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告别都轻声》 第1章 Chapter 1 好久不见 乌云黑压压地笼罩着整座城市,风吹着枯叶在街角打着旋,雨点斜斜地划过玻璃窗。希婕把自己老式店面玻璃门拉了又拉才勉强关上,指尖冻得发麻。 今天又是没有一个客人的日子。她手里拿着几天前社区给发的邀请函,顶着风将东西放到自己洗得发白的帆布包里,走向社区活动中心。 这里今天在办一个关于宠物行为的讲座,虽然这个内容跟她的工作并无直接关联,但她还是想去听一听。 毕竟听社区工作人员说,来的专家是从国外来的资深动物行为学家,曾参与多项国际研究项目,在业内享有盛誉。 希婕开了一家宠物殡葬工作室,平常客人很少,店铺也位于老城区偏僻的街角,门面窄小,招牌也已褪色。 不是她不想换地方,而是现实不允许她有更多选择。房租逐年上涨,而她的收入只能满足基本开销。 近年来虽然养宠人数逐年增加,但宠物殡葬仍被视为冷门甚至忌讳的服务,许多人宁愿回避也不愿提前规划。希婕曾试图通过线上宣传拓宽知晓度,可流量寥寥,回应者更少。 希婕也明白人们对死亡的避讳远胜于对陪伴的珍视,尤其是落在一只猫、一条狗身上时。她曾亲眼看见主人抱着死去的宠物离开,宁愿带回小区自行掩埋,也不愿走进她的店门。 甚至有些人觉得她开这种店晦气,路过时投来异样目光,孩童被家长牵着手匆匆避开,仿佛死亡会通过门框蔓延出来。可希婕知道,每具安静躺在她台面上的小身体,都曾是某个人回家时扑向脚边的温度,是深夜床头一声轻唤的陪伴。 推开活动中心的门,暖意夹杂着人声扑面而来。她低头寻了个角落坐下,周围有不少带着宠物来的居民,有见谁都笑的耶耶,有怕见人躲在主人腿后的博美,还有被抱在怀里、眼神警惕的布偶猫。 希婕看着小动物们觉得很是可爱,但她从来不会主动去接触它们,也许是自己身上携带着死亡的气息,每次靠近它们总会被察觉出什么来 窗外风雨骤然加大,雨点噼啪敲打着玻璃,仿佛要撕裂这短暂的温暖。 老旧的木质地板上响起一阵沉稳的脚步声,在嘈杂的环境中显得格外清晰。希婕循声望去,一位身穿深灰风衣的男子走上讲台,雨水顺着他的伞尖滴落,在地板上汇成一小片水渍。 男人个子很高,虽是背对着台下众人,但肩线笔直,给人一种沉静而笃定的力量。 希婕收了目光,手机屏幕恰好亮起,拿起手机是男朋友池元发来的消息,希婕扫了一眼,将手机放在包里,没有回复。 希婕心里有些烦躁,没有注意到讲台上的男子已经转过身来,他的目光很平淡,没什么情绪一样扫过全场,但看到希婕的那一刻他的视线微微一顿,很快又移开,仿佛只是不经意的停留。 “大家好,我是顾景舟,今天来,是想和各位聊聊宠物的一些行为代表着什么……”他的声音低沉而温和,像一缕穿过雨幕的光,不疾不徐地落进每个人耳中。 本来还在喧闹的活动室渐渐安静下来,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希婕听到这熟悉的声线也回过了神,猛然抬头看向台上的男人。 只需一眼希婕便认出台上之人竟是大学里赫赫有名的顾学长,这让她十分震惊,毕竟顾景舟在学术圈声名显赫,毕业后便赴国外深造动物行为学。 当年可是许多女同学心中的暗恋对象,连她们宿舍都有两个小姐妹天天去蹲守他。而如今他竟悄然归来,站在这间社区活动中心的讲台上 别说别人不信了,就连希婕自己都难以相信。 要知道当年只要有他顾景舟的课,教室后排永远挤得水泄不通,连走廊都站满了人,隔壁学校的女孩们都会翻墙过来旁听。 这么一想希婕觉得这一趟自己来得真是值了,竟然还有个这么大的惊喜。 忽然一道惊呼声打破了讲座的氛围“快来人,看看我的宝贝怎么了”一只吉娃娃突然抽搐倒地,四肢僵直,嘴边泛起白沫。狗主人瘫坐在地,满脸惊恐。 全场瞬间骚动起来,周围瞬间围满了人,希婕立即起身冲了过去,蹲下检查吉娃娃的呼吸和脉搏。 很微弱,需要急救,希婕脑中想了想在学校学习的急救知识,刚想实施抢救,却听见人群中突然有一道声音“欸,这不是那个什么动物殡仪的小姑娘吗?会抢救嘛,这治死了不是正好给她们多增加一笔生意吗?” 狗主人一听这话脸色骤变,冲上前来一把夺过吉娃娃,抱着宠物连连后退,眼神里满是戒备与怀疑。希婕被这突如其来的力道掀翻在地,手腕撞地的一瞬,她咬住唇没出声。掌心火辣辣地疼。 顾景舟的声音冷不丁从上方传来:“我来看看。”他蹲下身,动作沉稳地检查吉娃娃的瞳孔与呼吸,指尖轻压颈动脉,神情专注得仿佛周遭的嘈杂从未存在。 希婕被一旁的一位阿姨给扶了起来,她看着顾景舟熟练地取出随身携带的急救包,迅速为吉娃娃注射了应急药物。几分钟后,小狗呼吸逐渐平稳,抽搐也慢慢停止。 全场松了一口气,狗主人红着脸走上前,哽咽着道谢。 希婕揉着手腕,看着吉娃娃已经好转,转身准备悄悄离开,却被顾景舟叫住:“希婕,留一下。”她顿住脚步,回过头看向声音来源方向 “这位姑娘她的判断是对的,急救措施完全正确,不是你们所说的那样”清晰而又冷静的声音穿透了现场残余的杂音,钻入每个人的耳朵中 那狗主人顿时涨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地走上前向希婕深深鞠了一躬,连声道歉。最开始出声挑拨的人也讪讪地低下了头 希婕没想到顾景舟竟会为自己出头,一时间怔在原地。有些无措的应下了狗主人发歉意,她抬眼望向顾景舟,他依旧神色淡然,仿佛刚才的维护只是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一场意外使得讲座无法继续下去,人群渐渐散去,走廊恢复了安静。希婕站在门口,顾景舟在里面跟社区工作人员讲话。 这是她第一次被误解后有人帮她解释,心里像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酸涩又微热。她低头看着自己方才被撞红的手腕,忽然觉得那痛感不那么清晰了。 一双手递来一贴冰凉的湿巾,希婕抬眼,是顾景舟不知何时走了出来。 希婕接过湿巾,抬眼撞进他沉静的眸光里“谢…谢谢学长” 他微微颔首,目光落在她手腕上,声音低缓:“下次遇到这种事,首先要保护好自己,不必一味忍让。” 希婕指尖微微一颤,湿巾的凉意顺着皮肤蔓延。她垂眸望着地面斑驳的光影,喉间发紧,半晌才轻声应了一句“嗯”。 希婕与顾景舟并肩走出社区活动中心,大雨已经停了,空气里弥漫着泥土的气息。 希婕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本来大学里与顾景舟交集也不是很多,但他能记得自己的名字真的是挺让她意外的 这种天之骄子在希婕看来是离她很遥远的,好在,拿在手中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希婕拿起一看是男友池元,扫了眼内容抬头一看果然有辆熟悉的车停在路边 希婕停下脚步看向身旁的男人抿了抿唇轻声道:“谢谢学长出言相助,那个我男朋友来接我了。今天真的麻烦你了。” 顾景舟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望去,微微颔首,眉目依旧沉静如水,“没事,早点回去吧。”希婕转身欲走,却又听他淡淡补了一句:“你刚才处理得很专业,别因为别人的话怀疑自己。” 希婕脚步微顿,没回头,只是将湿巾攥得更紧了些。 她心里其实是有些震动的,像平静湖面落入了一颗石子,涟漪无声扩散。这样的肯定她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了,她几乎要忘记被认可的感觉原来是这样。 打开车门坐进车里,池元递来一杯温热的奶茶,笑着问她讲座怎么样。希婕接过杯子,指尖被暖意包裹,却仍沉浸在方才的情绪里,轻声说:“讲座没听完,出了点意外。” 她将事情简单说了一遍,池元听着皱眉:“又是这种场面,要是真死了不嫌晦气的,你也不必每次都把自己缩在角落里,明明有道理的事,怎么就总让着别人?” 希婕低头摩挲着杯身,听见自己说:“可我不想吵。” 池元脸色阴沉“你总是这样,别人踩到头上还笑脸相迎。”他语气里带着压抑的怒意,方向盘攥得指节发白。 希婕望着窗外未干的水洼倒映着灰云,轻声说:“我不是忍让,是不想把事情闹大。”池元冷哼一声:“那你有没有想过,你越退,别人越觉得你好欺负?”车内陷入沉默。 她知道,池元说得并非全无道理,可有些事,不是非黑即白的争执能解决的。况且她的这个职业,被歧视是必然的。 她习惯了这样的目光也习惯了权衡,习惯在纷争中寻找最小的伤害。 宝宝们~我没有跑路哦,手腕不舒服休息了一段时间,最近开始继续存稿,剩下章节写完后一起发布,文章不长,大致也就是五六万,有喜欢的宝宝直接收藏就好,十天内会完结哒,爱你们呦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Chapter 1 好久不见 第2章 Chapter 2 我们分手吧 方才被顾景舟激励出那一点微光,也在池元的质问里渐渐暗了下去。她握紧奶茶杯,像攥着最后一丝暖意。 “小婕,是我着急了,对不起,我不该那么说”池元语气缓了下来。 轻叹了口气,没等希婕回应,便又开了口:“小婕,你那个工作室没有客人上门,收入也不稳定,况且,说出去也不是那么好听不是吗?” “像我妈说的咱们结了婚,你总得过安稳日子。当个家庭主妇也好过在外被人指指点点。”希婕盯着杯口袅袅升起的热气,忽然觉得那白雾模糊了眼前,也模糊了曾经许下的梦想。 她轻轻放下奶茶,指尖冰凉,“所以,你是觉得我应该把店给关了然后咱们结婚带孩子?” 池元并没有听出希婕话中的冷意,反而松了口气般点头:“我是为你打算,况且我妈跟阿姨都不支持你干这个,一天跟动物尸体打交道,多不吉利。咱们婚后抓紧生个孩子让她们老人带,你再出门找个合适工作,咱们一家安稳日子不好吗?” 希婕望着车窗上蜿蜒滑落的雨痕,平静地开口:“池元,你忘记答应过我什么吗?” “我没有忘,但那不是现实,小婕,我们不能一辈子活在理想里。”池元有些不悦回道 希婕心里有些难过,原来她的家人她的爱人都不是真的理解支持她所热爱的事业,而是始终期待她妥协、退让,回归所谓“正常”的生活轨迹。 她缓缓摘下腕间他送的手链,放在副驾储物格里,声音轻却坚定:“池元,你知道的,我不会放弃我的工作室,这是我想做的。” “好了,你在路边停吧。我觉得咱们都需要冷静一下” 池元抿唇不语,车子缓缓靠边,雨不知何时又下了起来,敲打着车顶,像时间的倒计时。他终究没有挽留,车门打开的瞬间,冷雨夹着风灌进来。 她低头看了眼那条银链,在暗色储物格里泛着微光,像一段即将熄灭的余温。没回头,也没再说话,拿起包包毅然决然地走入雨中,任雨水打湿发梢与衣角。 其实希婕对自己也是有怀疑的,也曾无数次在深夜问自己,这条路究竟值不值得坚持。可每当看见宠物们被温柔安置的遗体,听见主人含泪却感激的声音,她还是舍不得放弃。 水滴顺着她的发丝滑落到脸颊上,她分不清那是雨水还是泪水,只觉得脸颊微凉。 街道上行人寥寥,路灯在雨幕中晕出一圈又一圈昏黄的光。一步一步朝着家的方向走去,不知过了多久希婕才昏沉地回到家中 她脱下湿透的外套,随手扔在沙发上,脚尖踩过地板的凉意直抵心底。母亲边拿毛巾边埋怨:“这么晚回来,又淋雨,身体不要了?” 希婕没做什么回应,走到浴室打开花洒,热水氤氲而起,蒸腾的雾气模糊了镜面,也模糊了她的思绪。她靠在墙边,任水流冲刷着疲惫的身体,仿佛要洗去这一天沉重的压迫感。 眼泪终于无声滑落,混入脚边流转的水涡,水声掩盖了抽泣。她仰起头,让水流直冲脸颊,仿佛要冲散那些积压已久的委屈与迷茫。 她跟池元相识与大学毕业之时,是在招聘会上她帮了他,缘分奇妙地开始。 相恋后,希婕觉得他们灵魂都十分契合,她开这个工作室时,池元还曾信誓旦旦说他丝毫不嫌弃并且要陪她一起撑下去,无论多难。可如今,他却成了劝她放弃的那个人。 她闭上眼,记忆却清晰得刺人,他曾陪她在寒夜里接回第一只离世的宠物猫,曾为她整理遗体时默默递上手套与消毒液。 那时他的眼神是温热的,可如今却只剩犹豫与退缩。水渐渐凉了,像他们之间冷却的温度。 她关掉花洒,镜面凝着雾,她抬手在玻璃上写下“再坚持一下”,字迹模糊又重叠,如同她此刻的心境,却依然执拗地存在着。 窗外雨声渐疏,夜色深沉,她裹着毛巾坐在床沿,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手机屏幕,希母推门进来,把姜汤塞到她手里 还是没忍住说道:“小希,不是妈妈说你,这个岁数了赶紧跟小池把婚结了,生个孩子妈还能帮你带,你那个破工作室赶紧关掉去,安稳的找份工作总比这强” 希婕的情绪好像终于决堤,她攥紧手机,声音哽咽:“出去,出去!”她终于将压抑许久的情绪狠狠撕开一道口子“你根本不懂,从来就没有人懂!” 她猛地抬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那些生命走的时候,至少该有人送它们一程,该有个人告诉它们的主人,爱没有终点。” 希母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但还是不肯认同,讷讷道:“不过是宠物,死了再买新的就是了。”希婕盯着母亲苍老的脸,忽然明白有些孤独无法言说,也无人共担。 她望着母亲佝偻的背影消失在门后,室内重归寂静,唯有窗缝渗入的夜风轻响。她只感觉好累啊 建立起来的那一点支撑,此刻也摇摇欲坠。希婕清晰地知道,自己离妥协只有一步之遥。 手机屏幕忽然亮起,是池元发来的消息:“我妈说这周日想去家里拜访下你父母,之后就把咱们的事情给定下来” 希婕有些烦躁得把手机扔到一旁,头埋进被窝里,她的心里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说,妥协吧,安稳才是归宿;另一个却嘶喊着,若连热爱都要割舍,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一阵急促的铃声划破寂静,希婕拿起手机来电显示是陌生号她迟疑片刻,还是按下接听,对方声音急切:“您好,是思而念宠物殡葬工作室吗?” “对,我是”希婕没有迟疑直接应下 “我这边是爱因宠物医院,有只老狗走了,主人想要做一场告别仪式,你这边能不能派人过来” 希婕迅速翻起身来,随便抹了把脸,声音已恢复平稳:“我现在就过去。” 等希婕赶到时已经晚上十点了,医院后巷的灯昏黄,推开门时风铃轻响,那位白发老人已抱着狗在等她。 狗是只老柯基,毛色灰白,安静地躺在主人怀里,像是睡着了。老人声音颤抖:“它叫豆豆,陪了我十二年……医生说能送到你那做最后的告别,我很感激。” 希婕蹲下身,轻轻抚过狗的额头,点点头:“我们会好好为它举行仪式,您放心。” 她拿出准备好的白色小毯子,缓缓将豆豆抱起,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一个熟睡的婴儿。老人目不转睛地盯着,突然低声说:“它最后一直在等我,我出门跟老友下棋到七点才来接它,可它已经走不动了……”话未说完,老泪纵横。 希婕轻声说:“它知道您爱它,所以走的时候也安心。” 老人上了年纪,希婕怕他情绪更激动,把他劝回了家,自己则带着豆豆回到工作室。夜色深沉,她仔细为它擦拭身体,修剪爪边杂毛,像对待每一位真正的逝者。 烛光在灵堂中静静摇曳,希婕为豆豆戴上它生前最爱的小黄花项圈,等待着明日主人来为它进行最后的告别。 凌晨三点,希婕整理好一切,望着自己的小工作室,墙上挂满了宠物与主人的合影,每一张背后都是一个故事。 她好像又找回了那份支撑着她前行的信念。 看着台上豆豆安静地躺着,希婕轻轻将一束白菊放在它身边。窗外夜色渐淡,晨光微露,她忽然明白,所谓热爱,就是在这些寂静时刻依然愿意为生命尊严驻守。 这一次她坚定地拿起手机打开自己和池元的对话框“池元,我想我还是不能放弃这份事业。它让我遇见了那么多不被看见的悲伤与深情,也让我明白,有些事总得有人认真去做。对不起,我们分手吧” 发送完短信,希婕长舒一口气,指尖微微发颤。窗外晨光已悄然漫进工作室,照在豆豆安详的脸上,也映出她眼中久违的坚定。手机迟迟没有回应,她却不再感到恐慌。转身打开记录本,一笔一画写下:“豆豆,9月19日卒,陪伴主人十二年,告别仪式定于今日上午十点。”字迹清晰而沉稳。 晨风拂过窗台,白菊轻轻摇曳。希婕换上整洁的制服,将小黄花项圈又仔细调整了一次。九点四十分,老人准时抵达,手中攥着一张泛黄的合影,照片里的豆豆还驮着玩具奔跑。希婕轻声说:“它走得很安详。”老人点头,泪水无声滑落。 十点整,仪式开始,阳光透过天窗洒下,照亮了豆豆身上那朵小黄花,也照亮了墙上新添的一行字:每一个生命,都值得被温柔送别。 希婕取了豆豆的毛发,制成了与它轮廓相似的绒画,嵌在木质相框中,背面刻着“十二年陪伴,一生铭记”。老人捧着画像,指尖轻轻抚过那圈小黄花图案,哽咽道:“像它” 老人将豆豆的骨灰安置在它最喜欢的那棵老槐树下,告别仪式顺利完成。 希婕告别了老人离去的背影,独自收拾着仪式留下的细碎物件。手机新消息提示音不断响起,池元发来十几条消息,从质问到挽留,甚至到最后的妥协。 