出得体的微笑,停止轻揉伤处,状作无事:“不用了,谢谢您的好意。” 男性在被婉拒之后,并未放弃交谈:“你一个人来的吗?” 祁七纺独身出门在外,自然更加警惕:“没有,我和男朋友一起来的。”虚构一个对象能省去单身女人的很多麻烦,何乐不为? 男性的视线落在她的脖颈处,暧昧一笑:“我猜也是。” 还来不及细品这句话到底什么意思,排球又飞过来砸中了她的胳膊,有没有搞错,她都坐这么远了!祁七纺的怒气一下没收住,冷面皱眉扫了前来捡球的小姑娘一眼。 小姑娘抱着球无措在原地:“不……不是我扔的……” 坐在一旁的年长男性在旁边拱火:“小妹妹,你们是不是看她不顺眼啊?不然咋坐恁远都能砸过来。” 小姑娘不停地弯腰道歉:“对……对不起……” 祁七纺见状怒气也消得快,正欲开口说 ‘算了’,高大青年走过来,以为小妹遭到诘难,面色不虞地盯着她:“是我扔的,你为难她干什么?” 祁七纺都无语了:“啊?” 小姑娘连忙解释:“哥,她没……没为难我!” 祁七纺冷言回了一句:“听清楚了吗?” 高大青年还要说什么,却被妹妹拉拽着扯走了。 待高大青年一走,年长的男性又开始说话,语气轻佻:“现在的年轻人唷,真是目中无人……你男朋友不露面给你出气?他要不出面,我可以给你出气,怎样?” 祁七纺皮笑肉不笑地回应:“你刚大气都不敢出,我哪里能指望你出气?”说罢径自离开。 年长的男性被话噎了,狠盯着她离去的背影,露出满满恶意,明明是一个人来的,这么会儿功夫脖子上就多了个吻痕,明明是个□□,还在那装清纯,蒙谁呢。 “霄哥,还在盯她呢,”一个黄毛青年吸着冰饮,坐在旁边的沙滩椅上。 “还有别的目标吗?”卢霄带上墨镜,躺在椅子上,问情况。 “有倒是有,就是没你看上去的正,10点钟方向,穿黄色和粉色泳装那两个。” 卢霄喝了口加料的咖啡,在口腔里滚了一圈后下咽:“粉不行,配上了,弄黄的。” 黄毛青年笑得奸邪:“得嘞。” 第3章 人鱼线索 祁七纺离开甲板后,无所事事地在商场闲逛,商品品类丰富,价格高昂,一圈下来她什么都没买。 影厅的排片很一般,不怎么吸引她,为了消磨时间,她自然而然走到了阅览室。 阅览室的作品主打一个海洋特色,各种各样的海上奇闻诡事,无人岛、宝藏、海盗、人鱼……无奇不有。 祁七纺随手拿了一本名为《美人鱼与爱人》的书,作者佚名,前言寥寥数句,介绍这个故事是大名鼎鼎的安徒生《海的女儿》的同人文,还说道童话只是童话,这根本就不符合人鱼的性格,人鱼同大部分高智商生物一样,对认定的配偶有极强的占有欲,于是本着实事求是的原则,特此写下更真实的人鱼故事。 祁七纺被逗笑了,人鱼本来就是传说中的生物,这个作者说得煞有介事,倒像是亲眼见过一样,她得坐下来好好看这本书到底是怎么编的。 开头和原故事一样,漂亮的人鱼公主渴望能见到海外的世界,15岁生日那天她终于得偿所愿,恰巧救下了遭遇沉船事故的王子。 人鱼公主对英俊的王子一见钟情,可她深知人鱼殊途,于是趁王子昏迷之际,把他带到一个荒无人烟的岛屿。 祁七纺挑眉,人鱼也搞囚禁那套?这作者怕不是被古早言情腌入味了? 王子醒来后,发现自己流落荒岛,沮丧一阵后,开始艰难求生,不幸的人生总有幸运的事,王子在这座岛上找到了淡水溪流,海岛周边也总有鱼虾贝光临。 只是让他不安的是接连三日清晨醒来,他身边总放着一颗枣子大小的粉色珍珠。 这夜,他如往常一般想保持清醒,看看除了自己究竟还有谁在岛上,可困意来袭,他又沉沉睡去,只模模糊糊地记得自己听见了舒眠的歌声,再醒来时已是天亮,他的身边多了一颗粉色珍珠,沙滩上看不出任何来人的痕迹。 三个晚上了,王子知道对方不会伤害自己,可TA究竟想要什么?粉色珍珠又是什么意思?为了弄清真相,他汲取教训,用布条堵住耳朵,响起的歌声十分微弱,再也没法儿影响他。 小美人鱼不知道王子已经警觉,她照常捧着今天自己精挑细选的粉色珍珠,从海里游了上来,摆动鱼尾,一点一点地挪到心爱的人身边。 他是多么俊美啊,小美人鱼饱含情意地注视着他,多希望他能睁开眼睛看看自己,可她又担心他会因为自己的尾巴而感到害怕,所以她与往常一样,只打算默默守他到天明。 可今夜不一样,王子突然睁开了眼睛,眼里的忌惮深深地伤了她的心。 她不会人类的语言,听不懂王子说的话,她在他面前手足无措,像条呆头鱼。 王子从未见过人鱼,睁眼的一瞬,他看到了一张无比美貌的脸,可脸侧和额角的蓝色鳞片让人一眼就知道她是个怪物,那条巨大鱼尾更印证了他的想法。他的佩剑遗失在海里,无法与之抗衡,而且如果要离开这儿,眼前的这个怪物似乎是他唯一的依仗…… 祁七纺正要继续看,却发现已经翻到了最后一页,故事怎么戛然而止了?等等,最后一页空白页上有行小字:欲知后事如何,且于此船寻迹。 寻迹?她才不会为了本同人文像寻宝一样在船上找线索呢!她有那么闲吗? 日落时分,天边红霞如织锦云缎般铺陈,艳阳余晖恍若碎金,星星点点撒入观光餐厅,平添灿烂景致。 祁七纺一边在此漫不经心地用餐,一边看着天边绚丽风景琢磨,哪儿会有人鱼的线索呢? 仿佛与她心有灵犀似的,观光餐厅里的荧屏打起了免费人鱼表演的广告,晚上20:00四楼演艺厅,正好去看看。 “哇,这个餐厅好有氛围啊,我们就在这儿吃好不好?” 门口传来女孩的撒娇声吸引了一部分人的注意,祁七纺扭头看过去,原来是排队入住时遇到的那对情侣。 男生很喜欢女朋友这样娇嗲,揽她的肩都多了几分占有的力道:“你喜欢我们就在这儿吃吧。” 一位服务员端着笑脸走过去:“先生小姐,不好意思,我们现在没有多余的空位,可否接受等位呢?大约15分钟左右就可以了。” 男生不耐烦地抬起手指:“你催下那桌不行吗?她一个人都快吃完了。” 祁七纺反应过来他在指自己,也不与他起正面冲突,举手示意另一位服务员,拿起菜单:“我要加一份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男生见状,觉得自己被下了面子,隔着整个餐厅朝她吼:“你跟我作对是不是?” 祁七纺淡然地跟没听见一样。 餐厅经理很快便前来处理:“非常感谢你们选择我们餐厅,只是眼下实在是没空位,不如两位稍等片刻,等你们入座就餐完毕,我们附赠两张人鱼表演前排票,如何?” 女孩在旁边抱住他的腰继续撒娇:“我想看人鱼。” 男生的态度软和下来:“人鱼都是人假扮的。” “假的我也要看,好不好嘛。” 男生耐不住女朋友撒娇,败下阵来:“好好好,等会儿就等会儿。” 祁七纺表示这顿饭吃得噎得慌。 19:50祁七纺被拦在了演艺厅门口,原来这表演免费但不免票,票是随机发放给乘客的。 那对情侣掠过她走进演艺厅时,她清晰地听见男生发出 ‘嗤’声,仿佛他能进去看表演就高人一等似的。 没表演可看的她只能打道回房,反正也累了,早点收拾早点睡觉。 307门口的走廊空无一人,祁七纺出电梯之后走在长廊里觉得有点慎得慌,不自觉加快了脚步,想要快点回房,手也伸进斜挎包里找房卡,摸到卡后拿出来的瞬间,有什么东西也被带出了包。 祁七纺习惯性地低头去找掉落的东西,可看清楚的一瞬,全身如坠冰窖,整个人僵在原地,连走廊瓦数不高的昏黄灯光都应景地闪了两下。 走廊对面来人了,她木然地抬头去看,发现是白天泳池边那个年长男性,但她此时尚未从惊惧中回神,只迟钝地站在原地,仿佛思维与手脚一起,都被冻僵了。 年长男性捡起滚落在地毯上的粉色珍珠,放在眼前欣赏:“10毫米以上的粉色珍珠,瑕疵少,光泽高,真稀罕。” 男人的话语让祁七纺重新聚神:“你捡到的话就是你的。”说罢试图越过男人走到307。 男人非常自然地把价值不菲的粉色珍珠揣进口袋,也没打算放过祁七纺,他腿一跨,踩在墙上,拦住她的去路:“我组了个派对,想请你参加。” 祁七纺后退几步,与他拉开距离,比起虚无缥缈的怪异事件,眼前的男人给她带来的危险更大,一边说话转移他的注意力,一边把手放进挎包去找伸缩棍:“我今天逛了一天了,有点困,要不改天再说?”他要是敢往前,她就一棍子废了他。 男人看着女人紧张的样子,心里涌过一阵快感,他最喜欢看的就是脆弱无助的小家伙们如临大敌的模样,这让她们看上去非常的……可口:“这么紧张做什么,就是去唱唱歌,喝喝酒,聊个天,再交个朋友。” 祁七纺像一只猫,警惕地盯着对方:“我说我困了,不想去。” 男人继续调戏:“你要是困了,我们也不是不可以一起睡觉。” 祁七纺皱眉警告:“你再这样,我打电话喊安保了。” 男人十分大方:“打呀,我又没阻止你打。” 祁七纺说着真掏出手机拨号,可是两秒之后,男人的手机响铃了,在她震惊的表情中,他得意地拿起手机接通:“喂。” 祁七纺的手机传来一模一样的声音。 他真的太喜欢这个环节了,这种把小家伙的希望踩碎在脚底下的感觉,好爽,看着她这张脸,这幅表情,他一刻也忍不了了:“装到现在够了吧,好好跟我,我保你活过这三十天,平安下船。”说罢便试图伸手去抓她。 祁七纺一口气掏出伸缩棍甩长,然后朝着他的重点部位一棍子下去,男人痛得瞬间缩成一只虾,为了避免被他的同伙瓮中捉鳖,她机敏地朝着安全入口跑。 黄毛青年打来电话,男人蜷在地上,颤抖着手好不容易才点到接通:“霄哥,你还没搞定吗?我这边人都弄来了。” 男人痛得气若游丝:“救……救……” “霄哥,你说啥呢?霄哥?你出事了?我现在就来。” 男人因为剧烈疼痛昏死了过去,游离的意识被牵引着来到了一座岛,男人走着走着越发不安,直至看到一汪深潭,潭壁上嵌着珍珠与晶石,双腿发软得再也站立不住,牵梦人鱼,他被人鱼拉到梦里来了! 他侄子在船上搞人鱼研究搞了二十年,连人鱼基因融合,延长人类寿命、缓解衰老他都做到了,可唯独对牵梦人鱼的研究少得可怜,这类人鱼不知道为什么能造出影响现实的梦,更可怕的是,被拉进梦里的人基本上没有活下来的。 可是他为什么会被牵梦人鱼盯上?他侄子说牵梦人鱼拉人入梦要有媒介,他根本就没有……珍珠,他记起来了,那颗粉色珍珠,人鱼送粉色珍珠是求爱,那个女人被牵梦人鱼看上了? 潭水泛起涟漪,一个高大的身影浮上水面,男人想跑,但四周的藤蔓像是有自主意识一般把他死死缠住,他现在只能动动眼珠子和嘴:“别……别杀我,我不知道那女人是你的,我不知道……你放过我,我求求你放过我……啊!!!” 现实世界走廊里的灯光突然高频闪烁,强势入侵的波段造成信号干扰,致使监控画面断断续续,蜷缩在走廊地毯上的男人突然四肢扭曲、反向折叠,瞬间没了生息。 唯一目睹此景的黄毛青年吓得惊声尖叫,连滚带爬地离开此地。 第4章 暗流涌动 在船上安保队不可靠且报警电话无法接通的情况下,祁七纺只能朝人多的地方跑,四楼多是公共游乐场所,再加上演艺厅有人鱼表演,肯定会吸引不少乘客,于是她沿着安全通道往上跑了一层之后,推开沉重的防火门,绕过电梯间,到了厅外。 灯光突然像是接触不良似的持续闪烁,紧接着演艺厅传来震耳欲聋的闷响,“砰”、“砰”、“砰”,三声过后,玻璃破碎砸地的声音响起,人群发出锐利的尖叫与歇斯底里的哭喊,踩踏声紧随其后,演艺厅大门从内部被撞击得一震一震。 混乱就在一瞬间发生,祁七纺愣在原地,觉得好像去哪儿都不稳妥。 十来秒过后,灯光恢复正常,演艺厅大门被打开,没了阻隔,人们的哭泣、吼叫与呼救声更加清晰可闻,站在厅外的人纷纷伸长脑袋,如同好奇心旺盛的猫一样,想要窥见演艺厅发生了什么。 只见四个安保抬着一个同双开门冰箱差不多体积的黑箱子从里面出来,两三分钟后,医疗队带着担架前来救援,第一个被抬出的人竟是餐厅里找茬的那位男生,医务人员用纱布摁住男生的喉咙止血,身上溅了不少血的女孩跟在后面边跑边哭。 之后又有医务人员带着被踩伤或被玻璃溅到的乘客去往五层医务室。 熙熙攘攘之间,两位历经事故且毫发无伤的幸运儿肾上腺素飙升,忍不住大谈特谈,祁七纺这才从旁听了个大概。 花衬衫青年:“人鱼表演的演员突然疯了,不停撞玻璃,还居然真的撞破了,玻璃缸的水啊,鱼啊全冲出来了。” 马尾青年:“就是嘛,我全身都湿了,更离谱的是那演员直接朝那男的脖子抓了下去。” 花衬衫青年:“那男的估计跟我们一样,眼睛快被灯晃瞎了才没躲。” 马尾青年:“那演员手上还带着道具,那么长的爪子,一抓下去,那血飙的哟。” 花衬衫青年:“看着真吓人。” 马尾青年:“可不是嘛,还那么多受伤的,那有个倒霉蛋还被里面的鱼咬伤了屁股。” 花衬衫青年:“对对对,我也看到了,他走路就这样一瘸一拐的……笑死我了……” 马尾青年:“买杯奶茶压压惊嘛?” 花衬衫青年:“行,我也整一杯。” 人群渐渐稀疏,祁七纺走进一片狼藉的演艺厅,前方原本有一个供人鱼表演的鱼缸,此时只剩下参差不齐的玻璃碎齿,红色的地毯浸满了水,上面还有大大小小的鱼儿在扑腾。 惨白的灯光之下,第一排座位的地上有一个东西亮得扎眼,祁七纺好奇地走过去,弯腰拾起,是一片白色的鱼鳞,半个手掌大,什么样的鱼鳞片会这么大?草草环顾四周,祁七纺发现这里多是海鱼,很多都没长鳞片,仔细看鳞片,似乎还有些微流光溢彩,像是阳光下的贝壳。 清洁人员在门口喊道:“喂,你站那干什么呢?我们现在需要打扫,麻烦你离开。” 祁七纺下意识地握拳,藏住手里的鳞片,歉意地说:“不好意思,我这就走。” 出大厅后,祁七纺跟着人流返回三楼,现在走廊不止她一个,那个骚扰她的男人哪怕是安保人员,也不能直接堵她门口吧。 抱着这样的心态,祁七纺鼓起勇气朝307走去,距离越近,心也止不住地越紧张,在最后一个转弯前,深吸一口气,握紧挎包中的伸缩棍,她警惕背部贴墙,小心翼翼探头,他不在,整个人顿时放松,可一口气还没呼完,肩膀突然被拍,祁七纺被吓得连人都不看,条件反射似地掏出棍子反打,可惜被人抓住了小臂。 来人连忙解释:“祁小姐,您别误会,我是安保队队长李泳。” 祁七纺并未因此放松警惕,一言不发地盯着他,秀丽的眉头越皱越紧,这人身材健硕,一看就是练家子,身后还跟着几个穿制服的工作人员。 “我来是代表卢霄以及亚特兰大全体工作人员跟您道歉的,因为我监管不足,所以才让您有了不愉快的经历,这点我们深感抱歉。”李泳说着松开了手,并后退一步,深鞠一躬,诚意十足。 祁七纺并不买账:“你们以为道歉就能弥补了吗?而且既然是道歉,为何不见本人来?” 李泳直起身,态度诚恳,语气谦卑:“我们当然不会只是简单道歉,您现在住的是内舱房,我们可以为您免费升级成顶奢套房并配备私人管家。至于他为何没有亲自来,是因为他已经被移交给海警处理了,您无需再担心此类事件发生。” 祁七纺暂时把天上掉的大馅饼放在脑后:“你们能联系上海警?为什么我之前拨打一直无法接通。” 李泳解释:“海上电话信号不稳定,我们一般是通过船载终端联系海警的。请问您需要升级住房吗?” 走进所谓的顶奢套房,祁七纺才意识到自己之前住的舱房那叫一个逼仄,以前就一扇小小的窗,现在有一整面的落地玻璃,海上风景一览无余,更绝的是,这套房居然是两层,就跟loft公寓一样,但是比loft面积还要大,一楼是客厅,沙发茶几大荧幕一应俱全,客厅对侧是一个小厨房,走楼梯上二楼,就能看见卧室与卫生间,卫生间里居然是按摩浴缸,卧室的kingsize床,躺上去,舒服得像躺在云上,祁七纺看着精致的吊顶深深感叹一句:“C’est la vie!” 灯光明亮的实验室仍在忙碌,监测全体乘客并进行匹配筛选工作仍在继续,不少研究员都端起了咖啡。 一位带着黑框眼镜的研究员双眼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与疯狂,双手敏捷地在计算机上敲击了一连串字符后,屏幕上显现一行大字:“指令已确认,启动特级观测模式。” 旁观的爱德华悄悄移动转椅,凑近伊森,低声耳语:“你说老大发现牵梦人鱼线索时的反应,会不会有点太疯狂了?” 伊森摇头,反而觉得感同身受:“要是我,我只会更疯狂,你想想,老大一生都在研究人鱼,甚至能利用人鱼长寿的基因,制作出延长人类寿命、延缓衰老、强化人体的药剂。普通人鱼也就这一点有用,但牵梦人鱼不一样,他们能通过梦境影响现实,要是人类也能做到这一点……” 爱德华理解地点头,他们这群见不得光的研究员当初都是因为人鱼才走到一起,伊森说的这个新愿景看上去华美极了,他也心动不已:“不可限量!” 伊森对研究一直很有信心:“我们目前对牵梦人鱼了解很少,要是这次成功的话,说不定还能挖掘到他们其他的能力呢,我相信老大能带我们见到新的世界。” 爱德华侧头看着双眼紧盯屏幕的老大,仰头喝完咖啡,也投入紧张的工作之中。 深夜,两安保队员合力抬着一个黑色裹尸袋来到甲板边缘,放下之后,你一脚我一脚地把这个沉重的东西踢了下去,沉入茫茫大海时溅起的水花响声被游轮的轰鸣声完美覆盖。 水下二层某一房间不断发出痛呼声,黄毛青年被打得鼻青脸肿,颤抖地蜷在墙边:“队……队长,我错了,我不敢听卢霄的。” 李泳一脚狠踢上黄毛青年的肩膀:“船才开半天,你们就合计玩女人,幸好报警信号被自动拦截,要是把海警招过来,一起玩完儿吗?啊?” “我们想着出领海了……” “还顶嘴?!”李泳说着又是一脚狠踢。 “我错了!我错了!再也不敢了……泳哥,饶了我,饶了我吧……”黄毛青年抱住头痛哭流涕。 