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江山之女帝》 第1章 摆烂嫡女 拒婚太子 京城郊外跑马场中,一女子身着烈焰红衣,英气逼人,纵马飞驰。 青丝飘扬,如火舞风,与座下骏马共成一幅夺目之景。 其控马之术娴熟非常,宛若沙场老将,鞍上进退自如,转折随心! 旷阔马场之间,彼女俨然独耀之辉,万物似皆为之凝滞。 忽见跑马场中,一官家小姐亦纵马驰骋,不知何故,座下马匹骤然受惊,颠簸狂奔,那女子摇摇欲坠,眼见便要坠马。 方才那烈焰红衣女子,倏然策马疾驰而至,翻手一探,纤臂轻舒,已将那女子纤腰揽入怀中,顺势一带,竟将其稳稳携至自己马背之上。 身法飘逸,动作利落,一气呵成。那被救女子尚在怔忡之间,已然化险为安。 马蹄声渐缓,坐骑徐徐停步。两边丫鬟急忙奔上前去,围拢照看自家小姐。那被救的女子性情爽利,朗声问红衣女子道:“吾乃平阳郡主,卿是哪家闺秀?”红衣女子含笑敛衽,答曰:“楚明昭,永昌侯府嫡出小姐。” 平阳郡主闻言眼睛一亮:“你就是那个京城出名的侯府摆烂嫡女?”说完似乎是觉得不妥,然却无抱歉之意!只是望着楚明昭! “正是小女子!”楚明昭亦是无所谓的笑了笑!摆烂就摆烂吧,横竖也不是头一遭遭了! 平阳郡主似是捡到宝儿了,冲过来拥抱了一下楚明昭说:“本郡主就稀罕你这样的!” 楚明昭未料到她如此潇洒畅快!亦是露出欣赏之意! “今日,长公主府上赏花宴你如何不去?”平阳郡主看着楚明昭问道! “郡主不亦是未去?”楚明昭眨眨眼,反问。 二人会心发笑! 楚明昭将马牵回栅栏,拍拍手!跟平阳郡主告了个别!便坐自家马车回城了。 进得侯府,日头晒得正好!连窗棂外那几竿翠竹都透着一股子懒洋洋的劲儿。 侯府里最不像闺阁小姐绣楼的那座院子便是楚明昭的。院子树荫浓密,几乎不漏什么光下来。楚明昭今日纵马累的毫无形象!她躺在一张宽大的竹摇椅里,跷着二郎腿,一双绣工精致的云丝软底鞋要掉不掉地挂在脚尖,随着椅子的晃动一颠一颠。 她手里捧着个澄泥陶罐,两根细嫩的指尖捏着根芡草,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撩拨着罐子里那头威风凛凛的“黑将军”蛐蛐。 “啧,不行啊老黑,昨儿个吃了本小姐三两银子买的红砂血虫,今天就这精神头?隔壁鲁国公家那小子新得的‘常胜王’,听说一口气连赢七场了,你这‘将军’的名号还要不要了?” 罐里的黑将军抖擞着翅膀,发出几声瞿瞿鸣叫,也不知是抗议还是心虚。 旁边侍立的大丫鬟白芷一脸欲言又止,看了看自家小姐那豪放不羁的躺姿,又看了看窗外,终于小声提醒:“小姐您当真不去长公主府上赏春宴?给您下过帖子的。” 楚明昭眼皮都没抬,换了个更舒服的瘫姿:“去做甚?赏春赏春,不就是一群闲得发慌的人凑一起,比一比谁家的衣裳料子新,谁家的头面首饰贵,再互相吹捧几句‘妹妹今日气色真好’、‘姐姐这簪子真是精巧’?无聊透顶。有这功夫,不如多睡半个时辰。” 白芷叹了口气,自家小姐这“京城第一摆烂嫡女”的名头,真不是白来的。别家贵女为个才名、贤名挤破了头,她家小姐倒好,日常不是斗蛐蛐、听西郊回来的小曲儿,就是把那些变着法儿想来套近乎或挑衅的闺秀们气得跳脚又不好发作。 正说着,外头传来一阵喧哗,似乎是小丫鬟们叽叽喳喳的惊呼声。 另一个丫鬟白蔻笑嘻嘻地跑进来:“小姐小姐!快看!长公主殿下前儿个得的那对宝贝孔雀,不知怎么飞了一只到咱们府后墙根的树上趴着歇晌呢!毛色可漂亮了!” 楚明昭闻言,终于来了点精神,把蛐蛐罐往白芷手里一塞,鞋子一提,跳下摇椅就往外走:“哦?有这等好事?省得我去她府上人挤人了。走,瞧瞧去!” 那孔雀果然华美非凡,拖着长长的尾羽,栖在邻家院墙探过来的一棵高树上,阳光一照,羽翎流转着璀璨的金翠光芒,高傲地昂着头。 楚明昭仰着脖子看了半晌,那双总是带着点漫不经心和懒散的桃花眼里,忽然闪过一抹极亮的光。 她摸了摸下巴,咂咂嘴:“美则美矣,就是这头顶羽冠,打理的太过于板正了些,严谨有余,俏丽不足。” 白芷心里咯噔一下,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小姐,您……您想干嘛?那可是长公主的心头肉!” “知道是心头肉,才配得上本小姐亲自出手打扮啊。”楚明昭笑得像只偷腥的猫,想着长公主那一惯高冷不容侵犯的脸如果看到这对儿心头肉的“新发式”不知作何感想!回头就喊,“白蔻,去把我妆台上那把小金剪取来!要最锋利的那把!” “小姐!使不得!您忘了西席先生的教导……”白芷脸都白了。 “有什么使不得?我给它剪个时下最负盛名的中分羽冠,保证比现在这呆板样子精神十倍!长公主见了,说不定还得谢我引领京中新风潮呢!”楚明昭浑不在意心道:西席先生还说过“难得……快活?”嗯,差不多这个意思。接过白蔻气喘吁吁送来的小金剪,掂了掂,吩咐小厮,“去,搬梯子来!” 下人们不敢违逆,战战兢兢地搬来梯子。楚明昭裙角一撩,利落地爬上去,瞅准那孔雀脑袋,小心翼翼地出手。 那孔雀或许是歇懒了,或许是没见过这般阵仗,大概孔雀也没想到以自己主人这地位,竟然有人不畏权势的敢动它,一时竟没躲避。 只听得细微的“咔嚓”几声。 阳光下,金剪翻飞,几根细小的翠羽轻轻飘落。 白芷在下面捂着眼,简直不敢看。 片刻功夫,楚明昭满意地收工。