按理来说希婕应该感到高兴,但她内心很平静,对池元的妥协她很清楚,不过是一时之间的,未来婚后必定还是会争吵 理念不合,分开是必然的,她不愿让自己对婚姻的期待在生活中的琐碎消磨殆尽。 第3章 Chapter 3 提议 分手的余威持续了一周左右,希婕终于摆脱了池元的纠缠。但她也面临了新的问题,工作室这一周一单都没有接。 房租马上就要到期,希婕连一半都没攒够,打开电脑不知不觉中便浏览起招聘信息,屏幕上的职位从宠物美容师到行政助理,一一划过,她却迟迟无法点击申请。 爱情没了,事业也濒临绝境。希婕除了怀疑自己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突然,老旧店门被轻轻推开,风铃晃动。 希婕听见声响赶紧朝外走去“您好,有什么…”话在嘴边还没说完抬头一道高大身影便伫立眼前,逆光中看不清面容,却透着一股沉静的力量。 来人缓步走入光线下,面容逐渐清晰,希婕有些惊讶道:“顾学长!” 顾景舟看着眼前只到自己肩头的希婕,水润的眸子中带着大大的疑惑,显得几分可爱,环顾一圈这间小小的工作室,陈设简单却处处透着温度。 不敢想象这样一个小姑娘会受外界多少眼光,做着这样不被理解的事业。 “你毕业后一直就在做这个?”顾景舟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 希婕点了点头,她有些摸不清顾景舟的来意,但既然到了店里来者都是客,便笑着递上一杯温水,“顾学长怎么找到这儿的?是有…” 希婕点到为止,这种事情终归不好问出口,毕竟还是有些忌讳的。 顾景舟接过水杯,目光落在墙上的照片上,每一张都很普通,但每一张都能看得出隐藏的幸福。 “是这样的,我这有一项研究想找你一块合作”顾景舟轻飘飘地说出这句话给希婕惊的差点打翻手中的水杯。 “合作?和我?” “当然”顾景舟微微一笑,眼神真诚,“我在做动物行为临终关怀与人的心理有关的课题,需要一位有经验的宠物殡葬师协助采集数据。你这些年经手的案例,正是我需要的一手资料。报酬按项目结算,不会让你亏。况且…”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墙上一张希婕抱着白猫与老人合影的照片,“你做的不是送别死亡,是在帮活着的人学会告别。这值得被更多人看见。” 希婕怔住了,有些不知所措道:“学长不嫌弃我这吗?毕竟,死亡这个话题总让人避之不及。” 顾景舟轻轻摇了摇头,目光有些深邃,“职业没有高低之分,死亡是生命的一部分,若能让生者更好地面对离别,那这份工作便有着不可替代的意义。” 希婕有些意想不到,这是她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听到有人如此平静而尊重地谈论她的工作。 一时之间希婕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只是低下头,指尖轻轻摩挲着水杯边缘,喉间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 “学长,谢谢你认可,真的。” 顾景舟看着眼前的姑娘一瞬间红了眼眶,觉得心里好像有什么被揪着一样,大学里那么阳光的女孩,现如今因为一句理解和尊重竟会如此动容。 想来这几年应当受到了不少偏见吧,坚持到现在实属不易。 希婕平复了下情绪,觉得自己这是太失态了,连忙扯出一个笑容掩饰尴尬,“学长你刚说的项目,我很愿意参与。” “那先加个联系方式吧”顾景舟掏出手机,点开二维码,直接递到希婕眼前,希婕手忙脚乱地打开手机扫码,指尖微微发抖,仿佛怕这突如其来的光亮会惊醒一场梦。 屏幕亮起的瞬间,好友申请通过的提示音轻轻响起,顾景舟嘴角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代表着他此刻的心情。 希婕望着手机里那个简洁的头像,觉得十分符合眼前的男人,一如他本人,干净利落,不带多余装饰。 她大学时对顾景舟的印象便是一个清冷自律的学霸,实验室常亮到凌晨,却从不抱怨。如今再见,他依旧如松柏般挺拔沉稳,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温柔。 忽然理解了那些女孩们追捧着他,这样从骨子里流露出良好教养的男人,放在任何时代都稀缺。希婕收回视线,指尖轻轻划过手机屏幕,将他的备注名改为“顾学长” 希婕思维有些发散,不禁想到未来学长会找个什么样的女孩来做他的妻子,想必一定是跟他一样优秀的人 “走吧,一起去吃饭”顾景舟率先起身,语气温和却不容拒绝,“我知道附近新开了一家扬淮菜,听说松鼠桂鱼做得地道。” 希婕的思绪还神游在外,一时间没仔细听,顾景舟见她愣着,轻笑出声,顺手将她桌边的包拿起来递过去,“发什么呆,走了。”希婕这才回过神,脸颊微热,低头应了声好。 “那…那资料,怎么办”希婕有些犹豫地看了看桌上的文件,顾景舟自然地将文件收进自己包里,“我来拿就行,你空着手走。” 顾景舟人高马大,几步便走到门边,回头等她。希婕小跑两步跟上,将店门锁好后跟着他并肩走在初秋的晚风里,街灯渐次亮起,映得她侧脸柔和。两人影子被拉得很长,有时还能交织在一起,仿佛时光也放慢了脚步。 “学长,不是听说你毕业后就去了国外嘛,怎么又回国内了?”希婕轻声问道,语气里带着一丝小心翼翼。顾景舟侧头看了她一眼,目光温和,“国外待了几年,终究觉得这里才是扎根的地方。项目需要,也想回来做点真正有意义的事。” 希婕听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你呢?会害怕吗?”顾景舟状似无意地问到身旁的小姑娘 “害怕什么?”希婕下意识抬眼看他。路灯恰好在此时洒下一圈暖光,映得顾景舟的轮廓柔和而深邃。“小动物的遗体” 希婕愣了一下,随即摇头轻笑,“不会,它们走也是很安详的,跟睡着了一样,况且每一只都曾被温柔以待,我送它们最后一程,心里反而踏实。” 顾景舟静静听着,眼底掠过一丝赞许,“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心里有光。” 希婕心头一颤“学长以前关注过我?” 顾景舟步伐微顿,目光望向前方不远处的街角,“那时候你总在实验楼后头的树下喂猫,雨天也会去。我路过几次,记得了。” 希婕有些了然地点了点头,随后说道:“学长还记得大橘吗?就是咱们学校的那只总在图书馆门口晒太阳的大胖橘猫,它一直活到寿终正寝,去年冬天我为它做了告别仪式,很多同学都去送了它最后一程。” 顾景舟低声笑了笑,“记得,它还曾叼着半块饼干冲我叫,像在讨表扬。”希婕也笑出了声,眉眼柔软。风掠过树梢,一片黄叶缓缓飘落,被他伸手接住。 他看着掌心那片叶子,声音轻了下去:“就像有些事,迟一点,还是会回到原点。” 希婕没听清,转头问他刚才说什么。他抬眼望她,眸光微动,“没什么,走吧,鱼凉了就不好吃了。” 两人很快便走到那家菜馆,推门进去时,老板已笑呵呵迎上,“来了啊,位置留好了,靠窗的那桌,最安静。” 希婕看着顾景舟熟稔的模样,有些好奇地问道:“学长认识这老板?” 顾景舟点头道:“老板也在国外做过生意,后来回国才知他也在本地落了脚,偶尔一起喝茶聊天,便成了熟人。” 老板端上一碟腌萝卜时插了句:“人啊,走再远的路,根还在原处。” 希婕低头笑了笑,顾景舟说起别的话题来,希婕便也顺势接话,两人倒聊得愈发自然,仿佛多年未断的旧友。 店内食客也多了起来,忽然他们隔壁隔间也进来了两个人,一男一女低声交谈着,起初希婕并未在意,直到听见“我叫池元,房子车子都已经备好,就等你点头了。” 希婕手中的茶杯一下没拿住,茶杯倾倒,清水洒在桌布上晕开一片湿痕。她怔住,那人声音似从遥远走廊尽头传来,字字却清晰撞在耳膜。顾景舟立刻抽出纸巾按住,抬头问她怎么了。 她摇摇头,指尖微微发颤,“没事,手滑了。”声音轻得像在自语。 倒不是她还放不下,但毕竟这几年感情并非作假只是恍然惊觉,原来曾经以为会共度余生的人,如今也要进行下一阶段人生了。 只是一瞬,她便调节好了自己心情,她抬眼笑了笑,将茶杯扶正,“学长,你的这个项目真的是对我的小工作室有起死回生的作用,有需要随时联系我” 顾景舟凝视着她,忽然轻声道:“希婕,有些人在原地等的,从来就不是回头的人。”他顿了顿,指尖轻轻叩了下桌面,“而是那个终于愿意向前看的你。” 窗外暮色渐沉,街灯次第亮起,映得桌角那盘未动的鱼微微泛光。希婕怔了一瞬,随即低头抿了一口凉掉的茶,嘴角却缓缓浮起一丝释然的弧度。 这顿饭吃得很舒心,饭菜味道很好,而一起吃饭的人也很好。 第4章 Chapter 4 共鸣 饭后,顾景舟将希婕送到她家楼下,并提出了邀约。 关于合作的具体细节,他邀请她明日去母校详谈,希婕应允了,顾景舟这种在学术界有名气的说实在,人家找谁都行,能选中自己,是意料之外的事。 但既然给了这个机会,她也想试一试,万一能为工作室打开新局面,也是一个好契机。 进了家希婕就打开电脑,但她没有先看资料,而是先在搜索框中输入“顾景舟” 轻敲回车键搜索结果铺满屏幕,一页页论文、讲座视频与学术访谈映入眼帘。他曾获海外青年学者奖,回国后主持国家级科研项目三项,履历光鲜到令人咋舌地步。 希婕默默想着,若不是自己占了个学妹的便利,恐怕这样好的项目机会根本不会落到自己头上。 虽然她知道这个‘学妹’的成分有多水,毕竟大学期间她真的跟顾景舟只说上几句话,要早知道她肯定在大学多联系联系了。 顾景舟这么优秀,那她也不能辜负这份信任。希婕关掉网页,找出顾景舟发来的一些资料,挑选出跟她有关的内容仔细研读起来,笔尖在纸上记录下每一个可能的切入点。 将自己手中的案例做成了相关的ppt文稿,反复推敲每一页的逻辑与呈现方式,连字体大小都调整了数次。 直到凌晨,她才合上笔记本,希婕一看时间赶紧准备睡觉,毕竟早上盯着两个大黑眼圈实在是不雅观。 第二天一早,希婕迷迷糊糊睁开眼,一看已经八点了,她猛地从床上弹起,手忙脚乱地洗漱化妆,镜子里的黑眼圈虽被遮瑕压住大半,仍透出几分疲态。匆匆抓起包冲出门,秋日晨风一吹,才发觉外套都穿反了。 赶到庆华大学门口,希婕抓起包包就从出租车上跳了一下,一看时间还来得及,她松了口气,抬手扶正被风吹乱的发丝。 这才往学校里走去,校园里银杏叶泛着秋日的金黄,熟悉的小路蜿蜒向前。她踩着落叶快步走着,心跳不自觉地与脚步同步加快。 “希婕”,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停住了脚步,一转头看见顾景舟提着早饭朝她走来,晨光勾勒出他清隽的轮廓,手中的豆浆还冒着热气。 他自然地将早餐递过来:“不用着急,就和我的几个学生一起,边吃边聊也好。他们已经在会议室等我们了。” 希婕接过温热的豆浆,长舒一口气,带了几分笑意轻声道:“我还以为迟到了呢,毕竟这么大的单子,我可不想它跑了” 顾景舟看见希婕眼角眉梢的笑意也忍不住嘴角微扬,目光温和地落在她身上,“你一直都很认真,这点我从未怀疑。” 突然收到赞扬的希婕还有几分不好意思,耳尖微微泛红,不停地往嘴里塞着吃的掩饰住小动作。顾景舟转身走在前头带路,她赶紧跟上,脚步轻快了些。 走廊尽头的会议室透出柔和灯光,门虚掩着,顾景舟轻轻推开门,学生们已整齐落座。见他们二人一前一后走进来,纷纷起身打招呼。 希婕找了个靠前的位置坐下,将文件夹平铺在桌面。 因为不止讨论这一个项目,顾景舟先提起别的项目来,希婕有些好奇他的研究内容也专注地听着 希婕很明显地能感知到,顾景舟上了台后感觉整个人都跟与她接触的气质截然不同,沉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感。 他声音低缓却清晰,每一个术语都像经过精密计算般准确,引得学生们频频点头。希婕望着他被灯光映照的侧脸,忽然意识到,自己所了解的他,或许只是冰山一角。 他讲到某个实验数据时,目光短暂扫过她,但很快又挪开,那一眼却让希婕心头微动,仿佛被无声叩问。她下意识挺直脊背,有种像上学时被老师点名提问一样的紧张感,指尖不自觉摩挲着笔杆。 不过这些术语希婕也只能听得一知半解,她大学的专业是动物医学,而且毕业后直接开了那家动物殡葬工作室,对这些科研内容早已陌生。 终于顾景舟讲完了其他项目,提到了这次与希婕合作,顾景舟简单地讲解了这个项目意义等一些有关内容 接着他看向希婕,语气平和却不失温度:“接下来这部分由思而念工作室负责人希婕来为大家详细介绍。请。” 她闻声站起,掌心微潮,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幸好人不多,不然希婕觉得她可能真会怯场。 站定后,目光扫过那一张张年轻的面孔,她忽然想起自己刚创业时的茫然与坚持。她开口,声音由微颤逐渐平稳,将工作室的理念、服务细节以及对生命告别的理解娓娓道来。 希婕其实对这种讲述并不擅长,但正因为不擅长,才更显真诚。她没有华丽的辞藻,也没有宏大的叙事,只是平静地诉说那些曾被视作禁忌的情感与告别。 其实说到动物行为与人类情感的联结,她最难忘的是有一只狗狗叫笨笨,它在临终前拖着自己虚弱的身躯从家离去,直到几天后才在家附近几公里外的地方被发现。 从狗狗的行为上来看就能知道这是基因中刻入的本能,在动物界中尸体会招来天敌,因此许多动物在濒死时会本能地远离群体或家园,以避免给同伴带来危险。 笨笨的选择,看似孤独,实则是一种深沉的守护。那一刻才真正明白,它们并非不懂告别,而是用生命最后的行动诠释了爱与尊严。 当希婕的ppt翻到最后一张时,画面定格在宠物们和它们主人的合影上,每一张笑脸都凝固在温暖的瞬间。 底下响起掌声来,希婕松了口气,微微鞠躬致意。顾景舟的目光再次投来,这一次停留稍久,眼中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她回望他,心跳悄然加快。 希婕心里期待值其实拉的没有那么高,毕竟大众对此态度普遍是回避甚至忌讳的,可今天这些年轻的眼睛里没有嘲讽,只有倾听后的动容。 她原本预想中的尴尬与冷场并未出现,反而是几双专注的目光让她感到被理解。这份温和的接纳,像一束微光,照进她长久以来独自坚守的角落。 她忽然觉得,或许改变正在悄然发生。组会结束后的交流环节,一名学生举手提问:“希老师,大橘的道别会也是您主办的吧,我见过您。” 是一个扎着马尾的小姑娘,眼神澄澈,提起大橘来还有几分伤感。 希婕点点头,目光温和,“是的,那天它躺在向日葵中间,阳光洒在身上,像睡着了一样。”小姑娘眼眶微红,轻声说:“我朋友带我去了,我们都没哭,但心里特别暖。” 希婕轻轻拍了拍她的肩,眼底泛起温柔的光,“不用悲伤,大橘带着我们的祝福说不定已经开启了新的旅程,你如果想它我这有几个大橘形象的纪念品可以带一个回去。” 小姑娘接过印有大橘笑脸的Q版钥匙扣,特别开心,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很喜欢大橘了。 不过同样希婕也很开心,能遇见同样喜欢小动物的人 顾景舟打完电话回来便看见希婕已经和他的学生打成了一片,连笑容都比平时多了几分暖意,连他都不由自主地被吸引。 有那一瞬间错觉他仿佛看见了大学时的她,那么明媚。 学生一见他进来顿时收住了笑意,个个低头整理自己的东西,希婕还觉得有几分奇怪,笑着打圆场:“你们别紧张,顾教授又不会吃人。” 但那几个学生好像被揪住小尾巴一样,给希婕递了个眼神便匆匆散开。顾景舟走近,轻咳两声:“散会了就早点回去。”语气平淡,却掩不住眼底那一丝温和。 希婕望着他微微一笑:“顾教授其实挺受学生欢迎的。”他侧过头,避开她的目光,“只是规矩要严。”可唇角那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早已出卖了心情。 “走吧,送你出去”希婕把包背好,与顾景舟并肩走出教学楼。 正是课间,学生都是一群一群的,顾景舟这个长相从进学校开始便是热议,走廊两侧的喧闹声仿佛瞬间低了几分,不少学生偷偷侧目,都挺好奇两个人是什么关系。 不过希婕对此并不是很在乎,毕竟她跟顾景舟就是单纯的学长学妹之间的关系,简直纯洁得不能再纯洁。 阳光斜照在林荫道上,树影斑驳,两人的脚步声轻轻交错。快走到学校门口时,希婕忽然停步,从包里翻出一个徽章递给顾景舟“这个给你,大橘道别会的纪念款,我觉得……你也该有一个。”她目光清亮,语气自然得仿佛只是递过一片落叶。 顾景舟一怔,指尖触到徽章上微凸的橘猫轮廓,那柔软的笑意竟让他喉头轻动。他没拒绝,默默接过,放入西装内袋,贴近心跳的位置。“谢谢。”两字低沉,却像落进静湖的石子,在彼此心间漾开一圈涟漪。 第5章 Chapter 5 你的关注 顾景舟第一次注意到希婕,并不是他说的喂大橘之时,而是在他大二那年的初春,那时的他因为不给教授论文署名而被带头孤立。 他其实能理解同学,毕竟是学生,跟教授对着干下场大家都清楚,只能选择牺牲他,成全自己的前程。 可人心一旦趋利,便不再顾及对错,连最起码的善意都吝于施舍。那段时间,他独自来去,教室、图书馆、宿舍三点一线,仿佛透明人一般。 他很难过,处处被卡,但他依旧不肯松口将教授的名字属到自己论文之上,宁可放弃发表也不愿折节屈从。 