李泳淬了一声:“煞笔玩意儿,这次你在我手里还能落一命,要是让老大知道,你现在已经被丢进水池喂鱼了,你知道吗?” 黄毛青年识相地立马跪着朝李咏磕头:“谢泳哥,谢泳哥……” 李泳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沙发上,点了根烟:“滚滚滚!别碍眼!” 黄毛青年得蒙大赦,忙不迭一瘸一拐地离开这个地方。 房门关上之后没多久又被打开了,李泳暴躁地抬眼看去。 站在门口的艳丽女人顶着李泳不耐烦的目光,扭着身子,不慌不忙地踩着高跟鞋,坐到李泳身边,涂着鲜红指甲的手抢过他夹在指尖的烟,放入嘴中吸了一口,饱满的红唇凑到他线条利落的侧脸旁,缓缓吐出烟圈,媚眼如丝:“好不容易熬了三年成为安保队长,差点因为一个管不住下面的蠢货丢了位置,你说,这事儿我要不要报告给老板呢?” 李泳侧首垂眼望她,嘲笑道:“文娆,咱俩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要是这次还找不到,咱俩都得完,别以为你爬过老板的床就能留条命,他要是真舍得,能把你派过来跟我吗?” 文娆被戳中痛处,霎时冷了脸:“指纹和虹膜信息弄到了,什么时候行动?”说着扔给他一个盒子。 李泳将盒子揣进兜里:“小偷偷东西,当然是趁主人不在家的时候偷。” 文娆不解:“这是在船上,他们不可能离开。” 李泳:“你就做好撤退准备,别的事都不用管。”说罢男人起身离开。 女主下一章又要睡觉啦,睡觉就会做梦,梦里什么都有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暗流涌动 第5章 海的女儿(限定版) 金色细沙与白色浪沫勾出一道弯弯曲曲的海湾线,浪一波接一波翻涌上岸,力势渐衰,像舌一般轻轻舔舐昏睡之人的脚心。 湛蓝的天空下,祁七纺看着一望无际的绝美海景,听着哗啦的潮涌,忍不住抬脚想踩水玩儿,结果刚一动,整个人就摔趴了,像是双腿双脚被裹在保鲜膜里,无法挪步。 趴在地上仰身回头一看,自己竟长了条尾巴,腰部以下全是浅金色的鱼身,层层鳞片在阳光下反射出彩色流光,这就是五彩斑斓的金? 薄如蝉翼的浅透鱼鳍似流波美轮美奂,又似少女舞动时飞扬的轻纱裙摆。 不对,重点不是这些,重点是她怎么成了一条金鱼?还有她旁边怎么还躺着个男人? 祁七纺利用肘关节撑地,向前微挪,仰起上半身凑到男人脸旁细瞧。 他是个俊美的青年,五官立挺,一头黑发湿哒哒的垂在脑后,披着黑色披风,穿着黑金色宫廷制服,胸口别着一个金色的雄狮徽章。 伸手去探他是否还有鼻息,却意外发现自己的指缝也多了层薄薄的肉膜。 为什么我会变成鱼?一旦陷入思考,祁七纺就变得很钝,像座雕像一般一动不动,但好在没多久,青年睁开了眼睛,一双纯黑的瞳仁目不转睛的盯着眼前的她,贪婪、喜悦、渴求的情绪如野草般疯长,它们糅杂在一起,让他看上去像一只对猎物垂涎三尺的可怖野兽。 青年声音因为溺水带了些沙哑:“是你救我的吗?” 在她抬头看过来之前,青年眨了下眼睛,不着痕迹地将种种热烈的情绪掩藏在这幅虚弱的外表之下。 祁七纺实诚地表示:“我……我不知道。”还有,为什么她觉得此情此景有点熟悉? “我乘坐的船发生了海难,一定是你救的我。”青年说着突然抓住她的双手把她吓了一跳,让她的尾鳍不自觉蜷起。 祁七纺这下确定为什么她觉得熟悉了,虽然王子不知为何提前醒来,自己还多了条尾巴。但这剧情明显是《海的女儿》,这个故事只告诉了她一个道理:靠近王子,会变得不幸。 祁七纺冷不丁挣开他的手,卯足劲要往海里钻,不会用尾巴走路的她歪来扭去,活像一只上了岸的泥鳅。 哪怕人鱼再漂亮,王子见了此景,也受到了不小的震撼,不过无论如何,英俊的王子不舍救命恩人就此离去,一个起身将她扑倒在沙滩上,用身体阻止她朝海里挪:“你救了我,我该报答你才是。” 走这几步路把祁七纺累得气喘吁吁,眼下又被他压制得死死的,只剩一条漂亮的大尾巴在沙滩上一拍一拍,做着最后的努力:“有你这么对救命恩人的吗?起开!” 青年罩在她的上方,依旧不敢松懈:“你不去海里,我就松手。” 一人一鱼僵持之际,有脚步声从公园里传来,祁七纺正要扭头去看,眼前突然一黑,有块布落了下来,原来是王子解开自己的披风盖住了她的上半身。 什么意思?她的人身丢脸到见不了人吗?气愤让祁七纺的鱼尾在沙滩上使劲儿拍,存在感十足。 “天啊!这是发生了什么吗?你都湿透了!”是少女悦耳动听的声音。 青年一边回答,一边大手摸向鱼尾,最后停留在尾鳍处轻轻摩挲,闹腾的大鱼瞬间安静:“我不幸遭遇海难,眼下身无分文,只剩下这个纯金做的徽章,可否麻烦你替我寻一个带水池的住处,我需要暂住一段时间。” 少女言语羞怯:“您是需要养这条大鱼吗?” 青年回答得坦荡:“正是,她比宝藏还要珍贵,我想带上她。” 少女看见披风没遮住的鱼尾,发出赞叹:“它的尾巴真漂亮啊,这么珍贵的鱼是要好好养着,神庙里有一汪清池,我是那儿的学生,您可以跟我来。” 青年轻松地把毫无动静的大鱼从地上捞起来扛在肩上,跟着少女穿过公园与森林,朝神庙走去。 “灯灯灯灯……”音乐声响起,祁七纺挣扎着睁开睡眼,尚且沉浸在梦中的大脑努力辨认现实,掀开被子,是腿,她松了口气,一定是昨天白天接收到的有关人鱼的信息太多了,她才会日有所见,夜有所梦。 居然梦到自己变成人鱼,祁七纺觉得十分离谱搞笑,梦果然是不讲逻辑的,不过她依稀记得梦里她的尾巴还是蛮好看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人鱼的尾巴那么敏感,被人摸的感觉也太难以启齿了…… 在祁七纺感性思考梦境的时候,实验室已经拿到了收集的入梦观测数据,带黑框眼镜的研究员盯着一红一蓝的两条波段十分兴奋,蓝色是人类发出的脑电波,红色则是牵引梦境的人鱼的产物,它们的起伏频率与高低近似同步,密不可分得如同叠合的海浪。 伊森因为□□过敏,无法摄入咖啡,纯靠意志力支撑了一夜,纵然疲惫,但这个数据于他无疑是一管兴奋剂。 熬了一夜的爱德华手捧咖啡,站在旁边盯着画面里的女人疑惑:“她看上去也不算特别,为什么会盯上她呢?” 伊森点拨:“你不能用人类的视角去看。” 爱德华反驳的有理有据:“可是她对那些普通人鱼也没吸引力啊,你亲手给她做的匹配实验不是也失败了吗?” 伊森却觉得不能这么草率地下定论:“普通人鱼像动物一样依据信息激素选择配偶,牵梦人鱼是否一样,我们还不清楚,目前明确的研究结论是入梦必须要有媒介,所以他俩的媒介是什么?还有媒介一定是物质吗?” 爱德华摇头。 戴黑框眼镜的研究员把缘由放在一旁:“关键是要找到那条人鱼在哪,这样研究才能有突破。”话毕,扫了一眼信号追踪技术专员卢平的位置:“一晚上了,还没追踪到?” 卢平气馁地摇头:“信号的源头就像隐身了一样,无论朝哪个方向去追踪,总会消失。” 戴黑框眼镜的研究员追问:“哪个方向消失得最晚?” 卢平敲击屏幕,调取记录,投放至黑框研究员的其中分屏上:“每个时刻的都不一样,有时东北,有时西南,有时正西……总之杂乱无章,找不到任何规律。” 戴黑框眼镜的研究员快速审视了一下图片,的确如他所言,无律无序,那只能去梦里找答案了:“爱德华,今晚给她接入人工智能解码系统,转译脑电波。” 爱德华的研究方向就是脑机接口:“是,老大。” 戴黑框眼镜的研究员拿起对讲机:“Captain,距离贝加岛还多少海里?” 船长:“晖戈先生,256海里,考虑到航速、风力、水流、海况等因素,我们大约需要7-8小时抵达第一站。” 晖戈了解之后扭头对伊森发话:“杰西昨天没办好昨天的表演,以后他的工作你来接手。” 伊森原本只负责普通人鱼基因项目的匹配,现在突然升职成Leader,整个人都笑得灿烂:“是!老大!” 晖戈说完后便离开,实验室紧张的节奏终于有了和缓的时刻。 爱德华看着欣喜若狂的好友,忍不住凑到他耳边低语:“你知道杰西现在在哪吗?” 伊森作出合理猜测:“在海里喂鱼了?”那条普通人鱼昨晚突然进入发情期,负责演艺厅表演的杰西没及时发现,或者发现了也没在意,没想到人鱼在看到自己中意的女孩与别的男人亲近时会发狂得这么厉害,本来这些人鱼体内都被植入了电击芯片,闹不出大事,但这又恰好撞上了昨晚牵梦人鱼杀死卢霄的时间节点,彼时整个游轮的电流都不稳定,电击芯片时断时续,普通人鱼被激怒得更厉害,这才有了昨晚的意外。 这一意外直接导致紧跟在匹配阶段之后的接触阶段中止,乘客肯定不会再买人鱼表演的账,如果要想让匹配上的乘客和人鱼建立接触就不得不采取其他手段,这无疑会把动静闹大,加大风险。 爱德华假模假样地同情:“的确是喂鱼,就是被那条发情的畜生折磨得不成人样儿了,欸,对了,你说卢平怎么一点儿反应都没有?他亲叔卢霄死得那么惨,那关节折得跟恐怖片里受害者似的。” 伊森闻言用余光扫了一下没有表现出丝毫伤心的卢平:“我和他不熟,你也别八卦了,快忙手里的事吧,离船靠岸没多久了。” 爱德华叹了口气,额前的金发耷拉下来,难啊。 第6章 溺海 绚丽的晚霞渐渐被昏紫的夜色舔舐吞纳,海浪一波接一波地打向海岛的崖壁,哗啦啦的声响将海蚀洞里昏睡过去的女人吵醒了。 迷药残留的效果让祁七纺依旧昏沉,涣散的瞳孔用力眨了好几下眼后才重新聚焦,四周是凹凸不平的石壁,前方是洞口,洞口对面也是堵石壁,但横亘其间的是打出翻涌的海浪,微弱的光线叫她看不清这下面的水究竟有多深。 时间倒回一两个小时前,游轮抵达航线的第一个站点——贝加岛,这座岛位于太平洋西北方,面积有120平方公里,属于无主权岛屿,岛民善水,一部分以捕鱼采集手工为生,另一部分以经营旅游产业为生,岛上不仅有各种新鲜低价的海鲜,还有多种由海洋生物制成的特色工艺品,以及珍贵的海洋宝藏,如珊瑚、珍珠、水晶等。 在顶奢套房待了大半天的祁七纺自然收拾好东西,与其他船客一起下船。 岛民待客非常热情,会说汉语,就是口音蹩脚,游客得仔细听才能听清,或许是因为紫外线强,他们都戴着斗笠,穿着长袖长裤。 与其他船客想亲身体验所谓的海岛风情不同,祁七纺下船抱着不一样的目的——她想找船回国。 导火索是她发现自己昨晚捡的鱼鳞变色了,明明记得是白的,没想到今天却变成了黑色,而且这片黑色鱼鳞比那片白色要大,光泽度更高,放在阳光底下,黑得流光溢彩。 从小到大她就没听过鱼鳞放一晚还能变色变大的。 再联想到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系列怪事,哪怕这巡洋之旅是免费的,她都不想白嫖了,只想快点回家。 于是乎,在其他船客忙着砍价买东西吃大餐赏美景的时候,她去打听哪儿有出岛回湘州的船了,好不容易才问到一艘渔船,谁知那船长一张嘴就是二十万美刀。 算了,烂命一条,凉了就凉了。 祁七纺愤然转身,还没走出街角,就被一帕子给捂晕了。 再醒来,就是在海蚀洞里了。 她随身携带的包没了,里面不仅有她的全身家当,还有能保命的Ploota救生衣…… 随着天色越来越晚,海水越涨越高,离洞口越来越近,再这样下去,她只怕会被淹死在这里。 谋财就算了,怎么还害命呢? 祁七纺小心翼翼地弯腰站起,一点点挪到洞口,往外去看,左侧是一个黑黢黢的海道洞深处,右侧是一望无际的大海,太阳藏在碧波之下,只剩晕染在海天线上的暗淡余晖。 唯一的好消息是她所在的这个海蚀洞外壁高处凹凸不平,似乎可以攀爬。 短短一会儿功夫,海水已经灌进洞口,打湿她的脚踝,涨得太快了。 她不会游泳,但学过地理,看洞穴石壁的样子就知道海水一定会涨到把这个洞口灌满,届时她就是想逃也没法逃了。 无所依靠的祁七纺谨小慎微地转身,擦了擦双手,让它们尽量干燥,然后右手紧紧抓着穴壁侧边,深呼吸一口气,一点点往外探身,直到左手在外壁上方摸到凸起的石块,接着是左脚伸出洞穴,试探性地寻找一块可以供她落脚的地方,这个过程似乎很漫长,水已经淹没了半个小腿。 脚尖终于踩到一个凹口,蹬了几下确认牢固后,她再度深呼吸,甫一用力,身体的大半部分离开洞穴,右脚从洞穴边缘抬起,往上寻找新的点位。 汹涌的海浪每每进洞出洞时,她不敢有丝毫动作,生怕被浪拍下去,与此同时,海水上涨的速度从未停歇,因此不一会儿,水已经到她大腿。 下一波海浪兜头砸过来的时候,她差点手滑掉下去,海水让她双眼刺痛,可是她也腾不出手用手擦眼,只能紧闭眼睛,像个盲人一样抓紧时间往上摸索,这是什么东西滑滑凉凉软软的,不像是石头。 忍住刺痛睁眼,却看见左手手掌下竟是一条蛇,哪怕她飞快地抽回手,也比不过以迅捷出名的蝮蛇,它眨眼间便卷住入侵者的手腕,咧嘴露出尖牙。 怕蛇怕到看图片就心理不适的祁七纺顿时大脑一片空白,条件反射地想用另一只手把它拽掉,完全忘了自己的处境。 身体往下坠落,海风海浪声奔腾着涌向她的大脑,仿佛她还没坠海就已经被恐惧溺死了。 腾跃的海浪似是一双大手,明明想要托起那具惊慌失措的躯体,却又在触碰到她的一瞬间不舍与她分开,只想把这个拥抱加深,加深,再加深,让她沉入这一片汪洋,此后再不分离…… 祁七纺不会游泳,虽然理智知道放松就可以让自己浮在水面上,可是一条蛇在咬她,还有无法呼吸的痛苦让她本能地挣扎,很快她就耗尽力气,大脑模糊又涣散地任由自己滑向死亡的边缘…… 越往下沉,越发安静…… 恍惚间,她好像听到一声乐调,那么空灵,是天使在唤她吗?她要到天国了吗? 一道海流疾速涌来,裹挟住意识逐渐消散的女人往上浮,缠绕在她手腕的蝮蛇被莫名的力量绞碎,新鲜的蛇肉碎渣吸引了不少在附近游弋的鱼群。 猛然响起的爆炸声让躺在平滑巨石上的女人睁开迷蒙的双眼,恍惚间似是瞧见天都烧成了红色,近前是一团黑色,左手虎口仿佛被含进柔软滑腻的口腔,不待她感知更多,整个人又陷入昏迷。 …… 游轮五层医务室内的一间病房,明亮的白炽灯将病床上的女人照得如脂似玉,净如白瓷,独缺些血色。 负责监察的医师注意到仪器上的数据变得活跃起来后,拿起手头的对讲机向上级报告,“晖戈先生,人快醒了。” 贝加岛实验基地内,身着制服,手持枪械的警备队长拿起对讲机,恭敬地递到老板面前。 晖戈踩在渔船船长脸上的脚狠狠碾了一下,朝对讲机说:“知道了。” 满头是血的渔船船长趴在地上求饶:“晖戈先生,我把钱都给您,求您放我一条生路,啊啊啊!” 晖戈垂眸仿佛在看一具死尸。 渔船船长还在解释:“我就是一时糊涂……” 晖戈失去所有耐心,下了死命令:“扔下去喂鱼。” 密闭空间内,深潭水面却不时泛起波纹,仿佛里面藏着未知的杀机。 船长被人从地上架起,越靠近深潭越恐惧,禁不住浑身发抖,终于没能保守秘密:“有个人让我绑她,他说事成之后可以让我女儿离开贝加岛,过正常人的生活。” 晖戈追问:“是谁?” 要把他扔进深潭的人闻言暂时止住了动作,而船长的脸已经停留在了深潭上方,他双手被反剪,双眼死死地盯着潭水,生怕里面的怪物会跃出来:“是个男的,他带着面具,还用了变声器,我知道的就这些了,晖戈先生,求您饶我一命,我女儿才八岁……咕噜咕噜……啊……啊……咕噜咕噜……救命……救……” 一切归于寂静,深潭表面漾着一层殷红的血水。 晖戈随身携带的通讯工具来信息了,看了一眼后,一边走出环境模拟实验室,一边指挥警备队长:“你抽调一个身手好的去跟她。” 警备队长紧跟在后回应:“是。” 第7章 冰山一角 甫一睁眼,祁七纺就受到美颜暴击,她的病床旁为什么站着一个西装帅哥?还在做梦?闭上双眼,再睁开,他还在……仔细看,这个帅哥有点眼熟,她好像在哪见过,可刻意去想,却是怎么都想不起来…… 骨相绝佳,五官立挺,帅到这个程度,也不可能是张大众脸啊……她是在哪儿见过呢? 帅哥见她醒来,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容俯身凑近:“您醒了。” 哪怕对方颜值优越,祁七纺也条件反射地往远离他的方向躲,警惕地问:“你是?” 帅哥看见她的回避,眼里顿时略显失落,但这份情绪很快被他藏起来,身体略微后撤,削弱自己给她带来的强势感:“我是您的私人管家,您可以叫我方零。” 祁七纺脑子还是没跟上:“私人管家?” 方零耐心地解释:“对,顶奢套房配备的私人管家,此前因为内部结构调整,所以我没能及时到位,您陷入意外后,我方没能及时施救,对此我们深表歉意。” 祁七纺这才想起来自己差点没命,连忙去看自己被蛇咬过的左手,发现左手全被包进了纱布,看着像一个大包子,这么严重吗? 方零察言观色的本事一流:“您放心,蛇毒已经解了,包成这样是避免伤口进水感染。您有什么需求都可以跟我说,我都会尽力完成。” 祁七纺生怕他的服务要钱:“你是免费的吗?不是,我的意思是你的服务是免费的吗?” 方零微微一笑:“我是您的私人管家,当然全部免费。” 祁七纺点头:“噢。” 方零说着拿出一个女士米色斜挎包:“绑架您的嫌疑人已经落网,这些是为您追回的私人物品,是否需要我为您请点?看看是否有遗漏。” 祁七纺一只手像个包子,一只手在打点滴,只能让他帮忙。 