那孔雀头顶原本聚拢的羽冠,当真被她从中分开,修剪得整整齐齐,活脱脱一个禽鸟界的翩翩中分少年。 楚明昭趴在梯子上,对着自己的杰作点头:“完美……” 话音未落,那孔雀仿佛才回过神来,猛地一甩脑袋,似乎觉得头顶凉飕飕又轻飘飘,顿时受了巨大惊吓似的,发出一声算不上嘹亮甚至有点破音的啼叫,猛地从树上扑棱下来,竟也不飞走,就在楚明昭院里的空地上,顶着那怪异无比的中分头,来回踱步,继而像是气疯了般,猛地开始疯狂开屏! 巨大的、绚烂无比的尾羽“唰”地一下完全展开,几乎遮住了一小片天地,金翠蓝绿的光芒晃得人眼花。 只可惜,配着那戏谑的中分头,这求偶炫耀的庄严行为,变得无比诡异和滑稽诙谐。 院子里的小丫鬟们想笑又不敢笑,憋得肩膀直抖。 楚明昭正叉着腰从梯子上下来,对着开屏的孔雀评头论足“瞧见没?它欢喜的紧!都开屏谢我了!”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一阵急不可待,稍显慌乱的脚步声,伴随着管家楚贵变了调的尖嗓子,嚎得好大声: “小姐!小姐!宫里来人了!宣旨的仪仗已经到正门了!侯爷和夫人让您赶紧换衣裳去前厅接旨啊!” 此时,只见那只中了分的孔雀,还在不明所以地疯狂抖动着它华丽的屏羽,仿佛在给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喝彩。 所有丫鬟婆子皆是不明所以,自家小姐在外面闯祸了?目光齐刷刷地投向自家小姐。 楚明昭略一沉吟,把金光闪闪的小剪刀交给白芷。她回过头,扫视了一下那只开屏开得忘我的孔雀,又看了看满头大汗的管家,秀气的眉毛微微蹙起:“不过是宫里来个人,惊慌什么?你大小也是侯府管家不至于如此失态吧?” “是是,大小姐!老奴失态了,只是这皇上陡然间下圣旨给小姐,老奴这心里有点儿不做准儿啊。要不赶紧收拾一下?”管家一边擦着汗,一边抬头小心得看着楚明昭。心里还是泛着嘀咕:这也没听侯爷说过朝廷有什么事儿啊,即便有事儿也是找侯爷啊! 白芷和白蔻这时已经帮楚明昭把衣襟整理妥当,虚扶着楚明昭的胳膊。白芷不无担心的小声说着:“小姐,会不会是长公主……”接下去却不敢再说,小心翼翼的看着自家小姐。要说这小姐平时是顽皮了一些,但怎么也不至于胡闹,今天这出儿不知是怎么了……。 楚明昭伸出一根儿手指戳了戳白芷脑门,一脸嫌弃的看着她“能不能动点儿脑子,那孔雀还没回公主府呢,公主怎么可能告状!担心也要有常识才行啊,小姐我平时教你们的都忘了吗?事缓则圆,无需担心还未发生的事情。” 走吧,去接圣旨!她心里转着念头,脚下也是不慌不忙的随众人向前厅走去。 永昌侯府前厅,香案已经摆放整齐。永昌侯楚斌和夫人林氏穿着正式的冠服,面容肃穆而端庄,显然侯爷和侯夫人礼数甚是周全。下人们跪了一地,屏息凝神。 厅外,穿着绛紫色宫袍、手持明黄绢帛的宣旨太监面无表情地站着,身后跟着一队小黄门和侍卫,气氛庄严。 楚明昭来到前厅规规矩矩地走到父母下首跪下,低眉顺眼。 那宣旨太监目光在她身上扫了一下,尖细的嗓子拖长了调,开始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永昌侯楚斌之女楚氏明昭,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楚明昭跪在下头,嘴角忍不住抽了一下),太后与朕闻之甚悦。今皇太子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值楚氏待字闺中,与太子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将汝许配太子为正妃。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布告中外,咸使闻之。钦此——” 一段话抑扬顿挫,总算念完。 永昌侯楚斌脸上涌上自豪和荣耀的红光,真的是满脸喜色,连忙叩首下去,声音都激动得有些发颤:“臣楚斌,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按说这都是侯爷了,应当喜怒不形于色,但也有例外的不是吗?这是天家赐下来的大喜事啊。 侯夫人林氏也是喜上眉梢,跟着谢恩。 整个厅堂里,除了宣旨太监一行人,所有楚家下人都跟着磕头,气氛一片欢欣鼓舞。 楚斌谢完恩,正要起身接旨,却冷不防旁边伸过来一只手,轻轻扯了扯他的官袍衣袖。 他下意识回头,只见跪在自己旁边的宝贝女儿抬起了头,脸上非但没有丝毫喜色,反而蹙着那双好看眉,脸上明明白白写着“不大满意”。 在满厅寂静和父亲疑惑的目光中,楚明昭眨了眨眼,声音不大,却清晰得足以让前排所有人都听见,带着一股子纯粹的、理所当然的疑惑: “等等,爹——” 她顿了顿,然后在所有人骤然僵化的表情里,非常认真地问出了口: “这赐婚太子……能不能换一个人?” 我想讲述的,不是一个关于后宫争宠的故事,而是一个关于女性觉醒、成长与征服的史诗。在这里,你会看到智慧如何成为最锋利的武器,格局如何决定最终的结局。楚明昭的每一步,都踏在旧时代的桎梏上,走向她亲手开创的崭新黎明。最高明的权谋就是“布局”。 《掌江山之女帝》,献给所有渴望掌控自己命运的读者。