就这样教授的打压愈演愈烈,连日常作业都被刻意批评,甚至课程成绩也被压到及格边缘。奖学金评定自然与他无缘。 那时他也陷入了迷茫,是否该妥协以换取一线前路? 夜里无数次自我怀疑,无数次想要放弃,直到那个晚春的雨夜,他在图书馆熬到凌晨,宿舍早已关门,他就想着去湖边坐着,没别的意思,只是不想回那个冷漠的寝室。 雨丝细密,他坐在长椅上,任湿意渗进衣角。忽然一把伞斜斜遮过头顶,希婕抱着书包站在身侧,发梢微湿,“同学,这么晚了怎么坐在外面淋雨啊?” 她的声音像春水初融,带着温润的暖意滑入耳畔。顾景舟怔怔抬眼,只见她眉目清浅,伞面微微倾向他这边,自己半边肩膀却已洇出深色雨痕。 顾景舟想告诉她自己没事,但话还未出口,便听到一旁又有一道女声催促道:“希婕,快走啊,一会儿让被发现就完了” 希婕回头应了声“马上”,把自己手中的伞塞进顾景舟手里,“淋雨会生病的,拿着吧” 说完便转身跑进雨幕追向自己的同伴,顾景舟握着尚带余温的伞柄,怔在原地。雨丝依旧飘落,却不再冰冷刺骨。那把伞很小,却为他挡住了一整夜的寒意。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那把伞被他收在宿舍床下,十分爱惜。 是希婕的出现让他拾起了对自己的信心,也坚信自己要对抗到底,自那天之后他开始收集那名教授的违法证据,并悄然联系了几位曾被压榨却沉默的同学,一同暗中筹备举报材料。他们秘密整理出教授篡改数据、强占学生研究成果的十余项证据,历经数月核对,终于形成完整链。 幸亏没有辜负那份坚持。举报信提交后的第三天,学校纪委办公室打来电话,语气严肃却带着前所未有的重视。顾景舟握紧手机,指节泛白,仿佛握着最后一丝光亮。调查组进驻学院的第七周,顾景舟迎来了自己的救赎。 教授被停职审查,学术不端行为属实,其主持项目全部终止。顾景舟的名字终于出现在那篇被雪藏的论文第一作者位,期刊重新接收并安排刊发。 一切尘埃落定后他也找到了希婕,但他并未选择打扰,只是远远看着她走过林荫道,走过晨光斑驳的长椅 他能看出来这个女孩的世界很干净且明亮,像她那天撑过来的伞,不带一丝阴翳。她与旁人谈笑时眉眼弯弯,遇到好笑的事情会忍不住掩唇轻笑,声音清脆得像风铃摇动。 他始终没有上前,觉得自己配不上这么美好的女孩,却不曾想,自那个雨夜后,一颗名为暗恋的种子便悄然在他心底生根发芽。 总是会不自觉地出现在她的身边,悄悄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她低头看书时微微蹙眉,笔尖在纸上轻轻点动,她经过食堂总会买两个包子,一个自己吃,另一个递给门口那只花斑流浪猫。 他记得她喜欢坐在教室第三排靠窗的位置,阳光斜斜地洒在她的发梢上,像镀了一层柔光。每次她经过,他心跳总会漏掉半拍,却始终不敢靠近,只将那份悸动默默藏进每一页笔记的边角,画下无数个低头微笑的小人。 直到他毕业典礼那天,他终于鼓起勇气走向她。可却听见她的室友笑着说“希婕,看来你要跟你的男神告白了啊顾景舟脚步猛然顿住,心跳骤然停滞。” 他看见希婕微微红了脸,低头摆弄着裙角,嘴角却掩不住地上扬。那一刻他忽然明白,原来是真的错过了。 那之后他选择出国深造,此去经年,异国的风雪未能冷却心底那一抹温暖。 可就这样,他依旧忍不住留意她的信息,也知道她一人开了这个宠物殡葬工作室,他知道这个职业并不好做。 有无数次的冲动想要回来告诉她,我能帮助你,可是他知道,希婕不是那样的人,她宁愿独自扛下所有风雨也不愿轻易向谁求助。 时间流逝也从未将那份暗恋稀释半分,反而在岁月的沉淀中愈发清晰。终于他选择回国,他觉得哪怕最后身边人站的不是他,也要回来为这段感情画上一个句号。 幸而老天给了他一次重来的机会。 …… 顾景舟还有课,希婕没让他送多远便催促着他回去了,她自己则打了辆车回到工作室,她还接一些为宠物主人定制纪念品的私活,用来贴补工作室的开销。 这个要比殡葬接受程度高,但纪念品毕竟是小物件,价格不高,做起来也费时,可每一件她都倾注了全部心力 好在希婕不挑,有,她都接下,哪怕只是雕刻一枚小小的爪印吊牌,价格也只收到几十元不等。 今天的希婕是开心的,那种被人认可的感觉很久都没有体会过了,好像一切都好了起来,她也开始期待,未来自己的工作室会不会有更多人理解 做完最后一个订单时已经到晚饭时候,从母校回来就啃了个面包,现在早已经饿得饥肠辘辘。 拿起包包准备出门觅食,手机却在这时响了,是顾景舟发来的消息:“晚上有安排吗?一起吃个晚饭。” 希婕想了想回道:“好啊,不过得让我请。你请我吃了一顿‘未来’,总得让我回请一次。” 希婕回复完消息把手机装到包包里,一出门便看见了顾景舟站在梧桐树下,夕阳透过梧桐叶洒下斑驳光影,黑色休闲风衣被秋风轻轻掀起,眉眼温柔一如当年。 他朝她走来,脚步轻缓,朝着希婕温和一笑道:“希老板,今晚我可要挑最贵的菜,不然对不起您这句‘请’字。” 希婕轻笑着摇头,“学长你可少打趣我了,我这可算不上什么老板” 两人并肩走在暮色渐沉的街道上,晚风拂过,卷起几片梧桐叶。顾景舟聊起学校里的旧事,希婕也说起那只总爱偷吃食堂猫粮的三花猫,两人笑声在晚风中轻轻荡开,像是拂过心湖的涟漪。 正值放学之际,学生们三三两两地从校门口涌出,希婕正说到兴奋之时丝毫没有注意身后 突然一个骑着自行车的男孩从后面窜出,顾景舟下意识一把将希婕拉入自己怀中,自行车擦身而过,带起一阵风。希婕怔在原地,脸颊贴着顾景舟的胸膛,听见他沉稳的心跳声透过衣料传来,与自己的心跳在瞬间错乱了节奏。 她后知后觉地红了脸,轻轻退开半步,低声道:“谢谢。” 鼻尖还残留着顾景舟风衣上淡淡的雪松香,希婕此刻都不知该作何反应,方才轻松的氛围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染上了一丝微妙的暧昧。 顾景舟收回手,目光微闪,轻咳两声掩饰尴尬,“没事,你没受伤吧?” 希婕摇摇头,指尖不自觉抚过方才被他攥住的袖角,心跳仍有些未平。 晚风忽然安静了一瞬,两人相视无言,却又迅速错开视线。顾景舟把手插进风衣口袋,语气故作轻松:“这学生骑车莽撞,也不注意人。” 希婕有些认同地点了点头,好在尴尬的气氛没有持续太久,他们很快便走进了一家老字号面馆,木桌木椅,烟火气浓郁。 顾景舟翻开菜单笑道:“既然学妹请,那我可真不客气了。”希婕瞥他一眼,唇角却掩不住笑意,“学长要是点碗面都敢称‘不客气’,那我认了。” 顾景舟挑眉:“看来希老板是嫌我不够奢侈?”他合上菜单,目光带着笑意。 希婕轻哼一声,指尖在菜单上轻轻一敲,“那您说,想吃什么‘奢华’的?”顾景舟倾身向前,声音带着笑意:“听说这儿的蟹粉小笼,得趁热吃,一口下去,汤汁四溢,这可不算过分吧?” 希婕望着他眼底的光,心跳又漏了一拍,低声答:“不算,只要你吃得开心。”窗外暮色渐浓,店内灯火微暖,映照着两人交叠的影子。 这家店希婕和池元也来过,她很喜欢吃这家的面食,可池元却不喜欢,每次来总能挑剔地皱眉,嫌面条太软、汤头太油,最后总点一碗阳春面了事。 那时她陷入热恋中,总觉得这是个人喜好,从不在意,可如今再品,才觉出些许不对味来。 “学长,这面还合口吗?”希婕下意识问出,但话说出口了感觉又有点冒昧。 顾景舟抬头看向她“很合口,”放下筷子,目光温和,“比我想的还要好吃。”他顿了顿,嘴角微扬,“大概是因为,和谁一起吃,比吃什么更重要。” 希婕怔了怔,碗里的热气氤氲上升,模糊了视线。 第6章 Chapter 6 不要怕,我帮你 自那日面馆一别,希婕已经好几天没看着顾景舟的身影,听说是他出差去了外地,希婕这边倒是依旧如常。 顾景舟也是很守信了,早早就把合作项目的费用结算给了她,算是解了她的燃眉之急。率先给房东转了房租,还顺手把水电费一并结清。 这也让她能暂时喘口气,不再疲于奔波到处想法子挣钱。 她想着等顾景舟回来一定要当面谢谢他,可没等到他回来,却等到了一个顾客。 顾客是个中年男人,风尘仆仆,眼神却锐利如刀,处处透露着精明。希婕潜意识认为这种人一般不会肯花大价钱为自己的爱宠做太多投入,果然对方一开口就压价 他想办告别会一套流程,但又不想出钱,要求全包却被他砍去一半预算,还扬言“办不好就别收钱” 什么东西都想用最好的,却一分钱都不想多花,希婕这里价格已经算是最低的了,她从不虚报一分。 希婕静静地看着他,忽然笑了:“先生,您这不像办告别会,倒像来做生意的” 那男人似是没听懂一般还有几分得意道:“不过是一个陪伴人的玩意儿,我能给它掏钱办葬礼,已经很仁至义尽了。至于花多少,那肯定越少越好了,我多花一分钱都是吃亏” 希婕收起笑意,缓缓说道:“可它陪您走过了多少日子,看过了多少悲欢,这些回忆,难道也能用一分钱来衡量吗?”她顿了顿,声音轻却坚定,“您给的价格我这接不了。麻烦另找别家吧。” 男人愣了一下,随即冷笑着起身离开,撂下一句“不识抬举”。店门轻响,风铃晃动,余音未歇。 有时候希婕也搞不懂这种人的心态,既然不想办何必又要来这一出,仿佛演了就有人看一样。 这给希婕膈应的,一天的好心情都被毁了,堵在胸口不上不下的。 结果还让她碰见了更糟心的事,店里的焚烧炉故障了,希婕给厂家打电话人家告诉她这个型号已经停产,替换零件也已无库存,可能需要换新的设备。 当时这个设备是她攒了半年才买下二手的,如今要换全新的,价格不说还得重新申报审批流程,光押金就要两万起。 希婕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这笔钱眼下根本拿不出来,可不换设备,店就难以为继。 这跟走路上被雷劈了有什么差别,希婕觉得世上最倒霉的人恐怕莫过于她了。刚解决房租,又遇设备报废,偏偏资金链紧得一分都挪不动。 “希婕?你在这干什么?”顾景舟突然在希婕身后,给她吓了一跳。 她转过身,眼眶微红,却强撑着不让自己显得狼狈,“学长,你回来了啊” 顾景舟目光一沉,已察觉她情绪有异,环视后院,目光落在那台沉默的焚烧炉上,眉头微皱,“是遇见难缠客户了?” 希婕摇了摇头,调整了下情绪,状似轻松地说道:“没事儿学长,你这出差这么些天也辛苦了,我请你吃饭,正好也到饭点了。” 顾景舟盯着她看了几秒,知道她在强撑,却什么都没拆穿。点了点头朝外走去。 “想吃什么?”顾景舟温声问道 希婕心里装着事,哪有心思吃饭,随口道:“都行。” 一路上希婕都有些心不在焉的,顾景舟侧头看了她一眼,忽然停下脚步,“希婕,我有个朋友,他的猫猫去世了,想找你办一场告别仪式。” 希婕有些纠结要不要告诉顾景舟设备坏了,她知道若是说了,顾景舟定会想办法帮她,可她不想把人情变成负担,可不答应却又找不出什么理由来,况且顾景舟这么好心为她拉客户 她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选择对顾景舟坦诚道:“学长,设备坏了,厂家说零件停产,换新也要走流程,一时半会儿间恐怕没办法接生意了” “所以你就是因为这个哭的”顾景舟话题一转,给希婕还没反应过来 被他这么一说,希婕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脸颊微微发烫,低下头不敢看他,“我才没哭呢,就是眼睛进了东西。” 顾景舟轻叹一声说道:“不要怕,我能帮你” 顾景舟都能猜到希婕的下一句是什么,所以抢先道:“我知道你想说拒绝的话,但别急着推脱,就当是我入股你的小工作室,日后等你有钱了再买回来就好了” 希婕张了张嘴,终究没说出拒绝的话。顾景舟真的是拿捏了她的心思,他知道她最怕欠人情,却用最温柔的方式把援助变成共同的未来。 希婕抬眼望向他,喉头微动,终究轻声说:“那……以后赚的钱,要算你一半。”顾景舟嘴角浮起笑意,目光温柔,“好,我说话算数。” 顾景舟办事效率要高得多,第二天就联系了厂家下单了设备,着手提交了报备流程,一切都在井井有条地进行。 希婕站在工作室门口,这才品味出来,顾景舟哪里是有什么朋友啊,分明是寻了个由头诈了她。 又顾及到自己的自尊,才用这样迂回的方式替她解围。希婕觉得真的有些不真实,顾景舟真的太好了,好到让她不敢相信这样的人会一直站在自己身边。 手机突然震动,“中午一起吃饭?”希婕一看便知道是顾景舟发来的消息。 但是她好像有点抵触这样的关心,池元带给自己的伤痛记忆太深,她不敢再踏入感情的漩涡。 她盯着屏幕良久,指尖悬在键盘上方迟迟未动。许久后她终于回复:“不了学长,手工单子有些多,来不及吃了,下次一定。”发送后她将手机倒扣在桌上,仿佛这样就能隔绝心跳的杂音。 为了转移注意力,手上动作不停,一直到中午饿的肚子咕咕作响,她才停下刻刀,这才想起被她遗忘的手机。 打开聊天软件一个红点映入眼帘,是顾景舟的回复单单一个“好”字,却像是一声轻叹落在她心上。 希婕盯着手机不自觉出了声道“希婕,明明是你自己拒绝的,现在又何必难过。” 一番感叹后希婕认命地点开外卖软件翻动着页面,感觉没个想吃的,正准备随便点个填肚子,忽然店门被推开,风铃叮当作响,顾景舟手里提着保温盒站在门口,额前沾了细密的汗珠,“你没吃饭,我送来了。” 希婕怔在原地,指尖还停留在外卖页面的屏幕上。就这样看着顾景舟一手提着保温盒另一只手抱着一束向日葵朝着她走了过来,花瓣饱满还带着露珠。 顾景舟很自然地把食盒放到桌上,又将向日葵插进桌角的玻璃瓶里,动作熟稔得仿佛早已演练过千百遍。 “学长,你怎么过来了”希婕反应过来赶紧上前帮忙。 “想着你忙着正好顺路就带了学校三食堂的红烧肉和青菜,还热着,尝尝还是不是那个味道”希婕接过饭盒,指尖触到一丝温热,鼻尖也漫开饭菜的香气,眼眶忽然有些发酸。 她毕业了四年,连她亲妈都嫌弃晦气不曾踏入她这个工作室,现在竟然有人跨越大半个城市为她送来一顿热腾腾的饭菜,愿意窝在这小小的地方陪她一起吃这顿再寻常不过的午饭。 顾景舟拉开椅子坐下,笑着递过一双筷子,“怎么,怕我毒你?”希婕低头抿了抿唇,终是接过,夹了一块红烧肉放进嘴里,熟悉的味道在舌尖化开,咸香中带着一丝甜意,像极了学生时代那些无忧的午后。 她眼底微微发烫,不敢抬头,只轻声说:“谢谢学长,还是那个味道。” 这顿饭她把饭菜基本都吃完了,她觉得这是她最近吃过最好的一顿饭 顾景舟静静看着她,眼里映着午后的阳光与她的倒影,“路上过来正好看见一家花店,这束向日葵开得正好,我觉得很配你,就买下了。” “真的很好看,学长将阳光带到了屋里”希婕轻抚花瓣,似是碰见心底最柔软的角落。 饭后希婕抢着收拾碗筷,可手刚触碰到保温盒便有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覆了上来,与她指尖相触,温热的暖意顺着手心蔓延。 顾景舟轻轻拿过保温盒,低声道:“这些我来就好,你去歇会儿。”他的声音如旧日讲台上读诗般沉静。 希婕的手如同触电一般缩回,阳光下顾景舟的侧脸轮廓清晰而温柔,自然的好像在自己家一样,给希婕一种错觉,好像她们跟夫妻一般。 这个念头一出,希婕心里不禁暗骂自己,简直也太不是个东西了,顾景舟这么好的一个人,她怎么能有这般不合时宜的妄想。 她别过脸,不敢再看那束向日葵,生怕再多看一眼,心底那点隐秘的期待就会如藤蔓般疯长。 窗外的风轻轻拂过,掀起半透明的窗帘,阳光洒在空了的饭盒上,映出细碎的光斑。 “收拾好了,你休息会儿再忙,我下午还有节课要上,先走了。”顾景舟将洗好的碗筷归位,顺手带走了门口的垃圾袋,背影利落却不显匆忙。 希婕站在窗边没敢回头,心里又乱又有些不知所措直到关门声轻轻响起,她才缓缓转身,目光落在桌上的向日葵上,花瓣微微颤动,仿佛还留着他的温度。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顾景舟发来的消息:“下次带汤来,你脸色有点累,得补补。”希婕盯着屏幕良久,指尖在键盘上停驻又撤离,最终只回了一个“好”字。 第7章 Chapter 7 只想关怀你 有了顾景舟的双管齐下,设备的事情办得很顺利,很快希婕的小工作室就迎来了全新的设备,调试完成后,她拍下新机器运转的画面发给他,附言:“已经开工了。”片刻后收到回复:“嗯,需要什么随时说。”简洁的字句却让她心头一暖。 可兴奋劲过去后,希婕意识到现实的问题,依旧是没有生意,没有客户,再好的设备也形同虚设。 她坐在工作室的椅子上,望着空荡的订单表格发呆,有些忧愁,不知道该从何下手。 突然手机一亮,希婕还以为是顾景舟的消息,点开却是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池元。 他给她发了一张电子请柬,邀请她参加他的婚礼,婚礼地点在云市最好的酒店,时间在三天后的周六。 希婕有些难过,这种难过好像是被谁在心口轻轻推了一下,不疼,却闷得喘不过气。她盯着那张请柬看了很久,指尖慢慢滑过屏幕,不小心把链接点了开来页面缓缓加载,婚纱照映入眼帘——池元西装笔挺,新娘笑容温婉,背景是海边日出。 希婕盯着照片,忽然意识到自己竟从未见过他穿正装的模样。请柬末尾附着一行小字:“愿你也在合适的时候,遇见对的人。” 看着照片上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希婕轻轻闭了闭眼,说起来他们好像分手也不过月余而已,可一切却像隔了太久。 