视线追随着他的手,祁七纺的思绪渐渐游离,这人不光脸生得好看,手也长得好看,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瘦削却不纤细,指甲修得圆整干净,显得很乖很温柔的样子,但皮肤下走势明显的青筋脉络却给这双手添了几分让人心跳加速的力量美。 “祁小姐?祁小姐?”方零柔和的声音一遍遍响起。 回过神来的祁七纺简直为自己感到羞愧,怎么看双手会把自己看出神:“啊?噢,没漏的,都在这儿。” “好的,”看见她因自己而出神,方零的心情轻快到一瞬间忘了压抑本体,脸侧一片细小的鱼鳞不安分地显露出来,不着痕迹地抬手覆上鱼鳞,眨眼间平滑的肌肤取而代之,还好她低着头没看见,可不能吓到她。 吊瓶的水快流尽时,方零按铃喊护士过来拔针,然后贴心地为她按着棉花球。 双手相贴,祁七纺的心跳得跟草原里自我放飞的小鹿一样乱,他的体温有点低,凉凉的,很舒服,不对,她在想什么!意识到自己脑子不对劲之后,试图通过联想相关事物纠正自己的胡思乱想,冰淇淋的温度更低,冰冰的,吃起来还甜…… 方零将她的包斜挎在肩后,看着低头不语的祁七纺,微微倾身:“能走吗?不能走的话,我可以背您回……” “能走!”祁七纺不敢再与他有更近的距离,连忙抽手下床,只是没想到蛇毒清了之后,四肢还是那么绵软无力,整个人兀地往下栽,幸好床边站了个人捞住了她。 方零把她扶稳:“祁小姐,蛇毒给您身体带来的影响至少要两周才能消失,您不用逞强。” 祁七纺灵光乍现:“能申请轮椅吗?” 方零怔了一下,似是没想到还有这一招:“可以,麻烦您稍作等候。” 等了不一会儿,方零便推了个轮椅过来,放在门口。 祁七纺以为是门太窄,轮椅进不来,只能由他把自己从病床上横抱下来,明明他的大手温凉,却在短短五六步内,把她的心率烫到了新高度。 轮椅经过一间病房时,里面传来的“丁铃哐当”的声音吸引了她的注意,一个脖子上缠着纱布的男生靠坐在病床上,一边发疯地砸着手边能够到的所有东西,一边连续不断地发出喑哑的嗓音,歇斯底里地,不晓得他要表达什么。 他是那对感情很好的情侣里的男生,他的女友呢? 门内的景象很快路过,一瞬间的好奇心也随之熄灭,她本来就不是多管闲事的人。 方零把她放在一楼沙发上后,让她稍等片刻后,就再度出门为她备餐。 祁七纺感慨难怪有钱人都要雇个管家,这种伺候谁不喜欢? 天微微亮,一道橙金色的日辉随着荡漾的海浪来回摇曳,万物苏醒时分,贝加岛还在沉睡,昨日傍晚的热闹景象不再,远远看过去,这座岛竟显得有几分空旷寂寥。 门咔哒一声开了,祁七纺收回眺望窗外海景的视线,看着方零将餐车推到餐桌旁,兢兢业业地布菜。 祁七纺本来想扶着家具一点一点挪过去,可是脚刚沾地,就腿软地摔了个屁股蹲儿,方零来不及放下手中的餐具就冲过来把她扶起。 自知给别人的工作添了麻烦的祁七纺很是内疚:“对不起,啊!脚踝,扭到了……” 方零放下手里的餐具,取了几个方枕叠高,再将她的脚放上去:“您先不要动,我去取冰袋。” 用毛巾裹住冰袋后放在她的伤处冰敷,方零又将餐桌上的食物挪到茶几上,甚至端了碗粥,半蹲在地毯上,要亲手喂她。 祁七纺心里更加过意不去,伸出右手就去拿他手里的勺:“我可以自己喝的。” 方零躲过了她伸来的手:“祁小姐,照顾您是我应该做的,还请您不要再让我为难了,好吗?” 见他都这样说了,祁七纺只能像个婴孩一样被投喂,有时粥会残留在嘴角,他还会细心地替她擦净,再喂下一口,完全有任何不耐烦的样子。 一碗青菜瘦肉粥喝得祁七纺的心乱七八糟,粥刚喝完,他又端来一小碗冰淇淋,一小勺一小勺地喂她。 如果说刚开始她还有些不适应,现在她已经毫无芥蒂,非常习惯地张嘴等着盛着奶油香芋冰淇淋的小勺塞进嘴里了。 吃饱喝足后她突然想到自己落海后还没洗头洗澡换衣,这管家再周到也是个男性,她能申请换个女管家过来吗? 收拾茶几的方零动作一顿,蓦地加快了工作速度,很快茶几便恢复了之前的整洁干净,接着他便直接去了二楼。 祁七纺不晓得他在忙什么,但听到了浴室放水的声音,一通忙碌之后,他下来了,头发和衣服有被打湿的痕迹。 “水放好了,我抱您上去,”方零边说边将人打横抱起。 “欸欸欸……”祁七纺身体动不了,只能口头表达抗议。 方零抱着她登上楼梯:“您不想洗澡吗?” “想,但……” 方零解释:“您不用紧张,我只是抱您上去,我的……女同事待会儿会过来。” 祁七纺这才松了口气。 方零将人放在卧室里的编织椅上坐着,然后便出去了。 祁七纺刚等两分钟,就有人开门上楼,应该是他的女同事吧,等等,这身高……这五官……怎么和他那么像,除了头发变长变卷,没有喉结,她和方零简直一模一样。 祁七纺狐疑地盯着对方:“你不会戴了个假发来糊弄我吧?” “怎么会?”对方被她逗笑,一开口便是御姐音。 “可是你和他长得好像。” “我是方七,和他是龙凤胎。”见她仍有疑虑,方七索性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碾,手下是绵软的触感。 “这下信了吧?” 祁七纺这才卸下戒备。 方七走到她的衣柜旁:“您想穿哪套?” “居家的都行。” 方七的目光落在一件叠放整齐的浅绿色棉质吊带睡衣上,伸手拿出来放在鼻尖,和她一样软和,真好闻。 “内衣放在左边的抽屉里。” 方七的心蹦得飞快,拉开抽屉的手都有些颤抖,仿佛在打开一个稀世宝箱…… 祁七纺半天没听到声响:“找到了吗?” “找……找到了,”方七慌张回应,连忙随手拿了两件,“您看这几件可以吗?” 祁七纺侧头去看:“可以,麻烦你帮忙脱衣了,要是袖子取不下来,就用剪刀剪吧。” 方七闻言关上抽屉和柜门,发现手背的细鳞冒出来了,冷静深呼吸,冷静……呼……细鳞渐渐消失:“好……”糟了,忘了提音调,连忙补救:“好的。” 从浴缸升腾而起氤氲热气在镜面上镀了一层薄雾,舒缓的乐调,头部被按摩带来的惬意,让浴缸里的女人呼吸渐渐匀长,全然不觉身旁为她洗头的人已经变了模样。 浴室里的非人生物两侧面颊覆着黑色的细鳞,拥有耳鳍与手蹼,裸露的上半身躯体精干,肌肉线条优越,黑鳞从腰际往下像盔甲一样包裹整条鱼身,鱼身两侧是流波形的对鳍,鱼尾像是曳地的华丽黑色裙??一样占据了浴室大半地面。 人鱼暗绿色圆瞳盯着她安眠的脸庞,一点点附身凑近,像是捕猎者吸嗅猎物般,带有与生俱来的压迫感,他的好奇心也十分旺盛,细细地观察着她的每一个部分,巡视一圈后,伸出带有细小软骨刺的红舌在她的面颊上来回舔了几下,似是表达他热切的喜欢。 贝加岛实验基地某实验室内。 三个大型透明实验舱置于地面,为了满足实验对象的存活需求,舱内水位近2米高。 实验舱对侧置放着一个封闭的透明立方体,只是里面没有水,地上躺着一些尚在昏迷状态中的年轻人类,不过随着迷药效果转弱,他们有的已经睁开眼,惊恐不安地打量着周遭陌生的环境。 伊森居高临下地看着人类渐渐转醒,信息素释放重新活跃,拿起对讲机指挥助手:“重启接触阶段实验,M10对标03。” 话音刚落,立方体顶端就垂下来一根机械爪,它在助手的操纵下成功抓起目标,平稳上升。 整个过程就像是游乐场的抓娃娃机,唯独不一样的是机械爪十分牢固。 被命名为M10的是一个戴黑框眼镜的女孩,被抓到的时候,她刚刚苏醒,压根没有反抗的力气,只能用求救的目光看向他人,在发现同事姜姝也被抓来后,开始虚弱地张嘴唤她:“姝姐,救我!姝姐!” 打扮时尚的都市丽人也是刚刚苏醒,听见公司的实习生关雅向她求救,连忙踉跄着起身,伸手去抓她,却只抓了个空,眼睁睁地看着她被运向第一个实验舱,愤怒让肾上腺素飙升,冲淡了迷药的残余药效:“小雅!小雅!这是什么地方?放我们出去!” 立方体内所有的人都清醒了过来,头顶的灯光让他们清楚地看见房间里摆着的三个实验水舱,里面的东西让大部分人脸色发白。 有人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把我们抓过来是看人鱼表演的吗?” 但很快所有人都知道这个想法有多天真了。 关雅被机械爪扔进了序号为03的实验舱,她庆幸自己学过游泳,刚一落水,她就往上浮,可是舱里的人鱼抓住她的脚把她往下拽。 挣扎产生的大量气泡让围观者看不清水舱内的情景,然而气泡很快消散,因为关雅完全脱力,大家看到她的黑框眼镜落在舱底,人也一动不动地漂浮在水舱里,就在此时,人鱼张开了嘴,所有人的鸡皮疙瘩瞬间炸起,因为那根本不是人类有的平齿,它们像鲨鱼牙一般密集尖利,上下两排,这是海洋捕猎者才会有的牙齿。 人鱼在关雅的脖颈上咬了一大口,撕下皮肉,颈动脉破损,涌出的大量鲜血让干净澄澈的水染上血色。 伊森作出进一步指挥:“接触失败,打捞M10,除味换水,下一个M12对标02。” “放我们出去!你们这是非法实验!我要报警!” “救命啊!” 立方体内混乱一片,混合着哀嚎尖叫嘶吼,绝望像是空气一样把他们无形地包裹着,可是这些都干扰不了实验分毫。 与之相对的是面无表情的研究员,他们就像是一台台仪器,标准化地走着实验流程,不会因为他们而产生半点怜悯,伊森也不例外。 在晖戈老大的带领下,人鱼实验从开始至今已有二十余年,他们一共捕获近10条纯种人鱼,和人类有黄白黑人种一样,人鱼也可以按鱼尾颜色分为不同种族,不过他们捕获的绝大多是最普通的白尾人鱼,这类人鱼智力偏低,不具备任何特殊能力,哪怕是这样它们也具有非常大的利用价值,白尾人鱼的端粒是人类的三倍长,提取它们的基因制作延寿药剂足以带来高额利润。 哪怕世界上只有一小部分的人知道延寿药剂,那也能带来广阔的市场,频繁提取基因大幅缩短了白尾人鱼的寿命,人鱼捕获难度本身就大,为此他们不得不对人鱼进行“养殖”,纯人鱼的生长周期长,难以满足持续增长的市场需求,但人类生长周期相对较短,所以他们选用了人类与人鱼结合的繁衍方式。 人与人鱼基因同源性高,打破生殖隔离并非难事,哪怕是同性的人和人鱼,他们都能够通过技术手段让实验对象产出后代,这些混合种的基因端粒虽然没有纯人鱼的长,但也有人类的2倍长,同样具有延寿之用。 这些混合种纯粹就是耗材,出生没多久,就会被注射成长药剂,就像是家畜家禽一样,批量生产,批量消耗,直到死亡。 不过比较麻烦的一点是他们得给人鱼和人类配对,实验证明信息素匹配度高,混合种的质量也就更好,端粒更长,能制作的延寿药剂越多。 历时三个小时的接触实验结束,成功24例,失败15例,伊森汇总数据后,撰写实验报告,发给老大,长吁一口气,伸了个懒腰,终于能睡觉了。 第8章 鱼水之欢 旭日东升,人声渐沸,但顶奢套房仍旧一片静谧,窗帘把试图钻进房间的阳光挡得严严实实,好让它不去做碍事的搅扰者。 安装在隐秘处的特级检测仪器正在人为操纵下敬业地采集并记录生物电信号,传递给人工智能解码系统转译。 除开正在忙人鱼基因项目的研究员,剩余的人都聚在研究监控中心大屏幕前,试图解读这场由牵梦人鱼编织的梦境。 恍惚之间,祁七纺感觉自己泡在一汪泉池中,浮上水面,周围是绿茵林地,头顶是朦胧夜色,反身入水,摆动鱼尾下潜,水中漂浮着微亮的光珠,它们如同路灯一样,连绵成线,指向深处。 祁七纺喜欢发光的东西,也喜欢圆形的东西,所以她一路游,一路捡,抵达泉池末端,通过空洞,游入海洋。 海底石墙林立,恍若迷宫,她只顾跟着光珠走,走去哪儿也不甚在意,捡到后面,双手已经捧满了,她就用嘴含住,面颊塞得像个囤货的松鼠时,终于到了终点。 一块平整的黑色巨石上放着一个跟双人床差不多一样大的黑蚌,黑蚌半阖,周围漂浮着像星星一样的光珠,它们照亮了这方黑暗的空间,叫她看清敞开的黑蚌底层铺着柔软的海草,散落着似是从沉船里捞出来的金饰宝石,成串的珠链像是网一样,将一条黑尾人鱼缠绕其中。 黑尾人鱼很长,鱼鳍也很宽,几乎铺满了整个蚌壳,带着一堆发光的圆珠凑近,祁七纺看看得更加清晰。 这条黑鱼很漂亮,不管是类人的上半身,还是类鱼的下半身。 长长的黑发像海藻一样漂浮漾动,与苍白的肤色形成鲜明对比,五官线条凌厉,一看就不是一条好惹的鱼,偏薄的耳鳍也是黑色的,上面还缀着几颗小颗珍珠,就像是耳钉一样,看样子还是一条喜欢臭美的鱼。 视线下移,扫过精干的身躯,她的注意力停留在了他流动光彩的黑色鳞片上,这也太漂亮了,手上发出单一荧光的圆珠顿时不香了,把辛苦捡了一路的光珠扔在一旁,她试探性地动手去摸,是一层薄薄的透明粘液,看这条鱼毫无反应,于是她开始睁大眼睛,仔细扫视鱼身,试图寻找最大的鳞片,想要把它拔下来收藏。 找着找着,她发现这条鱼有块地方鼓凸起来了,好奇地用手去摁,发现它被短暂地摁下去之后,还会回弹,玩了两三次之后,她惊讶地意识到这块区域鼓凸的面积更大了,就像是平地起高峰,她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一样,乐此不疲地摁着,压根没注意自己绝大部份身体不知不觉间已进入蚌壳。 突然水波震荡,蚌壳猝不及防地合上,她如同困兽一般被盖在了里面,像一只被捕获的小动物,她惊慌失措地撞击蚌壳开口处,想要逃离这个牢笼,浑然不知身后沉睡的人鱼倏地睁开眼,暗绿色的瞳孔目不转睛地盯着受惊的猎物,接着珍珠串像是有生命一般游动,三两下便把她绑缚住,送到了他眼前。 她像是在风里,成了一只停歇在树梢上的云雀,和风轻抚吹拂,细细梳理她的每一片羽毛。 她像是在空中,化作一朵被湿冷空气裹挟的浮云,丽色渐渐将她晕染成一朵瑰丽的云霞,又让她凝结出水汽,淅沥淅沥。 她像是在水里,变为一尾浅金色小鱼,暖流冲刷,涌潮一波接一波来袭,让她毫无喘息之机,游弋的身躯安歇在水的怀抱里。 大屏幕上显现的脑电波转译文字后几段,让一众研究员摸不着头脑,“爱德华,你开发的解码系统是不是出毛病了?一点都不连贯,一会儿风,一会儿水的。” 爱德华坚决维护自己的产品:“你懂什么?我的东西从不出错,除非是采集脑电波数据的监测仪出毛病了。” 另一个研究员也护短:“别怨我的监测仪,它更不可能出错。” 一位女研究员似乎看出端倪:“这是鱼水之欢?” 一众常年与人鱼打交道的研究员,先入为主地忽略了这个成语的喻义:“那这条牵梦人鱼自个儿玩水不行吗?还得扯个人进去游。” 女研究员顿感无语:“我的意思是那条牵梦人鱼在蚌壳里和她……和她……” 其余研究员,包括晖戈都不甚明白,纷纷看向唯一懂的女研究:“和她什么?” 女研究员看着这帮人,长叹一口气:“进行负距离接触。” 研究员纷纷恍然大悟,其中一位露出意味深长的笑:“还有这样的玩法儿?不晓得跟真的比起来,差别大不大?” 女研究员接茬儿:“行啊,等那天抓到了他,让你体验体验。” “可不敢,我就是随口一说,可是黑色的海底石墙那么多,我们还是不知道它藏在哪。” 晖戈发话:“信号都有最远传输距离,一条鱼而已,再远能远到哪儿去?既然定位不到哪个方向,就以此处为中心,向周边搜,遇到与梦境相切合的地貌特征,就搜仔细点儿。” “是。”研究员领命后,分配具体工作。 一觉睡醒,祁七纺只觉浑身酸痛无力,连抬手都费劲,盯着自己的包子手,心中骂了那条蛇千百遍,对蛇的惧怕刻在人基因里不是没道理,居然毒性那么大。 正在烦恼该怎么去卫生间的时候,一楼的门被打开了,是那位叫方零私人管家。 方零拎着餐盒登上二楼,眼前人依旧是一身干净的普通黑色西装,但配上那张俊脸,再加上优越的身材比例,倒把这衣服档次拉到了顶,而且他似乎遇到了很高兴的事,雀跃到嘴角上扬,眼里藏着遮掩不住的欢喜,盈盈眼波流转,仿佛化作似水柔情,缠绵至深:“祁小姐,我给您带了餐食过来。” 啧,声音也绵绵密密,像口里化开的棉花糖。 “谢谢,麻烦先扶我起来去卫生间,”话音刚落,祁七纺整个人就被打横抱起,近距离看着他,心跳再度成了脱缰的野马,压都压不住。 卫生间门合上的一瞬间,祁七纺长舒了一口气,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太糟糕了,还是尽量离他远一点吧,自己的脸应该没红吧?看向镜子,祁七纺愕然发现自己脖颈上居然出现好多红痕,之前那个蚊子咬的还没消,怎么又出来这么多,她也没听见蚊子在耳边嗡嗡啊,难道是蛇毒?连忙掀开睡裙全身检查,完了,她现在浑身上下都冒出了好多红色痕迹,手臂大腿胸口,连后背都有,她得赶紧再去趟医务室问问。 迅速收拾完自己,祁七纺换了套轻薄的长袖长裤,吃饭胡乱对付几口后,就忧心冲冲地要往医务室赶。 方零却不急不忙地拿出药盒:“不用去医务室,药我已经拿回来了,现在可以帮您换。” 祁七纺觉得这不是换药就能解决的问题:“可是我身上起了好多像疹子一样的红痕,不晓得是蛇毒还是药物过敏,你看。”说罢撸起长袖递到他眼前,让他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与紧迫性。 方零看着她白皙胳膊上打眼的红色吮痕,旖丽的梦境像潮水一般涌来,让他不自觉地沉浸在回忆之中。 祁七纺看他一动不动,以为自己这病十分严重,顿时更加紧张:“真的很严重?” 方零回过神来,替她把袖子放下去:“不严重,几天就好了。” 祁七纺不弄清楚原因不安心:“那我这是怎么了?” 方零神色如常,唯独眸光闪过一丝心虚:“后遗症。” 祁七纺以为他说的是蛇毒后遗症,既然几天就能好,那也不必再去跑趟医务室了。 