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天听见他的夏》 第1章 Chapter 1 2014年。7月。 盛夏是一场感官的狂想曲,以炽热为笔,在天空这块画布上肆意涂抹。 入伏的渝城,日光似熔融的金液,倾倒而下,将整片世界浇铸在一片白炽的梦境里。 在17岁的淋夏眼里,似乎每一寸空气都被点燃,分子间碰撞出滚烫的呓语,在无形的回廊中辗转回荡。 梅子的清甜萦绕在舌尖,她抱膝坐在竹席上,感觉从自己周身开始散发浓郁而蓬勃的绿意。 都多久没回来了…淋夏砸吧着嘴想着。迎面那张陈旧的八仙桌,桌面纹理已被岁月摩挲得模糊不清,却仍稳稳伫立。 桌上摆着一只缺了口的粗瓷茶壶,旁边几只蓝边瓷碗,仿佛还留着曾围坐品茶之人的温度。 一侧的木柜,柜门半掩,露出里面摆放得整整齐齐的旧物。有几本泛黄的线装书书页卷曲,似在无声挽留着曾经翻阅它们的手指。 屋角的老藤椅静静蜷缩,遥想当年,或许有人摇着蒲扇,她会嬉笑着扑过去,悠然度过一个个怡然的午后… 每一处陈旧的陈设都像是一部部无言的史书,散发着岁月的气息,但干净细腻,是能让淋夏安心熟睡的味道。 是她18岁之前对这个世间的所有记忆,至此结束,便深陷一场**与利益交织的角逐。 冉淋夏降生于茂都中环的葳蕤之家,传统又堂堂正正的金门绣户。祖父冉潇文戎马半生,将商道玩得明明白白,而自己的女儿冉金敏耳濡目染,更是成长成了一名叱咤风云的生意奇才。 老爷子戏唱完了也玩起了隐居那一套,她便干脆休学回国接盘,甚至做得比之前还如日中天,甚至到了垄断市场的地步。 同年,她翻云覆雨的手段让其他烟草企业股价大跌崩盘,多家公司业绩纷纷爆雷,产业关联利益者惶恐不已,赶紧撤资转投。 整个烟企如同发展了将近百年一家独大的苍柏被连根拔起,城门失火,只剩下没有硝烟的战场哀鸿遍野。 如果说,在政场的既定体系,权力是存量,是有限游戏。那么在生意场上,价值就是增量,是无限游戏,追求的你输我赢,表面上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 权力没有创造过程,只有分配过程。 竞争者甚至不敢相信整场布局者是个女的,目眦欲裂,打打不过,于是另辟蹊径从舆论出发,不知从哪儿封控的风流逸闻,很快便成了富人家庭茶歇饭后的谈资。 心狠手辣的一个女企业家,竟然在留学期间风花雪月,诞下一女后弃夫回国。 小淋夏被丢给了爷爷带到小镇养到十八岁,在成年礼当天正式作为冉家长女被认回。然而这个中原因人们无从得知,冉金敏的隐婚对象也被遮的严严实实,至今不知从何查起。 从始至终,淋夏本可陪祖父在这个不起眼的小镇安度晚年,做个清清白白的小姑娘,直到有两双手将她拽入深不见底的泥沼,再难抽身。 而这两双手的主人——翁岑,和翁岑的儿子,冉珂玺。本来是与她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两个人,在她八岁那年入赘冉家,成为了她名义上的父亲和哥哥。 精明得连她的出生也要算在既得利益的冉金敏何故看上了一穷二白的翁岑,甚至不嫌弃他曾婚配,冉淋夏并不知晓,也懒得知晓。 只是—— 因为这两个人,她年纪轻轻就被困在了一8场精心策划的大火中,死的时候只有三十岁。 碎骨焚身的痛如同山火,在她盛放的三十岁毫无征兆地冲天而起。 冉淋夏肺里的空气都被烧成滚烫的灰烬,眼睁睁看着落地窗上漫天火光中自己狼狈跪坐的身影,如花瓣渐次凋零。 在那段漫长的时间里,她绝望如孩童般痛哭出声。 那种恨。 是毁灭一切的怨毒,是恨不得抽其筋剥其骨,与他们同焚于地狱。 是一场浩大的光与热。 后来,风停了,雨水迟迟未至。 地表明艳的火焰渐渐熄灭,转而沉入地下,成为一片无边无际的,阴燃的余烬。 咚咚咚——门被粗暴地叩响,“□□了!” 