最终的最终好像也只能叹一口气,遗憾是常有的,但希婕不后悔,那样放弃自己的事业回去生儿育女的生活并非她想要的归宿。 她将请柬静静退出,放回对话框角落,没有回复。 门口风铃重重一响,推门进来一个中年妇女,希婕赶紧调整好情绪,立马笑脸迎了上去,伤感归伤感,但既然有生意上门总要认真对待。 “小姑娘,你这便是能给小动物做送别地方吧”妇人一口贵族口音,看着就像不差钱的样子 希婕点头,轻声说:“是的,姐,您有什么需求可以跟我详细说说,我们会尽力为您安排。” 妇人先是打量了一下希婕,然后又打量了一下工作室的陈设,眼神中好像有些不满意,是那种‘我嫌弃你的地方,但我不得不来’的那种意思。 她缓缓从包里拿出一张照片,是一只布偶猫,毛色如雪,眼眸湛蓝,“你们这,没有更老的师傅了吗?” 希婕平静地迎着她的目光:“目前由我全程负责,从告别仪式到火化安葬,每一个环节都不会疏漏。” “你这小姑娘真的能安稳送走我的元宝吗?它可是非常挑剔的。”妇人语气里带着怀疑,希婕耐心轻声解释道:“我明白您的顾虑,我们都是严格按照程序为您服务,从清洁遗体、告别仪式到火化安葬,每一个环节都细致入微。绝对尊重每一个生命,这您可放心” 妇人盯着她看了几秒,显然还是不太信任但依旧把照片给递了过来,希婕看了照片上的布偶猫,很高贵,一看血统就很纯正,想必它的主人把它养得也很棒 希婕仔细向妇人介绍着套餐,尽管妇人一直在挑刺,程度比那天遇见的那个男人更过分,但希婕也不是次次都能很硬气的,只要差不多她其实都能接受。 可就这么一再退让,那妇人反倒更不依不饶起来,连火化炉的材质都要追问三遍,甚至要求希婕自己钻进去把炉子仔细擦拭到没有一丝灰尘的程度。 惊的希婕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希婕攥紧了衣角,指节微微发白,却依旧维持着微笑:“您对元宝的爱,我完全理解。但请您相信,我们不用钻炉子证明干净,而是用专业和尊重对待每一位逝去的生命。” 妇人瞥了个白眼“你这态度,怕是连猫魂都安顿不了。还开店呢,连这点都做不到,还开什么呢” 终于希婕送走了那妇人,她想哭,又觉得自己没资格哭,她都那么妥协了依旧还是拿不下来生意。 心里暗骂自己没用,放走这个客人不知道下一个客人何时才会出现,工作室的租金、设备维护、每日开销像山一样压在她肩上。 关了门希婕朝着跟顾景舟约好的饭店走去,好像吃饭已经成为两个人习以为常的事情了,无需多言。 顾景舟找的这家饭店离工作室不远,藏在一条老巷深处,希婕就步行过去。 小店门头古香古色的,希婕一眼便看着坐在窗边的顾景舟,他身上剪裁得体的高定西装在这种小店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但看起来却毫不违和。 希婕的脑海中只能想出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矜贵”,上学时便是全校的风云人物,哪怕出去这么多年回来依旧是讨论的中心 希婕收起思绪,抬脚快步走了进去“等很久了吧?” 顾景舟抬头,目光温和,“刚到,这地方偏,你一个人走来倒不怕。” 希婕闻言觉得有些好笑:“我对这一片可是很熟的好吧,太小瞧我了”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撒娇意味,但希婕自己都没察觉到。 顾景舟轻笑了一声,将菜单推到她面前:“那你说,今天想吃什么?”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希婕狡黠一笑,抬手招来服务员,指着菜单彩页道:“给我们来一个招牌红烧肉、清蒸鲈鱼、蒜蓉青菜,再加个例汤。”她语速轻快,眼神亮晶晶的,但顾景舟还是敏锐察觉到她情绪与往常有些不同。 他不动声色地斟了茶,指尖在杯沿轻点两下,“曾经在国外那时跟着导师去大草原研究各种野生动物的行为,我们在那里扎营,最受罪的不是怕野生动物袭击,而是蚊虫叮咬,有时候帐篷上都能聚成片的蚊群,几乎遮住帆布。” 果然希婕一下就被吸引了注意力,顾景舟将他遇见的趣事娓娓道来,语气平静却带着笑意,讲到野狼如何偷走他们的食物、导师在暴雨中坚持记录数据的模样,希婕听得入迷,连带着菜上来都忘了动筷。 直到顾景舟夹了一块红烧肉放到她碗里,希婕有些感叹道:“若是以后有机会,真想也去大草原看看那些自由奔跑的生灵” 顾景舟抬眼看向她,目光带着几分宠溺,希婕的神情要比他们初见时灵动了许多,恢复了一些小女儿娇态,这让顾景舟心底泛起一丝柔软。 他轻声道:“下次我带你去,草原的星空很亮,夜里躺在草地上,仿佛能听见风穿过大地的声音。” 希婕点了点头,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那说好了,可不许反悔。”顾景舟望着她笑,眼中映着暖黄的灯光,手中给她夹菜的动作也愈发自然,两人边吃边聊,话题从草原延伸到极光。 饭后顾景舟提议去江边走走,希婕欣然答应。夜风微凉,希婕想起今天遇见的奇葩客人,没忍住跟顾景舟吐槽起来 不经意间还透露出了前男友要结婚的消息,话说出口了希婕才觉得有些不合适,她又把话题引回了那个奇葩客人上 可顾景舟没打算放过她,从她白皙脸庞上挪开了视线,不经意道:“要准备去现场吗?” 希婕停下了脚步望着江面摇曳的灯火,轻声道:“不会去的。”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释然,“有些路走过了,就不必回头看了。就像今晚的风,吹过便算了,何必记得它从哪来。” 顾景舟侧头看她,风把她的发丝吹得微微拂动,饱满的唇瓣在夜色中泛着淡淡的光,她侧脸的轮廓柔和而安静。顾景舟忽然觉得心口一紧,像是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随即抬手将她耳边散落的发别至耳后,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耳廓,引得她微微一颤。 他低声道:“风再吹,也是往前方的。”希婕转过头来看他,眸光如江上灯火般闪烁,片刻后轻轻笑了,那笑意如涟漪荡开,仿佛卸下了经年累月的沉重包袱。 两人并肩继续前行,脚步不自觉地放得极慢。 忽然间希婕感觉,他们之间似乎有点暧昧了,从讲座开始,顾景舟好像就以一种温水煮青蛙的方式,无声无息地渗入了她的生活。 细想想确实也是这样的,现在她自己的生活还有工作都跟顾景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种感觉让她既安心又隐约惶恐。 她扪心自问想要跟他再进一步吗?希婕的答案是:有好感,但不敢。 所以她拒绝了顾景舟要送她回去的意思。她站在路灯下,微微仰头看着他,“今天很开心,谢谢你。”语气认真得近乎克制。顾景舟望着她,眼神深邃,片刻后只轻轻“嗯”了一声,没有追问,也没有挽留。她转身走入夜色,步伐不疾不徐。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顾景舟发来的消息:“到家告诉我。” 第8章 Chapter 8 相亲 希婕推开家门看见客厅灯还在亮着,换了鞋看见母亲正坐在沙发上织毛衣,希婕把包包跟大衣挂到衣架上问道:“妈,这么晚怎么还不睡?” 希母抬头看了她一眼,但并未搭话,此时神经再大条的也能察觉到母亲的不悦。 希婕心头一紧,下意识摸了摸耳垂,低声问:“怎么了,妈?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吗?” 希母放下毛衣,目光直直看向她:“小婕,你跟小元什么时候分手的?”母亲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回避的力度。 希婕有些懊恼,早该想到是因为这件事的,她沉默片刻,轻声道:“上个月底。” 希母叹了口气,语气里透出失望:“是因为你那个破店吧,怎么我们说的你就不听呢,你跟小元都要准备结婚了,你却为了那晦气生意耽误了终身大事?你眼里还有这个家吗?” 听见母亲这么说希婕也觉得委屈,声音微微发颤:“妈,那家店是我一个人一点一点做起来的,它不是晦气生意,是我的心血。我和池元分手是我们性格不合,生活方式也越来越远,在一起只会当一对怨偶” “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在一起这么多年,差不多就行了,不就是小元说让你结婚后关了店回家相夫教子,你就非得犟着不肯松口?你倒是说说,哪个女人不是这么过来的?”希母居高临下,疾声厉色质问道 希婕攥紧了衣角,指甲掐进掌心,“妈,我不是为了给谁生孩子、当保姆才来这个世界的。我有自己的理想和追求。” 希母一听这话直接火冒三丈,一掌拍在茶几上,毛线针滚落一地,“理想?追求?你看看你姐,孩子都上小学了,人家丈夫疼、孩子爱,你倒好,快三十的人,还能跟人家分手,现在连个正经归宿都没有,你还谈什么理想?你以为这世界真能容得下那么多特立独行?一天天搞那死猫死狗的破事,你不嫌脏我还嫌丢人!” 希婕站在原地,胸口剧烈起伏,母亲的话像刀子一样剜在心上。 她想反驳告诉她,堂姐的日子也不是她口中说的幸福美满,丈夫常年出差、孩子叛逆厌学、婆婆挑剔难处,姐姐深夜独自去医院打胎都不敢声张。婚姻生活不是美满的假象。 可话到嘴边,她却哑然——辩解毫无意义,母亲要的只是一个顺从的女儿。是一个按部就班的、不违背传统规矩的女儿,而不是一个执意活出自己的人。 希婕捡起地上的毛线针,默默在母亲的注视下回到了房间,可母亲依旧没有放过她,房门刚关上,母亲的声音便追了过来:“你别以为不说话就没事了!明天你姐夫介绍的相亲你必须去,年纪不小了,别整天活得像个异类!” 希婕感觉自己需要冷静冷静,她觉得很窒息,但她又做不到站起身来跟母亲对着吵,母亲的出发点是好的,只是那所谓的“好”,是用一把无形的尺子,丈量着她是否符合这个社会对女性的期待。 第二天一早,希婕准备早早地出门避开相亲,刚拉开屋门,就看见母亲已经守在门口,手里攥着一张打印好的男士资料,眼神强硬:“你现在走试试?今天你不去也得去!”希婕盯着那张陌生男人的照片,忽然感到一阵荒谬。 恰好手机铃声响起,希婕一看屏幕,备注姐夫,她就知道她今天这是逃不过了,电话那头传来姐夫惯常的客套与催促:“小婕啊,人已经在咖啡厅等着了,你妈都安排好了,别让人家等太久。” 她认命了,只好往约定地点去。 半路上,顾景舟给她发消息说,今天要去店里有些资料需要确认,希婕只好回了他早上有点事,要到下午了。 出门前希母还在跟她说,那小伙儿条件好,是公务员,有房有车,她要嫁过去不愁吃穿怎么样怎么样。 希婕对于此只能说从抵抗到无奈到现在的接受,既然相亲能减少争吵,换来片刻安宁,那便去吧。 她走进咖啡厅,目光扫过那个正低头看表的男人,看得出来要比照片上胖多了,身上的西装也十分不合身,给人一种很油腻的感觉。 他抬头看见她,立刻堆起笑容站起身,伸手就要拉她的手。希婕下意识缩回,对方讪讪收回手,嘴里却已开始滔滔不绝地介绍起自己来“我年薪三十万,房子首付已经交了,车子是去年买的,虽然贷款压力大,但男人嘛,就该扛责任。”他说话时唾沫横飞,眼神不断上下打量她,像在评估一件商品。 希婕端起咖啡抿了一口,掩饰内心的不适。对方仍在高谈阔论,话题从收入房产转到“娶妻就得生两个娃”,语气笃定得仿佛她已默认接受。 话题没多久就扯到希婕身上来了,他忽然压低声音:“听说你开了个给动物烧尸体的店?这也有点晦气吧?要我说咱们结婚了你就把这关了,不然我家脸面都挂不住。我同事知道我家要娶个火葬场老板娘,还不得笑话死?”他嗤笑着,语气里满是轻蔑。 顾景舟本来是想买杯咖啡来提提神的,结果没想到遇见了这个跟他说没时间的人,他一打眼就知道这是在干什么 心里一股无名火直冲上来,他站在咖啡厅门口,手指紧紧攥住咖啡杯,指节发白。昨晚还跟他一起吃饭的小姑娘今天就跑来相亲? 自己做得不够明显吗?想着她受了情伤需要时间调节,他特意放慢脚步,不打扰她恢复。可眼下这荒唐一幕让他几乎失控。 况且那个丑男人怎么能用如此轻佻的态度谈论她的心血与尊严。还想要结婚?她凭什么要嫁给一个连尊重都给不了的人! 他大步走过去,将咖啡杯里的热咖啡直接泼到了那张喋喋不休的脸上,滚烫的液体顺着那人嘴角滑落。 “嘴这么臭,请你喝杯咖啡洗洗嘴。”顾景舟声音冷得像冰,目光如刀,那胖男人被烫得惨叫一声,手忙脚乱地擦拭着脸,口不择言地吼道:“你他妈谁啊!知不知道我……”话未说完,顾景舟已一把将希婕拉起身,挡在自己身后,动作干脆利落。 那男人也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儿,看着顾景舟冷峻的眼神和挺拔身姿,气势瞬间矮了半截,只敢窝火地甩出一句“你们等着”,便狼狈抓起包夺门而出。咖啡厅里众人投来目光,希婕还怔着,手腕却被攥得发烫。 顾景舟始终没有松开她的手,掌心滚烫,拉着她就往外走,步伐坚定不容抗拒。直到推开咖啡厅后门的消防通道,冷风灌进来,希婕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干什么?” 他转身盯着她,眼神里有压抑不住的怒意与心疼:“找这么没品的男人相亲,希婕,你真是好眼光啊” 希婕没有想到事情会成这样,她被眼前的顾景舟惊到,那个平常温文儒雅的男人此刻却像一头被激怒的兽,呼吸沉得让人心颤。她张了张嘴,想辩解这不过是一场被迫的相亲,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指节仍泛着青白,攥着她不肯松手,仿佛一松开她就会离开一样。 她越是沉默,他眸色就越深,一把将希婕抵在冰冷的墙壁上,低下头鼻尖几乎相触,呼吸灼热:“你就不能看看身边的人吗?” 希婕整个人都是呆住的,被圈在他怀里动弹不得,连呼吸都交织在一起。说实在的她跟池元都不曾有这么亲密的瞬间,脑子晕晕乎乎的。 有些没反应过来顾景舟话里的“身边的人”究竟指谁,心却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冷风在楼道里盘旋,吹不散他身上滚烫的气息。 她想开口,却发不出声音,嘴唇动了动,声音堵在了喉间,他们谁都没再开口。 终于不知过去了多久,顾景舟缓缓松开手,指尖轻轻抚过她发烫的脸颊,声音沙哑:“对不起……我吓到你了吗?”望着他泛红的眼尾,忽然觉得眼前这个男人陌生又熟悉。 她摇头,顾景舟没有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将她拉着走出消防通道,走到一辆白色路虎前,替她拉开车门。 他绕到驾驶座,发动引擎,车子缓缓汇入车流,希婕看着单手执方向盘的他,指节分明,衬衫袖口微卷,露出一截结实的小臂,手背上的青筋隐隐浮动,仿佛还残留着方才的紧绷。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顾景舟开车的模样,后知后觉她才意识到方才的顾景舟是真的帅,其实她早都想泼那男人了,但是她想了若是泼了姐夫肯定难做,所以才一直忍着。 可顾景舟却替她做了她不敢做的事,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她悄悄侧过头看他,他眉骨深邃,鼻梁高挺,下颌线绷得微微发紧,透着一股隐忍的克制。 车内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希婕垂眸盯着膝盖上的手指,这爽是爽了,想必回去等着她还有一场恶战,但此刻她却贪恋这片刻的平静,甚至希望这条路再长一些。 第9章 Chapter 9 意外 车子行驶过熟悉老城区街道,希婕知道这个路口拐弯就要到工作室了,想想觉得总要说些什么,但还没构思好一阵铃声打破了车内寂静 希婕拿起手机一看是一个宠物医院,名字叫羲和,之前合作过几次,希婕接通电话那边一道急促声音传来:“希老师,我们这边从狗贩子手中救助了一批流浪狗,没想到里面有狗得了犬瘟热,已经没了好几只,我们需要把狗狗遗体抓紧处理,您现在有时间吗?” 希婕立刻坐直身体,声音透着焦急:“我现在过去,地址发我。”挂掉电话她转向顾景舟:“能改道去羲和宠物医院吗?它们救了流浪狗,现在出了紧急情况。” 顾景舟眉心微拧,看了眼导航,随即打起方向盘,转了个弯,车子迅速朝目的地驶去。 这下也顾不得说些什么了,希婕知道犬瘟热传染性强,死亡率高,若不及时处理,周边犬类都可能被波及。 这天杀的狗贩子,简直丧尽天良,为了赚钱真是毫无底线了。 顾景舟车子开得很快,一刻钟便到了羲和宠物医院门口,事发突然,为了不波及其他动物,医院已临时封锁里面区域,其他几个动物医生正在紧急给小动物们转移。 希婕推开车门,宠物医院有人认得她,立马迎了上来递给她防护服,虽然这种病不会传染给人,但是人接触后若未清洁直接触碰其他犬只,可能成为间接传播媒介。她迅速换上防护服,顾景舟也一声不吭地跟在后面穿上隔离衣,动作利落得仿佛早有准备。 