第9章 是故事还是真事? 顶楼八层观光餐厅私人包厢,素未谋面的两人面对面无言坐着。 相比起祁七纺的暗中打量,对面自称是晖戈的男人目光就肆无忌惮得多。 晖戈虽然戴着黑框眼镜,但一点书呆气都没有,喷了发胶的背头,熨帖的西装,价格不菲的手表,还有锃亮的皮鞋,一眼看过去,倒更像个精明的商人,若是把那副黑框换成金丝眼镜,简直跟电视剧里的有钱霸总别无二致:“祁小姐,此次谈话或许过于突然,但因为此前发生的意外,所以我想着无论如何都要跟您当面道个歉。” 祁七纺的目光投向游轮甲板上的示威:“游轮一夜之间不见了那么多人,都在找您讨说法,您不跟他们道歉,跟我说什么?” 晖戈浅浅一笑:“跟您道歉,自然是因为您重要。” 祁七纺因为这句话笑了:“我不过是个普通人,连旅游的钱都拿不出来,第一次登上游轮见世面也不过是好运中了奖,不过我现在越发怀疑,这巡洋之旅究竟是好运还是厄运了。” 晖戈听出言外之意,动手倒了杯茶,给她递过去:“其他人好运厄运我说不准,但您……可以是好运。” 话一摊开,祁七纺也懒得再绕圈子:“你有什么目的?” “您之前在阅览室读过《美人鱼与爱人》是吗?” 游轮是他的,上面的监控数不胜数,每个人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眼皮子底下,自己的行迹被他知道也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是,然后呢?” “这本书是我弟弟写的,下册在我这里,我给您一点时间,您先把故事读完,读完咱们再谈,”晖戈说着推过来一本书。 祁七纺不知道他在玩什么名堂,但也依言打开书,旁若无人地看起了故事。 就这样,王子在小美人鱼的陪伴下,在荒岛上生活了一天又一天,他们的感情也越来越深,或者,至少人鱼是这样认为的。 王子每天为她编发,送她鲜花,为她炙烤食物,说着不重样的浪漫情话,这些浓情蜜意就像是漩涡,把小美人鱼哄得团团转。 王子说:“我想要在这里建一间自己的房子,与你长住,但是我没有工具,我最亲爱的,你可以帮我寻回我的佩剑吗?” 小美人鱼耐不住他的请求,替他寻回了遗落在海里的佩剑,这柄佩剑由王国最顶尖的铸剑师打造,沉在海底多月也未改锋利。 房子修成的这日,王子照常喂小美人鱼照常吃下炙烤过的食物,只不过这次他往里加了毒水母,冷眼看着她在咽下之后痛得蜷缩抽搐,或许是因为心情好,这张可憎的脸在他眼里竟变得比以往要顺眼些。 人鱼双眼含泪,无声地望着他,似怨似诉,而王子的利剑却无情地刺透她咽喉,叫她永远闭上了眼睛。 日月轮换,荒岛上只剩下一条毫无声息的蓝尾人鱼,涨潮的海浪一波一波打上岸,离岸流一点一点把人鱼拥回它宽阔的怀抱。 霎时间,乌云集结,狂风骤起,摧船折戟的风暴覆盖整片海域,王子用藤条系就的木筏不堪一击,只能再度沉入海洋。 这一次再没有美人鱼前来搭救,但他依旧死里逃生,原来那条人鱼早已把体内的鲛珠给了他。 凝结爱意而成的鲛珠保他活了下去,但又因怨憎将王子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怪物。 王子四肢健全,却失去了英俊的外表,全身上下的皮肤都变成了黑色鳞片,狠心拔下来一片,露出来的是白花花的鱼肉。 面目全非的王子回到故国,被人当作怪物驱赶猎杀,哪怕他身着王子制服,别人也只以为是他杀掉了王子,取而代之。 他的父王更是下了追杀令,不给他留一丝活命的机会。 被捕的王子逃脱无果,最终遭到虐杀,死前的愤恨让他诅咒王国的每一个人都变成跟他一样的怪物,鲛珠听到他的诉求,碎裂融进他的四肢百骸,让他的尸肉散发出令人垂涎三尺的香味,而吃了他尸肉的人会变成怪物,而且身体会散发出同样的香味…… 恶性循环之下,王国怪物横行,荡然无存。 ——故事完—— 祁七纺没想到人鱼囚禁PLAY会发展得这么阴暗:“看完了。” 晖戈也放下手中的设备,抬头看向她:“如果我跟说人鱼是真的,像王子一样存在的怪物也是真的,您会相信我吗?” 祁七纺也直视回应:“如果我是个小孩儿,那肯定会相信,但很可惜,我是个想象力匮乏的成年人。” 晖戈毫不意外她会这样回答:“我弟弟是海洋生物学家,二十五年前,他第一次发现了人鱼踪迹,说服我给他的项目投资,我也权当哄他开心,谁知道他真的捕到了一条……之后,他想要对人鱼做深入研究,这些研究需要的金额不是小打小闹,科研投资也很有可能打水漂,一开始我是不愿意的,但他编了这个故事,把我也拉上了船。” “科研投入大,周期长,我自己的公司都差点被拖垮,好在他七年前终于突破瓶颈研究出了可以盈利的产品——延寿药剂,你知道一针在市面上能卖多少吗?” 第一次听说延寿药剂的祁七纺自然摇头。 “最便宜的都是七位数。” 祁七纺学过生物,知道延寿的根本在于延长端粒体,可是这种药剂势必会影改变基因:“没有什么副作用?” 晖戈似是想到了什么,回答得滴水不漏:“只要别贪心,就不会出问题。”可是不贪心的人又怎么会花天价来购买延寿药剂呢? 祁七纺还是不明白他的用意:“可是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两年前,我弟弟在海上遇到了新品种,他跟我说这种人鱼能拉人入梦,甚至能通过梦境改变现实,如果你在梦里死了,那现实的你也会同步死去。” 祁七纺听着觉得就像个天方夜谭,偏偏对面的人一脸正色。 “他把这种人鱼命名为牵梦人鱼,不过,在发现牵梦人鱼需要媒介才能入梦之后,我弟弟就掉以轻心,判定它的危险度不高,很快制定捕捉方案。很不幸,那条捕捞船上的人再也没回来过,我弟弟也在上面,”说到这里,晖戈叹了口气,“如今,那条牵梦人鱼盯上了你。” 这句话让祁七纺想到了那颗粉色珍珠,但她没有多言,只开口说:“没有亲眼所见,我很难相信你的话。” 晖戈的视线落在贝加岛上: “既然如此,那就跟我来吧。” 第10章 逃离贝加岛1 贝加岛实验基地。 晖戈彬彬有礼地做了个“请”的姿势:“希望接下来的参观能够改变您的主意。” 在晖戈的带领下,路过重重关卡,尚且坐在轮椅里的祁七纺被一路推着进入了其中一间环境模拟实验室。 室内灯光比走廊的白炽灯幽暗很多,里侧是一处深潭,当墙壁在调节下变得透明后,祁七纺才发现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眼前的怪物让她很快联想到了《怪奇物语》第一部里的怪物,不过与它们不同的是这几只怪物表皮都有毫无光泽的鳞片,头部也不是一朵长满尖牙的花状口器,而是一颗大小正常的头颅,只看剪影,他们与人类无异,可是他们的五官与人类相差太大,他们没有头发,没有眉毛,眼睛眼眶都像鱼眼一样圆,没有鼻梁,该长鼻子的地方只有两个可以像海豹一样闭合的孔洞,而那张嘴大到占了脸大三分之一。 那几只怪物看见了外面的人,立马像是看见美食一样撞击透明的墙壁,恨不得穿过墙把他们吃下肚子。 看着它们张开的嘴里,尖牙层层叠叠,祁七纺起了鸡皮疙瘩:“这什么东西?” “我弟弟给它们取名咒落种,这些东西寿命短,外表丑,没脑子,只知道吃,除了繁殖力强没什么优点了,”晖戈说着让人扔了一块肉进去,看着它们争抢,宁静的潭水被搅得天翻地覆。 下一个实验室,晖戈指着一个和刚刚的怪物长得差不多,唯独下半身的腿变成了条鱼尾的物种做介绍:“这是人鱼与咒落种的后代,我弟弟叫它们低级混合种,有的会承袭人鱼的能力,有的一无是处,培育难度大,成本高,回报率低,所以这个项目我给叫停了。” 下一个实验室里养着一条雄性白尾人鱼,比起前两个物种,这条人鱼在祁七纺眼里算得上漂亮了,人模鱼样的,视觉冲击比起前两个来是小巫见大巫。 前两个实验室基本没有研究员,但这个实验室里有五六个,每个都很忙碌。 祁七纺好奇地问:“他们在忙什么?” “在准备下一步实验……”晖戈话还没说完,就有个警备员一脸焦急地小跑过来:“晖戈先生……” 晖戈抬手止住了他的话,回头对祁七纺温文尔雅地说:“祁小姐,我有事要先处理,麻烦您稍等片刻。” 祁七纺的注意力大部分全放在水舱里的人鱼上,应付地点头。 晖戈见状,安心离开。 待离开实验室后,警备员才继续禀报:“游轮发生了暴乱。” 晖戈依旧不慌不忙:“以前又不是没处理过,这么慌干什么?左右闹不出去。” 警备员:“有个人不知在哪弄到了炸药,说找不见他妹妹,就要引爆。” 晖戈面色瞬间阴沉,脚下的步伐都快了许多。 为了看得更仔细点,祁七纺操控轮椅往前滚,一直跟在身后的方零立马反应过来把她往前推。 水舱的人鱼看到有人靠近,目露凶光,像野兽一样龇牙咧嘴,利爪狠扒在内壁上,恐吓威胁来人。 祁七纺的视线只盯在他的鱼身,完全无视它表现出的敌意,但不知为何,这条嚣张的人鱼突然像见了鬼一样迅速往后窜游,生怕对方过来,好在在人鱼逃离之前,她已经看清了想要看清的东西——这条人鱼的鱼鳞掉了几片,而且鳞片的色泽与她之前在演艺厅捡到的一模一样。 把细碎的线索串连,祁七纺终于弄清楚目前的处境了。 难怪船客都是些年轻人,这艘所谓的巡洋游轮本质上是一艘运输船,只不过它运输的货物是他们这些船客。 游轮上的信号必须依仗专用设备,一旦设备关停,所有人的手机形同虚设,失去向外界求救的机会,哪怕不关停,它肯定也内置了预警程序,拦截不利信号,这也是为什么她之前报警,却怎么都拨不出去。 他们的非法实验进行了二十多年,社会新闻却从来没披露过。 更细思恐极的是,这些失踪的船客只怕被他们当作小白鼠了。 晖戈嘴上说得好听,但实际上不过是想利用她抓住这条新品种人鱼,不管结果如何,她才不信晖戈会轻易放过自己,本质上她和其他船客一样,都是小白鼠,只不过她这只能够帮他钓到更稀有的猎物罢了。 虽然不知道牵梦人鱼怎么会盯上她,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的活路在哪? 一位研究员提醒他们:“我们实验要开始了,可否麻烦你们到休息室稍坐。” 休息室空间很大,除了沙发电视外,还配备了多种饮品和小吃零食,有两位工作人员候台。 方零走到旁边,半屈膝蹲下问她:“你想吃什么?我去点。” 祁七纺看着他,想起他私人管家的身份,只怕他多半也是晖戈派来监视自己的,燥郁的情绪翻涌而上,别过眼不去看他:“没胃口。” 方零倒是没介意她的冷脸:“我去买冰淇淋,吃点甜的,心情好些。” 祁七纺此刻只想离所有人远一点,这里的空气仿佛都压抑得让她烦闷,可是不用想都知道自己出不去实验基地,只能转动轮椅朝着卫生间滚去。 还未进门,身后就跟了个人把她推进去。 反身一看,是吧台的一个男性服务员,正欲开口求救,那人把口罩下拉,露出面容:“是我。” 祁七纺惊了:“你不是安保队长吗?怎么会……” 李泳下一句更加劲爆:“我其实是卧底。” 祁七纺喜上眉梢:“那会有救援吗?” 李泳一脸焦急,低头看了眼手表:“有,但不是在附近海域,我们得先逃出去。” 祁七纺觉得自己高兴早了:“可是这里全是晖戈的人,怎么逃?” 李泳语速很快:“我们在海岛东北方的石壁蓝洞里藏了条船,你先去那等着,我们这边还得救人。” 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警报声,李泳给她手里塞了一把手枪qiang之后就走了。 看着手里的枪qiang,祁七纺脑子有一瞬间宕机,她只玩过地摊上打气球的枪qiang,还是第一次摸到真玩意儿,看着小,却有点沉。 一切发生都是那么的猝不及防,紧迫到她都没有消化的时间,可是现在不是发呆的时间,藏好枪后,连忙滚动轮椅,打算趁乱出去,结果刚刚出厕所,眼前就站了一个甩不掉的尾巴。 方零一手一个甜筒,在走廊等她,瞧着乖到不行,见她出来,热情凑上去:“一个香草,一个曲奇,你要哪个?” 祁七纺介怀他的身份,对这番殷勤表现视而不见,一脸冷色地从衣领里掏出枪qiang指向他:“带我去海岛东北方。” 方零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倒不是因为被枪qiang指着,而是因为这一幕轻而易举地燎燃暗藏的**,身体里的每一滴血液似乎都在躁动地渴求她的亲近,干咳的喉咙艰难滑动出声:“好。” 方零把甜筒扔进垃圾桶,背对她蹲下,祁七纺一只手臂环住他的颈项,趴上他的背,另一只手则拿枪抵着他的后腰。 实验基地的警备队员忙着平息入侵者带来的混乱:“糟了,他们放出了咒落种!” “真是不知死活!” 枪声在这片密闭的空旷区域回荡不止。 方零背着祁七纺趁乱朝出口一路小跑,经过一条岔路时,祁七纺看到一个身穿白大褂的研究员在地上艰难爬行,他的双肩有几个骇然血洞,殷红的鲜血还在往外面冒,淌在白色地板上,惊心刺目,绝望的目光在触到祁七纺时爆发出求生的希望,他颤颤巍巍地朝她伸手,希望她能过来救他,可他身后的咒落种伸出利爪盖在他的头颅,尖甲刺入,竟然活生生地把他的头盖骨掀翻开来,露出粉白色的脑花,痛觉传导大概有几秒延迟,研究员似乎还不知道他的脑袋被打开,甚至还往前爬挪了一丁点距离,而那只咒落种却已经低头吃起新鲜的脑花。 祁七纺大脑一片空白,恐惧与恶心让她身体止不住地颤抖,搂住方零脖子的手臂不自觉收拢,身体也本能地与他贴得密不可分,察觉到异样的方零加快脚步,好让她的视野里不再出现那样惊悚的画面。 出口有两个警备员镇守,看到有人过来立马端起步枪警告:“实验基地已被封锁,任何人禁止出入。” 方零停住步伐,暗绿色的瞳孔划过一道暗芒,警备员竟然收枪,主动输入密码,给他们开门。 祁七纺还处于恍惚状态,都没注意到是怎么出基地的,等回过神的时候,方零已经在背着她爬山了。 回头一望,便能看见停靠在港口的游轮,甲板上打砸喧闹声大到哪怕在山上都能听见,远远看过去像是两波人在对峙。 与之相比,山里可算宁静的多,只有虫鸣、海风拂过时叶子发出的簌簌声,以及青石板上的脚步声。 喜欢的宝子们可以加个收藏哟,下次再看不迷路~~~要是能有留个评论就更好啦,谢谢大家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逃离贝加岛1 第11章 逃离贝加岛2 贝加岛东北区域是一个由两个不规则的半圆组合而成的海崖,俯瞰像是阿拉伯数字3。 沿着一条坡度逾45度的蜿蜒石径走下来后,方零将人放在海边一块相对平整的石块上坐着。 从这个角度能够看到两堵峭壁组成了一条狭窄的通道,通道尽头便是蓝洞。之所以有这个名字,是因为蓝洞洞口结构特殊,光线可以照进来,又能从水底反射到洞顶,从而让海水呈晶蓝色,连穴内岩壁也会呈现泛蓝。 恰逢此时退潮,洞穴开口偏大,正好把船的开出来。 祁七纺的枪qiang依旧指着方零:“会游泳吗?” 方零点头:“会。” “你游进去,把船开出来,”祁七纺给出了新的指令,身旁的男人却开始解扣子,这让她整个人都变得局促不安:“你干什么?” “脱衣服方便游,”方零回答得坦荡,动作却不大清白,一边垂眸看着她,一边慢条斯理脱衣服,黑色西装外套脱完,骨节分明的手指又开始解领带,最后是白色衬衫。 看见他上半身完全暴露在空气里的一刹,绯云几乎是立刻腾上祁七纺的面颊与耳朵,一瞬间慌了神,下意识躲避与他的对视,但想到他的身份,觉得自己不能掉以轻心,让他钻空子,所以又强迫自己看回去,这一对视叫她看懂他眼里的戏谑,面薄的她目光慌不择路地下移,却又被胸肌与腹肌吸引,脑子里突然显现特工卡特忍不住动手去摸美国队长史蒂夫·罗杰斯胸肌的这一幕…… 她的手好像也有点蠢蠢欲动……强迫自己把视线再度上移,看向他的俊脸:“赶快下水。” “好,”方零应承得很干脆,身体朝后倒去,一双瑞凤眼却像把她当作锚点似的盯着,直至落入海中。 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她的鞋面与裤腿,祁七纺看着他往蓝洞游去,竟然莫名其妙担心起来,甚至在大脑没理清之前,就朝他喊了一句:“注意安全。” 海里的人举了一只手比了个OK的手势,继续往前游,本分地执行她下达的指令。 祁七纺看着人消失的方向,有些不解地自言自语:“晖戈安排的人这么听话的吗?” 没坐多久,海岛西南方传来一声巨响,像是发生了大爆炸,连带整座岛屿震动,祁七纺回头一看发现不少小石块在往下滚,想要站起来躲避,可是卯足劲也起不来,只能双手抱头,缩成一团。 石块接连不断地掉进海里,却没有一颗砸到她,回头看,原来是身后石头的凸起替她挡了灾,小石块滚到凸起的地方时,受力偏移,所以她才幸免于难,还好方零把她放到这里,不然脑袋准被砸开花。 蓝洞里的他不会有事吧?祁七纺等得愈发焦虑,伸长脑袋盯着那个洞口。 过了一会儿,又有一颗石块滚进海里,可是震动不都停了吗,她抬头回首一看,四肢瞬间僵直,那只吃脑花的咒落种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只见咒落种趴在地上,像条狗一样四处闻嗅,循着味迹往下走,距离她越来越近。 