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摆烂嫡女 拒婚太子 第2章 抗旨风波 吓傻侯爷 厅堂之内,那一声“能不能换一个人”如同惊雷炸响,余韵悠长,震得满室死寂。 方才还洋溢着喜庆和荣耀的空气瞬间冻结,然后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永昌侯楚斌面上喜容未退,猛又惧色陡升!他忽的扭头,瞪着自家女儿,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了,嘴唇哆嗦着,像是想呵斥,又像是想求饶,却一个音也发不出来,只剩下“嗬嗬”的抽气声。 侯夫人林氏面色也有些发白,带着疑问和不解望向了自己的女儿,若不是日常经常修身养性,此时怕已是御前失仪了。 跪在地上的仆役们更是将头埋得极低,恨不得当场挖个地缝钻进去,或者干脆自己瞬间失聪。有些胆小的,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 为首的宣旨太监,姓孙,在宫里也是有些头脸的人物,此刻那张保养得宜、略显白胖的脸上,像是被狠狠抽了一巴掌,肌肉僵硬地抽搐了几下。他活了大半辈子,宣过的旨意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谢恩的、狂喜的、激动的、甚至吓晕过去的都见过,但这开口就要“换太子”的,真是破天荒头一遭,开天辟地头一例! 他细长的眼睛眯了起来,里头射出锐利如针的光,紧紧钉在楚明昭身上,声音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一样,带着阴恻恻的寒意:“楚大小姐,您方才……说什么?杂家年纪大了,耳朵有些背,没听清。” 这几乎是明晃晃的威胁和给台阶下了。 若是寻常贵女,此刻怕是早已吓得魂飞魄散,磕头请罪了。 但楚明昭是谁?她是能在长公主孔雀头上动土的主儿。 她心里门儿清,话已出口,覆水难收。现在认怂,不仅于事无补,反而会显得自己愚蠢又怯懦,平白让人看低了去。既然开了弓,就没有回头箭。 于是,在父亲几乎要窒息的目光和母亲深刻而端庄的凝视下,她缓缓抬起头,脸上非但没有惧色,反而带着一种近乎天真的困惑和认真,仿佛刚才问的不是忤逆圣旨的大罪,而是今早的粥里能不能多加勺糖。 她稍稍提高了点音量,确保每个人都能听清:“孙公公,我是说,这圣旨……是不是哪里弄错了?或者说,陛下还有别的儿子……嗯,就是其他的皇子殿下,可供选择?” “嗡——”底下跪着的仆役里有人没撑住,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呜咽,又立刻死死捂住嘴。 楚斌眼前一黑,差点真的一头栽倒。孽障!这简直是孽障啊!这是要把整个永昌侯府往死路上推啊! 孙公公气极反笑,只是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暖意,只有冰冷的讽刺和怒意:“楚大小姐真是……真会开玩笑。圣旨金口玉言,岂容儿戏?太子殿下乃国之储君,天潢贵胄,更是陛下钦定,岂是你能……‘挑选’的?” 最后三个字,他咬得极重,如同冰碴子砸在地上。 楚明昭眨了眨眼,似乎没听出对方话里的杀机,反而轻轻“哦”了一声,小声嘀咕,但那音量却又控制在刚好能让前排人听见:“不能换啊……那真是可惜了。” 可惜?!可惜什么?!可惜太子配不上你吗?! 楚斌恨不得扑上去捂住女儿的嘴。 孙公公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简直是青中带紫。他死死攥着手中的圣旨,指节泛白,显然气到了极点。他不再看楚明昭,而是转向几乎瘫软的永昌侯,阴冷地道:“侯爷,贵府千金……真是让杂家开了眼界。这圣旨,您看是接,还是不接?” 这就是最后通牒了。再不接,就是抗旨不遵,满门抄斩的大罪! 楚斌一个激灵,几乎是匍匐在地,重重磕头,声音颤抖的道:“臣接旨!臣谢主隆恩!臣教女无方,冲撞了公公,罪该万死!请公公息怒!小女……小女她年少无知,口无遮拦,绝非有意忤逆!臣定当严加管教!”说着,他高举双手接过了那卷重于千钧、烫手无比的明黄绢帛。 孙公公冷哼一声,将圣旨重重放在他手上,看也不看楚明昭一眼,拂尘一甩:“侯爷心里有数就好。今日之事,杂家会一字不落地回禀陛下和皇后娘娘。您好自为之!” 说罢,转身带着一众噤若寒蝉的小黄门和侍卫,拂袖而去。那背影,都带着一股子压抑的怒火和冰碴子。 宣旨的队伍走了,可永昌侯府前厅的冰冻气氛却丝毫未解。 楚斌捧着圣旨,像是捧着一块烧红的烙铁,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脸上毫无血色。他猛地转身,看向还跪在地上的楚明昭,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恐惧,有愤怒,有后怕,还有一丝极其细微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茫然。 “你……你……”他指着楚明昭,手指抖得厉害,“你这个孽女!