希婕侧目看他一眼,有些诧异,但还是出口劝道:“学长你别进去了,里面肯定危险,我进去处理就好了” 顾景舟却已经拉开了隔离区的门,声音低沉而坚定:“我陪你。” 希婕劝不动也顾不上再说什么,她快步跟了进去,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与动物焦躁的气息。 里面有人把他们带到院长跟前,一见面三人也没顾上寒暄,院长简要说明疫情扩散情况,已经有十三只死亡,二十余只检测呈阳性。 目前最重要的是处理这些遗体,阻断传染源。希婕大概了解下情况,是狗贩子从外地非法转运一批流浪狗,小小的货车笼子里面塞了七八十只狗。 高温密闭的车厢致使犬只免疫力骤降,疫情迅速蔓延。车行驶到本省被执法部门截获,羲和作为云市最大的宠物医院自然首当其冲接待这批受难的狗。然而救助初期并未察觉疫情,直到三天前才陆续出现症状,如今局面已十分严峻。 希婕攥紧手中的记录板,迅速制定遗体处理流程,必须焚烧并彻底消毒才能杜绝传播。这种病毒相当难缠且在环境中可存活数月,稍有疏忽便会卷土重来。 她立即指挥团队按照生物安全等级标准操作,焚烧炉启用前须做最后一次病理采样,确保数据不丢失。 但很无奈,羲和医院人手实在紧张,病犬数量太多,他们本来就有其他在院的小动物需要照看,如今又突遭疫情,几乎全员超负荷运转。 只靠希婕一人进度肯定远远不够,她额头渗出细密汗珠,声音已有些沙哑。顾景舟看在眼里,默默接过她手中的记录板,开始协助分类登记,动作沉稳有条不紊。 他虽非兽医出身,但曾在国外参与过动物防疫项目,经验并不欠缺。希婕来不及惊讶,只觉压力稍减,便继续投入采样工作。 焚烧炉前,顾景舟协助搬运狗狗遗体,防护面罩下眼神沉静。每具尸体都需单独密封、标记、登记后方可送入高温处理,任何环节都不能出错。 简直是和病毒争分夺秒,就仅仅在这一段时间,就又新增了两具死亡。希婕看着这场景实在是揪心。 但没有办法,要为其他活着的狗争取一线生机。 她看着这里面很多都不是流浪狗,有的脖子上还戴着小项圈,一看就是家养的宠物,或许曾被主人牵着散步、喂食、抚摸,如今却无声地躺在冰冷的金属推车上。命运骤转得令人窒息,可希婕知道,此刻悲伤是奢侈的。 她把每一只狗狗的特点都细细记录下来,想着等疫情过去,或许能把它们的骨灰交还给可能寻来的主人,哪怕只是最后一面。 她用防水笔在标签上写下编号与特征:斑点耳、白爪、颈系蓝绳……字迹工整如刻。焚烧炉轰鸣作响,灰烬尚未冷却,新的遗体又被轻轻抬上推车。 顾景舟默默将最后一具遗体放入焚烧炉,回身时看见希婕正蹲在角落,轻轻抚摸一只濒死幼犬的头。幼犬呼吸微弱,眼神却还亮着。她低声说:“再撑一会儿,别怕。”防水笔仍握在手中,标签已写好:左耳裂、绒毛未褪、体温尚存。 可终归命运没有眷顾这小生命,幼犬的呼吸还是渐渐消失了。 希婕缓缓合上记录板,指尖在幼犬微凉的鼻尖停驻片刻,随即起身将标签贴在密封袋上,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一场未醒的梦。灰烬随风卷起,落在她发梢与肩头,混着消毒水的气息,沉重而寂静。 来不及思索别的,还有别的需要她去忙碌。 人一旦忙碌起来,时间就跟长了腿一样,希婕将手里的工作处理完一抬头才发现窗外天已漆黑,整整一天就下午时凑了十几分钟吃了口冷饭,现在胃里一阵绞痛,她才意识到饥饿。 刚给全身消完毒把防护服脱下,顾景舟拿了杯热饮塞到她手里,希婕本以为是枣茶一类的,结果打开竟然是一杯热米糊。 “从哪买的这个啊,我记得这附近没有便利店”希婕抬起头看向顾景舟有些惊讶 顾景舟抹去护目镜边缘的雾气,顺势坐到希婕身旁道:“学生说这个养胃好,本来买了些准备给你拿工作室去,没想到正好应急了,尝尝这个味道还喜欢吗?” 希婕捧着米糊,热意从掌心蔓延到心底。一口下去胃里舒服了很多米糊的甜香在舌尖化开,她轻轻“嗯,真好喝”顾景舟望着她微微笑了,眉宇间的疲惫似乎也淡了些。 还没等两人说上什么话呢,希婕的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一看是母亲的来电希婕就不想面对。 她刚换衣服的时候,就看见手机有七八个来电,全是母亲,她知道肯定是为相亲那事来质问来的。 希婕盯着手机,看着屏幕明了又灭,提着的心随着黑了的屏松了下去,可铃声再度响起,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一般。 “怎么不接”顾景舟偏头看向希婕,只见她眉头拧成一团了,呆呆地望着手机屏幕,表现得十分抗拒。 终于,希婕深吸一口气,拿起手机走到走廊尽头接通电话,声音压得极低,“妈,我现在在工作。” 听筒那边直接忽略了这句话,尖利而刺耳的质问声顺着电流清晰地传了过来:“你姐夫给你介绍的对象哪里不好了,你还给人家泼咖啡?人家条件这么好的,你还不知足?三十了,再拖下去谁要你?” 希婕握紧手机,指节泛白,走廊尽头的灯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单薄“妈,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把我推出去吗?有时候我都怀疑你是不是我亲妈” “我要不是你亲妈,我现在能操这份心吗?你看看谁家孩子像你这样不让人省心?”希母的情绪好似被这句话彻底点燃,连珠炮似的指责倾泻而出。 高强度一天工作的疲劳加上心绪不佳,希婕的情绪一下子就被点燃了:“那你干脆别管我!我知道你为我好,但是我不需要,我的人生不需要你用别人的标尺来丈量。你有没有问过我想要什么?我现在很累,真的不想再说了。” 说完,她挂断电话,激动的情绪有些压制不下来,双手撑着窗台大口呼吸了几口气,缓了缓。 她知道现在不该是发脾气的时刻,但那些话憋在心里太久。 忽然肩头突然被一件温热的外套轻轻覆盖,顾景舟的声音在身后低低响起:“别凉着。”希婕没有回头,只是轻轻拉过外套裹紧了些,肩膀微微颤抖。夜风从走廊尽头的窗缝里钻进来,吹不散心头的闷胀,却让她清醒了几分。 她终于转过身,眼眶微红,却挤出一个笑:“让你看笑话了。”顾景舟摇头,递上一杯温水,“没有,我倒觉得你很好,不想做的事情要有勇气说不,这才是最难得的。” 希婕点了点头,谁都没有再讲话,两人并肩而立,一切好像很相同但又有些不同了。 第10章 Chapter 10 结婚吧! 生活上不如意但工作依旧要继续,犬瘟热依旧持续中,希婕把顾景舟给撵了回去,他在这帮了她一天了,不能再这么耗下去,明天还有课要讲。 听院长说,有几只犬又恶化了,恐怕撑不了多久。希婕对此很是无能为力,对于这种眼睁睁地看着生命流逝的无力感,她还是需要继续修行。 直到忙到凌晨,希婕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自己小工作室,她不想回家,但也无处可去,只有自己的这个小地方还有一处容身地。 裹了裹身上的大衣,蜷缩在沙发上,困意很快便涌了上来,希婕沉沉睡去,梦里全是幼犬微弱的呜咽和母亲歇斯底里的质问。 勉强睡到天亮,单薄的大衣根本抵挡不住深秋的寒凉,希婕被冻得头脑有些发懵,起来烧了壶热水喝了包感冒药感觉才好一点。 满打满算地睡了也就将将五个小时,但希婕已经睡不着了,身体很疲惫但整个头脑又十分清醒,希婕只好起来收拾好出门打了辆车往羲和医院去。 到了地方倒是有个好消息传来,院长告诉她,情况已经相较昨天要好得多了,症状轻的狗狗情况已经控制住了,有两只甚至开始进食,这是个极好的信号。 希婕心头一松,换好隔离服朝隔离区走去,没有继续死亡的情况比什么灵丹妙药都令人开心。后续如果没有死亡的犬类,她把报告什么的整理好,这工作就算是完成了。 她虽是动物医学专业但没有实操经验,所以只能隔着玻璃看一看。 没想到自己刚进来顾景舟就带着两个学生赶了过来。 他眉眼沉静,目光落在她泛青的眼下,沉默一瞬才开口:“这两个学生是动物医学专业的,研究方向有犬瘟热,我带他们过来帮忙看看能不能分担一些基础监测工作。” 希婕点点头,顾景舟去找院长交涉,令她有些没想到的是顾景舟竟然会将此事放在心上并付诸行动。 他是动物行为学专家,和这种一线的医疗救治本无直接关联,却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找到人来帮忙,想必也是费了些功夫。 顾景舟做事向来如此,不声不响却滴水不漏。希婕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有些出神,心头泛起一丝久违的暖意。让人很安心。 有了学生帮忙病区压力得以缓解,希婕也开始安稳进行收尾工作,她需要把昨天火化的犬只名单整理归档,并撰写详细的死亡分析报告。 一开始工作希婕就跟换了一个人似的,全身心投入其中,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每一个数据、每一条症状都被她严谨记录。 忽然身后一只白皙修长大手从她身侧穿了过来将一样白色物品放置在她手边,希婕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抬眸望向来人。 视线一转落入一个幽深的眼眸中,顾景舟戴着口罩瞧不清他的神情,但话中语气低沉却不容忽视:“消毒凝胶,接触完物品后记得及时使用。” 希婕点了点头,目光挪到那瓶凝胶后又迅速移开,耳尖微不可察地红了一下。强迫自己的注意力回到手下的报告上,指尖不自觉地摩挲着笔杆。 她能感受到那道视线一直未曾挪开,扰得她心思也有些纷乱。 “学长不是今天有课?怎么还过来了?”希婕有些僵硬地起了个话题,想转移这道灼热目光带来的不适。 顾景舟收回视线,声音依旧沉稳:“课在下午,上午正好空出来,过来看看情况。”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她桌前堆积的文件,“昨晚熬到很晚吧,看你眼下青得厉害。”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希婕下意识摸了摸脸颊,低声道:“还好,习惯了。”顾景舟轻嗯了一声,没有接话,从一旁拉了把椅子顺势坐了下来。 两个人就开始静静地各自忙起自己的事务,阳光透过百叶窗斜切进来,在文件堆叠的桌面上投下细密光影。顾景舟翻动记录本的指节微顿,忽然低声道:“你写错了一行数据。” 他倾身过来,袖口擦过她手背,带着消毒水清洌的气息,指尖点在纸面那一行数字上,声音近在耳侧,“幼犬体重不应是成年平均值,核对一下来源。” 希婕心头一颤,呼吸微滞,迅速低头查看,果然发现誊抄时笔误将单位写错。她低声说了句“谢谢”,改过数据后指尖仍微微发麻,不只是因那擦过手背的微凉布料,更是他靠近时带来的压迫感。 希婕没想到他在旁边处理事务竟然还能关注自己这边,心里暗暗佩服他的能力,果然学霸就是学霸。 小插曲过后希婕手下处理起来速度快了许多,终于赶到上午十一点完成了收尾,她把资料交给院长后跟顾景舟换了衣服走出医院。 “学长,我请你吃午饭吧,就当是犒劳这两天的辛苦。”希婕看着顾景舟棱角分明的侧脸,语气轻快了些。 顾景舟侧头看了她一眼,目光在阳光下显得温和了几分,“好。”他应得干脆,却让希婕微微一怔。两人并肩走向医院外的餐馆,街道喧嚣,阳光正好。 餐馆里人声鼎沸,两人选了靠窗的位置坐下。希婕翻开菜单遮住半张脸,试图掩饰内心的微妙波动。顾景舟却已自然地将她常点的那道餐品勾出,“还是老样子?”他抬眼问,语气平静却带着笃定。她怔了一瞬,指尖无意识收紧,点了点头。 窗外阳光洒落在他肩头,仿佛为这一刻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那一刻,时间仿佛被拉得极缓。 顾景舟合上菜单交给服务员,转头目光落到她脸上,沉默了一瞬开口道:“昨天为什么要去相亲?”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根细针,挑破了方才微妙的轻松。 希婕本来都忘了这事的,现在突然提起,她知道肯定是逃不过,索性直截了当便承认了:“家里对我的职业不是很看好,和前男友分手后,他们觉得我应该按部就班结婚生子,所以背着我安排了相亲。” 顾景舟眉头微蹙,目光沉静,“你愿意吗?”他问得直接,却无压迫,反像在替她斟酌每一分重量。希婕摇头苦笑,“我自是不愿的,若是当时选择妥协去结婚生子那也就不会分手了” 顾景舟听罢,眸色渐深,指节轻叩桌面两下,似在权衡言辞。片刻后他微微抬眼目光落在她脸上,声音低而沉稳:“虽是有些唐突”但我想说“咱们结婚吧” 希婕猛地抬眼,有些难以置信地望着他,好像她刚出现幻听一样,但眼前顾景舟的神情却认真得不容错辨,唇角微敛,目光如渊。 “是...是...是我听错了吗?学长,你刚才说要和我结婚?” 顾景舟迎着她的目光,没有闪避,反而伸手将她垂落的一缕发丝别至耳后,动作轻缓却坚定“我没有说错。你也没有听错” 他的指尖触碰到她耳畔的瞬间,空气仿佛凝固。希婕呼吸一滞,不知此刻作何反应,大脑有些宕机,心跳如擂鼓般在胸腔里轰鸣,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顾景舟的目光温柔深邃,仿佛能将她整个人包裹其中。 她望着他,眼底泛起微光,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可我们从来都没有在一起过。” 顾景舟低笑了一声,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可我们很合拍不是吗?如果咱们结婚,你的工作室依然可以继续做下去,我支持你。父母那边也有了交代,他们再也不会干涉你的决定,这样...不是很好吗?” 希婕觉得顾景舟的声音好像能蛊惑人一般,每一个字都好像为她量身定制,让她心动又心慌。 “那,学长为何会选择我”希婕定定地看着他,声音轻颤。 顾景舟凝视着她,眸光深邃而认真:“大约是在大学时看着你对每个小动物都一样的温柔耐心,那时便记住了你。” 希婕觉得自己跟在云里飘着一般,实在是不真实,但心底的另一道声音告诉她,这么好的男人不抓住他以后可再找不到第二个了。 可又一道声音告诉她,结婚不是小事,自己都不是很了解他,况且这份工作会不会他的家人会介意。 顾景舟抬手握起希婕微凉的手,掌心传来的温度令她不能忽视,但她也没有抽开。他指腹轻抚过她的手背,继续蛊惑道:“我懂你在顾虑什么。家庭这些你无需担心,这些我都能处理好。只要你愿意,我们就可以一起面对未来的所有问题。你不必独自承担任何压力,也不用再为过去的选择遗憾。我会用行动证明,这个决定不会让你后悔。” 希婕望着他,眼底的情绪翻涌不休,片刻后轻轻抽回手,退后半步。“学长,给我一点时间,我需要好好想想。”她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坚定。 恰好此时服务员把菜端了上来,热气氤氲间打破了凝滞的氛围。希婕有些僵硬地抬手招呼顾景舟“学长,菜上齐了,先趁热吃吧。”她低头拨弄着碗筷,特意避开他灼灼的目光。 第11章 Chapter 11 我们去领证 一直到回程的车上,两人都没咋讲话,在希婕看来实在是觉得有些突然,可在顾景舟这却不想放过这机会。 他侧眸看她一眼,她侧脸映在车窗上,轮廓柔和得像一幅画。他知道自己有些急不可待,可这份心意早已酝酿多年。他不想被人抢走,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等这一天太久了。 车子缓缓停在希婕家楼下,夜色已深,路灯洒下昏黄的光晕。希婕从自己思绪中回过神来一看已经到自己家楼下,她没有告诉顾景舟自己在店里住。 要是让他知道恐怕会替她安排更好的住处,可她不想麻烦他,索性她下了车,跟顾景舟告别后走进了单元门,但她并没上楼去,而是站在楼道口的阴影里,听着车轮碾过路面的声音渐渐远去。 这才从黑暗里走出朝着工作室走去,街道上只有她一人的脚步声回荡在寂静的夜里。 脑中却在想顾景舟那双眼睛里藏了什么,是真心,还是短暂的悸动。她有种冲动,并非对顾景舟没有好感,相反她觉得这么优秀的一个男人喜欢自己,有点跳脱出常理之外。 不过顾景舟说的话并非无理,可以说自己跟他结婚既可以摆脱家里催婚,又能继续开工作室,对她目前而言真的是一个近乎完美的解决方案。 可要说直接一步到位结婚还是有点早,她还是想先以恋爱关系相处一段时间,看看彼此是否真的适合。想通这点后她心情舒畅得多,嘴角也不自觉地上扬了些,步伐都轻快了不少。 眼看着工作室小门面就到了,冷风吹得希婕有些发抖,正抬脚准备跑两步,忽然一只肥猪手猛地从暗处伸出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希婕一时不察,被那股力道猛地一拽,整个人跌入阴影里,她惊叫未及出口,嘴已被脏臭的手掌死死捂住。那男人压着她抵在墙角,冰凉的刀锋贴在了她娇嫩的脖颈上,男子狞笑着低语:“别喊,乖乖听话。” 希婕鼻尖充斥着一股酒精的气息,眼前的男人浑身散发着浓重的酒臭,眼神浑浊而狰狞。五大三粗根本不是自己能挣扎得过的,她强忍恐惧,脑中迅速搜寻脱身之法。 