她现在的位置就在石径侧方,那个东西下来后只要朝左扭头,就能跟她碰面。 该怎么办?枪,对,她有枪!祁七纺拿枪的右手都在颤抖,大拇指把保险栓往下推,强迫自己放缓呼吸,聚精会神,握枪对准它可能出现的方向,随着时间推移,她的心跳不停加速,脑子里的弦也越绷越紧。 额头上突然掉落一滴粘稠的物质,混合着水腥味与血腥味液体顺着她的鼻梁往下流,祁七纺抬头一看,那只咒落种居然停在她的正上方,咧着大嘴对着她的脑袋掉哈喇子,在大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身体的自卫机制生效,飙升的肾上腺素让她迅速举枪朝头顶上方的怪物射了一发子弹。 手枪的后坐力震得手心发麻,蓝绿色的鲜血像是雨水一样喷洒在她的脸上,让她一瞬间睁不开眼,中枪的怪物朝坐在下面的她砸了下来,她躲闪不及,险些被压趴得掉进海里,使出全身力气从咒落种尸体下爬出来,用袖子胡乱擦了下脸,这才看清它的死样——一对死鱼眼仍旧睁着,口腔被子弹穿透,伤口流出蓝绿色的血液,在石头上淌了一滩。 咒落种表面有一层恶心的淡黄色粘液,散发出臭鱼烂虾的味道,祁七纺忍不住干呕,恨不得一脚把这该死的丑东西踹进海里,可是它的体格和重量太大,自己的双腿连站起来都成问题,只能作罢。 渔船发动机低鸣的声音接近,祁七纺抬头,看见方零开着一艘小型木渔船缓慢出洞,欣喜地朝他挥手,经历了刚刚的事,她现在只要看到是个人类就高兴,哪管立场。 方零吞夺的记忆里没有开船的知识,在里面摸索了好一会儿,枪响时他正好启动发动机,没能听见外面的动静,刚出洞就看见她头顶和衣服上粘有蓝绿色血液,旁边还躺着一个没死透的咒落种,瞳孔急缩,心脏差点飙停,三两步跑到船头,跃入海中,朝她游来。 祁七纺看到船都没停他就跳水,连忙扯着嗓子喊:“船!!!啊……”右胳膊突然传来刺痛,紧接着人被拖进海里,她胡乱扣下扳机,却打了个空,抓住她的咒落种似乎被彻底激怒,反拧她的手臂,剧痛让她松开手枪,没了威胁它的武器,咒落种朝她抬手挥爪。 完了,要被开瓢了…… 危急关头,祁七纺腰间一紧,人被往后拉,后背撞进宽广的怀里,与此同时,一只大手从后方伸来,狠扣住咒落种的上半截脑袋,猛地往旁边的石块上哐哐砸。 祁七纺看到这只手青筋暴起,用几近残忍的方式把这只咒落种的后脑勺砸了个稀巴烂,确认它死透了才松手,任由它的尸体往下沉去。 方零带着人浮上水面,把她送上缓慢行驶的船后,游过去拿之前脱的衣服,再回到船边,单臂一撑,长腿一抬,轻松翻身入船,随后关闭发动机,把锚石抛下船,固定船舶位置,忙完这些后,给她披上西装外套,蹲在她跟前,一脸担心:“受伤了没?” 湿透的衣服贴在身上,海风一吹,让祁七纺冷得直打颤:“我没事,你把衣服穿上吧,好冷……” “我不冷,纱布都湿了,”方零皱了一下眉头,从干燥的白衬衫上撕下一条布,一圈圈拆开她手上的纱布,再重新把她被蛇咬过的伤口包扎。 祁七纺不理解他的行为,明明自己都没有拿枪指着他了:“你真的是晖戈的人吗?” 方零似是逃避她的问题,回身要走:“你的东西还在游轮上,我去给你拿。” 祁七纺立马抓住他的手臂,她想说游轮那边很混乱,可能会误伤到他,也想说李泳他们随时都会到这儿,到时候他很可能赶不回来,可是她又想到他存疑的身份,终归松了手,只一言不发地看着他的眼睛。 方零好像看懂了她的欲言又止,提了提嘴角宽慰她:“放心。”伸出那只把咒落种脑壳砸得稀巴烂的左手停在她头上摸了摸,尔后转身离去。 第12章 逃离贝加岛3 方零走后过了一会儿,祁七纺看见李泳带着人赶来了,他手里抱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身后跟着八个人,一男一女端着机关枪,剩下的六个人三男三女,套着几乎一模一样的圆领直筒白色袍裙,唯独胸襟前绣的数字不一样,分别是M12、M17、M49、M103、M169、M204。 祁七纺认出M12是那对情侣里的很会撒娇的女孩,M17是之前排队时见过的打扮时髦的都市丽人,M204则是在泳池打过照面的女孩,其余三人均不认识,M49和M103看着年轻,像是男大学生,M169看着年长些,应当已经参加工作了。 渔船本来就小,这么多人一起涌上来,祁七纺被挤得东倒西歪,缩在角落里动都不敢动,李泳放下小女孩后,就和另一位人高马大的男人把锚石头拉上来。 “他们追来了!”M49惊恐大喊。 祁七纺抬头看去,只见崖壁上已经站了一排警备员,他们无一例外地端着枪指过来,随时准备扣动扳机,李泳也在启动发动机。 祁七纺知道哪怕自己开口,请求他们等等也无济于事,一来时间紧迫,二来船上已经没有多余的空间了。 木渔船的行驶速度并不快,就在船上的人以为这下死到临头时,但他们似乎接到什么消息,居然直接撤了。 渔船上的人松了口气,M204直接掩面大哭,渔船的气氛又变得沉重起来。 长相艳丽的女性瞟了她一眼,一边给枪装子弹一边不耐烦地说:“人都逃出来了,还哭什么?” M204边哭边说:“我哥哥还在游轮上。” “你要想找哥哥,现在就可以跳下去,没人拦你。” M204哭得更大声了。 “文娆,不会说话就闭嘴,”开船的李泳呵斥。 文娆白了他一眼:“我又没说错。” 七八岁的小女孩开口安慰:“姐姐,我知道你很伤心,但哭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M204抹眼泪,努力止住哭势,抽噎:“我知道,可我就是忍不住。” M103也叹了口气,忧心忡忡:“我同学也还在游轮上面。” M204哽咽:“我们怎么就遇到这种事?” M49懊悔不已:“哎,我就不该信手机推送。” M17耷拉着脸:“我就不该参加部门团建。” M103仰天长叹:“我就不该参加社团活动。” M169扶额叹息:“我不该把里程兑这个。” 几人交流完,不约而同地把视线投向没有发言的受害人M12,往日黏人撒娇的女孩失去了活泼娇俏,只沉默寡言地紧紧抱住自己。 李泳开口:“游轮上的船客都是晖戈用大数据筛选出来的,将巡洋之旅包装成大奖、活动、广告……总之,骗你们上船的手段五花八门。早在你们登记入住拿到房卡的时候就已经被动地参与实验了。” M103义愤填膺:“遭天谴的狗东西!难道没人管吗?” 李泳嗤笑一声:“公海上谁来管?再者,上面不少人是他的客户,帮着遮掩都来不及。” 祁七纺之前以为他是国家派的,但听他的话也不像:“你是谁派的卧底?” 李泳拿出烟叼在嘴里用火机点燃:“Longevity Pharmaceutical,长寿药业。” M169讶然:“那不是排名第一的制药公司吗?” 李泳点头:“谁让晖戈抢了我老板的生意呢,到时候开庭,还得请你们做人证,放心,价钱不是问题。” M169笑得诚心:“泳哥,就算没钱,我们也会作证的!” 祁七纺把目光投向七八岁的小女孩,复又看向李泳:“这个小女孩不是船客,为什么你要带她走?” “她也是人证,”说着李泳把她的长袖往上卷,人类的皮肤上居然覆着一层白色细鳞,“贝加岛的居民全是晖戈实验的产物,她的父母是半人鱼。” 祁七纺不解:“半人鱼?” 李泳:“纯人和人鱼的混合种,晖戈培育大量半人鱼,就是为了提取他们的基因制作延寿药剂,等到半人鱼的价值被剥削完之后,他们就会成为贝加岛岛民,过上相对自由的生活,半人鱼的后代没有被剥削的价值,所以他们能在岛上自然长大,不过除了渔民外,所有的贝加岛岛民永生都被禁止出岛。” M204有些共情:“原来他们穿长袖长裤不是防紫外线,而是为了掩盖鱼鳞,好可怜啊。” M17隐约看见前方海下有黑色东西在上升:“那是什么?” 小女孩认识:“那是铁围网,我爸爸说那是用来捕鱼的。” 李泳闻言面色大变:“大家快帮忙竖杆挂帆。” 木渔船上能动的人都在帮忙,桅杆竖起,扬起的船帆让行驶速度大幅提升,加上小渔船吃水浅,船底有惊无险地擦着铁围网过去了。 大家松了口气,坐下回望,只见铁围网已经高出海平面三四厘米,而且还在不断上升,贝加岛的方向传来直升机的轰鸣声,甚至还出动了舰队。 文娆猜测:“阵仗这么大,不会是在捕人鱼吧。” 停靠在贝加岛港口的游轮还在冒着黑烟,示威抗议也没消停,但处理混乱的只剩下船上的安保队,几乎所有其他的人力都被晖戈都投入在更有价值的地方。 约二十分钟前,方零趁乱回到游轮,打包收拾好物品,拎着箱子直接从五楼甲板跃入海中。 “有人跳海啦!”甲板上聚集的人众多,看见这一幕的人不少,正带人用武力威慑船客的晖戈自然也不例外。 晖戈直觉不对劲,调出警备队队员信息,快速扫视一遍,才确认警备队根本就没有方零这个人,真是又小瞧他了,居然能以‘人’的模样神不知鬼不觉混上船,跟他玩灯下黑,好啊,好得很,他拿起对讲机,几乎是咬牙切齿地下达指令:“目标牵梦人鱼现身,升围网,警备队港口集合,封锁贝加岛附近海域,捕捞队活捉目标。” 声势浩大的捕鱼行动揭开帷幕,在牵梦人鱼面前,晖戈都暂时没工夫计较那几只跑出去的小白鼠和盗走实验数据的卧底。 第13章 海底的秘密 木渔船已经行驶三个多小时,四周还是一望无际的海洋。 M103的肚子饿得咕咕叫:“还多久能到啊?天都要黑了。” 李泳看着手上的终端:“还有十来海里,差不多一个小时出头。” 海面上升腾起一层薄薄的水雾,随着时间推移,雾越来越浓,能见度下降,渔船的行驶只能仰仗李泳手里的指南针。 祁七纺也饿了,想起那两个被扔在垃圾桶里的甜筒,着实后悔,她怎么就没吃呢,入夜后的海风带着湿冷的凉意,她紧了紧身上穿的西装外套,开始胡思乱想,方零为什么要帮自己?还是说一切其实都是晖戈的阴谋?先让他们自以为逃脱,再在他们漂流在海上丧失求生意志之后把人抓回去,这样他们就再也不会逃了…… 漫长的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按照李泳的估计,他们现在应该要与救援队会面了,可四周还是雾与海。 M204变得非常焦虑:“怎么还没到?迷路了吗?” M169驳斥她的话:“怎么可能迷路,泳哥手上不是有指南针吗?” 李泳面色凝重:“指南针失灵了。” 恐慌的情绪在渔船上蔓延,M17也不淡定了:“好端端的怎么会失灵?那我们怎么办?就一直在海上漂着吗?” M49悔不当初:“早知道就不跑了。” 文娆听到白了他一眼:“不跑留着给别人当小白鼠吗?” M49顶嘴:“当小白鼠也比在这里死了好。” 文娆冷哼一声:“行,那我就跟你说说雄性小白鼠的下场,你们在撅屁股被雄性人鱼上之前是要接受子宫移植手术的,扛过排异反应,成功怀孕,还得不停注射雌激素,改变体内激素结构,这样的日子,等到死的那天,也就解脱了。” M49面色煞白,但依旧嘴硬:“你少吓我,就没有雌性人鱼吗?” 文娆:“以前晖戈的确捕到过一条雌性蓝尾人鱼,可惜难产没了,现在活着的三条白尾人鱼都是雄性,还想回去当小白鼠吗?” M49哑口无言。 人时时刻刻都在比较,既然都是死,那还不如逃出来死在渔船上。 M169打圆场:“天无绝人之路,别那么丧气嘛。” M103:“你们看,那里是不是有光啊?” 李泳:“开过去看看。” M169喜出望外:“是座岛,还有码头!” 这一好消息驱散了笼罩在渔船上的阴霾,因为码头意味着这座岛上有人类居住生活的痕迹,而光则意味着岛上有人生活。 码头似是荒废了,没有别的船停靠,只有一盏明亮的灯泡在发光,引着失航的船只在此处停靠。 浓雾只停留在海面上,没有搅扰这座岛,从码头望去,大家还能看见这里有一片依山而建的西式建筑群,这些建筑的墙面通白,圆顶浅蓝,有几栋房子的窗户发着光,传达出此处有人居住的信息。 祁七纺觉得这一幕越看越眼熟,好像在哪见过似的…… 李泳用船上的麻绳系住码头的一根石桩:“阿康,你跟我去看看情况,文娆你留在这保护他们,有事对讲机联系。” M103大抵是在渔船上待烦了:“我也要去!” “岛上情况不明,你们暂且呆在这,”李泳交代完后,拿起枪就和另一个人走了。 漫长的等待中,七八岁的小女孩捱不过睡意,靠着身旁的M204睡着了,文娆端着枪盯着他们离去的路,剩下的人大多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一股食物的香味若有似无地飘过来,饿坏了的M103吸着鼻子猛问:“你们闻到味道了吗?好香。” 其他人也开始吸鼻子闻,纷纷点头,唯独祁七纺怎么嗅都嗅不到,只有越来越明显的海腥味,怎么就自己不一样,难道被蛇咬的后遗症里还包括嗅觉部分失灵吗? M169伸长脖子望:“泳哥他们怎么还没回来。” 脑子里只剩美食的M103:“不会已经吃上了吧。” 文娆拿起对讲机:“剑鱼剑鱼,我是水母,听到请回答。” 对讲机传来滋滋滋声过后,传来狼吞虎咽的声音。 M103愤慨:“我就说他们吃上了吧!我也要去!”说着站起来就要跨上码头。 文娆厉眼扫过去:“等等!情况不对!” M103耐心已经告罄:“有什么不对嘛!”一只脚踩上石板。 突然一声枪响划破寂静的夜空,所有人僵在原地,对讲机又是一阵杂音,接着传来李泳喘息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奔跑:“情况不对!准备开船!” 对讲机那边话音刚落,他们乘坐的木渔船就突然发生颠簸,M103猝不及防地掉进水里,可是海面风平浪静,船底下有东西! 文娆也不管M103了,把枪放下,腾出手来解锚绳。 “救我!我不会水!”M103奋力伸长胳膊去抓住船的边缘。 就在M169的手刚刚抓到他时,船身又狠狠地颠了一下,文娆因为倾身站着解绳,重心不稳掉入水中,扒在船边试图救人的M169和M17也因船身侧倾被颠下水。 M12见状也顾不上emo,飞快迈步上岸,M49紧随其后,等M204想要跟上的时候,船身因为锚绳被解开而往外漂,导致她前脚踏了个空,好在岸上的两个人抓住了她。 小女孩在一片混乱中醒来,单纯以为有人落水,竟然主动跳下水去救人。 文娆水性不错,已经上岸,可是她的枪还在船上,看向唯一还停留在船上的祁七纺:“枪!把它递给我!” 祁七纺双腿还没恢复,只能一点点爬过去摸到枪之后,又使出吃奶的劲儿才把这柄机关枪递到她手里, 或许是半人鱼基因的加持,小女孩居然将M17救上了岸,可是她年纪小,又饿着肚子,此时已经力竭,再也救不了下一个。 最先落水的M103突然尖叫一声,被什么东西拽下去了,眨眼间,鲜红的血液与血腥气弥漫开来,再无声息。 就在他旁边的M169惊恐不已,双手抓住渔船边缘,双脚不停地蹬上船身,试图爬回船上,可是船身设计上宽下窄,根本不方便他借力。 祁七纺并非铁石心肠,多年来受过的教育让她没法儿冷眼旁观,何况他也是为了救M103才掉到海里,但她自身的力气又不够,所以只能把锚绳递给他,让他能拽着绳子使力自救。 文娆开了几枪,子弹擦着M169打进水里,逼出一个形似咒落种的怪物,它裂着嘴发出嗬嗬的嘶吼声,居然无视近在咫尺的M169,反而舍近求远地抓住尚在渔船里的祁七纺的脚踝,把她往外拖。 文娆开了一枪,击中它的胸口,却也只让它迟钝数秒,更糟糕的是更多怪物从海里冒出来,岸上的人无能为力,只能抛下祁七纺和M169撤离。 落入海中的祁七纺看清这些怪物的下半身有的有腿,有的是鱼尾,是咒落种,以及咒落种与人鱼的低级混合种。 她和M169就像是景区被游客投喂给鱼群的面包屑,唯一的区别就是这些鱼一个个都长着血盆大口和尖牙利齿。 就在她以为自己命丧于此的时候,一道涌流像绳子一样缠住她,把她迅速往深海拉,速度快到那群怪物都没反应过来。 因她而出现的缺口,很快又被怪物填上,很快那一团黑色周围的海水就漾出了血色,M169身葬鱼腹。 这股涌流依旧在把她往下带,进入断崖后,一点光线都没了,偶尔能看见几只发光的水母或鱼。 这么久都没呼吸到氧气了,自己应该要死了吧,她闭上双眼,准备迎接自己的终局,等等,她蓦地睁开眼,自己这么久都没呼吸到氧气,可是为什么一点憋胀的感觉都没有? 难道她可以在水里呼吸? 为什么? 海底断崖底部,一个巨大的蓝色蚌壳摆放在那,周围漂浮着寥寥几颗光珠,定睛一看,那蚌珠里躺着一条一大一小两条雌性蓝尾人鱼,大的蓝色纯粹,小的蓝色偏浅,而蚌壳外面还坐着一条浅粉色雄性人鱼,原本注视蚌壳的人鱼缓缓转头看过来。 祁七纺惊得双眼瞪大:“晖戈?” 第14章 牵梦人鱼捕捞行动 贝加岛港口,盛况空前,参与捕捞行动的警备队几乎各个都手持非杀伤性武器,直升机在头顶嗒咔作响,海里舰队马达嗡鸣。 大部分船客从没亲眼见过如此浩大的声势,也不忙着示威抗议了,纷纷聚在甲板,倾身探头,想搞清楚是什么情况。 近海探测仪标识牵梦人鱼朝西南游动,围网已高出海平面一米左右,在晖戈看来,这条牵梦人鱼就像瓮中之鳖,怎么都不可能逃掉。 空中警备A队狙击手眼如鹰隼,安装八倍镜的狙击枪没多久就让他发现湛蓝海水下呈人鱼形的阴影:“A04发现目标,请求射击。” 掌控全局的晖戈:“准许。” 话音刚落,狙击手扣下扳机,强效麻醉剂如利剑一样破空疾飞直中目标,人鱼沉入海洋,所有参与捕捞行动的人员为之一振。 