淋夏赶紧找鞋来穿,费劲地赤着脚踩在木质地板上,从柜子里扒拉出一双人字拖,套上就去开门。 门被一把拉开,一身灶工服的林德福就站在门口,拿着个油渍斑斑的牛皮本,瞅她一眼,又瞅一眼头顶的门牌号,是207,没错了。 他径直穿过她,往里屋走去。 淋夏也没拦,就看着他抄水表,抄完,又风风火火地窜出来。 故弄玄虚地拍拍她的肩:“你爷,顺风茶馆,跟人一小伙子打起来了。” 林德福既是社区的抄表员,还兼任渝城大大小小的后勤工,小道消息信手拈来,可谓是在男女老少,妇孺孩童中呼风唤雨,舌尖仿佛装着永不枯竭的泉,尤其面对中老年女性群体的时候,甜言蜜语能浇出满园花开。 一个普普通通的油腻男人,要风度有啤酒肚,要收入有副乳,却能哄骗得别人围着他团团转,这张嘴还是有点本事。 淋夏心里有杆秤在的,笑了一下,说:“行,谢谢林叔叔。” 林德福被叫得有点受宠若惊,法令纹都顺着笑意舒展开来了:“诶,不客气。” 连带着关门都轻柔了许多,末了,还探回头笑着道:“其实也没打得多厉害,不用太担心。” 淋夏:“.....” 且不说老爷子那气性不可能跟别人打起来,方才那段话,她也就信了前六个字。 你爷,在顺风茶馆。 冉潇文是出了名的爱茶,当初做生意时,只要对方带来一壶好茶,他当下就能签下这单,客客气气地将人奉上座上宾。 按理说从商者被人忌讳抓住喜好,但冉潇文不在意,他甚至巴不得人人来抓他的尾巴,然后次次带来上品茶,尤其是他耗尽人脉都淘不到的那种。 就算后来退休,“退隐”在这柴米油盐之地,还是改不了这刻在基因里的喜好。老爷子不是闲不住的人,却爱游迹于各方茶馆,每天在那坐个七八小时,回来一一跟淋夏汇报自己的品茶心得,就跟外出郊游回来眼睛亮晶晶跟父母汇报行程的小朋友一样。 当时淋夏还小,也不影响冉潇文早上七点准时出门。他把小姑娘往嗑满了瓜子壳的牌桌上一放,就继续与其他大爷茶话会友。 有一次聊到深更半夜才回门,到家了看见小姑娘总爱趴着睡懒觉的藤椅上空空,才反应过来把淋夏落下了。 从此以后冉潇文就被落下了笑柄,又实在没有带孩子的经验,又是买糖人又是唱丑角的才好不容易把小淋夏哄开心。 得亏在这毛都不长的地方,要是传出去,昔日的商业巨鳄连孩子都带不好,不知会掀起多大的惊天骇浪。 冉潇文没再带淋夏出门,请了个阿姨把小祖宗供着,自己无拘无束地出门快活了。 十几年过去,冉潇文老了,身体和记忆都大不如从前。从前那个只手遮天的商业巨鳄为时间推着磨,身影也渐渐被磋磨地佝偻起来。 在淋夏的记忆里,一天是没有多少时间见得到这个爷爷的。十七八岁的时候,冉潇文倒是回来的早了一些,她给老爷子准备洗澡水,哭笑不得地听着老爷子报菜名似的声讨每个跟他争茶的人,然后让阿姨哄着他睡觉,双方的角色似乎渐渐换了过来。 但淋夏当年贪玩,念了书却没能考上大学。毕竟跟其他女孩不同,冉潇文不需要她来赚钱养家,倒是放任她像自由的鸟儿一般,什么事都宠着顺着,将小鸟的每根羽毛都养得丰满发亮,呼之欲出,展翅即飞。 毕竟,他不想再养出第二个冉金敏了。 冉潇文叹口气,看着女孩为他关上房门的身影,闭上了眼睛。 冉淋夏赶到的时候,看见茶馆里一片平静祥和,冉老爷子慢悠悠地坐在那里喝茶,心里最后一块石头也落了地。 本来不必有任何忧虑,老爷子神志清醒得很,虽说爱以茶交友,但不明不白地跟人扯上关系,这还是头回。 烟雾缭绕的房间里,绿桌上牌磕得脆响,茶香混着旧木椅的吱呀声阵阵。 见到老爷子不紧不慢地搓着麻将,淋夏松了口气,有些语塞。 这回又是什么鬼理由把她骗到这里来了。关键是,她居然又一次信了。 随着年岁渐长,她感觉这个臭老头愈发“粘人”了。先是之前缩短在外游荡的时间,回家越来越早。如今还要压缩她的时间,让她上赶着来茶馆陪他来了?! “坐呀。”臭老头头都不抬。 她屏着气坐下,才注意到对面还坐着一个平头青年,笑眯眯地跟她打招呼呢。 “碰!年轻人要沉住气啊。” 