你是要害死全家吗?!抗旨不尊!那是诛九族的大罪!诛九族啊!”他吼到最后,声音都劈了叉。 林氏这时也快步向前走过来,握住楚明昭的手忧心忡忡道:“昭儿!我的儿!你怎么敢说那样的话!那是太子啊!” 楚明昭慢慢站起身,拍了拍膝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面对父母的惊恐和指责,她脸上那点故作的天真和困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异常的平静,甚至带着点洞悉一切的冷静。 “父亲,母亲,”她的声音沉稳,与先前判若两人,“圣旨已下,女儿非不接旨,不过提一问而已。终归,父亲不也接了么?” “那是孙公公给了台阶!不然我们全家现在已经在去诏狱的路上了!”楚斌低吼,气得胸口剧烈起伏。 “故其果未有任何异常。”楚明昭淡淡道,“我依旧是未来的太子妃。” “然你得罪了宣旨太监!他回去必定添油加醋!陛下和皇后会如何想?太子会如何想?你如今还未进宫,却将所有人皆得罪光了!你日后可如何过?我们侯府的日子如何过?”楚斌几乎要崩溃,全然不解女儿心中所想,只觉其心思蹊跷难测。 “父亲,”楚明昭望向他,那双桃花眼内已无平日懒散轻佻之色,眸光幽深,摄人心魄,“您当真以为,女儿今日恭顺守礼、叩首谢恩接了圣旨,东宫便会欣喜若狂迎我过门?便会高看女儿一眼,厚待永昌侯府么?” 楚斌一愣。 楚明昭唇角微扬,掠过一丝冷意:“太子何故忽被赐婚?陛下何故独择我永昌侯府?女儿以为不过因太子母族势盛,太子本身位尊权重,天子不得不虑及日后之患。而我永昌侯府门庭单薄,若为东宫外戚,不足以倚势擅权,易于驾驭罢了。既如此,女儿恭敬亦好,抗旨亦好,皆无谓!” 楚斌怔怔凝视女儿,恍若初识。往日只道此女被己溺爱所纵,徒知酒食嬉游,任性恣意。然此一番言语,竟直透虚华,洞悉机微,剖露权谋底里。此岂无知稚子?分明是…… “可……可你这般行事,太过凶险急躁!若是陛下震怒……”林氏听得惊惧交加。 “陛下若因女儿此番口舌,便震怒而废妃!倒更显此圣旨之轻率!其价值几何,未知否也!女儿以为皇上只会小惩,而非重罚!皇上下旨永昌侯府,必是永昌侯府有其可用之处!或势弱?或易控?又或是旁的什么,横竖不会是永昌侯府嫡小姐德才兼备!” 楚明昭复又冷笑一声:“永昌侯府嫡小姐?不过稳固皇权之棋子罢了!今日孙公公肯给父亲一个台阶,便知此圣旨必是不可收回的。” “你……你竟是故意的?”楚斌嗓音干涩,涩声开口。 楚明昭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惫懒,又有一丝难以捉摸的锐利:“父亲,圣旨已接,开弓没有回头箭。接下来,还是想想如何应对宫中的斥责,以及……如何让女儿‘病’上一段时间,暂避风头,静观其变吧。” 她说完,微微屈膝一礼,无视父母震惊又复杂的目光,转身款款向外走去。 走到厅门口,她似乎才想起什么,回头补充道:“哦,对了,父亲母亲若是无事,还是先想想怎么安抚今日在场的下人,以及……如何向长公主解释她那只宝贝孔雀的新发式吧。女儿告退。” 留下永昌侯夫妇面面相觑,看着女儿潇洒离去的背影,再想想那只顶着中分头的孔雀和即将到来的宫廷风暴,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眼前发黑。 楚明昭走出前厅,明媚的阳光照在她脸上,她却微微眯起了眼。 白芷和白蔻两个丫头脸色发白地跟上来,显然吓得不轻。 “小姐,您刚才真是吓死奴婢了!”白蔻拍着胸口,心有余悸。 白芷则更沉稳些,但眼中也满是忧虑:“小姐,日后行事,还需谨慎为好。” 楚明昭伸了个懒腰,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样子,仿佛刚才在前厅那个语出惊人、分析朝局的是另一个人。 “谨慎?”她轻笑一声,望着侯府庭院上方的四角天空,目光却似乎穿透了高墙,投向了更远、更深沉的所在。 “谨慎亦只能任人摆布!我要成为太子妃了,然太子是何等模样?性情如何?我亦是一无所知!与如此一未识得之人,同床共枕?” “日后……” 她顿了顿,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走吧,先回去看看我的‘中分’功劳有多大。白芷,去打听打听长公主府那边的动静。白蔻,去小厨房看看有没有新做的荷花酥,有点饿了。” 今日之行事,怕是不出几日,便要传遍各府千金的耳朵中了。 哼!自己那位在圣旨上的未来夫君都已知晓,也未可知也。 如此甚好! 第3章 侯爷怒斥 闭门思过 永昌侯府的书房里,熏香袅袅,却压不住一股沉闷压抑的气息。 楚斌背着手,在紫檀木大书案前来回踱步,脚下的金砖地都快被他磨掉一层。他眉头拧成了个死疙瘩,时不时停下,望向窗外,重重叹一口气。 林氏坐在一旁的酸枝木圈椅上,手里紧攥着条帕子,眼里满是忧虑与疼惜。昭儿今日的所行所言皆使得林氏这个做娘的内心有了不同以往的震颤,昭儿真的长大且成熟了,之前那些顽劣的行径怕不是她真的本性吧,却原来不知何时昭儿也懂得了内敛锋芒,不露声色了。 “你道是……这教我如何是好!”楚斌终是停步,猛然一掌拍于书案之上:“长公主那边……一只孔雀罢了!