这里是偏僻老街,夜晚极少有人经过。希婕只能佯装顺从下来,毕竟男子手里有刀,她不能赌,手指微微颤抖,却强迫自己镇定地点头。 男子见她识趣便稍稍放松了力道,希婕扫了眼四周,男人喝醉了只要她能跑得出,那便有逃脱的机会 她缓缓解开外套纽扣,声音微颤:“我听话……你要什么都可以。” 那男人一看希婕顺从地解开外套,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一下松懈了,也要解自己的裤子,就在此时希婕抓住机会,猛地抬膝狠狠撞向他下腹,趁其吃痛弯腰之际,朝着看好的路口拼命狂奔。 但男人反应速度要快得多,步伐也大,几步便追上希婕,一把将她拽倒在地。希婕挣扎着想爬起,却被男人死死按住肩膀。就在绝望蔓延之际,忽然一道黑影骤然扑来,重重撞开压着她的男人。 希婕趁机翻身后爬,喉咙发紧却不敢出声。那黑影与醉汉扭打在一起,动作凌厉迅猛,几下便将对方击倒在地。醉汉哀号着想爬起,黑影一脚踹在他腹部,力道干脆狠戾。 “顾景舟?”希婕声音颤抖到了极点,有些不敢确定地问道。 那人闻声回头,月光下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正是顾景舟。他喘息未定,眼神却已落回希婕身上,声音低沉而紧绷:“没事吧?”希婕摇头,牙齿打颤说不出话。顾景舟脱下外套裹住她,动作轻却果断,随即拨开她耳边凌乱发丝,目光扫过她脖颈处的红痕,眸色骤然一沉。 他指尖轻触那道红痕,眼神冷得几欲结冰,“疼不疼?”希婕仍止不住发抖,只轻轻点头。顾景舟喉结滚动,压抑着翻涌的怒意,低声道:“别怕,我在。”随即掏出手机拨通报警电话,语气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可就在电话接通的瞬间,醉汉突然从地上爬起抓起匕首就朝着希婕扑来,顾景舟眼疾手快将她猛地拉至身后,匕首划破了顾景舟的手臂,鲜血瞬间渗出。他一脚将醉汉踢倒在地,夺过匕首反手掷向墙角,金属撞击声刺破夜寂。 他旋即转身将希婕紧紧护在怀里,低声喘息着安抚:“没事了,别看。”警笛由远及近,红蓝光芒划破小巷黑暗,顾景舟依旧挡在她身前,背影坚如磐石,手臂上的血迹蜿蜒而下,却始终没有松开半分。 希婕是真的被吓哭了,看着顾景舟手臂上蜿蜒流下的血,泪水止不住地滑落。她想伸手碰他,指尖却在发抖。顾景舟察觉她的颤抖,微微侧身将她往怀里带了带,低声道:“伤口不深,只是看着吓人,一点都不疼。” 哪怕到做完笔录时,希婕还没能完全平静下来,她带着顾景舟找了家医院去处理伤口,顾景舟在缝合时把她支去缴费。 希婕没多想就去了,走到一半才意识到这是顾景舟刻意的,他不想让她看到他忍痛的模样,更不愿她因他的伤而自责。可她站在缴费窗口前,指尖捏着那张薄薄的单据,脑海里全是方才他挡在她身前的身影。 那一刻,她忽然明白,顾景舟的温柔从不张扬,却总在最危急时将她护得密不透风。她攥紧单据,指甲在纸面留下浅痕,眼底泛红。 回来时,他已缝合完毕,神色如常地抬头看她,还扯出一个安抚的笑。她站在门口没动,风从走廊尽头吹来,卷着消毒水的气息,却吹不散心头滚烫的悸动。她终于懂得,有些人不必说爱,早已用行动刻下誓言。 她仅用这数秒的时间,确定了一件事。 希婕缓缓朝着他走去,脚步轻却坚定,眼底翻涌着未曾言明的情绪。她在他面前站定,指尖微颤地覆上他包扎好的手背,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下次别这么冒险了,顾景舟。” 他怔了怔,还没开口,她俯身拉起他的手,有些笨拙却又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顾景舟,咱们明天就去领证吧!”白炽灯下她的目光澄澈而坚定,一瞬间诊室安静得落针可闻。 顾景舟喉咙滚动了一下,眸光剧烈震颤,仿佛没听清这句突如其来的话。他盯着她的眼睛,试图确认这不是疼痛与疲惫交织下的幻觉。 片刻后,他认清现实,有些不知所措地张了张嘴,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是因为今晚吗?” 话问出口他就后悔了,微微侧过头避开希婕的目光,指节无意识地蜷了蜷。 希婕却将他的手握得更紧,摇头:“不,不是因为今晚,也不是我想拿婚姻来补偿,只是因为你是顾景舟,走进婚姻需要一些冲动,而我想和你冲动一次。” 顾景舟有些不可置信转头对上了她的眼睛,那里面盛着的不是怜惜,也不是感激,而是肯定地。他喉头一哽,仿佛有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一声轻得几不可闻的“好”。 从医院出来之后,顾景舟面色上完全看不出刚才发生了什么,但他的手却暴露了内心的想法,始终紧紧缠着希婕的指尖,仿佛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不见。 希婕也是,正在回味着刚才自己做出的大胆举动,这算是自己人生中第一次不顾后果的决定,前路不知好坏,但已经做出决定就要努力向前。 她想跟顾景舟说点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不是回家了吗?怎么又会到工作室去?”顾景舟声音温和,没有丝毫责怪的意思。 希婕脚步微顿,想了想还是决定告诉顾景舟:“因为我母亲,不太想回去住,所以在工作室住两天,没有告诉你是觉得不想麻烦” 顾景舟听罢,眉心轻轻一蹙,随即松开,只是握着她的手又紧了几分“为什么会觉得麻烦呢?” “也许是有些勉为其难吧,事业家庭一团糟,大约是对自己不满意。”希婕低头用鞋尖踢着路上的小石子,这种话其实像是自揭伤口,可她既然已经决定要跟顾景舟携手走向下一个人生路口,她觉得还是要坦诚一些。 顾景舟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她,夜风拂过他微乱的发梢。他望着她的眼睛,像在看一场久别重逢的月光,“希婕,你很好,无需否定自己,更不必用完美来苛责。我看见的从来不是你的瑕疵,而是你真实的样子,倔强、疲惫、却依然愿意向前。这样的你,已经足够珍贵。” 希婕怔住,眼底泛起微光,风掠过她睫毛,垂落一瞬的颤动。她忽然笑了,带着点涩意,又像释然,“可我总怕走得太慢,拖累你。” 话音落下头顶上方迟迟没有传来预想中的回应,希婕想抬头却发现不知何时他们已经靠近的如此之近,随后光洁白皙的额头上轻轻地落下了一个吻,轻如羽落,却好似又重达千金。 他的气息拂过她的发间,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能让我跟你并肩而行,已经是我的荣幸。” 第12章 Chapter 12 出名了,好事 事情的最后是希婕跟着顾景舟回了家,希婕住到了顾景舟家的客房。 到此希婕觉得没啥好矫情的了,明天都要领证了,搬进来也是再正常不过了。 不过希婕对顾景舟家的陈设还是微微有些惊讶,简约中透着温度,不像她对男生刻板印象中那样。客厅的落地灯泛着暖光,映在书架上一排排整齐的书籍和角落里的旧吉他上,仿佛每一件物品都在诉说着他过往的岁月。 “这是睡衣和新买的洗漱用品,你先用着。”顾景舟将衣物递给她,语气温柔却不带一丝暧昧,像是早已将她的存在纳入生活最自然的部分。 希婕接过衣物,指尖触到柔软的布料,但心里又觉得有些不舒服,她看得出来这衣服是新的,但不由得就顺着想下去,顾景舟一个单身男性,为什么在家会备着女款睡衣。 这个念头一出就跟生根了一样,这睡衣拿起也不对是放下也不对。 本来已经转身走了两步的顾景舟察觉到她的迟疑,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了一个弧度,回身轻声解释:“是为我妈准备的,新的,没有穿过,就是花色偏中年了些,等明天了带你去商场买新的” 此话一出,希婕这才注意到自己忽略细节,这花色一看就不是年轻人偏爱的款式,希婕脸微微发烫,没想到是自己狭隘了。 “那...那我先去洗澡...”希婕抱着睡衣头也不回地冲向浴室,顾景舟看着她仓促的背影,轻笑出声,摇了摇头转身走向厨房,烧了一壶热水。 他靠在料理台边,听着浴室传来的水声,忽然感觉心里像被这细碎的烟火气填满了。好像一个人终于有了归属。 第二日一早阳光透过纱帘洒进客厅,希婕也早早起来给自己画了一个精致的妆容,化好后希婕拿着手机有些犹豫,手指停在‘母亲’的号码上,迟迟没有按下拨通键。 她想告诉母亲自己今天领证的消息,却心里又憋着口气,这通电话终究没拨出去。 卧室门被轻轻叩响,顾景舟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准备好了吗?早饭好了可以吃了。” 希婕应了一声,最后对着镜子整了整衣领,推门而出。餐桌上摆着白粥、小菜和煎得金黄的蛋,冒着热气。 一抬头看见顾景舟少见地穿了件白衬衣,扣子一丝不苟地系到最上面,袖口微微挽起,露出一截结实的手腕。 为她盛粥时,手臂上的青筋微微起伏,动作自然而沉稳。希婕接过碗,指尖不经意碰触到他手背,心跳漏了一拍。她低头喝粥,温热的米香在口中化开,却掩不住脸颊悄然泛红。 顾景舟坐在对面,目光落在她脸上,女孩脸颊泛起的红晕像晨光里初绽的樱花,他眸色微深,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低头灌了口水,掩盖自己的情绪。 空气仿佛凝滞在温热的蒸汽里,两人之间悄然漫开一丝说不清的悸动。 到民政局时人还不多,从进门到领证,一切顺利得好像开了倍速一样,工作人员递来两本红彤彤的结婚证,希婕才真的意识到自己嫁人了。 走出民政局大门希婕拿着结婚证只觉得稀奇,翻来覆去地看了一遍又一遍,随即像是想到些什么,把顾景舟的结婚证也拿了过来。 ‘咔嚓’一声,留下了最新出炉红本本的美照,直接发了个朋友圈。 顾景舟这么好的机会当然也不会错过,趁着希婕正在拍照他直接在身后抓拍了一张背影,配文‘我终于是你名正言顺的顾先生了’ 从拍照到发完连一分钟都没有,顾景舟的嘴角就没有下来过,收起手机一个大跨步到希婕身旁自然地接过结婚证,妥帖的塞到了西装内口袋里。 本来希婕想告诉他不用装起来,但正好手机来了通电话,是羲和医院的李晴,希婕边走边接通,电话还没放到耳边就听见那边大嗓门传了过来 “小希啊,你出名了知道不,咱们这次的疫情处理得很不错,有媒体来采访,院长自是也提了你是功劳,现下网上评价很不错呢,听说你那边生意也不好,希望能给你带来些帮助”李晴噼里啪啦跟竹筒倒豆子一般将消息一股脑倒了出来。 希婕有些意外,但随即便轻笑出声,面上浮现一抹温和笑意,对电话那头道:“谢谢李姐,这消息来得真是时候。” 她挂了电话,抬头正撞上顾景舟含笑的眼眸,两人四目相对,他眉梢微扬,“看来,是有好消息啊” 希婕扬了扬手中的手机,眸光盈盈如春水,“是啊,李姐说咱们处理疫情的事被媒体报道了,网上风评不错。” 顾景舟低笑一声,从希婕身侧自然地牵起她的手,十指相扣,掌心温热,“看起来咱们领证也算是给希老板的事业冲喜了” 希婕被这突如其来的亲密弄得一动不敢动,耳尖瞬间泛起了微红,却不舍得挣开,心里不禁暗骂起自己,怎么跟纯情少女似的。 脑中却不受控制地想到另一件事,今夜是他们婚后的第一晚,名义上的新婚夜,那要做些什么自是不言而喻。 可是希婕一想到此处,绯红顺着耳尖一路爬上了脸颊,心跳也不由得乱了节奏。 顾景舟话落半天都没听见希婕回应,低头看向身旁人,却见她脸色绯红如霞,眸光闪烁不定,唇角微微抿着,一看就是在想些什么,顾景舟眸光一深,指尖轻轻捏了捏她的掌心,“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希婕猛然回神,支吾半句,耳尖滚烫,“没……没什么。” 他低笑,凑近她耳边,“真没什么?” 希婕被逗得有些羞赧,甩开了他的手佯装生气地瞪他一眼,转身快步往前走,高跟鞋在地面敲出清脆声响。 顾景舟笑意更深,长腿几步便追上了她,二人上车往希婕工作室驶去。 路上希婕又接到了一通电话,是本地的一个记者,想就这个动物殡葬的话题做个专题报道,这种事情希婕自是欣然答应,她正需要这样的机会来宣传自己经营理念。 也许这将是一次难得的转机。希婕心情十分愉悦,没想到自己如同死胡同的事业竟然还能迎来转机。 采访时间约到了下午,本来顾景舟想留下陪同,希婕却把他推上车“你还有学校的事务要处理,别忘了你还是个教授。” 她笑着挥挥手,转身走入工作室大门。阳光斜照在她身上,拉出一道修长剪影,顾景舟望着那道身影,忽然抬脚追了上去,一把将她拉入怀中,在她光洁白皙的额头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嗓音低沉而温柔:“等我忙完学校的事,晚上来接你。” “好”希婕轻声应下,手上把顾景舟往回推,嘴角漾着浅笑,“快走吧,别迟到了。”顾景舟这才松开她,转身走向车子,背影挺拔而利落。 好像...好像...有些甜蜜了。希婕迈着轻快的步伐走进工作室,推开那扇门,连她自己都感觉到了不同的心境。 中午希婕本想简单吃两口,但顾景舟特意点了她最爱的那家粤式茶餐厅的外卖,还附带一张手写卡片:“记得按时吃饭,别太累。” 希婕抬手拿起手机拍了张照片,附上一个表情发给顾景舟,回复道:“遵命,顾教授。”不一会儿,手机震动,顾景舟回了句:“乖。” 希婕抿嘴笑了笑,拆开餐盒,饭菜还有热气,吃完后将餐盒仔细收好,顺手把卡片放进桌面玻璃板下。 记者准时抵达,带着摄像团队进入工作室。希婕从容迎上前,笑意温婉,将他们引至陈列区。镜头缓缓扫过精致的骨灰盒、纪念相册与爪印模具,她的声音柔和却坚定:“每一段生命都值得被铭记,我们做的不是告别,而是延续爱。” 采访持续近两小时,她坦然讲述创业初衷与动物主人的真实故事,数次令在场人员动容。录制结束,记者感慨道:“我们都是爱宠之人,这样的选题很深入人心,一定能引起许多人的共鸣。” 希婕微微一笑,目送记者团队离开,工作室重归宁静。 三天后,专题报道在本地电视台作为一个小型专采播出,同时在线上平台同步推送,反响更为热烈,不单单有本地人看见,许多外地网友也纷纷留言,评论区都是对自己的宠物怀念。 一时间,订单如雪片般飞来,都是找希婕做纪念品的请求,客单价远超初期预估,甚至有外地客户专程飞来面谈定制细节。 希婕没有急于接下所有订单,而是逐一沟通需求,坚持每一件作品都需承载真实情感与故事。 这使得她这几天早出晚归的,顾景舟便默默调整了课程安排,午间抽空送来热汤,夜里陪她整理设计稿,可以说领证那天希婕寻思的新婚夜压根没时间实现。 不单单线上纪念品单量剧增,线下告别也是每天有安排,哪怕是这么忙碌了,希婕也是不肯降低服务标准,她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 第13章 Chapter 13 我好酸 顾景舟建议她好几次找助手分担,但希婕又怕这种情况是昙花一现,怕招人进来后若订单回落,反而让别人失业。 劝了几次便不再强求,再加上顾景舟最近也带着学生外出学习,新婚夫妻俩连面都见不上。 凌晨两点希婕完成今日目标最后一件纪念品,揉了揉自己发酸的脖梗,看着空空的杯子只好起身走向厨房,可一出卧室门便觉得有些静的可怕。 朝着次卧惯性望了一眼,门敞开着,里面空无一人,这才意识到,原来顾景舟不在家。转念想到他今晚还在外地带队,希婕心头忽地一空,这种感觉有些不适应。 等待水烧开的间隙,希婕忽然意识到从他们领证后,竟还未真正在一起生活过几天。甚至说她连顾景舟父母家人朋友这些都未曾正式见过,实在是有些失职。 看起来确实需要给工作室招个助手,这样下去首先自己都撑不住了,宣传后的长尾效应很不错,最开始下单的那批客户收到纪念品后纷纷在社交平台分享,照片里他们抱着定制的骨灰盒、抚摸着树脂封存的爪印,也给希婕又带来了一波新客户。 这也让她岌岌可危的红字财政终于亮起了绿灯,找个助手短期内也是没有压力的。 事情既然提上了日程,希婕办起来便是很快的,第二天便发布了招聘启事,由于她先前的热度还未减,倒是有几个年轻人来面试。 最终希婕在里面选择了一位叫林小满的姑娘,她不是什么大学生,只是本地职校学工艺美术的应届生,手上功夫扎实,人也肯学,希婕对她印象还不错。 让她试了几样,完成得都很好,细节处理得细腻,成品也契合希婕对作品的情感要求,有了林小满的帮忙,希婕终于能喘口气,工作节奏也渐渐有序起来。 终于顾景舟结束了带队任务,本来希婕还以为他是晚上回来,结果六点多,希婕准备关门回家,一出来便看见顾景舟倚在车旁,风尘仆仆却笑意温柔。 希婕赶忙锁好工作室的门,快步走过去,眼眶有些发热。她张了张嘴想说“怎么不提前说”,可话到嘴边却化作一句“饿了吧”。 顾景舟点点头,伸手接过她肩上的包,指尖擦过她微凉的手背,轻声说:“出去小半个月,还是最想跟你一起吃饭。” 一切都是那么自然,放好东西后,希婕却没有走向副驾而是径直绕到驾驶座,转头笑着从顾景舟手中接过车钥匙,眨了眨眼:“今天换我来开车,你好好休息。” 顾景舟一愣,随即笑着松手,指尖在她掌心轻轻一刮:“行,听你的。” 