平头青年正瞅着淋夏的脸看呢,刚回过神来瞬间瞪大了眼睛:“不是...!” 冉潇文摸了摸并不存在的胡须,指尖轻点一张红中:“这张牌在你这儿烫手半天了吧。” 青年:“您后脑勺长眼睛了?”随即反应过来,狡黠一笑,飞快碰出两张,“我也不是吃素的!” 冉潇文悠然品口茶,“三条。” 淋夏在一边看着老头故意喂牌,目的就是钓鱼上钩。 果不其然,鱼上钩了。下一秒,青年激动地跳了起来:“等的就是这条!清一色听牌——” 他话没出口,突然愣住了,“等等。您该不会....” 之见老头轻轻推倒手里四张牌:“巧了,杠上开花。” “三十年前我在这招上栽过,现在专门等着教年轻人。”冉潇文慈祥地洗牌,“麻将啊,牌技三分,人心七分,你刚刚摸鼻子,就是想做万字牌吧。” 平头青年彻底呆了,嘴巴张得能吞下一个电灯泡。 冉淋夏看得想笑。 这七分打趣三分真心的话,她在前世的三十年岁月里也曾听过数遍。 老爷子就是这样,看似漫不经心地教她玩什么东西,但其实为人处世的一些道理,全在里面被轻轻揭过了。 她当时愚笨,领悟不了什么真谛,只认为老爷子像从前惹她生气了逗着她玩。 如今她全都懂了。 淋夏的眼中,映出窗外的夕阳,面前的两人相视大笑,流光将麻将牌染成了温馨的暖金色。 随缘更。大家看的开心就好。[可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Chapter 1 第2章 Chapter 2 “喏,这是陆莘,你俩认识下。”冉潇文指了指这个平头青年,笑眯眯的对淋夏道。 淋夏把目光投向平头青年。后者也嘴角噙笑看向她,伸出一只手。 方才急着看牌呢,还没来得及细看淋夏长相,第一眼只觉得这姑娘虽说年纪稚嫩,却生得特别大气,眉眼如黛,像从山水画中走出来的。 如今仔细端详.. 他的目光倒有点难以移开了。 仿若是生于传统中式豪门独有的流畅舒展的东方线条。一双秋水眸,眼尾微挑,天然氤氲着几分慵懒妩媚。可偏偏瞳仁清亮,转动间有灵光闪过,显得整个人玲珑剔透,偶尔又会剔透得过分了,流露犀利来。 这倒更像她的本色。 饱满的蔷薇唇噙着似有若无的淡笑,漫不经心勾起时,仿佛能听见冰河解冻、春风拂铃的清脆,淡远绘于宣纸,徐徐展开.. 眉目间透出的洒脱淡然倒抹去了几分五官天生的艳色,尤其是那双明眸映出不符合这个年纪的沉静,更不显得招摇。 这姑娘,真是越品越有味道。 陆莘不知怎的突然就想起了一个人。 如果说冉淋夏是国画中的金碧山水,那么那个人就是毋庸置疑的点缀浅绛。 那股子韵味,莫名其妙的相得益彰。 陆莘把目光移开,不知在想着什么。 直到一只纤细的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嘿。” 陆莘这才回过神来,见淋夏回握住了那只伸出的手。 她主动开口:“您好,我是您这位茶友的孙女,我叫冉淋夏。“ ”很荣幸,也感谢您能陪伴我爷爷走过一段孤单的老年岁月。” “.....” 冉潇文睨了她一眼。 只听她继续道:“听我爷爷说您父亲与他是旧识,在局担任干事,不知可否拜托您一件事,事关重大,有关我办理入学手续的问题。” 重活一世,可算是能把这件事提上日程了。 冉淋夏扪心自问,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十几年,也算长了不少胆色和谋划,唯独觉得遗憾缺失的便是她不完美的学历,她与同龄人比起来,缺少了太多应有的书本教育,往后的世界也只能靠踩着门第的肩膀才能看到。 奈何她当时过于厌烦这事,冉潇文又太过于溺爱她。她不上学那便不上了,当天下午便带着她去办了退学手续。 比起他人的托举,淋夏太想体会自己站起来的感觉了。 她比谁都更清楚自己将来要做的是什么事,想方设法地要给自己铺路。 第一件就是要先用知识给这条路垒起地基。 直到看到平头青年的那一刻,淋夏才反应过来老爷子不是在跟她闹着玩的了。 