竟为区区扁毛畜生,直告至太后驾前!斥我楚家教女无方,纵女行凶,目无皇亲!我……我这张老脸,今日是尽丢尽了!” 楚斌不停地喘着粗气,胸膛起伏不定,只觉一生清名,尽毁于这一日。 林氏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柔声道:“侯爷息怒!妾身明日就备上厚礼,亲自过府去赔罪,无论如何,总要求得殿下宽宥。” 楚斌烦躁地摆手,随即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目光锐利地看向林氏,“还有!昭儿今日在前厅说的那些话……什么棋子、什么制衡……她一个深闺女儿,从哪里听来的这些朝堂上的浑话?是不是你平日在她耳边嘀咕了什么?” 林氏心头一跳,忙蹲身行了个礼道:“侯爷明鉴!昭儿开蒙之时,侯爷和妾身是一起商量为昭儿请了西席先生为师的,西席先生学识渊博、通今博古,对经文也有所研学。除开识字、礼仪、经典之外,大概也会提点一些朝堂之事吧。妾身倒觉得不是什么坏事,现在这昭儿被赐婚太子,以后入了东宫,怕也是能给太子或多或少助力的。”一口气说完林氏扶扶胸口,又是蹲身一礼“妾身愚见,还望侯爷不要太过恼怒!” 楚斌也知道夫人说的不全无理,他重重哼了一声,不再追问,但心里的疑窦却种下了。这个女儿,似乎和他印象中那个只知玩闹的嫡女,很不一样。 “罢了罢了!”他挥挥手,像是要驱散满脑子的烦忧! 林氏本想往澄瑞堂一遭,安抚女儿心绪,然思量片刻,还是回了主院儿。 澄瑞堂内,气氛却与府里的紧张截然不同。 楚明昭歪在临窗的软榻上,面前的小几上摆着一碟新出炉、酥脆金黄的荷花酥,还有一碟晶莹剔透的桂花糖藕。她手里捧着一盏新沏的雨前龙井,慢悠悠地呷着。 白芷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剥着葡萄,白蔻则拿着个小锤子,轻轻敲着核桃。 “小姐,您真是吓死奴婢了。”白蔻心有余悸,小声嘟囔,“奴婢当时腿都软了,差点没跪住。” 白芷将剥好的晶莹葡萄肉放入白玉小碟中,语气沉稳些,却也带着担忧:“小姐,侯爷和夫人那边怕是气得不轻,皇后娘娘又让您抄书思过,长公主那边恐怕也不会善罢甘休。您接下来有何打算?” 楚明昭拈起一块荷花酥,咬了一口,满足地眯起眼,像只偷腥的猫儿。 “打算?闭门思过,认真抄书啊。”她说得理所当然。 “啊?”两个丫鬟都愣住了。 白蔻似懂非懂地点头,又问:“那……小姐,您真要亲手抄一百遍《女诫》啊?那得抄到什么时候?” 楚明昭伸了个懒腰,重新歪回软榻里,懒洋洋道:“急什么?来日方长。再说了,《女诫》那东西,抄一遍是警醒,抄一百遍就是折磨了。到时候,你们俩帮我抄点,字迹模仿得像些就行。” 两个丫鬟:“……”小姐这思过得可真是一点诚意都没有。 正说着,门外有小丫鬟低声禀报:“小姐,二小姐和三小姐来了,说来探望您。” 楚明昭眉梢微挑,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哦?这就来了? 永昌侯楚斌并非只有一房妻室。正室夫人林氏,出自清流翰林之家,是楚明昭的生母。此外还有两位姨娘。 柳姨娘,原是林氏的陪嫁丫鬟,后来开了脸抬了姨娘,性子温婉,颜色也好,生下了侯府二小姐楚明月。楚明月今年十四,只比楚明昭小一岁,性子却像足了柳姨娘,怯懦胆小,遇事只会往后缩,是府里最没存在感的庶女。 另一位是赵姨娘,是楚斌早年上司所赠,商户女出身,为人精明算计,最会看人下菜碟,生下了三小姐楚明兰和庶长子楚弘文。楚明兰今年十三,却是个掐尖要强的,仗着生母得宠,哥哥又是府里唯一的男丁(虽为庶出),平日里没少暗中与楚明昭别苗头,只是碍于嫡庶身份,不敢太过明目张胆。 楚明昭昨日闹出那么大的动静,这两位“好妹妹”今天才来“探望”,已经是沉得住气了。 “让她们进来吧。”楚明昭懒懒吩咐,顺手将吃到一半的荷花酥放回碟子里,调整了一下坐姿,脸上瞬间挂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和懊恼。 帘子一挑,两个少女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走在前面的正是三小姐楚明兰,一进来,她就快步走到榻前,脸上堆满了担忧关切:“大姐姐,你怎么样了?昨日可真是吓坏我们了!我们听了都心慌得不得了,本想昨日就来看你,又怕扰了你休息。” 她说话又快又急,眼神却不住地往楚明昭脸上瞟,试图从她神情里找出些惊慌恐惧或者受挫沮丧的痕迹。 跟在后面的二小姐楚明月则怯生生地跟在楚明兰身后,小声地跟着行礼问安:“大姐姐安好。”然后就低着头,绞着手中的帕子,不敢再多言一句。 楚明昭将两人的神态尽收眼底,只是淡淡地:“劳妹妹们挂心了,我没事。只是受了些惊吓,又惹得父亲母亲动怒,心中实在不安。”她语气低落,配合着由于没睡好而略显苍白的脸色,倒真像那么回事。 楚明兰见她这副样子,眼中飞快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嘴上却劝道:“唉,姐姐你也真是太不小心了,怎么就惹到长公主头上了呢?” 楚明昭直接顺着她的话,蹙起眉,忧心忡忡道:“母亲今日已亲自去赔罪了,也不知结果如何?”