晖戈满意地看着无人机传回的画面,做出下一个指令:“目标坐标(154.74,12.55),舰队前往捕捞。” 天空乌云集结,但雷达上却没有显示风暴将临,但风势很快加大,抗风能力低的无人机脱离操控,全被刮飞。 看着花掉的屏幕,晖戈眼皮直跳,冷静下来才意识到这次的捕鱼行动出奇顺利,如果是条白尾人鱼,那自然再正常不过,但上次捕捞牵梦人鱼几乎全军覆没…… 两年前,他带人前往人鱼出没的海域,捕捞队的捕捞工具齐全,海里的鱼虾蟹多得是,所以船上配备的食物并不算多,然而就是这个疏忽大意,让除他以外的所有船员都吃下了牵梦人鱼给他们下的饵料。 看着船员一个接一个在睡梦中死去,他一头雾水,只能逐个排查,最终查到帝王蟹身上,化验显示这只螃蟹的蓝色血液成分存在异常,可是船员又不是中毒而死,好在爱德华开发的梦境解码系统给了他答案,船员的脑电波数据之所以异常剧烈波动,是因为他们陷入噩梦,更诡异的是他们一旦在梦里被杀,在现实中也会死去,而且连死法都一样。 这只螃蟹成为了牵连船员与牵梦人鱼的媒介,而他因为海鲜过敏,侥幸躲过一劫。 时至今日,他依旧记得自己开船逃离那片海域的狼狈与恐惧,可是时间会淡化恐惧,放大贪婪,他日思夜想,怎么都忘不了那条神秘的牵梦人鱼,造物主为什么会造出这么反现实的生物?他越是不懂,就越想研究。 这次捕捞行动他准备十足,应该不会再出意外了,晖戈努力说服自己这么想,可灰暗的天空与翻涌的海浪,让心情越来越凝重。 捕捞队已经下放水舱,负责将人鱼捉进水舱的潜水员还在海底寻找人鱼的痕迹,一个里面装着行李箱和医药箱的大型泡泡吸引了其中一个潜水员的注意,他伸手去碰,眨眼间海浪骤然升腾,把他的身体和泡泡一起往上带,在突破海平面的时候他看到风暴席卷而来,舰队和直升机在自然灾难面前像是不值一提的玩具,人类也微小得与蚂蚁无异。 风暴致使海水翻涌,形成十几米的巨浪,围网形同虚设,人鱼和泡泡被海浪裹挟其中,融入更为宽广的海洋,来势汹汹的风暴很快消弭得无影无踪,只在这方海域留下一片狼藉…… 迷雾笼罩的海域危机四伏,祁七纺不明白眼前长得像晖戈的浅粉色人鱼为什么救自己,也不明白他打算做什么。 浅粉色人鱼没有开口,但她脑海中却传来传来陌生的男人的声音:“你认识我?” 祁七纺下意识点头,随后又摇头。 浅粉色人鱼看懂了她的纠结:“你是不是见过我的哥哥程晖礼了?” 祁七纺更困惑了,船上的不是晖戈吗? 浅粉色人鱼缓缓解释:“我是程晖礼的弟弟程晖戈。” 祁七纺疑惑: “你们是兄弟,可你为什么是条人鱼?” 浅粉色人鱼闻言把温柔的视线落到蚌壳里恍若安眠的雌性蓝尾人鱼:“我转化了。” 祁七纺从未听过人还能变成人鱼的:“转化?” 浅粉色人鱼:“人鱼会因爱意在体内凝结出一颗鲛珠,无论是在海洋,还是在陆地,只要两人爱着彼此,鲛珠就会成全他们。” 祁七纺明白了,原来他和蚌壳里的雌性人鱼是夫妻关系,而那小只人鱼应该就是他们的后代,只是他们一动不动,恍若死去:“他们怎么了?” “他们在睡觉,”浅粉色人鱼温柔地抚过他们沉睡的脸,眼里的爱意与悲伤却又那么浓重,连从未爱过人的祁七纺看见这一幕都有所触动。 一个透明泡泡出现在祁七纺眼前,泡泡里面是一个装在防水袋里的像U盘的东西:“我一直在等一个和我一样的人出现。” 祁七纺:“什么意思?” 浅粉色人鱼:“它里面装着所有程晖礼非法实验的数据,我想让你把里面的内容公之于众,让他得到应有的惩罚。” 祁七纺:“为什么我要帮你?你不能自己去吗?” 浅粉色人鱼:“我厌恶人类,不想上岸,而你想必也是他实验的受害者,难道你就不想报仇吗?” 祁七纺自然想让始作俑者绳之以法,不过好像轮不到她动手:“有卧底也拿到了他的实验数据。” 浅粉色人鱼笑了,笑她的天真:“你是说同你一起的人吗?他们上了岛就别想活着离开了,那群东西就像鬣狗一样,闻到肉味就不会撒手。” 祁七纺:“为什么咒落种和混合种会出现在这里?” 浅粉色人鱼:“这座岛是他废弃的实验基地,因为这些实验废品的繁衍速度很快,超出控制后,他就转移了。” 祁七纺脑海中又闪过几个画面,终于想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觉得这座岛眼熟了,原来程晖礼给她看的童话封面和这座岛一模一样,眼前这条自称是程晖戈的人鱼和游轮Boss晖戈说的话有许多矛盾之处:“为什么程晖礼要拿走你的身份?” 浅粉色人鱼面露讥讽:“他既不想暴露人鱼的存在,又想对人鱼进行深入研究,我是他唯一的投资人,我 ‘死’后,他为了后续运作当然要顶替我。” “那你们是怎么闹翻的?”祁七纺追问,视线落到蓝色雌性人鱼上:“为了她吗?” “你还挺聪明,”浅粉色人鱼夸了她一句:“反正我也要陪她走了,就把我和她的故事说给你听吧。你听过《海的女儿》吗?” 祁七纺闻言面露古怪。 浅粉色人鱼沉浸在回忆中,没注意到她的表情:“我和她的相遇就是一场童话,船只遭遇风暴解体,是她救了我,她把我带到一座无人岛照顾我,可是她又不敢在我眼前出现,只能天天趁我入睡时上岸,每每天明离开前还会留一颗粉色珍珠。” 甜蜜的回忆暂时驱散了他的忧伤:“她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可是我察觉到古怪,在我身旁挖了个陷阱,用叶子盖着,她不知道,直接掉进去了,第二天我醒来就在陷阱里发现了她,看她的第一眼我就呆住了,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美的生物……然后我们就相爱了。” “以前我天天盼着获救,可是遇到她之后,我觉得跟她呆在岛上的日子也很好,我甚至都不想再回到人类社会。” “可是程晖礼找到了我,”程晖戈苦笑:“要是知道后面发生的事,我宁愿他不要找我。我不想暴露她,只能跟随程晖礼匆匆离开,连离别招呼都没打,可是她游了大半个太平洋也要找到我,我想保护她,让她忘掉我,回到海洋,可她说什么都不走,无奈之下,我只能跟她坦白人鱼实验的事,她说她不害怕,而且可以为了我上岸,我答应了,我不该答应的,那时候我该跟她一起回到海洋的……” “鲛珠的转化并非是一劳永逸,怀孕期间它会失效,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那时候程晖礼研究出了延寿药剂,我忙着给他打通销路,全球到处飞,没及时发现她有了身孕……程晖礼发现了她的存在,他故意把我支出国,对她进行实验……等我回来发现的时候她已经奄奄一息了……” 祁七纺听完内心五味陈杂,原来《海的女儿》同人文真正走向是这样的:“你要是亲自动手,早点曝光他,就不会有这么多受害人了。” “都是报应……他的实验丧心病狂,我不仅没阻止,反而资助他……这个东西就当是我最后的赎罪吧。” 祁七纺终究没能扛过浅粉色人鱼恳切度眼神,伸手拿到了U盘。 一道激流突然打中浅粉色人鱼,祁七纺还没反应过来,人就被涌流推入一个温凉的怀抱,两条有力的臂膀牢牢锁住了她。 第15章 得见真身 一波音浪指向明确地朝程晖戈袭去,将他冲击得往后翻,狼狈地撞上了海崖峭壁。 祁七纺还来不及看他是否无事,整个人就被带着往上浮,人类的身体无法在短时间内适应深海压强的垂直变化,但不知为何她竟然安然无恙。 身后的人把她带上铺着细沙的海滩后就晕了过去,祁七纺回身俯首,借着月光,看清了他的模样,是方零,但她又不能百分百确认他就是方零。 因为他现在看着就像是一条黑色的人鱼,两侧面颊覆着黑色的细鳞,还有耳鳍,从腰际往下就是一条黑色的大鱼尾巴,鱼身两侧还有半透明的对鳍。 可他不是游轮顶奢套房给她配备的私人管家,归根结底是程晖礼的人吗? 她很快推翻了这个想法,因为在他后背发现了一管针管极粗的注射器,里面的药已经都打进他的体内,难道他就是程晖礼想要捕获的牵梦人鱼? 祁七纺下意识地对比她最近见过的人鱼,除了长得好看一点,尾巴长一点,大一点,完全看不出他有在梦境里杀人的能力。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盯上,但她可以肯定的是人鱼很危险,以及他没有伤害自己。 环顾四周,祁七纺发现还是之前那座出现大量咒落种和低级混合种的岛,为了安全,她应该尽快远离海边。 祁七纺的视线重新落在方零身上,拔掉了他后背的注射器,他目前是鱼尾,搬上岸会不会渴死?可把他推进海里又会不会被那些怪物吃掉? 好像怎么选都不对。 纠结再三,她认为渴死总比被吃掉要好,所以还是试图把他往岸上拖,结果她高估了自己的力气,低估了人鱼的重量,拽了半天,愣是没挪动半点。 又折腾一遭,她又饿又困,看向方零的鱼尾巴,甚至在想做成刺身会不会好吃。 算了,自己有心无力,救不了人总不能把自己也搭进去,祁七纺起身,朝岛里走了几步后,又顿住脚步回头,看向沙滩上一动不动的方零,然后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收回视线,继续往前走。 感知到她远去,方零挣扎着睁开了眼睛,可之前的唤潮委实让他消耗了不少,再加上远距离极速游海,还被打了一阵强效麻醉剂,饶是他也有些撑不住,恍惚之间又听到由远及近脚步声,以及她嘟嘟囔囔的抱怨,一颗心又安放了下来,沉沉睡去。 祁七纺捡了根木棍就回到了沙滩,因为担心在岛里面也会遇到危险,李泳他们就是前车之鉴,所以思索再三,还是决定在沙滩边守着方零,等他醒来。 要是咒落种和低级混合种过来,她再抛弃他也不迟,抱着这样的思想,祁七纺拿着木棍在他身旁坐下。 夜色渐深,从未守过夜的祁七纺屡次抵挡不住倦意,对着自己的腿掐了好几回,勉强清醒了一会儿后,又昏昏欲睡,不知熬到哪一刻,也陷入了梦乡。 海上日出,绚丽无比,似是为这座海岛编织了一层橙金色的轻纱。 方零睁眼便看见了她屈膝坐在旁边,许是累坏了,她双臂交叠放在膝上,脸枕在上面都睡得很香,右手上还虚虚地攥着木棍,白嫩的腿上有不少被掐出来的红印子。 方零疼惜地吻了上去,伸出濡湿的舌尖轻轻舔舐,可一旦碰上软肉,就按捺不住含嘬的冲动。 祁七纺是在一阵细密的痒意中醒来的,一睁眼就看见腿边一个黑色的脑袋,吓得她往侧边倒,看清楚是方零后,虽松了口气,但还是皱着眉头,有些警惕地看着他。 方零丝毫没有被抓包的羞耻,反而对她露出一个笑。 祁七纺一下被他笑恍了神,不敢与他对视,侧头看向远处升起的太阳,想着这太阳真圆真大…… 不料方零突然把她拖进水里,游到一块黑色礁石的后方躲起来。 祁七纺通过石缝看到林地里仓皇跑出来五个人,李泳、文娆、小女孩、M12以及M49。 确定暂时脱离危险后,文娆一巴掌扇在了M12的脸上,力气大到让她直接摔在地上:““老娘好心救你,你反过来恩将仇报,黑心肝的东西。”” M12捂着脸,哭得可怜兮兮:“文姐,我错了,你原谅我……” 文娆气还没消,准备一脚踢过去,被李泳拦住了:“雾已经散了,当务之急是找船离岛。” 文娆恨恨地剜了她一眼,环顾四周,指向不远处的海涯:“如果地图是对的,那船应该藏在那下面的海洞里。” 李泳点头:“你跟我过去看看。” M49一屁股坐在沙滩上抱怨:“这遇到的都是些什么破事啊。” 昨夜他们从码头逃上岛,长着鱼尾的低级混合种没法上岸,但是咒落种却可以离开水,恶心的是他们还会让人嗅觉失灵,把鱼腥味当成食物的香味,越闻越饿,扛不住的都主动去找咒落种主动送死了,还好遇见李泳,让他们吃下鱼腥草才移除了身上的Debuff. 后来,他们碰巧逃到废弃的实验基地,发现了一些资料,原来这座岛的底下修建了环岛围网,里面豢养着近万只咒落种和低级混合种,几年前,码头那边的围网被它们破开,打了岛上的人一个措手不及。 程晖礼只能选择放弃这个基地,让人带上重要资料和实验对象,乘飞机仓惶离岛,而原本停在海洞里的船自然无人使用。 祁七纺听见轮船发动机的轰鸣声时,就想与他们汇合,奈何被抱着,无法上岸:“你松手。” 方零未张嘴说话,但他的声音却真切地传到了她的脑海里,就像是利用脑电波直接交流一样:“你要抛下我吗?” 委屈的语气,加上可怜的眼神,让祁七纺软了语气:“多谢你的帮忙,但现在我要去找我的同类了。” 方零双臂把她拥得更近:“那你带上我。” 祁七纺震惊地看着他,李泳和文娆都是制药公司的人,她不觉得他们会对一条人鱼无动于衷:“你是人鱼,有些人类很坏,他们会把你抓去做实验。” 方零开心地用侧脸蹭了蹭她,尾巴在水里忍不住地拍来拍去:“你在担心我。” 祁七纺没有否认:“我不想你跟那些人鱼一样的下场,你应该回到大海。”说罢试图把他圈在自己腰上的手臂给拉开,但是拉了几下,他还是纹丝不动。 眼看着岸上三人开始登船,祁七纺焦急起来:“你松手!” “除非你带上我。” 祁七纺真想吐槽,原来歌里唱的“忍不住化身一条固执的鱼”是真的,眼看船即将开走,只得松口:“行,要是被发现你就等着被片成刺身吧。” 第16章 货舱危机 文娆上船之际,听见侧后方的礁石后面传来声响,立马警惕地拔枪指着声源处:“是谁?出来!” 看见祁七纺从礁石后面出来,她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但手里的枪并没放下:“你居然还活着?” 祁七纺双手作投降状,解释道:“昨晚我被一股暗流卷走了,再醒来的时候就躺在这里了。” 文娆看着她站在晨曦笼罩的大海里,衣服与头发全是湿的,不时吹过的海风叫她冷得颤抖,思索片刻后收枪:“你上来吧。” 祁七纺上船后,从文娆口中知道了他们昨晚逃生的经历,还知道了这座岛及附近海域几乎大部分时间都隐匿在雾里,萦绕的雾气只有在晴天的早上9:00-11:00才会消散。 程晖礼正是因为这点,将实验基地选址在此处,并在岛上开启了电磁干扰设备,进行区域封锁,达到尽可能避人耳目的效果。 这也是为什么昨日李泳手里的指南针在进入附近海域后会失灵,加上雾气浓重,所以他们的渔船才会摸不到方向,最终阴差阳错来到这个被程晖礼废弃的实验基地。 不过好在他们已经关闭了实验室的干扰设备,这艘船上的GPS定位系统也能正常运行,现在雾气已散,正是驶离这座废弃岛屿的大好时机。 此前由于时间紧,李泳之前只来得及去船侧部的舱室打开动力系统,以及确保燃油充足和操舵室设备能正常运行,此时他又需要驾驶轮船,因此探索其余船体,以排除潜在风险和寻找食物的任务就落在了其他人的身上。 整艘轮船比大型游艇的还大一些,三层高,一百米左右长,上层为包括罗经甲板、操舵室甲板、起居甲板,中层为主甲板,包括艉楼甲板,餐厅就位于这里,下层则是包括底舱,包括货舱、压载舱、燃油舱、机舱等。 具体分工的时候,M12主动说负责排查危险度最低的上层,文娆白了她一眼,然后指了指小女孩:“你负责上层……” M12仍旧不死心:“那我中层,反正我不去底层。” 文娆冷笑一声:“我和M49去中层。”然后指了指剩下的两人,“你们两个去底层检查货舱。” M12自然不愿意:“凭什么?谁知道货舱里有没有装怪物。” 不过当文娆举枪指向她的时候,她一下就闭了嘴。 祁七纺和M12一样不愿意,但对面手里有枪,她也没别的办法。 等出了操舵室,离开众人的视线,M12就开始骂骂咧咧:“有枪了不起啊,早知道我就该推的更大力一点,让她被那些怪物给生吃了才好……” 祁七纺对M12的印象还停留在擅长对男友撒娇卖萌,后来被当作试验品逃出来后又一副深受打击的颓靡模样上,没想到短短一晚过去,竟然变化这么大。 两人杵在主甲板上通往货舱的楼梯口,谁都没想下去的想法,但“砰”地一声枪响,打在了离她们不远处的地板上,很明显是文娆在远处开枪警示。 哪怕再不情愿,她们也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走。 底舱的灯光并不明亮,越往里走,祁七纺的神经就崩得越紧,仿佛随时会有什么可怖的东西来个贴脸杀。 根据标识,这艘船上一共有四个大型货舱,左右对称分布,靠近楼道口的是一号与二号货舱,再往里走约莫五十米,才会到三四号货舱,每个货舱都有独立的密码门,她们不知道密码,只需要去探查这些门是否关着,如果关着,没法打开还好,但如果开着,就得去货舱里面看看了。 M12停在1-2号货舱走廊的中间:“我负责1-2号,你去看3-4号。” 祁七纺不愿在此地与她争执,以免浪费时间,或节外生枝,深吸一口气后,朝着三四号货舱走去。 站定后,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推三号货舱的门,发现推不动,手指在密码屏上随意戳了四个数字,显示密码错误,她舒了口气,还好,这扇门是关着的,不管里面是什么,都没法出来,然而还没安心两秒,当她转身看向四号货舱时,竟然发现这扇门已经有了明显畸变,而且密码屏也是灰的,不好的预感袭遍全身,她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几个呼吸后,复又顶着恐惧,抬手去触碰舱门,铰链发出“咿呀”声在安静的空间中格外明显。 