这个看着跟她年纪相仿的人,正是渝城文教局新任干事最小的儿子。 上个月回来的第一个晚上她就在晚饭时跟老爷子提了这件事,没想到他没用多久就帮她办妥这件事。 因为不方便用身份办事,冉潇文就想方设法地联系到了陆莘的父亲,也就是渝城文教局的主干事,用一个月的时间活络拉拢,帮淋夏争取到了退学后复学的机会。 在前世的16岁开始,淋夏就没有再上学了,如今按照这个年龄,她已经休学快一年了。渝城虽只有小镇规模,但教育资源优质,偏偏位置偏僻,刚好又成了最短缺的那部分,多少人每年撞破脑袋都想挤进来都被拒之门外。冉潇文当时选择退居此地,一是清净远离尘嚣,二就是为小淋夏争取到最好的教育资源。 自从重生回来之后,淋夏每日翻来覆去睡不着都在细细回味,原来老爷子举手投足都是为她付出的琐碎,珍贵的爱。 只可惜她不懂得珍惜。 现在不会了。 跟冉潇文预料的一样,陆莘流露出为难的神色。 淋夏早有准备,将茶杯轻轻推近他半寸:“听说您父亲负责学籍档案三年了,经手复学申请一百零七例,批准数为零。” 陆莘笑了,“冉小姐记得这么清楚?看来是做足了功课。” 淋夏也不跟他废话,从帆布包中掏出随身携带的U盘递给他,“里面是三年间我整理的278个线上教育案例,包括您父亲最近在关注的北澄中学智能教研模型。” 陆莘玩着牌的手顿了一下,但没接。 他的神色带上几分认真:“你要什么。” “我只要一个复学的资格。”淋夏平静道。 她将U盘又推进了半寸,“我知道这不公平。所以作为交换,除了我以上所说的之外,顺便送您的父亲一个彩蛋——” “他正在头疼的学籍系统并发漏洞,修复方案在第七文件夹。” 陆莘手上的动作停住,直直地盯着她,似乎不相信她会有这么大的本事。 “渝城教育资源常年像这茶馆里的浓雾,但雾里行船的人,都知道暗礁位置最清楚的不是船长,是常年蹲在码头的老渔夫。” “怎么说?” “我爷爷在茂都做了四十年生意,这是您知晓的。” 淋夏按照冉潇文教她的口风这么讲,“一年前退学并非我本意,只因他突发脑疾,我怕阿姨照顾不好,只好亲自陪床照料。” 冉潇文听到“脑疾”两字,嘴角莫名抽搐了一下。 “‘被迫’退学的前一年,我是渝城唯一进过物理竞赛国家集训队的人——也就是您当年因车祸错过的那届。” 淋夏从帆布包中取出一张泛黄的竞赛证书,递给他。 她神色淡淡,陆莘却终于坐不住了。 他直接伸手接过,不可置信地一遍遍反复看着上面的烫金文字和照片, “是你?!”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赶紧调整了自己的神色语气道:“你请继续。” 捏着证书边缘的指关节却微微泛白。 “所以今天聊点感性的,”冉淋夏笑眯眯地托腮靠近他,“三年前,青少年科创大赛决赛,您演示到一半死机的开源代码,我做了72次压力测试。” 陆莘突然站了起来:“那个漏洞修复文件是你交的?” “是。” “这怎么可能?”陆莘急眼了,“你一个每天吵着要退学的,还是个女....” 还是个看起来就是花瓶子的女生。 这句话刚吐出一半他赶紧咽了回去,在心里暗暗唾骂自己。 两人之间的茶壶飘起缭缭白烟,他眼神中的急躁和不可置信却暴露无遗。 淋夏平静道:“给我一个机会,我亲自演示给你看。” “你要怎么演示?” 淋夏瞥了冉潇文一眼,后者冲他点了点头,便道: “附近有一家网咖,老板看得不严,未成年可以进。” 网吧角落烟雾缭绕,键盘噼啪作响。 走到一半,淋夏感觉到手腕突然被猛地拽住,青年语气迫切:“当年那个漏洞修复文档,真是你写的?” 淋夏扫了眼他满是怀疑的眼睛,轻轻笑了一下:“现在就可以验证。” 陆莘被她笑得愣了一下,卡壳似的跟着她走向03号机位,坐在旁边的位置上,看着她开机,启动程序。 “教育系统用的是老旧架构”,淋夏的指尖在键盘翻飞,“但核心漏洞在这里——” 调出命令行窗口,一连串代码滚屏而出。 