她说着,拿起帕子按了按眼角,仿佛真的怕得要哭出来。 一直沉默的楚明月忽然极小声道:“大姐姐,你……你饿不饿?我……我那里有刚做的茯苓糕,你要不要吃点?”她似乎是想安慰楚明昭,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拿出自己觉得最好的东西。 楚明昭看了她一眼,这个二妹妹胆小是胆小,心思倒比楚明兰单纯些。 楚明兰却被楚明月打断了“施法”,不满地瞪了她一眼,嫌她多事。 楚明昭正要开口,外头又传来通报声,竟是柳姨娘和赵姨娘一同来了,说是奉了夫人之命,来给大小姐送些安神压惊的补品。 楚明昭唇角微不可察地一勾。 这深宅大院里的风,果然吹得够快。昨日刚起波澜,今日各色人等都忍不住要凑过来,探探虚实,看看风向。 也好。瞧瞧这府里的姨娘们对她这个嫡出的大小姐,究竟能演出怎样一番好戏。 第4章 姨娘双至 打探消息 帘栊轻响,环佩叮咚。 先走进来的果然是赵姨娘。她今日显然是精心打扮过,穿着一身绛紫色缠枝牡丹纹的杭缎褙子,下系同色马面裙,梳着油光水滑的圆髻,插着一支赤金镶碧玺的如意簪,并两朵新鲜的时令绒花。她生得明艳,虽已年过三十,但因保养得宜,加之商户女出身自带的一股精明利落劲,看起来依旧风韵十足。 她一进来,未语先笑,声音又亮又脆:“哎呦我的大小姐!可真是受委屈了!昨日听说那事儿,可把姨娘我给心疼坏了!快让姨娘瞧瞧……” 话音在她看清软榻上的人时,不易察觉地顿了一下,连那夸张的笑容都似乎僵了半秒。 只见楚明昭正歪在窗下的软榻上,一身素净的月白寝衣,墨玉般的长发并未仔细绾髻,只是松松地挽了一下,余下青丝如瀑垂落,更衬得脖颈纤细白皙,肌肤润泽如玉,仿佛上好的羊脂新雪,透着一层淡淡的莹光。她似乎刚小憩过,桃花眼尾微微泛着一点慵懒的薄红,眸光流转间,似醉非醉,带着一种浑然天成的媚意,偏生那眼神又清澈冷静,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糅合在一起,惊心动魄。唇色是天然的嫣红,此刻因微微抿着,像初绽的桃花瓣,惹人遐想。 她只是那样随意地靠着,什么首饰也未戴,却硬生生把这精心打扮的赵姨娘乃至整个房间都衬得黯淡了几分。那是一种极浓烈又极清极淡的美,逼得人不敢直视,多看一眼都觉得是冒犯,却又忍不住想再看第二眼。 赵姨娘心里猛地咯噔一下,一股难以言喻的嫉妒和危机感不受控制地冒出来。这死丫头!真是生了一副勾魂摄魄的好皮囊!怪不得闯下这般大祸,陛下和皇后都没直接废了她!这张脸,本身就是最大的筹码和武器! 跟在她身后的柳姨娘也看到了,呼吸下意识地一窒,慌忙低下头去,不敢再多看。她性子怯懦,只觉得这位大小姐美得太过耀眼,让人自惭形秽。 现在一旁的楚明兰看到两位姨娘的微妙表情,也是无奈的把自己的下嘴唇咬了又咬。她今日特意穿了最娇俏的衣裳,戴了最时新的首饰,本想来看看楚明昭狼狈憔悴的模样,谁知对方即便是一身素衣、不施粉黛地歪在那里,也轻而易举地将她比到了泥地里!这种认知让她又妒又恨,指甲悄悄掐进了掌心。 赵姨娘到底是个人精,瞬间调整好表情,将那点失态掩去,继续亲热地走到榻前:“……这小脸儿都吓白了吧?快让姨娘瞧瞧。”只是这次,她伸出去的手更加迟疑,仿佛怕碰碎了什么精贵的玉器。 楚明昭微微侧身,不着痕迹地避开了她的手,脸上挂上恰到好处的疲惫和懊恼,轻声道:“劳两位姨娘挂心了,我没什么大事,只是心中惶恐,惹下这般大祸,连累了父亲母亲声名。”她声音不高,带着点微哑。 “哎呀!大小姐这是说的什么话!”赵姨娘就势在榻边的绣墩上坐下,拍着腿道,“什么连累不连累的!咱们是一家人,自然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再说啦,陛下和皇后娘娘不是也没真怪罪嘛!陛下和娘娘是看重咱们侯府的!”她这话说得漂亮,眼睛却不敢再长时间直视楚明昭的脸。 楚明兰见自己生母来了,底气足了些,连忙插嘴道:“姨娘说的是,大姐姐洪福齐天,定能逢凶化吉。只是这《女诫》百遍……着实辛苦了些。”她说着,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同情。 赵姨娘立刻接话,仿佛才想起这茬,嗔怪地看了楚明昭一眼,语气里带着亲昵的埋怨:“可不是嘛!我的大小姐哟,你说你平日那么伶俐个人儿,这次怎么就……那孔雀是何等金贵东西,也是能随便剪着玩的?”她这话听着是心疼,实则句句都在点明楚明昭闯祸的事实。 柳姨娘在一旁听得紧张,悄悄拉了拉赵姨娘的衣袖,小声道:“姐姐少说两句吧,大小姐心里定然已经不好受了……”她说话时,仍是半垂着眼,不太敢看楚明昭。 赵姨娘却不理她,反而笑着从身后丫鬟手里接过一个细白瓷盅:“瞧瞧我,光顾着说话了。这是姨娘我让小厨房特意给你炖的冰糖燕窝,最是安神压惊。大小姐快趁热用些,好好补补身子。这思过期间,吃食上可不能短了。”她亲自将瓷盅端到楚明昭面前。 楚明昭心中冷笑,这赵姨娘,一番话又是敲打又是示好。她垂下眼睫,长而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诱人的阴影,低声道:“多谢赵姨娘费心。只是我如今正在思过,实在没什么胃口,暂且放着吧。”