这扇门……被推开了…… “砰砰”的撞击声猝不及防地响起,几乎是捏住了祁七纺呼吸的咽喉,四号货舱里面没有灯光,漆黑一片,她什么都看不见,“砰砰”,又是一声撞击,祁七纺这下确定了,这撞击声不是从里面传来的声音,反倒更像是从一二号货舱那头传来的声音一样。 就在她以为是M12敲门的时候,走廊那头倏地传来M12的声音:“好,密码是二…….三……七……”二号货舱的密码门瞬即传来按键的“滴滴”声。 事情发生得太快,祁七纺甚至都没完全听清M12在说什么,但下一秒,安静的空间里传来密码锁“咔哒”的声音。 M12打开了二号货舱?是谁告诉她密码的?她刚不是在自言自语?这里就只有她们两个,除非是货舱里有“人”还活着,可是这座岛屿废弃了好些年,没有人能被关在货舱里活那么久,再说,货舱里装的是货物,绝不可能是人! 祁七纺紧接着看见一只长着利爪的胳膊从门里伸出来,放在了M12的颅顶,头盖骨被捏碎的脆响穿过空荡的走廊,伴着回音传来,M12原本还站立的身体眨眼瘫软成了面条,被拖进了2号货舱,紧接着,她听到了黏糊的进食的声音。 该怎么办?这是条走廊,唯一的出口在一二号货舱附近,她要逃出去的话,肯定会惊动在门里进食的怪物。 无处可逃的事实让她如坠冰窖,此时此刻,她没得选择,只能逃进四号货舱。 她压上性命在赌一个可能性——四号货舱里曾经装着的怪物已经逃脱,而且,一般来说,逃脱的怪物是不可能再回牢笼的。 祁七纺悄无声息地摸进了四号货舱,把门虚掩,这地方太安静了,她不敢搬动任何东西,以免制造出任何噪音,引起二号舱正在进食的怪物的注意。 在几近纯黑的环境下,祁七纺发现自己的口袋里有东西在发出微弱的荧光,是一颗圆珠,她也不记得为什么自己身上会有这个,不过目前最紧要的事,是先找个地方躲起来。 四号货舱里放置着一个实验罐和一些配套设施,罐体和之前她看到的装人鱼的设备很像,只不过这个罐子被打破了,碎片四散在地上。 她好像赌对了,逃跑的怪物的确没有再回来。 借助光珠,祁七纺小心翼翼地避开碎片,走到一台三四米高的圆柱体的大型机器旁,侧身挤了进去,缩在角落,全神贯注地去听外面的动静。 过了一会儿后,她听到有些怪异的脚步声响起,并且声音越来越大,这是个不妙的预示。 “咿呀”一声,门被推开,祁七纺连呼吸都放缓了,整个人如同一根柱子般僵硬。 拖拽的脚步声响起,紧接着说话的声音响起:“有……人……吗?” 祁七纺吓得呼吸暂停,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因为那是M12的声音…… 不定时的更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6章 货舱危机 第17章 怪物的追杀 幽暗的环境中,祁七纺躲在机器与墙角的夹缝,感觉自己的心跳声震如擂鼓,微微侧首倾身,走廊顶灯成了她看清货舱门口的唯一光源,而那杵在门口的怪物背光,让她只能看清一个约有两米高的黑色剪影。 停留在门口的怪物的脑袋左右晃动,似是在努力嗅闻捕捉信息,与此同时,它又用M12的声音开始说话:“你……在……吗?在吗?在吗?在吗?” 如同卡碟一般的魔音吓得祁七纺瞬即回正身体,收回视线,很快便听见了它的怪异的脚步声,夹杂着“刺拉刺拉”踩到碎片的声音…… 怪物的视力似乎在暗处不太好,走两步便撞上货舱里大大小小的设备,然后紧接着是丁零哐当、怪物暴躁掀翻东西的声音,但哪怕这样,怪物也没有放弃寻找她。 面对地毯式的搜索,躲藏的祁七纺不敢心存侥幸,在怪物背对她拆毁破烂的水舱时,抓住机会,从夹缝挤了出去,矮着身子,贴着墙,慢慢往门口移动。 距离货舱门口越来越近,祁七纺也越来越紧张,因为门外走廊的灯光会将她完全暴露。 视线余光注意到搜索完货舱西北方的怪物扭转身体,准备往她之前藏身的东北角找,祁七纺庆幸自己没有坐以待毙,那怪物是一边搜一边砸,压根不给她留躲藏的地方。 三、二、一...... 祁七纺瞅准时机,闪身出门,全速朝着底舱出口奔跑,或许是跑步声在走廊太响,让捕捉到动静的怪物放弃搜寻货舱,转身弓着身体冲出四号货舱,在看见那个爬到楼梯转角口的女人时,发出尖锐的一声暴鸣,接着就手脚并用,如同一头从铁笼中释放的猛兽,朝她追去。 祁七纺在看清怪物模样的刹那,肾上腺素再度飙升,那是什么畸变人鱼啊! 它细长的身体覆盖着灰褐色的鳞片,头颅明明是人类的形状,五官却像极了鱼,没有眉毛,两颗圆眼间距大到不正常,没有鼻梁,只有两个圆形小孔,嘴巴又扁又宽,口腔里数排尖齿上还挂着鲜红的碎肉。 它的上半身外形远看与人类差别不大,但下半身相当怪异,像两条腿之间有类似薄膜的组织连接一样,而鱼尾部分则像是分叉了一般,承担了行走的功能,这也是为什么它的走路声那么奇怪。 眼看那个怪物跟疯了一样朝自己冲来,祁七纺不敢再多看一眼,立马拔腿继续爬楼梯,但很快她发现,这怪物平地上速度虽然快,但爬楼梯格外滑稽,鱼尾和薄膜粘连的腿注定了它没法像人类一样轻松爬楼,它只能借助上肢的力量,一边撑地,一边往上蹦,如同在做什么诡异的有氧训练一样。 祁七纺爬完楼梯,回到主甲板的时候已经气喘吁吁,听到身后穷追不舍的怪物的刺耳尖叫,她忙不迭继续朝着通向艉楼甲板的楼梯跑,三步并作两步,快速进了餐厅,反身锁门。 刚从厨房找到一些过期密封食品的文娆看见她这么气喘吁吁,很快反应过来,从后腰的枪匣中拔出手枪,警惕地站到窗边,从上而下,看到甲板上站着一个左右张望的黑黢黢的怪物:“Fxxk,姓程的煞笔到底搞出了多少种怪物!”骂完后拿起对讲机,给尚在操舵室的李泳传信:“货舱里的怪物跑出来了。” 祁七纺一天多没吃饭,又经过剧烈运动,现在只感觉心悸,双眼发花,整个人不受控制地瘫坐在满是灰尘地上。 文娆给她拿了一瓶从厨房搜刮出来的水和一包压缩饼干。 祁七纺颤着手去接,手抖得拧不开,还是用牙咬住瓶盖旋开的,着急忙慌地喝了一大口,结果又把自己呛着了,刚咳嗽一声,旁边两人便投来谴责的目光,她只能捂住嘴低声闷咳,整个胸腔都随之阵痛,头晕眼花地靠在墙壁上大喘气。 一旁的M49忧心忡忡,低声问:“文姐,现在该怎么办?” 文娆也是眉头紧皱:“只能等船开到接头的地方再说。” M49也不讲究地坐在了地上,拆了袋饼干开始吃:“那还要三个多小时呢,算了,我先填饱肚子,饿得我胃都泛酸水了。” 日头下行驶的孤船渐渐驶离此前被雾气笼罩的海域,那只甲板上逡巡的怪物不知游荡到了何处,暂时没了踪影。 一时的祥和让祁七纺困倦地闭上了眼睛,但很快一道稚音打破了这虚假的平静:“哥哥姐姐,你们在哪?” 从餐厅的玻璃能清楚看到被安排去核查上层的小女孩站在起居甲板那,从上往下眺望。 文娆连忙走到窗户边,朝她做手势,但小女孩似乎并不理解,只知道看见人了,下楼的时候没有刻意放轻脚步,踩在铁板上的脚步声大到连在餐厅的他们都能听见。 文娆只能用对讲机告知同在上层区域的李泳,让他快点追上小女孩。 操舵室的门打开,李泳拿着枪对着快下到主甲板的小女孩大喊:“快上来!有危险!” 站在楼梯上的小女孩反应不算慢,连忙往回爬,但眼见一道黑影从窜出来,试图把她拖走,李泳开枪试图击退那只怪物,怪物愤怒地发出尖锐的利叫,叫人耳膜阵痛,头晕目眩。 李泳连开几枪,也没能命中,但好在让那个怪物有所忌惮,不敢继续追,小女孩有惊无险地回到了上层区域的操舵室,李泳在她进来后,也迅速关上了舱门。 那只怪物似是偃旗息鼓,又躲回了暗处。 餐厅里围观这一切的三个人相当沉默,直到对讲机传来李泳的声音:“有个不好的消息,接应我们的人已经撤走了,他们现在距离我们170海里,按照这艘船的行驶速度,我们要差不多10个小时才能和他们汇合。” 文娆听完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吗的,撤那么快,赶快让他们往我们这边来!10个小时天都黑了,下面还一只怪物。” 李泳:“他们已经在掉头往我们这边赶,不过……” 文娆:“不过什么?话说一半要遭……” 骤然变黑的天色,让餐厅的三人知道李泳没说完的话是什么了,海上风暴。 刚出那片迷雾海域,就碰到风暴,他们这运气真是糟糕到了极点。 这是祁七纺第一次亲眼见到海上风暴,昏暗的天空低沉得仿佛要压下来,更遑论这是在茫茫大海上,大风骤起,卷起惊涛骇浪,连他们这艘吨位不小的船都在左右摇摆,蔽天的乌云里雷声滚滚,电荷如同滋啦滋啦的火花一般在云层中游走,紧接着一道刺眼闪电打了下来,“轰隆”一声惊雷仿佛在耳边炸开,豆大的雨滴密集地砸在玻璃窗上。 那只怪物趁机又出来了,它目标明确地朝着操舵室奔去,文娆连忙用对讲机提醒李泳,然后回头跟努力扒墙以稳住身形的两人:“去厨房拿刀,我们下去支援。” M49有些抗拒:“能不去吗?” 文娆冷笑一声,讥诮地看着他:“李泳是唯一一个会开船的,他如果出事,你还能活着回去?”说罢便从腰后枪匣内抽出枪,打开餐厅大门,在颠簸的船体上朝危险走去。 祁七纺从小到大都没遇到过危险,胆子并不大,但唇亡齿寒的道理她是认同的,所以哪怕并没有什么战斗力,也还是去厨房拿了一把专用来切西瓜的长刃水果刀,跟在文娆后面出去了。 借着雨声的掩盖,文娆和祁七纺猫着身子爬到上层区域的楼梯上,看到那怪物在趴在驾驶舱门上,喉部咕隆几声后,发出了M12的声音:“你……你们在吗?外面下雨……雨了,开门……开开门吧……让我进去……去……我要进……我……知道你们在……开门……开门啊!给我开门……” “哀求”的怪物很快失去了耐心,它开始撞击舱门,文娆的枪口瞄准了半天,却始终没有扣下扳机。 祁七纺想质问她为什么还不开枪,但又怕发出声音让那怪物听见。 意识到舱门很难撞开后,怪物站到了窗边,玻璃可没有钢铁结实,只撞一次,那玻璃就有了裂纹,在第三下撞击后,玻璃碎了,眼看着怪物不顾边缘的玻璃尖渣,半个身子都爬进了驾驶舱,文娆就在这时开枪了,子弹打中了他的尾鳍,但并没有限制他的行动速度,很快里面传来了小女孩惊恐的尖叫。 门很快被打开,小女孩害怕地跑出来,里面传来子弹连发的枪声,文娆急忙冲进驾驶舱大喊:“别打了!” 文娆进门就看见那只怪物生死不明地躺在墨绿色的血泊里,厉声反问:“你把它打死了?” 李咏双眼红血丝密布,持枪的手背青筋暴起,显然还没从刚刚的杀戮中平复:“我不打死它,死的就是我!” 文娆指着他鼻子骂:“你个废物,老板要的不是一具标本!” “废岛周边那么多条怪物,他要的话他自己去抓!老子干完这一单不伺候了!你个表子,少来对我指手画脚!”说完泄愤似地狠狠踢了一脚地上的怪物。 文娆火气也往上冒,开始和李咏动起手来:“你他妈骂谁表子呢?你个蠢货,几百万被你几枪开没了!” 跑出驾驶舱的小女孩站在门口祁七纺的侧后方,颇为担忧:“姐姐,他们打起来,我们要不要去……” 祁七纺摇头:“万一他们激动起来,拿枪崩了我们怎么办?”说完准备去起居甲板层找个房间睡一觉。 小女孩带着她这年纪独有的天真,傻乎乎地站在原地,扯着嗓子朝他们喊:“哥哥姐姐,你们别打了。” 驾驶舱突然一阵猛烈的撞击声响起,祁七纺心想这俩人打个架至于这么猛吗?好歹都是一个老板手下的,别到时候真打死了一个,算了,她去劝一劝吧,结果刚一回头,她就傻了,那只倒在血泊里的怪物此时正扑在李咏身上,裂开大嘴,一口把他的脑袋咬住一扯,脆弱的脖颈立马被分成两段,李咏整个人就像是被摘除了菌盖的蘑菇,而文娆竟然拿着枪还在纠结该打怪物的那个地方。 反应过来的祁七纺连忙拉着小女孩的胳膊就把她往起居甲板带,一般船舱起居室的天花板一般都会设有通风口,她们可以躲在那上面。 听着外面的枪声和文娆的惨叫声,祁七纺牵着小女孩跑了起来,气喘吁吁地问:“你来这看过,哪间房的房门能上锁?” 小女孩面色煞白:“我不知道,不过最里面转角上楼后的那几间房更大更漂亮。” 那肯定是职位更高的人住的房间,门的质量应该更好吧,祁七纺下了决心后,就带她躲进了其中一间房,她把门反锁后,就开始搬东西:“来帮忙把茶几和沙发挪到门边抵着。” 幽暗模式的环境让小女孩瑟瑟发抖,她像小兽一样蜷缩在祁七纺身旁,压低声音害怕地问:“姐姐,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祁七纺静下来之后,借助闪电才发现,这间房居然是个落地全景loft,这意味着通风口在很高的地方,而她们哪怕是站在柜子上也没办法够到。 “先不要怕,我们找个地方躲起来。” 二楼的衣柜有专门用来放换季被子和毛毯的顶储区,“你先躲在这里。” 小女孩哪怕瘦也有六十多斤,祁七纺借助叠起来的床头柜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她送到顶储区,又把床上的被单扯下来,然后扔给她:“你用这个把自己盖起来。” 眼看柜门要被关上,小女孩害怕地声音里都带了哭腔:“姐姐,你不躲在这里吗?” 祁七纺摇头:“这里太小了,我进不去,你不要哭,无论听到什么都当作没有听见。”说完后匆匆关上柜门,时间不多了,她得在这片房间里为自己也找个安全的藏身处。 之前看过的纪录片告诉她,鱼也有嗅觉,事实上它们对气味的感知非常灵敏。 能不能躲过这一劫,她并没有把握。 海上风暴渐渐停歇,不多时,云销雨霁,落地窗外绚丽的晚霞把房间映照得十分唯美,但危险已然接近。 那只不知餍足的怪物又在这艘轮船上逡巡,期间还在餐厅有了意外收获,不过它知道,这里的食物它还没吃完,没吃完的话,它现在是不会回到大海里的。 残留的雨水的味道没能躲过它的鼻子,吃多了人类后,它也变得更加聪明,譬如这扇拦住它的铁门,它就知道靠蛮力是撞不开的,所以它先是故技重施,伪装成她们熟悉的人类的声音,来诱骗她们开门,不管用,也没有气急败坏,而是开始去找门卡,是的,它知道什么是门卡了。 它吃的那些脑子里携带很多信息片段,虽然无法全部理解,但反复出现的信息会保留在它的脑海里,譬如之前关押它仓库的密码就是在它吃了好几个研究员之后得来的。 入夜了,周遭静得可怕,祁七纺躲在床底下,一边提心吊胆,一边又困顿得要睡过去,突然两道“嘀—嘀—”的短音响起,这是刷错误的门卡时发出的声音,紧接着“嘀—嘀—”的短音像催命符一样不断响起,就像是门后的怪物在把各种门卡通通都试一遍。 随着门传出“咔嗒”一声响,祁七纺捏紧了手中长刃水果刀的刀把,那只怪物把门试开了,紧接着是茶几桌角在地板上摩擦的声音,砰砰几声重响,怪物暴力地将堵在门口的茶几沙发撞开,继而是鳞片刮行在地毯上的声音,这意味着那只怪物在这片空间内锲而不舍地逡巡,一楼搜索无果后,它以奇怪的姿势上了二楼。 祁七纺借助海上月光的银辉,看到那只怪物粘连的下半身拖行进了浴室叮铃咣当地找人,祁七纺知道躲在床底下迟早会被发现,于是心里一横,从床底下爬出去,想要趁机下楼逃离这个不再安全的房间。 那只怪物反应很快,在捕捉到人类的脚步声后,手脚并用地追了出去,甚至不惜从二楼直接翻下来,摔在她面前,把她堵在了狭窄的楼梯口。 “嗬!”半爬行的怪物散发着血腥与鱼腥味,朝她凶恶地龇牙咧嘴。 面对距离自己不过两个台阶的怪物,祁七纺拿刀的手都在抖,但这并不妨碍她直接挥刀砍过去,那怪物狡猾得很,直接抓住她的脚把她往下一拽,祁七纺后脑直接磕在了台阶上,如果不是有地毯缓冲,只怕她后脑勺都得开花,但剧烈的疼痛让她头晕眼花,连拿刀的手都下意识松开了。 兴许是狭窄的楼梯间不方便他进食,怪物抓着她的脚将她拖到了房间大厅,祁七纺从没觉得自己的求生**如此强烈,哪怕痛得几乎要晕厥,她的双手也在地上胡乱摸索,似乎想要抓住什么东西反击。 怪物腥臭的鱼嘴越凑越近,祁七纺头晕眼花,一处微弱的荧光攫取住了她仅剩的注意力,于是走投无路的她伸手把它抓了起来,砸进了怪物那张朝她打开的大嘴。 “咔咔咔……”怪物的嗓子眼像被鱼刺卡住了一样,祁七纺见机屈肘撑地往后退,想要拉开与怪物的距离。 然后怪物的动作像是被摁下暂停键一样,凝滞了两三秒,突然倒地,砸起一片灰尘,呛得祁七纺忍不住咳嗽,本来就痛的后脑勺更痛了,她嘶了一声眯眼,等再睁开眼的时候,房间里已然多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因疼痛而混沌的后脑叫她处于昏厥的边缘,迷瞪之间,只感觉自己被他从地上小心翼翼地捞起来,然后躺进了一个带有海风般的怀抱之中,再之后便陷入了黑暗。 第18章 威胁还是谈条件? 意识初被拉扯进他罗织编造的梦境之时,无可着依,恍若被吹上天的棉絮,虚浮地飘在半空,抓不住半分实感,视野早已脱离地面,悬停在公园冷杉浓密的枝桠间,层层叠叠的深绿缝隙里,一座白石神庙的轮廓若隐若现。 林间,一个衣着华贵的黑发青年抱着一尾跟人差不多大的金鱼在朝神庙走去,那条鱼被黑披风裹住上半截,露在外面的尾鳍偶尔轻摆,泛着细碎的金光。 她迷迷糊糊地想,这个好像她之前做过梦的续集?待她预备凝神细看,不料视野突然天旋地转,再一回神,自己竟成了那尾被抱着的鱼。 青年的脚步在一汪泛着幽光的蓝泉前停下,揭下了裹住她的黑披风。 