陆莘突然侧身:“等等!” “这个权限提升漏洞.....”他呼吸变重,“我们团队排查了三周都没发现。你是怎么在这么快的时间内找到的?” “因为他们只在表面扫描。”冉淋夏按下回车调出拓扑图,“看这个节点,像不像你们瘫痪那瞬间出现的故障点?” 陆莘瞳孔骤然收缩, 淋夏看了他一会,根本不给他反应的机会,接入手机热点,一只手的手指在键盘起舞,另一只手甚至还能悠然自得地把咖啡杯送到嘴边。 瞬间,十六行代码如瀑布倾泻,终端屏闪过亮瞎双眼的绿色数据流。 “...........” 他这下是彻底呆了。 三分钟后,他声音有些发干地问:“你,怎么想到这种方式绕过认证的?” “很简单啊。”淋夏收起手机,端着咖啡杯的手没放下,又慢悠悠地喝了一口,“现在相信一个每天吵着要退学...” 停了一下,“的女生的实力了吗?” 后面几个字略微加重了咬字。 陆莘靠向椅背,指节无意识敲打桌面。 突然抓起可乐罐仰头饮尽,易拉罐被捏得噼啪作响。 “下周一八点,”他猛地起身离开座位,“我爸说可以见你一面。” 转身时,听见青年局促地低声补充:“顺便...把U盘的密码发给我。” 成了。 冉淋夏满意地笑了,身体懒洋洋地靠向椅背,眯眼欣赏着屏幕上的杰作,顺嘴抿了口咖啡。 网吧另一个角落。 符禀笼罩在蓝紫色光影里,整个人几乎要陷进电竞椅。他嘴唇紧抿,瞳孔里倒映出快速切换的游戏画面,一边激烈地操作,嘴里还兴奋地喊着: “辅助看我位置!我能收割!” 只见角色在团战中幻作一道难以捕捉的幻影。先是用技能躲开致命控制,紧接着闪现切入后排,手起刀落间对方应声倒地。 完成三杀时,角色周身迸发出绚烂特效,他忍不住松开鼠标挥了下拳头。 “耶!” 就在他乘胜追击,操纵角色准备拿下四杀时,突然感觉到后背一凉。 “月考28分的手速,打游戏倒是挺快。” 一道修长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立在椅侧,运动服袖口露出半截冷白的手腕。 符斌猛地一颤,屏幕上的【月影忍者】随之僵在了原地。 “哥......” “我是在做信息技术的课外实践....” 淋夏端着咖啡正准备离开时,就见到了眼前的这一幕。 站在椅背后的少年目光扫过桌角的可乐罐,拾起那张皱巴巴的试卷,用指尖轻轻拍去上面的零食碎屑。 “实践?”他垂眸,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转头瞥向屏幕,嘴角牵起弧度,“钻石段位,可惜答题卡没涂出这个等级。” 淋夏差点乐出了声。 符禀慌忙用身体挡住战绩页面:“哥,我求你了,这关乎战队荣誉!” 符聆倾身抽走他的耳机:“现在给你两个选择,自己走,或者我拔网线。” 符禀攥紧鼠标指节发白:“就五分钟!马上推高地了.....” 下一秒,屏幕暗了下去。 符禀:“......” “符聆!” 少年满意地笑了,“够你在爸妈之前跑回家了,家里通风口第三格,是你藏主机的位置。” 符聆径直走开了,走到前台扫二维码赔网费,整套动作行云流水。 对弟弟在后面气急败坏怒斥的声音,他充耳不闻,仿若已经习惯了。 少年神色淡淡的,睫毛又长又密如鸦羽,在眼底投落一层阴影。 露出运动服袖口的手指骨节分明,在暗调的灯光下显得冷白。 他收起手机,抬头。 正好对上站在门口,冉淋夏的目光。 空气静默片刻。 “嗨?” 淋夏试探性打了声招呼。 淋夏一直觉得,符聆这个人很神奇。 他刚跑完步,额间还有一层薄汗,碎发清爽利落,刚好留在眼皮上一寸。 然而就光是这样冷冷清清地看着她,她感觉自己就开始有些不对劲了。 见她好奇的目光像一条小鱼在他身上游动,符聆视线没动,也没出声。 天色渐晚。 少年穿着简单修身的拉链款运动服,倒映在地面的身形高挑清瘦。 他的下颌线条干净,冷白皮,浓眉,眼尾下垂,褶皱和眼窝深邃,眸色墨黑,目光带着漫不经心和几分疏离的。 