她微微偏头的角度,露出线条优美的下颌和一小截白皙得晃眼的颈子,脆弱又精致。 赵姨娘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又绽开:“也好,那就让白芷姑娘给你温着,想吃了再用。”她将瓷盅递给白芷。 赵姨娘仔细看着她的神情,不似作伪,心里顿时舒坦了不少,那点因对方容貌而起的嫉妒也稍减——长得再美又如何?不得父亲欢心,在这后宅里也要艰难许多。她心里得意,面上却连忙安慰:“哎呀大小姐别怕别怕!侯爷也是在气头上,话说得重了些。你毕竟是侯爷的嫡亲女儿,哪能真舍得动家法?你呀,就乖乖听侯爷的话,好好抄书,侯爷气消了也就没事了。” 楚明兰也在一旁帮腔:“是啊大姐姐,父亲最是疼你,定不会重罚你的。” 一直沉默的楚明月,此刻却小心翼翼地将自己带来的那个小锦盒捧到楚明昭面前,声音细若蚊蚋,头垂得低低的:“大姐姐……这……这是我存下的一点上好的沉香,点着了安神最好……你抄书累了,可以点点……”她始终没敢抬头看楚明昭的脸。 楚明昭看向那盒小小的沉香,又看看楚明月那真诚又胆怯的样子,心中微微一动。她接过锦盒,轻声道:“多谢二妹妹费心。”她唇角微微弯起一个极浅的弧度,如同冰雪初融,刹那间流露的风情让近在咫尺的楚明月脸一红,头垂得更低了。 柳姨娘见女儿得了好脸,也松了口气,忙道:“大小姐喜欢就好,明月这孩子就是心思细。” 赵姨娘瞥了那盒寒酸的沉香一眼,眼底闪过一丝不屑,又笑着对楚明昭道:“大小姐如今要静养思过,我们也不便多打扰。只是这院子里若短了什么,或是哪个下人伺候不用心,大小姐尽管打发人去告诉我,我定替你做主!” 楚明昭心中冷笑更甚,再未言语。只是冷眼观望着赵姨娘。心道自己这给你脸面,跟你配合一下,你倒好!这是不走了,准备搭台唱整场吗? 赵姨娘眼见楚明昭态度冷了下来,自己打探的亦差不多了,方才带着楚明兰走了。柳姨娘和楚明月也赶忙跟着行礼退下。 一行人走后,“澄瑞堂”内瞬间安静下来。 白蔻上前收拾茶盏,忍不住小声嘀咕:“赵姨娘话说得真好听,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多心疼小姐呢。” 白芷则看着那盅燕窝,迟疑道:“小姐,这燕窝……” 楚明昭重新懒洋洋地靠回软枕上,那双桃花眼里恢复了惯有的冷静和一丝漫不经心。她唇角噙着一丝冷嘲:“倒掉。或者你们谁想喝就喝了。” 她可没兴趣吃赵姨娘送来的东西。 第5章 誊抄女诫 香闺夜影 “澄瑞堂”的日子仿佛一下子被拉长,粘稠而缓慢。 楚明昭被禁足在“澄瑞堂”,对外宣称是“感染风寒,需静养”,实则是闭门思过。每日里在书房那方紫檀木书案后,与那本厚厚的《女诫》较劲。白芷在一旁安静地磨墨,空气里只有墨块与砚台摩擦的细微声响,和笔尖划过宣纸的沙沙声。白蔻则时不时借口添茶送水进来,趁机活动下筋骨,再偷偷替楚明昭抄上几行——虽然她的字迹与楚明昭的颇有差距,但聊胜于无,总能省些力气。 窗外春光渐盛,院中那几株西府海棠开得如火如荼,粉白的花瓣簇拥在枝头,热闹非凡。偶尔有雀鸟落在窗棂上,歪着头好奇地打量室内伏案的少女,发出几声清脆的鸣叫。 在这盎然的春意下,侯府似乎也暂时恢复了平静。但这平静之下,楚明昭却嗅到了一丝不寻常。风暴来临前,往往是极致的宁静。长公主那边暂时按下,宫中未有新的旨意,家族内部也看似消停,但这更像是一种观望。连下人们经过“澄瑞堂”时,脚步声总是下意识地放轻,交谈声也压得极低,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这日晚间,月华初上,清辉透过雕花窗棂,在室内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窗外树影摇曳,如同墨色绸缎在风中轻轻舞动。 楚明昭终于“亲手”抄完了第十遍《女诫》,手腕酸涩不堪,是谁说抄书能宁心静气的?简直欺人太甚!楚明昭‘忽’得一下子趴在案几上,看着笔下那些规整却毫无生气的字迹,只觉得一阵气闷。想她楚明昭,往日里斗鸡走狗、听曲赏花,何等快意,如今却被困在这四方天地,对着这迂腐经文虚耗光阴! 她揉了揉发痛的眉心,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白蔻,去小厨房看看,还有没有温着的银耳羹,端一碗来。再这么抄下去,没病也要抄出病来了。” “哎,奴婢这就去!”白蔻早就盼着这声吩咐,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计,脚步轻快地掀帘出去了。 室内只剩下楚明昭和白芷两人。烛火跳跃,将两人的影子拉长,投在墙壁上,微微晃动。白芷放下墨锭,轻声道:“小姐若是累了,便歇歇吧,左右时日还长,不急在这一时。” 楚明昭叹了口气,未置可否。她站起身,缓步走到窗边,心中那股莫名的躁动驱使她想要透透气。她伸手推开半扇窗户,一股带着夜露凉意的微风立刻涌入,拂动她额前几缕碎发,也稍稍吹散了室内的沉闷。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试图让清凉的空气安抚自己焦躁的心绪。庭院中月光如水,静谧无人,只有晚风吹过树叶发出的细微沙沙声。 