车子缓缓驶出街口,等红灯的间隙,希婕犹豫了一瞬,还是朝顾景舟开了口:“咱们领证也有一段时间了,是不是该见见双方父母了?” 顾景舟转过头,看出了希婕有些犹豫,便轻握住她的手,拇指在她手背上轻轻摩挲,“这是当然,该有的礼数一样都不会少,我爸妈这周末便上门去见岳父岳母,我正要跟你商量这事,他们一直盼着见你。” 本来希婕在说的时候还没觉得什么,可听顾景舟一说,感觉有种压迫感,丑媳妇终于要见公婆,一下感觉心境不一样了。 “嗯...我先前跟我妈吵了架,到现在还没有告诉他们咱俩的事情,叔叔阿姨直接上门我怕她会一时接受不了,冷着脸让你难堪。不然,咱们先过去一趟,让他们让她先有个心理准备” 顾景舟听完,赞同地点头:“那咱们一会儿吃完饭先去商场挑件合适的礼物” 希婕也十分赞同这个提议,她也准备给顾景舟的父母挑件贴心的礼物,顺便选一套得体的衣服。 两人吃了饭便去逛了商场,买了不少礼物,希婕挑了条素雅的羊绒围巾给顾母,又选了一款皮带送给顾父,顾景舟则在一旁默默记下她看中的每一样东西。 最后她站在女装区前犹豫许久,终于选了一件米白色小西装,轻声问:“这样会不会太正式?”顾景舟看着她,温和回道:“很衬你,日常一些稍微正式的场合也能穿,搭个内搭也很不错。” 在顾景舟的建议下希婕买下了那套衣服,她很喜欢这种提出问题能得到回应的感觉,不是那种敷衍,而是能有自己的思考和考量,让她觉得有被认真对待。 回去的路上,顾景舟说起让希婕明天去学校跟他一起开组会,先前的那个与希婕合作的项目进展不错,可以听一听下一阶段的汇报思路。 希婕自然是同意去的,这种项目对她而言意义非凡,可以学习一些新的知识同时积累实践经验,对她未来的职业规划也有很大帮助。 第二天一早,顾景舟先去学校,希婕则去了趟工作室,给林小满交代了一下后这才赶去学校。 走到会议室门口时碰见了顾景舟手下的学生小方,瞧见她来了也是笑着迎上来打招呼:“小希姐来了啊,好长时间都没见你了,怎么不来看看我们” 希婕带着笑意回道“最近店里忙,抽不开身,等忙完这阵子一定多来看看你们。项目进展还顺利吗?”小方一边领她往会议室走,一边兴奋地汇报着近期成果。 希婕听着频频点头,进门后看着顾景舟还没来,有些奇怪地问道:“你们顾老师还没到吗?会议不是快开始了?” 小方压低声音笑道:“小希姐这就不知道了吧,顾老师的学妹秦澜刚从国外回来,今早特地来旁听组会,顾老师去门口接她了。是个大美人,跟顾老师站在一起简直cp感十足。” 希婕闻言有些怔愣,手指不自觉搓了搓包带,她垂下眼,将那一瞬的失神藏在睫毛的阴影里。 心里却泛起一阵说不清的酸涩,她怔了怔,随即在心底轻笑自己反应过度。不过是个久未谋面的学妹罢了,她与顾景舟都领了证,这种关系早已名正言顺,无须为一句话给自己找不痛快。 可很快却给她才建立起的不在意便被狠狠打破,耳边一阵学生们骚动后,一袭高定风衣,长发微卷的女子款步进入视线中,眉眼精致,气质明艳。她与顾景舟并肩走进来,谈笑自然亲昵,用才子佳人这种词来形容他们都觉得有些过于单薄。 希婕在这一刻终于承认了自己心里在往外冒着酸意,那是一种她不愿承认却又无法忽视的情绪。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穿着,很简单,甚至说有些朴素,与对方的光鲜形成鲜明对比。她下意识抚了抚衣角,指尖微凉。 可就在这时,顾景舟目光穿过人群落向她,眼底温润笑意如初阳破雾,径直走到她身边,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包:“等久了吧?” 他声音低沉温和,带着只有她才熟悉的宠溺,“下次别站门口吹风,里面坐。” 一瞬间,在场的学生都安静下来,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方才的窃语尽数化作无声的惊诧。小方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只默默退回座位。 秦澜的脚步微顿,脸上笑意淡了几分,朝着顾景舟询问“这位是……?”她语气依旧得体,却掩不住一丝紧绷。 顾景舟未回头,只是侧身将希婕护在身侧,声音清晰而坚定:“我爱人” 希婕抬眸看向顾景舟,他的侧脸在晨光里显得格外坚定。她心底那点无名的酸涩忽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被稳稳托住的踏实感。她轻轻挽住他的手臂,微笑道:“刚到不久,老公,不介绍一下” 顾景舟眸光微闪,笑意更深:“这是秦澜,我学妹,在国外我们是一个专业,但导师不同,这次是回来交流学术项目的。” 希婕微微颔首,笑意温婉:“原来是秦学妹,欢迎回国。”她语气温柔却不失分寸,目光坦然地迎向秦澜,反观后者却不自然的多了。 秦澜勉强一笑,正欲开口,顾景舟却已牵起希婕的手:“我们先进去吧,项目会议马上开始。”他的动作自然而坚定,仿佛在无声宣示着界限。 同为女孩子,希婕一眼就能看出来,秦澜一定是喜欢顾景舟的,那种眼神里的倾慕藏都藏不住。 可顾景舟的行为让她很有安全感,但也能看得出,这位学妹恐怕也不是什么善罢甘休的性子,想来这场风波不会这么轻易落幕。 第14章 Chapter 14 她的挑衅 会议室内,秦澜刻意坐在顾景舟斜对面,希婕坐在顾景舟身旁,安静翻开笔记本。对面秦澜的目光时不时扫向希婕,带着若有若无的审视。 希婕察觉到了目光但并不回避,只是轻轻抬眼迎上,目光澄澈而平静。顾景舟作为主讲人,声音沉稳有力,条理清晰地阐述着项目进展。 秦澜忽然举手提问,语调轻柔却字字锋利:“顾教授,这个模型的初始数据来源,是否过于依赖主观经验?会不会影响结论的普适性?”她目光直指希婕,“毕竟,有些情感判断,未必适合纳入学术框架。” 突如其来的讲话使得全场一静,任谁都能听出她话中藏针,会议桌上目光齐刷刷投向希婕。 方才顾景舟才向众人公布了她们的关系,如今秦澜这么问,甚至有些影射顾景舟因私情影响学术公正的意味。 希婕笔尖悬在纸上久久未落,她抬眼看向秦澜,嘴角微微上扬,目光却没有温度,反而带着一丝了然的平静:“秦教授的问题很有意思,想来教授长久居于国外,不太了解国内实际情况,我们做研究,向来立足于本土社会,顾教授与我整理大量一线案例,数据真实可溯,结论经得起检验。” 她顿了顿,语气依旧平和,“至于情感判断,若没有对现实的深切体察,又何谈学术的人文关怀?我们所依凭的,从来不是主观臆断,而是基于真实数据。”会议室里一片寂静,秦澜脸色微变。 “秦澜,数据的真实性我们自是已经验证过,会上就无需再耽误时间讨论这些细节了。”顾景舟接过话音,神情淡然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学长,是我考虑不周。”秦澜垂下眼睫,语气柔顺地退让,好似方才话里藏锋只是无意之言。 希婕对此懒得再跟她争口舌,会议继续推进议程,好在后续秦澜并未再发言,项目汇报顺利结束,学生也都离场那个,希婕收拾好资料站在一旁等顾景舟。 秦澜却在此时又凑到了顾景舟面前,笑意温婉:“学长,学妹下午约了刘教授一起吃饭,学长一起同去吧,这刘教授来一次难得,正好可以向他请教下国际合作的事。” 这刘教授是国内动物行为学领域的权威,与国外多所高校有长期合作。可谓是学术界的重量级人物,顾景舟若能与刘教授建立联系,对后续发展自是大有裨益。 希婕虽不关注这些,但也曾听过刘教授的大名。她知道这个机会对于顾景舟来说也是极为难得的机遇。她安静地站在原地,目光掠过秦澜那副故作亲善的面容。 可秦澜也不是什么善类,脸上挂着副甜美笑意朝着希婕走去。 “嫂子这么大度应该不会管着学长不让去吧?想必嫂子也不会介意学长拓展学术人脉,毕竟刘教授在国际学界影响力非凡,这样的交流机会实属难得” 顿了顿,笑意不达眼底,“不过学术往来讲究志同道合,这种场合嫂子未必喜欢,也不必勉强参与。” 顾景舟眉头微皱,目光冷冽地扫过秦澜,大步上前拉住希婕的手腕,将她护在身侧,声音低沉却清晰:“不必了,我的事,不必劳烦秦教授费心。” “我们先走了,有学术交流的事,联系李天即可,他是主要负责人,想必你们之间更加熟悉,毕竟你们是同门师兄妹,这些年也一直有合作项目。”顾景舟语气平静,话落拉着希婕便径直离开会议室,脚步未作丝毫停留。 走廊的光斜斜地洒在地面上,希婕被他牵着手,“真的不去那个饭局吗?刘教授这个机会确实不错。” 顾景舟闻言停下脚步侧过头看她,希婕担心是不是自己说错了话,顾景舟眸色深邃,指尖轻轻摩挲她手腕内侧的皮肤,“我若真想结识刘教授,随时都可以,不必借她的饭局。” 他低声道,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屑与笃定,“况且,我不喜欢和不真诚的人共桌吃饭。” “好吧,我就是觉得你可能会错过这样的机会,是不是有些可惜。” 顾景舟轻笑一声,抬手轻轻在她鼻尖点了一下,眼神里带着笑意,“说是她请客,实际是刘教授组的局,她以为咱们不知道,打了个信息差罢了,可是她没想到刘教授早就在三天前发来了邀请函。” 希婕这下才明白过来,原来顾景舟早已掌握全局。他并非拒绝机会,而是不屑利用他人设局的假意邀约来达成目的。他有自己的节奏和方式,从不被动接受施舍般的契机。 她心头微松,又听他低声道:“今晚和我一同去吧,晚上都是些这个圈子的熟人,不必拘谨。刘教授亲自设宴,谈的不只是学术,更有些新理念。你在我身边,我才安心。” 顾景舟都这样说了希婕肯定是支持的,而且她感觉跟顾景舟之间好像更近了,两个人确实像是真正并肩而行的伴侣,不再只是名分上的夫妻。 中午他们在食堂简单用餐后便分开了,希婕回工作室,下午约好的有一场告别会,是一只边牧,主人也是很爱它。 恰好林小满还没真正参与过,正好可以带她一起去,让她学习一下。 希婕抽空终于拨通了那个许久未联系的号码,顺着听筒传来了三声铃声后,对面传来熟悉的声音“小婕?” “妈,我结婚了。”电话那头良久沉默,静得出奇,只有一丝清浅的呼吸声透过听筒传来,证明对面还在。 “是哪里的孩子,怎么不先带回家看看,你这孩子也不说一声,这么草率”希母略带责备的声音传来。 希婕早都预料到这种情况了,自己当时不结婚她打电话催了无数次,如今结了依旧没句好话。 电话那头还在喋喋不休,希婕已经不想听下去了,直接打断了那边持续输出“妈,明天我带他回去,你把我爸也喊回来,就这样吧,我还忙,挂了” 希婕对于她母亲的控制欲早有认知,父亲就是如此,为了逃离母亲选择去离家一百多公里的乡镇上工作,常年两地分居成了这个家默认的相处方式。 好在她觉得与顾景舟结婚是令她满意的一件事,至少这一次,她为自己做了正确的选择。顾景舟是个很会照顾她情绪的人,好比今日的秦澜之事。 给足了她安全感,这种不是嘴上空话而是有实际行动的,满足了她对优质伴侣的全部期待。如果今日之事放在前男友池元身上,虽不至于当众做出什么出格之举,但肯定会应下秦澜的邀约,事后或许还会半开玩笑地提起,以此彰显自己的人脉与地位。 可顾景舟不同,他始终清楚什么该接受、什么该拒绝,更懂得在复杂关系中守住界限。 就哪怕将此事放在自己父亲身上,想必也是同样的选择,而后母亲也会喋喋不休地质问,整个家会陷入一个怪圈。 回忆起从前希婕心里泛起一阵疲惫,幸而,她跳出了这个循环。 “希姐,‘年糕’妈妈已经到了,咱们能出发了”林小满在门口探了探头,朝着希婕招呼道 希婕站起身,整理了下衣角,“走吧,记得把东西都带全。”林小满点点头,抱着记录本快步跟上。 第15章 Chapter 15 见家长 希婕办完告别会后接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虽然来电是个陌生号码,但是希婕有种直觉,她好像知道这个号码背后是谁。 电话接通后,对方沉默了几秒,一道高傲的声音缓缓响起:“希婕,我们见一面吧,在梧桐咖啡馆,我等你” 对面是秦澜。她早该想到的,除了这个自视甚高的女人,没人会用这种居高临下的语气对她说话。 对于她,希婕本是不想理会的,毕竟是顾景舟的学妹,况且她也不是什么占有欲强的人,也相信顾景舟的为人。 她的邀约,想说什么她都心知肚明。无非是试探、挑衅,或是打着叙旧的幌子来做些无谓的挑拨。 挂断电话后,希婕放下手机又寻思了片刻,终究还是转身拿起了外套。忽然觉得她还是有必要去见一见这个优秀的女生。 梧桐咖啡馆的落地窗映着秋日薄光,秦澜坐在靠窗的位置,指尖轻叩瓷杯,神情与早上在学校时甜美可人截然不同。 希婕从容落座,谁都没有开口,服务员恰到好处端来一杯热美式,放在希婕面前。 秦澜放下瓷杯,唇角微扬,“你比我想象中来得快。”希婕轻搅着咖啡,抬眼直视她,“既然你知道我会来,就该明白我不想浪费时间。” 秦澜轻笑一声,目光锐利地打量着她:“学长到底看上你哪一点?即没有优秀的家世背景,也不像我这样懂他的学术追求,对他未来的工作没有任何助益,你究竟凭什么站在他身边?” 希婕端起咖啡轻啜一口,美式的苦味在舌尖蔓延,她神色未变,“凭我不需要你所说的这些东西来证明自己。” 秦澜握住杯子的手指微微泛白,神情有些难看,但很快恢复了冷静,嘴角勾起一抹讥诮:“你没有的东西,自不需要证明,有什么好得意的,我与学长共同经历过无数学术日夜,我们之间是有外人无法触及的默契” 话到此处,秦澜停住了,带了几分傲气地看向希婕,她的教养不允许她说出多么恶毒的话语,但希婕看得出,她也是没有办法了才会以这种方式来找她‘宣战’ “我想,你和景舟的以前,这是你们之间的事情,身为他的妻子我不会横加干涉,但秦学妹,想必你来找我也是在景舟那里得不到回应,才将矛头转向我。 你越是急于证明他的在意,越显得底气不足。感情不是学术论文,不需要数据支撑,更不靠对比论证。景舟选择谁,那是由他决定的,而不是你用这种方式能争来的。”希婕放下咖啡杯,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 秦澜漂亮的脸蛋儿上出现一丝羞恼,她不知道该如何反驳,显然希婕的平静与笃定像一面镜子,照出她所有强撑的情绪。 几瞬之后,秦澜终于放下了自己的伪装,露出一丝疲惫与失落,她低声说:“我真的很喜欢他,第一眼起,我就无法自拔喜欢了这么多年,我一直在努力成为他理想中的模样。可你却轻而易举地站在了那里,什么都不必做。” 她声音微颤,眼中泛起薄雾,继续道:“我能看得出来,他看你的眼神,是我用尽全力也得不到的温柔。从前我认为只要自己优秀,一直站在他身边,他总会看见我,如今,真的是,世事弄人” 希婕望着她,温柔地开口:“我很羡慕你能这样勇敢地去追寻那份喜欢,但感情这种事情谁也没办法勉强,未来我相信你也会遇到那个真正为你驻足的人。 有些人注定只能成为生命中的过客,不是因为不够好,而是因为缘分未到。你是一个很优秀的女孩,未来还有大好的前程,不必困在一个人的目光里黯然神伤。” “谢谢...嫂子”秦澜站起身,勉强扯出一个微笑,转身离去的背影略显单薄。 希婕看着她的背影,虽不知方才那些话她能听进去几分,但希婕还是希望她能真正释怀。 手机震动了两下,屏幕亮起,是顾景舟发来的消息:“还在工作室?我来接你。” 希婕指尖在屏幕轻点,给顾景舟发去定位,起身将杯中最后一口咖啡饮尽,提起手边的包包朝外走去。 参加完刘教授的饭局回到家夜色已深,希婕给顾景舟提到明天去见她父母,她并没有提起秦澜来找她的事情,这就算是女孩之间的秘密。 转眼就到第二天下午,希婕把最后一个纪念品做完,顾景舟就准时出现在工作室门口,他提前先回去把准备好的礼物放在车上,又折返回来接她。 其实希婕心里有点没底,她先斩后奏这件事母亲肯定心里不舒服,毕竟自己没按照她的计划行事,也没提前带顾景舟回家正式登门拜访。 “景舟,我妈如果说什么你别往心里去,她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接受。我了解她,一切交给我就好。”希婕有些担心地看向顾景舟。 顾景舟轻轻握住她的手,眉眼温和,“小傻瓜,哪里能真的让你独自面对岳母的怒火啊,我娶到了母亲宝贝了二十多年的女儿,自然要让岳父岳母满意才行。” 车子朝着目的地缓缓驶去,两人真的如新婚小夫妻一般,有时候希婕都恍惚,自己跟顾景舟好似已经相恋很多年一般,顺理成章地见父母办婚礼。 到了家门口,希婕深吸一口气,指尖微微收紧。顾景舟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低声说:“有我在。” 门铃响起,片刻后,门开了,来开门的是希父,见到顾景舟,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来啦,快进来。”希父侧身让开,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路上顺利吧?” “哎哟,爸,快接过去,沉死了”希婕赶紧把手里大包小包塞到父亲怀里,有些撒娇的意味。 希父自是笑着接过,笑容宠溺道:“来都来了还拿这么多东西,家里又不是没有。”希婕吐了吐舌头,挽住父亲的胳膊,“这不是怕您和妈嫌弃景舟嘛。” 话落朝着希父使了使眼色,希父瞬间意会,目光看向紧闭的卧室门,压低声音对希婕道:“你妈早早就把饭菜做好了,但听见你们来,又躲回房间去了,说等会儿再出来。” 