鼻梁高挺,唇形薄而性感,是标准的,经得起推敲的骨相帅哥。 他不笑的时候,周身散发着冰凌般的气息,看人时眼神更是淡淡的,就比如现在。 淋夏当下很难描述不出那种感觉。 说是自带一种圣洁意味,好像不太准确。 直到后来,她跟别人是这么描述的。 ——看了很难把持得住。 约到稿啦,明天男女主的oc就出来咯![哈哈大笑]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Chapter 2 第3章 Chapter 3 路灯如同倦掉的旧梦,在街道上洇开一团昏黄。淋夏呼出一口气,后退了一步,靠在背后的街灯上。 符聆没动,仍旧双手插着兜,看不出情绪。 两人之间,隔着一小片无人认领的黑暗,像一道正在缓慢扩大的海峡。 飞蛾在灯罩下徒劳地撞击,那扑簌声是彼此此刻唯一的心跳。冉淋夏目光不自觉追向其中最固执的一只,看它绕着虚假的太阳画着无穷的圆,仿佛在预习某种无望的奔赴。 少年的目光静静落在她脸上。 地上的影子被扭曲、拉长,如同两滩被无意泼洒的水迹,边缘模糊,即将被更深的夜色吸干。 一辆晚归的货车呼啸着碾过远处,灯光像潮水般瞬间漫过他们,又迅速退去。 沉默无声,却像所有未竟之言的轰鸣。 淋夏轻轻动了下手指,问:“你冷吗?” 话音刚落,一阵夜风带着夏季独特的湿气穿过巷口,她瑟缩了一下,手臂上起了一层细密的粟粒。 那凉意并非刺骨,却带着一种缠绵的潮湿,一点点浸透她的短袖。 符聆往前走了两步。影子轻缓地盖住了她的。风在此刻停了一瞬。 下一秒,符禀姿势乱七八糟地垮着书包从网吧冲出来:“符聆,我告诉你,你死定了,等我回家告诉爸妈你上学年退赛的事....” 他嘴里叽里咕噜地吵嚷着,在看到两人的瞬间,突然就感到一阵没来由的寒意,自觉闭上了。 以为两人还要说一段时间话,然而,他看见符聆迈开步子,往前走了。好像在此停留只是为了等他,仅此而已。 影子在他身后拉得很长。 符聆经过淋夏时,她听见他轻声说了一句: “你鞋带开了。” 呼吸像被钉住了,淋夏听着他的脚步声从坚实变得空洞,渐渐消散在夏夜蝉鸣的缝隙中。 每一步,都像踩在她心湖的薄冰上,寂静,又惊心动魄。 直到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只剩下风声和她的心跳。 冉淋夏低头,看见自己的鞋带果然散了。 她蹲下轻轻系上。 眼眶微微有点发酸,那是一种不可避免的,生理性的疲惫和模糊。 自从回来以后,她已经连续几十个夜没有睡安稳了。冉淋夏感到一阵倦意,转身离开。 两人的身影,如同系在两个世界,一根无形的、越绷越紧的线,终于在拐角处—— “啪”一声,断了。 冉淋夏回到家时,已经将近零点了。 老爷子已经睡了,在玄关处给她留了一盏灯。她弯下腰来换鞋,光影在眼底投下一片青黑,长睫下是浓浓的疲惫。 她快速洗漱完出来,给自己泡了一壶浓茶,走到桌前打开电脑坐下。 刚好零点。 冉淋夏点开冉氏集团A股的周线图,看见移动平均线呈现完美的多头排列,短期均线在上,长期均线在下,可见其上升通道的稳健以及健康的资金流动。 担忧风险分散,她接连看了好几只股,又查阅了最新财报,轻轻松了口气。 冉金敏现在没有受到翁家父子的影响,还是像前世一样将公司经营得如日中天。淋夏从不质疑母亲的手段,只是担心受时空影响,会出现些许变故。 就比如今晚见到符聆。 前世自从她退学回冉家一直到后来,两人几乎没再见过面。 不知道他后面怎么样了。 意识到自己分心,淋夏甩甩脑袋,注意力重新回到屏幕上来。 头条上醒目的“冉氏集团”“超预期”“利好”几个大字带着极强的侵略性占据了她的全部视野,冉淋夏“啪”地一声把界面关了,把灯打开,开始写复学申请书。 写到快三点,灯才堪堪熄灭。 少女伏在桌案上,睡得香甜,面前的屏幕还发着微弱的光。 