忽然,她鼻翼微动,似乎嗅到了一丝极淡的、若有似无的冷冽气息。那不是花香,也不是寻常的熏香,倒像是……雪后松针的味道,清冽干净。 她心下微微一动,扶着窗棂的手顿了顿。侯府内院,深更半夜,怎会有这种仿佛来自旷野山林的气息?虽然好闻的心旷神怡,但这么鬼祟隐秘的飘过来,恐非佳也!或许是哪个下人身上沾染了特殊的熏香?不过也不可能,这气味不是普通人能有的。还是……她多心了? 她佯装看夜景,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窗外那棵高大的桂花树。树影浓密,在月光下投落大片暗影,寂静无声。 一切看似正常。但楚明昭天生感觉敏锐,总觉得那一片阴影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不太对劲。是一种直觉,一种被注视的感觉,很轻微,却难以忽视。楚明昭自己嘀咕:“阁下要是觉得本小姐好看,你出来大方的看,本小姐也可……大方的看你!” “抄书也不能抄出逸想吧。”她心下自嘲,却还是留了意。她不动声色地转身,打了个哈欠,对白芷道:“有些凉了,把窗户关了吧。我也乏了,准备歇息吧。” 白芷不疑有他,上前将窗户关好,插上销子。 楚明昭走到梳妆台前坐下,白芷上前为她拆卸发簪,梳理长发。铜镜里,映出她姣好却带着一丝探究的面容。她的耳朵却竖起着,全力捕捉着窗外的任何一丝异动。 除了风声,似乎再无其他。但那缕奇特的气息,和那微妙的感觉,却在她心头萦绕不去。 会是谁?她这么老实父亲不会派人来监视她思过!就算要来也似乎没必要如此隐秘。是府中哪个对头派来窥探的?赵姨娘?她们应该还没这个胆量和能耐动用这样的高手。还是……与宫中圣旨赐婚风波有关的人? 各种繁思在她心中划过,但都无凭无据。她无法确定对方的身份,也许是友?也许是敌?也许……只是路过? 就在她冥思苦想之际,外间传来了脚步声和白蔻清脆的嗓音:“小姐,银耳羹来啦!” 几乎就在白蔻声音响起的瞬间,窗外那一道极其微弱、却始终存在的气息,骤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走了?这就走了! 楚明昭刚刚心若惊鸿,这位不速之客就悄然离去。看来对方极其谨慎,并不想暴露行踪。 白蔻端着托盘进来,上面放着一盏甜白瓷盅。“小姐,快用些吧,”她笑着将瓷盅放在梳妆台上,正要转身,忽然“咦”了一声,弯腰从托盘底下拈起一小片深色的、不到指甲盖大小的东西,“这是什么?好像沾在托盘底下了。” 楚明昭和白芷都看了过去。 那似乎是一片极薄的黑色织物,边缘参差不齐,像是被什么锋利的东西瞬间划过撕裂下来的。材质特殊,非丝非棉,触手冰凉滑韧,在烛光下泛着一种极淡的、不易察觉的幽暗光泽。 楚明昭的心下好奇!她伸手接过那碎片,指尖传来的那种独特的冰凉坚韧触感,让她瞬间想起了曾在祖父书房的珍稀织物图鉴上见过的描述——玄冰绡! 一种产于极北之地、价值连城、几乎失传的绝世衣料! 心道:“真在预料中,果然不是凡人”,这片碎片,显然是方才窗外那人留下的!是在他撤离时,不小心被窗棂或树枝勾到,悄然撕裂了一小片,又极其巧合地被白蔻端来的托盘底给沾带了进来! 一个穿着“玄冰绡”所制衣物的人,深夜潜伏在她的窗外? 楚明昭捏着那枚小小的碎片,有点儿跃跃欲试,想要认识一下这个神秘人。楚明昭从刚才的感知中确定来人没有恶意,好像只是老友来探望一二。可自己并无识得此人的记忆。不过,既来一次,必会再来的。想要结识不急于一时。只是不知他所图什么? 她手里轻捏着那片碎片,面上却对两个丫鬟淡淡道:“许是哪里蹭来的线头碎布,不值什么。羹放下,你们也下去休息吧,我这里不用伺候了。” 白芷和白蔻不疑有他,收拾了一下,便行礼退下了。 屋内只剩下楚明昭一人。烛火噼啪一声轻响,爆开一朵灯花。 她重新走到窗边,却没有再推开窗户,只是静静地站着,目光仿佛能穿透窗纸,望向外面沉沉的夜色。 那个身影……那种气息…… 虽然只是惊鸿一瞥的感觉,却在她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对方的来访未可臆断,但“玄冰绡”碎片的存在,无疑宣告了她这“闭门思过”的日子,绝不会如她预想的那般枯燥。 楚明昭自嘲自己太过敏感吧,自打接了圣旨就总疑神疑鬼。其实,这永昌侯府也没什么可探的,而自己也不过是个名义上的太子妃,大婚之前都是未知可否的。而这深夜里不请自来的“客人”,和他留下的这枚小小的“名片”可太有趣了。 她将碎片仔细地放入一只绣囊中。看来,只等着他再来时可询问他了。 楚明昭看似专注笔端,心思却早已飞远。那夜窗外桂花树下,那缕极淡的、冷冽如雪松的气息,一直萦绕在心中。如启重扃,窥隙见光。 楚明昭抄了几天的书了,感觉又枯燥,又乏味!那天来的的神秘人也不再出现,想给自己添点儿乐事,亦无! 她百无聊赖,随即吩咐白芷,近日多留意府中人事动向,尤其是可有生面孔出现,或是府中老人有无异常举动,以及各处门房是否听到什么关于长公主府或宫中的流言蜚语。然而,几日下来,白芷回报的消息皆是波澜不惊,表面看不出任何异样。难道…… 云淡风轻日,惊雷动九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