祁七纺怒气冲冲地质问:“你不把我放回海里,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青年抱着她一同入水,一只臂膀牢牢地箍住她的腰,生怕她一入水就溜得没影儿,他伸出另一只手替她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墨蓝色长卷发:“这里安全些,你受伤了。” “我哪里受伤了?” 祁七纺满心疑惑,话音刚落,后脑勺便传来一阵隐隐的钝痛,眉头不自觉拧紧,像是要从混沌的迷雾里挣脱出来。 一枚轻吻落在她的侧额,青年的呼吸骤然沉重,像是从喉头深处沉沉翻滚而出。她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眼前他上下滚动的喉结上,入耳的每个字都带着微颤:“不疼,不疼,我们睡一觉,睡醒就好了。” 说着,他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唇间哼起绵长轻柔的曲调,将怀中人缓缓卷入安稳的梦乡。 鲛珠才刚形成,后脑的伤好得太慢…… 好不容易带你来这儿,总要多陪我睡一会儿才好。 蓝泉的水仿佛有了生命,温柔地朝两人涌来。水波荡漾间,黑发青年周身光影流转,渐渐恢复了本来面貌,抱着她缓缓沉入泉底深处。 日出时分,祁七纺被一阵急促的摇晃唤醒。 “姐姐,你们醒醒,船停了,有人上来了!”小女孩的声音里裹着难掩的慌乱。 祁七纺刚想动弹,才发现自己正被紧紧拢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抬头一看,竟是方零 —— 他什么时候上的船?但此刻容不得细想,甲板上传来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方零睡眼惺忪地抬手,指尖抚过她的后脑勺,没有摸到预想中的肿胀,她也没有瑟缩躲闪,显然伤已经痊愈,饶是如此,他仍旧明知故问:“还疼吗?”仿佛只有得到她确切的答案才能安心。 祁七纺仓促摇头,连忙推着他的胸膛催促:“你快藏起来!” 可方零却抱着她纹丝不动,毫无起身之意。 顾及到小女孩在旁边,祁七纺隐晦地提示他现在危险的处境:“你要是……怎么办?” 方零将脸深深埋进她的颈窝,鼻尖贪婪地蹭着那片温热的肌肤,像是要把她身上清浅的、独属于她的气息全吸进肺里。呼吸渐渐变得灼热,他克制不住地把她拥得更紧,伸出舌尖,轻轻舔过她颈侧细腻滑腻的肌肤。 祁七纺浑身如同过电一般,软倒在他怀里了一瞬,好在立刻回过神,伸手抓住他的头发往后扯,又急又气地低喝:“你做什么!小朋友还在旁边呢!你再不藏起来就没机会了。” 昨夜祁七纺身上发生的一切仍在方零心头翻涌,每念及那差一步就无法挽回的险境,他便觉得心肝俱颤。此刻别说让他离开,便是让他松开环在她腰间的手都绝无可能:“你答应过让我跟着你的。” 他的声音仍带着余悸,指尖无意识地收紧,心底满是懊悔。早知如此,当初就该跟着她上船,大不了费些力把那些人的记忆篡改模糊了就是。 当时他还没来得及告诉她荧珠怎么用,幸好她够机敏,知道将它掷向那胆敢觊觎她的卑贱之物。也正因如此,他才能在紧要关头锁定猎物,用死亡铺就通向现实的路径,终于来到她的身边。 祁七纺明白再劝也是徒劳,只能转头看向一旁怯生生的小女孩,放缓了语气:“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很乖:“婷婷。” 祁七纺不知昨夜的混乱婷婷究竟看了多少,只能不动声色地叮嘱:“婷婷,这位哥哥救了我们,如果有人问起,就说他和我们一起从贝加岛逃出来的,知道吗?” 婷婷虽然只有七八岁,但很聪明,没有多问,只乖乖地点了点头头。 没等多久,快艇上下来的八人小队便已登船。他们全副武装,训练有素,很快就将这艘耗尽燃料的船搜了个底朝天。最终,三名最后的幸存者、一具怪物的尸体、和船上遗留的资料一同被带上了快艇。 就在快艇驶离不过百米时,身后突然传来 “砰” 的一声巨响,那艘承载了惊魂一夜的船轰然爆炸,火光冲天,与海平线上刚挣脱云层的旭日撞在一起,染得半边天空都成了刺目的橙红。 祁七纺望着那片渐远的火光,神色复杂。她很清楚,落在 “长寿药业”的人手里,可能并不比落在程晖礼手上好多少,眼下她唯一的念头,便是能安全回到湘州。幸好,她手里并非毫无底牌。 二十层高的游轮如同一头蛰伏在海面的钢铁巨怪,船头鎏金的 “征服者号” 三个大字在阳光下刺目得很,祁七纺一眼就认出,这正是她先前在港口远远瞥见的那艘豪华邮轮。 她忍不住露出一抹苦笑,当时还想着怎么登的不是这艘船,没想到兜兜转转,她还是上了这艘无比豪华的邮轮。 十七层的休闲泳池区一派喧嚣热闹,碧蓝的池水映着晃眼的阳光,穿著各式泳装的男男女女在水中追逐嬉闹,飞溅的水花混着笑声、音乐声,将顶层的奢华氛围拉满。人群不自觉地围成一圈,中心处被簇拥着的,正是长寿药业的继承人 ——常承屿。 常承屿半躺半倚在白色沙滩椅上,姿态闲散,却透着股不容置喙的气场。脸上架着一副无框墨镜,几乎遮去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冷硬利落的下颌,以及唇角那抹似有若无的淡凉弧度。他没穿泳衣,身上裹着件银灰色真丝浴袍,料子顺滑得泛着微光,领口松垮地敞着,露出一截流畅的锁骨,锁骨下方那枚深色的家族纹章刺青若隐若现,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格外扎眼。 忽然,搁在躺椅旁玻璃茶几上的对讲机 “滋滋” 响了两声,一个低沉的男声传来:“老板,东西带到了。” 常承屿眼皮都没抬,只慢悠悠地抬起右手食指,朝着空气虚虚一点。身旁侍立的黑衣心腹立刻会意,微微躬身退后两步,抬手打了个手势。不过一分钟光景,方才还喧闹嬉闹的泳池区便已人去场空。 那些穿着泳装的男男女女、端着酒水的侍者,全都悄无声息地退得干干净净。偌大的泳池只剩下水波轻晃的声音,安静得落针可闻。 不到片刻,他的属下就把这次任务的成果带到了十七层。 常承屿伸出左手食指,把墨镜往下压了压,露出一双锐利的眼睛,视线扫过被带过来的三人,语气里裹着不加掩饰的不满:“只有三个?” “老板……” 下属刚想上前解释,就被他不耐烦地抬手打断。常承屿指尖随意一点,先是扫过婷婷和方零,最后稳稳落在中间的祁七纺身上,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你来说,那两个废物是怎么把事情办砸的。” 做了一路心里建设,提醒自己不要露怯的祁七纺抬眸迎上常承屿的视线:“我可以告诉你想要的信息,但你要把我们送回湘州。” 常承屿闻言挑了挑眉,嘴角看似向上弯起,眼尾却压着冷意:“你这是在威胁我?” “我只是在和你谈条件。” 不用常承屿动作,他的下属就将枪口齐齐对准了祁七纺。 方零瞬间像被触了逆鳞的兽,猛地将祁七纺往自己身后一护,周身的气息骤然变得凶狠,仿佛下一秒就要扑上去,将这些敢威胁她的人撕得粉碎。 常承屿嗤笑一声:“唷,原来还养了条护主的狗。” 话音未落,他猛地从躺椅上起身,一把夺过身旁下属手里的手枪,抬手就朝祁七纺扣动了扳机。 “咻 ——” 子弹擦着祁七纺的耳廓飞过,带起的劲风刮得她脸颊生疼,耳侧瞬间渗出温热的血珠,顺着脖颈往下淌。方零的理智在枪声响起的刹那彻底崩裂,他双目赤红,像头失控的野兽般朝着常承屿猛冲过去。 “砰!砰!” 又是两声枪响,两颗子弹精准地击中了方零的腰侧,深色的血渍瞬间浸透了衣衫,可他连脚步都没顿一下,借着冲势一把攥住常承屿握枪的手腕,狠狠向外一拧,“咔哒” 一声脆响,常承屿的手枪 “哐当” 掉在地上。紧接着,方零另一只手铁钳般掐住他的脖颈,将他整个人按砸在泳池边的地砖上,力道大得几乎要将那脖颈生生拧断。 速度之快,连常承屿周围围了一圈的下属都来不及反应,只能纷纷把手中的机关枪齐齐对准方零。 祁七纺强忍着耳侧的剧痛和心底的慌乱,厉声朝着那些下属喝止:“谁敢开枪!” 话音刚落,她又立刻转向方零,一只手轻放在他紧绷的脊背缓缓地来回轻抚,放柔了语气:“我没事,先别掐死他。” 方零闻言才松了松手劲儿,被按在地上的常承屿脸色涨得青紫,双眼因窒息而翻起白边,舌头微微吐在外面,双手徒劳地抓着方零的手臂,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却连半分力气都使不出来。 祁七纺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现在,能好好谈条件了吗?” 常承屿的喉咙里挤出破碎的气音,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齿缝里蹦出两个字:“可…… 以……” 祁七纺开出了第一个条件:“先让医生上来取子弹。” 常承屿眼珠艰难地转动了一下,手指微微抽搐着指向对讲机。旁边的下属连忙抓起设备呼喊医生,随后看着祁七纺,语气带着几分急切:“医生马上就到,现在可以放开我们老板了吧?” 方零松开手的瞬间,常承屿像滩烂泥似的瘫躺在地上,捂着脖子剧烈咳嗽起来,他的属下把他从地上扶起来放在躺椅上,等他好不容易顺过气,抬眼看向祁七纺,嘴角刚要勾起嘲讽的弧度,那句 “你还真是养了条好狗” 已经顶到了嗓子眼,却猛地顿住了。 只见方零全然没理会自己身上的枪口,转过身就凑到祁七纺面前,躬身让自己矮了半截,小心翼翼地捧起她的脸,盯着她耳侧渗血的伤口,随即伸出舌头,一点点舔舐掉那道血线,动作轻得像在呵护易碎的珍宝。舔完后,他还蹭了蹭她的鬓角,眼尾泛红,脸上带着种满足又迷醉的神情,仿佛刚才那浴血失控的模样全是错觉。 常承屿胃里一阵翻涌,恶寒顺着脊椎往上爬,到了嘴边的刻薄话像被掐住了脖子,在喉咙里打了个死旋,硬生生咽了回去,只剩一脸嫌恶地别开了眼。 妈的,比狗还恶心。 第19章 “驯养师与野兽” 腰部中弹后,方零瘫在祁七纺怀里,瞧着虚弱到不行,与刚刚暴起伤人的样子判若两鱼。可当她想要将他的手从自己腰间移开时,不仅掰不动分毫,还反被牢牢抓在他手掌心。 直到上来的医生要先给他做简单止血,祁七纺好劝歹劝这才叫他安分地躺到担架上,饶是如此,一只手也紧紧地攥着她,生怕她离了自己的视野再有危险。 她试着在无菌手术室门口松开手,可甫一松开,方零就挣扎着要从担架上下来,祁七纺拿他没办法,只能套上无纺布手术衣,跟着一起进手术室。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与人类不同,哪怕近距离中枪,子弹也并没有深入肌理,担心他失去意识后恢复原形,祁七纺特意叮嘱医生不要全麻。 手术长达两个小时,好在一切顺利,期间他躺在手术床上,脑袋歪着抵在她腰间,全程安分乖顺。 手术结束后,方零生命体征平稳、意识清醒,所以很快转移到了普通病房。 在点餐机上下单没多久,送餐机器人就送来了丰盛的菜肴,饭菜的香气弥漫开来,馋得人直咽口水。 祁七纺倒了两杯水,放到床边的小桌上,又调高床头,让他半靠着坐好。随后,她在床沿坐下,指着菜介绍道:“这些是刺身,这些是熟食。”说完又担心他不知道熟食具体有哪些菜,所以开始报菜名:“糖醋排骨、清蒸多宝鱼、蒸蛋羹、西兰花,还有清鸡汤,这一大盅是海鲜粥。” 小桌板上的菜铺的满满当当,祁七纺用大勺,盛了两碗粥,把一碗放在他面前,然后自己坐在床边开吃。 方零拿起调羹,在粥里轻轻搅了两下,舀起一勺,好奇地看了一会儿之后,又放到鼻尖闻。 祁七纺见状忽然想到自己从没见过他吃人类的食物,又联想到他应该是住在海里的,吃的多半都是冷食:“粥太烫的话可以吹一吹。” “吹一吹?”方零似乎没太明白。 “就像这样,”说着祁七纺从他手里拿过调羹,朝上面轻轻吹气,又用唇碰了碰温度,确定不烫后才递到他唇边,“尝尝看,味道很不错。” 方零的耳尖不知何时泛了红,低低应了声“嗯”,含住那勺温粥,这一刻他感觉自己像是被毒水母蛰了似的,全身酥酥麻麻,连思绪都飘飘然,似乎唯一能做的就是迫不及待地张开嘴,等待下一口的投喂,可嘴刚刚张开一条缝,她就已经将调羹放回他的碗中,失落如潮水般瞬间涌上心头。 祁七纺吃得很香,后知后觉地发现他只吃了刺身,熟食几乎没动,那双暗绿的眼眸时而低垂,时而瞧她,似乎想要说什么,她有些迟疑地问:“是不合胃口吗?” 他像得了讯号一样抬头看向她:“我喜欢的,只是太烫了,我舌头好像烫坏了。”说着他吐出一节殷红的舌尖,在那口莹白利齿,浅色唇瓣的衬托下,艳得人心尖发颤。 祁七纺从来只在手机上看过帅哥擦边,眼下近距离见到一个真的,整个人被冲击得像是傻了一般,目光盯着那截舌尖一动不动,她甚至听到自己吞咽口水的声音,脑海里的黄色废料喷涌而出,刹都刹不住,它们叽叽喳喳的化成一句话,‘是女人就啃上去!’ 方零见状更是得寸进尺,他纯然忘了枪伤在身,倾身靠近她,努力把舌尖凑到她眼前,好让她近距离看看自己的伤,更想直接放进她嘴里,与她的舌勾缠。 近些,再近些……就在他快要得逞的时候,敲门的声音响起,她像是如梦方醒一般看向门口,叫他亲了个空。 “请……请进,”祁七纺的声音还带着一些没遮掩掉的慌乱。 方零不悦地坐回原处,冷漠的视线射向来人。 “看样子我来得不是时候,”门口的常承屿被那样的视线扫射,一下就猜出是什么情况,不过他并没有换个时间再来的自觉,向来只有别人迁就他的,断没有看别人脸色的道理,只不过现在一见这条“狗”,手腕和脖子就有点痛。 常承屿一身高定西服,脖子和手腕上都缠着绷带,如遇无人之境一般坐在病房的真皮沙发上,助手和保镖分立两侧:“我是常承屿,长寿药业的唯一法定继承人,你们遇到的那两个废物是我派出去的卧底,三年时间就给我带回来一具尸体,关于人鱼实验,你知道多少?” 祁七纺拿起水杯喝了口水后,侧身转向常承屿:“他们一点信息都没留下?” 常承屿挑眉:“现在是我问你答,不过告诉你也无妨,那个怪物胃部消化能力惊人,李泳身上的记忆晶体已经被腐蚀了,不然我何至于来问你们。” 祁七纺刨除牵梦人鱼和小女孩婷婷的真实身份外,把其余的都说了。 常承屿有些敏锐:“你说你没匹配上那两条白尾人鱼的信息,那为什么你知道的信息那么多?就好像你去过贝加岛实验基地一样。” 祁七纺直视他质疑的双眼:“刚已经说过了,我男朋友带着我趁乱下船,刚好在贝加岛的海角碰到李泳带着那些匹配上的船客,他就顺手捎上我们,而刚刚实验基地的内容都是他们告诉我的,我也只是听说,所以信息是真是假,我并不知道,唯一可以确定的是程晖戈手上有人鱼。” 常承屿又抛出一个问题:“你们后来误入程晖戈的废岛,与李泳他们走散了,怪物那么多,你们两个又没枪,是怎么活下来的?” 祁七纺察觉到了对方不同寻常的审视:“自然是躲起来了,你一直追问,是不相信我说的吗?” 常承屿呵了一声:“话不能这么说。我只是有个地方想不通:李泳他们手里有枪,依旧被那怪物吞了;而你们两个,加上那小女孩,却能活下来。按照你的说法,那怪物中了无数枪还能暴起吃人,可当它袭向你们时,却又莫名倒地。” 祁七纺点点头:“是啊,这点我们也没想明白,或许还需要你来给我们解惑。” 常承屿直视过来的目光变冷:“我的人已经解剖了那只怪物。它的大脑切片呈现异常,神经组织一片焦黑,仿佛遭受过高压电击。但奇怪的是,除子弹伤外,它的肌体组织一切正常,这种死法着实闻所未闻。” 祁七纺适时露出惊讶的表情:“我也是第一次听说,不过我们是普通人,对这些都没有什么好奇心和探究欲,只觉得运气好躲过了一劫,现在只想回到陆地上,继续过安安稳稳的生活。” 常承屿一言不发地盯着她,似乎要找出她的破绽,但这种凝视很轻易地激怒了她的那条“狗”,他故意打翻了桌板上的粥,吸引走了她全部的注意力,这场对话也迎来了结束。 等他走过病床的时候,正在用湿巾擦桌板上的粥的女人喊住了他:“什么时候送我们离开?” 常承屿目光落在对他满是敌意的“狗”身上:“你再急着离开,是不是也得顾及一下你男朋友的枪伤?他可是被我近距离开了两枪呢。” 祁七纺像是被捉到痛点一样浑身一僵,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与他对话一样:“是啊,得先等他枪伤好得差不多。” 常承屿嘴角上扬,于是乎他拿出了道貌岸然的绅士礼节:“这位漂亮的女士,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一个碗直接朝他的脸飞过来,速度快到身边的保镖都来不及抬手挡,只能用脸替他接一下这一击。 那条“狗”已然处于被激怒的状态,而那个女人连小桌板上的粥都来不及擦干净,就急忙伸手抓住他那只还想去抓碗扔的手,另一只手捧起他的脸,轻声安抚他。 真像马戏团里的驯养师与野兽啊,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