一个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合上电脑,用布满沟壑的手为她轻轻披上毯子,随后消失在无止境的黑暗中。 渝城的夏像个跋扈的少年王,来时是一脚踹开小镇的门扉,去时就带着几场劈头盖脸的雨,毫不留情地消散在一夜喧哗里。 变化就是从这一夜开始的。 说不清是哪一夜,只是清晨推开门,那股子扑到脸上的风突然就失去了温吞的劲道而变得清冽锋利。天空仿佛一夜之间被拉高了,像一块冷却下来的蓝瓷,原先那些臃肿的云,此刻变得舒卷,如同几笔淡淡的心不在焉的白。 九月一日,冉淋夏换上快一年没穿的校服,满面春风地回校了。 不过很快,她有点笑不出来了。 北澄中学开学季,高三教学楼前所未有的喧嚣热闹,有人朝她吹流氓哨就算了,现在还有人明火执仗地碰瓷。 淋夏看着倒在她十四寸行李箱前,抱着小腿硬说她箱子的轮子把他骨头碾断了的巨型生物,心里窜出一股火。 “大家都来看看呀,校园霸凌了....哎哟!” 她面无表情地挪开箱子,大步流星地继续往前走。 没想到刚迈出一步,这玩意儿跟没开智似的,直接踩住她的裤脚不动了。 冉淋夏蹬了几下,没把那只臭脚甩开,那股火烧得愈发旺盛起来。 换成前世脾气火爆的她,或许不出一分钟功夫,这个异形物种就被妥善处置了。 但她现在累的要命,昨天晚上又是凌晨三点睡,加之一个人拖着巨大无比的行李箱,气都快喘不出来了。 但这就不代表她现在就没办法收拾这玩意儿了。 苏望舒正得意着呢,以为淋夏拿他没办法了,却看见面前少女竟然开始微笑起来,大叫不好,收脚爬起来踉踉跄跄地就要跑,可惜晚了。 他毫无意外地帮她承包了行李托运,座位清扫,以及学籍注册的服务。 哦,还有一件事。 苏望舒压下心里的愤恨,强行扯出一个笑:“姐,我求你了。真的很丢人。” 淋夏跟聋了一样,坐在座位上,手里正飞快地整理着入学资料,翘着腿,嚼着一根棒棒糖。 他闭了闭眼:“我要告诉我妈。” 少女晃了晃手里的遥控器。 “我这就去。” 男孩转过身,留给她一个大义凛然的背影。 结果刚走几步就撞上桌角,差点当场表演一个平地摔。 一身粉红色马甲的背后,“冉淋夏”三个大字显得这个动作娇羞得要命。 淋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旁边有人揽上她的肩,“刚铩羽而归,就让人家帮你跑校园跑,这不太好吧。” 北澄中学当时没有先进的设备,但是已经有了初级形态的校园跑。每个学生穿上印有自己名字的马甲每天去操场跑步打卡,男生是蓝色,女生是粉色,每天跑三圈,会有专门的老师负责监督,跑完了就在花名册上划去对应马甲上的名字。 淋夏眼尖得很,当时趁他钩她脚,就发现他裤腿里面藏着东西,果不其然,趁他没有防备从他裤腿里摸出来一个玩意儿。 冉淋夏可见过这玩意儿,那可是苏望舒最爱玩的无人机的遥控器了,还是新买的。 你说,要是某天一不小心突然突然出现在了班主任的办公桌上…… 这边,苏望舒满腔悲愤地跑完三圈。 “你确定是女生?叫冉淋夏?”老师用狐疑地的眼光扫射了他全身上下好几遍。 “……是。”背后的哄笑已经快让他打个地缝钻进去了。 苏望舒牙都要咬碎了。 他妈的。 他要半夜勒死冉淋夏,然后第二天自戕在学校大门口。 淋夏瞅了一眼气势汹汹要回来杀了她的苏望舒的身影,笑骂: “心疼了?要不许你?” 她把目光转回旁边那张同样明艳的脸上。 戴菡也笑了,啐了一口,下巴搭她肩上,做了鎏金色美甲的手指漫不经心地翘在空气中,“做你的黄粱美梦去吧,这样咋俩不得隔辈了。” “我得叫您一声,姑奶奶?” 冉潇文那代三口人,他跟他姐姐最亲。他姐姐结的早,现在已经三世同堂了。苏望舒刚好是孙子辈最小的一个,随了父姓,自出生起就展露出了一种惊天动地的皮孩子天赋,半日不打,上房揭瓦。 于是在苏望舒出生的第567天,成功让亲生的妈感到厌烦了,索性跟冉金敏一道,把孩子扔给了冉潇文,自己过潇洒日子去了。 只是冉潇文懒得带两个,跟抛皮球似的又把苏望舒扔给了一个亦迁居此地的冉家亲戚,美其名曰两家离得近,两个小孩能彼此照看,同时他自己也能恣意潇洒,独享一段无人打搅的品茗时光。 冉淋夏比苏望舒大一天出生,冉家惯例用中国传统阴历庆生,她是九月十九的生日,苏望舒就是农历九月二十。 就因为这个,发生了一件事,前世差点让淋夏追在苏望舒屁股后面笑了一辈子。 从商的总得信奉点什么来寻求一个心灵的庇护,买卖上的风调雨顺,冉家历代如此,冉潇文也不免于此。搬家前请了个“童子”,算得是要避开凶煞,配合屋主八字,选择吉神当值乱七八糟之类。 好不容易能安定了,刚弄完入宅仪式,冉潇文就着急忙慌带两只小崽子去找人算生辰八字了。 说好听点,那叫探讨命理,叩问天数。说不好听点—— “放屁!” “你这费头子莫在这儿跟我扯谎了百!这么乖的一个狗孙孙,哪里就着你的道成少年凶煞了!” 冉潇文用尽了这辈子最大的粗俗,跟人脸红脖子粗地对骂,偏偏对面行迹江湖,知道不接招,打不过就跑。于是只留下两小一大孤零零地伫立在瑟瑟秋风中。 老爷子愁得睡不着觉,屋子都不想出了,每天起床就盯着苏望舒住的对门发愁。 都怪自己,就想着喝什么茶了,要是人出了什么事他没能随时带在身边,他该怎么跟自己的侄女交代。 这种情况持续了差不多有一个月,直到某天,咬咬牙,清晨六点,大刀阔斧就带上小淋夏登门去了。 进了门,就把地毯上正玩雷欧奥特曼的小苏望舒拽起来,往淋夏面前一推,指着她,说: “跪下,跟你堂姑姑,小观音娘娘磕个头。” 苏望舒:“?” 一旁的冉氏亲戚:“?” “然后呢?”戴菡笑得花枝乱颤的,“他真给你磕了?” “对呀,”淋夏自己讲着也笑得不行,“那个算命的说我是观世音菩萨,拜我能消灾什么的,他就每天给我磕,那玩意儿特搞笑,还要合掌翻掌,我当时真以为他脑子有病。” “哦,还得对着门磕,你知道吗,当时我邻居就住对门,门口刚好栓了一只中华田园犬。” 两人对视一眼,停了一下,不约而同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大笑。 “那你可出生在一个好日子了,”戴菡说着去翻手机上的老黄历了,“九月十九观音诞。” “灵胎啊,一生安然无恙,无病无灾。” 淋夏用不在意的语气道: “我不太懂这些,但我觉得很假,还不如你的塔罗牌算得准。” “哇塞,你可算是懂我了,夏夏宝贝。”戴菡说起这个就来劲,从抽屉里扒出一堆纸片来,哗啦啦洗开始洗,“今天我高兴,帮你测测.....” ……hello?等一下。 “这就不用了,谢....” 戴菡伸出一只手捂住她的嘴,嘴里叽里咕噜地念叨着: “洗涤过去之尘埃,净化未来之路....欸,有了!” 掉出来一张牌,戴菡用尖尖的美甲夹着凑近端详,突然惊叫出声。 她把牌面翻过来给淋夏看。 “是桃花!” “。” 戴菡:“哇塞,你知道吗,这张牌是超级超级正的一张桃花,显示你未来的男朋友超级难驾驭而且巨牛逼。怎么样,听起来是不是很拽,对未来充满了期待不?” “。” “完了,宝宝。” “你要开始欲罢不能了。” ....... “哎呀,每天朝思暮想,辗转反侧,孜孜以求,魂牵梦萦,望尘莫及....” “啊,你一直追一直追,还追不到!” 淋夏:“......” 她就是脑残要加那一嘴。 淋夏:“真的追不到吗?真的吗?” 菡菡:“哎呀,其实也是可以的啦。只要用对办法,就是&??e?&(省略一万字)” 淋夏:…能行吗。 菡菡:不知道。 淋夏:那你还让我求你!我去你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Chapter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