希婕撅了撅嘴,朝着希父吐槽道:“爸,你说说,我的工作室被她贬得一文不值,你都不知道我被说的,多委屈。” 顾景舟看着希婕跟父亲撒娇的模样,觉得与她日常要不一样得多,好像回到了大学时那样无忧无虑的模样,哪怕在他的身边希婕都不曾露出这般娇憨任性的一面。 希父自是了解他妻子的模样,语重心长的对希婕道:“你妈就是嘴上不饶人,爸爸知道,你受的委屈多,也知道她说话不好听,很强势得插手干预你的生活,这些爸爸都看在眼里,但她心里是爱你的,需要个台阶下来罢了。” 希婕心里觉得还是不舒服,但爸爸说得没错,况且在这个日子里,她希望一家人能好好吃顿饭。 她深吸一口气,走向那扇紧闭的房门,轻轻叩响,房内没有回应,她推门而入,只见母亲背对着门口,正在整理衣柜,仿佛刻意回避着什么。 门外剩下希父与顾景舟在客厅,希父招呼着顾景舟坐下。顾景舟双手交叠放在膝上,神情端正却不显拘谨,目光沉静地望着那扇半开的房门。 希父递来一杯茶,轻叹道:“她妈就是对小婕太在乎,我不是个好父亲,受不了这份在乎,所以选择去了乡镇工作,想要逃离,却留下小婕,她开那个工作室的时候,做父亲的肯定是心里支持的,只是没勇气当面替她挡下她母亲的责难。 景舟,所以这份愧疚,我也一直压在心里。你今天能来,我很开心,希望日后你能帮我们照顾好她,毕竟我这做父亲的,没能护她周全。 看得出来你对小婕是真心的。她倔,像极了她妈年轻时的样子,可你眼里有光,心里也有秤。我信你,能把那些我没说的话、没做的事,一一替我补上。这茶,不只是待客,更是一份托付。”希父将茶杯轻轻递到顾景舟手中,眼中似有千斤之重。 顾景舟双手稳稳接过茶杯,目光看向眼前希父,郑重地点头,声音低沉却坚定:“叔叔,您放心,我会用一生去守护小婕,这不是花架子应承话,而是刻在心里的承诺。” 话落,顾景舟从公文包中取出证件递给希父,开口道:“叔叔,这是我的诚意,我名下的房产证,以及理财凭证,还有现金,这些都会过户到小婕名下,作为我们未来生活的保障。我并非要以此证明什么,只是希望您知道,我对她的爱,有担当,也有规划。” “此次领证仓促,是我考虑不周,但给小婕的一样都不会少,我父母这周末会亲自登门拜访,向您和阿姨当面致歉并补上应有的礼数。” 希父只是随意翻了翻证件与凭证,便合上递还,轻声道:“景舟,东西我不看,信你的人,远胜于信这些纸。” 他的目光温和而深邃,“我们就小婕这一个女儿,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我和她母亲也早都备好了嫁妆,房、车、存款,这些都有,这是我们给她铺的路,也是我们爱的延续。你今日能这样坦荡诚恳地站在这里,比任何证明都更让我们安心。小婕交给一个心中有爱、行事有度的人,我们放心。” 两个男人就这样在默契中完成了交接,卧室中两个女人却依旧在沉默中。 第16章 Chapter 16 该怎么睡? 希婕不知道对面前的母亲该如何开口,不知何时母亲脸上的皱纹又深了几道,头发也白了几分,看着她沉默地收拾着洗好的衣服,她想开口,动了动嘴却没能发出声音。 两人都沉默着坐在床边,最终还是希母率先开了口“小婕,妈妈不想让你做那个动物殡葬师,一辈子都跟死亡打交道,外面人说三道四的,但你搬出去之后妈妈也想了很多,是妈妈的思想太老旧了,总想把你框在壳里,想你按部就班地过我认为的好日子。” “最近,妈妈在网上也看到了很多,关于动物殡葬师的报道,还有你参与救助流浪狗的视频,妈妈这才知道,有很多人对这项工作原来是没那么多偏见的,反而心怀敬意。从前总觉得外人一说便是晦气,如今妈妈也不会再阻止你了。” 希母软下语气,眼中似有泪光闪烁,希婕心里也不好受,她其实能理解,毕竟周围邻居都是处在那个时代,接受教育程度不同观念难免保守,这不是她母亲一个人的错。 “妈,我只是想做点有意义的事,哪怕很小,也能让生命走得有尊严。”希婕握住母亲微颤的手,声音轻却坚定,“景舟支持我,我也想让您知道,这不是叛逆,是我认真想过的人生。” 希母轻轻回握住她的手,一滴泪悄然滑落,“妈不是想把你着急嫁出去,是怕你一个人走得太辛苦,从前妈说的话伤了你的心,未来会好好学着理解你,支持你。” 希婕的眼眶瞬间湿润,她扑进母亲怀里,像小时候那样紧紧抱住。 “小婕,你跟景舟既然领了证,妈妈相信你是考虑好的,走吧,咱们出去,去跟爸爸和景舟说,今晚咱们一家人好好吃顿饭。”希母擦了擦眼角,站起身来,拉着希婕的手。 希婕也挺高兴的,她挽着母亲的手走出房间,一出门便看见厨房里站着两个男人正笨拙地摆弄着锅铲,顾景舟把西装外套搭在椅背上,袖口卷到手肘,身上系的是海绵宝宝的围裙。 而她老爸更逗了,站在一旁戴着粉色蕾丝花边的围裙,手里攥着锅铲一脸严肃地指挥着顾景舟翻炒锅里的菜,见母女俩走出来,他立马笑着嚷道:“闺女,这最后一道菜是你老爸跟姑爷一起掌勺的,快来尝尝!” 希婕忍不住笑出声,眼底还闪着未干的泪光,她小跑过去,凑近锅边闻了闻,“哇,香得我都快认不出这是老爸的手艺了!”顾景舟抬手擦了下额角的汗,朝她眨眨眼,“全靠岳父大人现场教学,我就是个打下手的。” 父亲嘿嘿一笑,锅铲一扬,“这叫女婿入门第一课,满分必须安排!”母亲也走过来,佯装嫌弃地抽走他手里的铲子,“就你爱显摆,菜都要糊了!” 一家人围坐在桌前,饭菜的热气氤氲着笑语,幸福在这一刻具象成碗筷间的温度。 直到吃完饭后两人提着不老少的东西开车离开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希婕摸着吃得圆润的肚子,十分满意。 顾景舟握着方向盘,侧头看了眼副驾驶上撑着腮帮子发呆的希婕,轻笑:“岳父大人的厨艺是不是让你刮目相看了?”他眉梢微扬,语气里带着几分得意。 希婕绽开一抹狡黠的笑,歪头看他:“这是在变得法表扬你顾教授吧,我老爸的手艺你心里清楚得很。” 顾景舟故作严肃地清了清嗓子,“我可是凭实力赢得岳父认可的。”希婕笑着戳他脸颊,“那你以后每周都来报到,继续修炼厨艺。” 顾景舟挑眉:“那得看夫人赏不赏脸回家吃饭。” 一阵笑闹后,希婕感慨道:“自从我开了这个工作室,好像身边都是恶意,那时候父母也不理解,与朋友疏远,连自己都快撑不下去了。可今天,好像一切都过去了,这个大山终于翻了过去,现在有爸妈的认可,有你在身边,工作室也慢慢走上正轨,景舟,谢谢有你的出现。” “谢我做什么,该说谢谢的是我,遇见你才是我最大的幸运。”顾景舟专注地看着前方,声音温柔而坚定。 在希婕看来就是自己无数次否定自己,而顾景舟始终在肯定着自己,其实现在回头想想若是没有他,自己可能早就放弃,去找个所谓的合适的人过上所谓的安稳日子。 可人生哪有那么多“合适”与“安稳”,真正难得的是有人愿意在你摇摆时握住你的手,告诉你值得坚持。顾景舟就是这样的人,他不替她做选择,却始终为她的每一个决定托底。 有了这场见面,在周末双方父母会面就显得顺其自然多了,希婕提前一天还陪希母回去买了衣服。 顾景舟的父母也从林市赶来,他们都是体制内的干部,顾父是医生,退休后被返聘回医院带年轻医生,顾母则是当地教育局的资深教研员,退休后仍兼任市教师培训中心顾问。 顾父顾母到的这天,顾景舟带着希婕去高铁站接他们,两位老人气质儒雅,言谈间透着知识分子的谦和与分寸。一见到希婕顾母便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眼里满是喜爱:“早就听景舟念叨你,果然清秀可人。” 顾父也笑着点头:“年轻人有主见,小婕的这个工作室做得很有意义,景舟支持你,我们做父母的也要跟上发展。” 希婕本来还有些紧张的心情瞬间被这番话抚平了大半,她准备好的说辞一句话也没用上。 顾母谴责了顾景舟瞒着家里什么都不说就去领证,又把早就准备好的结婚贺礼拿出来,是一对家传的和田玉镯,温润剔透。 顾母亲手为希婕戴上,轻声道:“这是景舟的奶奶留给儿媳的,她说有缘人戴上会幸福。现在传到你手上,愿你们一生平安顺遂,家庭美满。” 顾父顾母都是和煦的人,待人接物不疾不徐,却让人心生亲近。希婕觉得这样的家庭能教出顾景舟这样谦谦君子,实在是理所当然的事。 晚饭自是两家父母一起吃的,席间谈笑自若,自然顾父顾母也没有落了礼数,直接把准备好的彩礼以及房产证交到了希婕父母手中,这是他们给小夫妻在海市准备的新房,海市气候湿润宜人,四季分明,适合度假小住。 顾景舟在桌下轻轻握了握希婕的手,希婕给她递了个眼神示意他要干嘛,没想到顾景舟凑到希婕耳边压低了声音戏谑道:“我们家的小富婆,以后夫人可要多给小的发些生活费。”希婕耳尖一热,轻轻瞪他一眼,却掩不住唇角上扬。 自然婚礼一事也提上了日程,但具体的时间还是让他们小夫妻商量。 饭后,顾父顾母说要去转转,其实希婕看出来他们想给他们留出空间,不过,希婕他们也没辜负他们好意。 跟顾景舟开车来到江边,迎着江风,两人并肩站在观景台边。 “咱们订到什么时候办婚礼好啊,我想明年开春吧,三月暖了,江边的樱花正好。”希婕有些兴奋地说道。 但顾景舟好像有些心不在焉,只是回了句“好,都听你的。” 希婕感觉他好像有点不对头,但顾景舟很快就又接上了话,这一瞬疑虑也就消散了。 随即而来希婕又想到一个问题,今晚顾父顾母在家里住,而他俩还在分房睡,这下希婕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本来领了证之后,两人便已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但那个时候顾景舟顾忌她的感受,便没有贸然提出同居,后面两个人都忙于工作,便一直维持着分房的状态。 如今,好像得往一处搬了,但这种事情希婕感觉也不是很好意思开口,最终寻思了半天,还是有些窘迫地开了口,轻声说:“那个...今晚,咱们该怎么睡?” 话一出口希婕感觉好像有点变了味,脸色更红了,急忙补充道:“我是说,爸妈住家里,要让看见我们还分房睡,会不会担心我们感情有问题。” 希婕真的是越解释好像越尴尬,顾景舟却低笑出声,指尖轻轻擦过她发烫的耳垂,“夫人这么主动,我哪能不配合?”他声音里带着笑意。“晚上就搬过去” 希婕耳尖更红,抬手轻轻捶了他一下,却又被他顺势揽入怀中。闷闷道“你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顾景舟低头看着她泛红的耳廓,笑意更深,掌心贴着她的后背轻抚,“我知道,我都懂。” 第17章 Chapter 17 “那房子,不租给你了” 希婕这两天的好心情简直溢于言表,连林小满都看出不一样,打趣她是不是吃什么灵丹妙药了,希婕只是笑着不说话,眼底的甜蜜却藏不住。 这天希婕刚做完一个告别会,回到小店里,刚进门,便看见待客的沙发上坐着一个熟悉的人,林小满一脸无奈地看了希婕一眼。 希婕赶忙换了个笑脸迎了上去“伯伯,您怎么过来了”,来人正是房东大叔,但谁都能瞧得出他脸色阴沉,显然带着怒气。 可这房子租金一直按时交,水电也从不拖欠,这个时候她也有些想不明白哪里出了问题。 房东冷着脸开口:“这房子,不租给你了。给你几天腾房子的时间,马上搬走。” “伯伯,可咱们的合同还没到期,您这样突然不租了,我一时去哪儿找房子?”希婕声音微微发紧,指尖不自觉掐进掌心 房东大叔避开她的眼睛,语气生硬:“合同作废,押金退你,别问那么多。”林小满气得站起身:“哪有这样的道理!我们从没拖欠过一天租金!”大叔皱眉挥手:“这是我的店面,我想收回来自己用,你们少废话。” “伯伯,这店面我也租了这么些年了,您一直知道我按时交租,店里生意好不容易有起色,我能问问是什么原因吗?若您有难处,我也愿尽力协商。这店承载了太多心血,突然搬离,也实在是不好办。”希婕软下声音说道。 房东沉默片刻,终是叹了口气,语气缓了些:“不是钱的事,小希你们也知道,我把铺子租给你之后,周围邻居一直有意见,说你这殡葬服务不吉利,影响他们生意,最近他们联名向街道施压,我也是被逼得没办法。” 这个答案是希婕没有想到的,原来问题出在这里。希婕脸上那一丝礼貌的微笑也凝固在唇边,真的是猝不及防。 “行了,既然原因你也知道了,就赶快搬吧,我也不想为难你。剩下的房租跟押金等验收完房子就退还给你。”房东话落抬腿便往外走去,瞧着背影也有些无奈。 希婕原本找到这个老城区就是为了这里租金便宜,房东本来得知她做的这个动物殡葬就觉得晦气,还是后面又加了百分之三十的租金才勉强答应,如今这结果却依然难逃“不吉利”。 房东走后,林小满有些担心地看向希婕,对于她来说在希婕这里的工作很轻松,而且希婕待她一直很温和,像姐姐一样。 “姐,那咱们怎么办?”林小满轻声问。希婕站在原地,叹了口气道:“我现在也没什么好办法,晚上回去跟你姐夫商量商量吧” 希婕对此确实没什么好的想法,况且短期内很难找到合适的新址,搬迁不仅意味着高昂的成本,更可能流失刚积累的客户。 对此她还是决定回去听一听顾景舟的意见。 到家后,希婕将事情原委告诉顾景舟。两人吃过饭后研究起当时签订的租赁合同,顾景舟翻到一页,指着其中一条款说:“你看,这里明确写了租赁期内房东不得无故解除合同。如果房东单方面解除合同,可能构成违约。” 希婕凑了过去仔细看着那行字,有些赞同地点了点头,但也有些犹豫:“可房东说是因为邻里,社区出面调解的压力,算不算‘有因’呢?合同里没写清楚这种情况。” 顾景舟沉吟片刻,掏出手机拨通了律师朋友的电话,详细说明情况后,对方表示若街道或邻居未出具正式书面通知,仅以“风水”“不吉利”为由施压,不属于合同约定的合法解约事由,房东单方面要求搬离已构成违约。 挂断电话,顾景舟看向希婕:“房东的行为已构成违约,我们可以要求继续履行合同,或主张违约金。况且这个所谓的邻里意见以及社区给予的压力并没有工作人员来跟你出面交涉,更无任何书面记录,完全可以视为借口。我们手上有租赁合同作为法律依据,只要坚持依法维权,对方很难站得住脚。” 虽是个好结果但希婕感觉还是有些丧气,叹了口气道:“感觉即使能赢,我心里也觉得不舒服,就是很膈应。那些人明明可以好好说话,却偏偏要用偏见压人。” 顾景舟轻轻握住她的手,语气坚定:“偏见确实难破,但法律不会看脸色。我们守住理,就不怕事。明天我陪你去趟社区,先问问有没有正式通知,然后再定下一步。既然觉得那个地方不好,那我就最近帮你留意着些合适的铺面,万一真要搬,也不至于太被动。” 希婕窝在顾景舟怀里点了点头接道:“看起来我的人生真的是波澜不断啊,你看咱们的婚事刚刚才定了下来,本来想能跟事业一起顺顺利利的,没想到又碰上这种事。” 顾景舟笑了笑,揉了揉她的发:“人生哪有一直顺的,起起伏伏才显珍贵。” 第二天一早,顾景舟便带着希婕来到社区居委会,向工作人员核实是否有针对店铺的正式投诉或通知。经查询,对方表示并无书面记录,也未受任何邻里委托处理此事。 得到这个消息,顾景舟并不意外,他其实多少猜到了,施压肯定是有,但具体是谁施压,那就可是有待考证了。 房东估计看着希婕是个好说话的小姑娘,又不懂这里面的弯弯绕绕,想着借着社区的势来压她一压,好让她主动搬走。 一般这种也不会主动跑去社区查记录,只要希婕不追究,这事就算蒙混过去了。 但顾景舟不是那种任人拿捏的人,这种事情他也并非没见过,自然也不会让希婕在这上面吃亏。 他拉着希婕走出社区办公室,两人并肩走在小路上,希婕看向顾景舟开口道:“那咱们下一步该怎么办,去找房东吗?” 顾景舟摇了摇头,“不急,现在咱们已经确定是房东这边违约,但要是跟他走程序,最后无非也就是他继续履行合同,可你不是不想在这里了嘛,所以咱们的下一步是确定搬不搬以及何时搬。” 希婕望着远处飘起的落叶,轻轻点头:“其实我也不想再耗在这里了,既然对方如此行事,留下也觉得不舒服,不如趁早换个环境,重新开始。” 顾景舟也很赞同,这次不成肯定还有下一次,不如换个舒心的地方,重新开始。 “老婆,咱们不如直接买一个合适的铺面,一劳永逸。自己做房东,再也不用看人脸色。”这个提议一出确实是说到希婕心坎上了。 先前是因为资金紧张才选择租赁,如今她手上也有了些积蓄,先前自己爸妈给的嫁妆,顾父顾母给的彩礼都在她的手上,买个铺子肯定是绰绰有余的。 决定下来之后,事情就变得简单多了,两个人分头行动,顾景舟对房东的问题进行处理,明确告知其行为已构成违约,并保留追究法律责任的权利。希婕则开始留意市面上的铺面转让信息。 由于她的这个特殊性,避开人流量多的地方是肯定的,希婕是比较希望找到一处独立的店铺,周围没有居民区这样的地方。 找了好几个中介都没有找到合适的房源。 直到第三天傍晚,有个中介联系她说有个城边的一个花房正在转让,原主人是位花艺师,经营不善倒闭了,想让希婕过去看看。 希婕和顾景舟驱车前往,阳光下的花房静谧而荒凉,希婕推开生锈的铁门进去,入目便感觉脑海中浮现出两个字‘荒凉’。 跟顾景舟转了一圈之后,希婕打心底里没瞧上这个地方,趁着中介离得远她轻声对顾景舟说:“这地方有些太冷清,感觉太孤寂了,而且离城区太远,顾客来一趟不方便,我担心后期经营会更困难。虽然空间格局还算合适,但整个环境需要彻底翻新,投入不小,不如再看看其他的” 顾景舟点头表示理解,跟中介推了几轮太极,话也没说死,只是说再考虑考虑,毕竟数目也挺大,得跟家里商量一下。 回城的路上,正好碰见了夕阳,希婕望着天边火红的霞光,有些激动,她都好久没看过这么美的夕阳了,喊着让顾景舟降车速,她赶紧拿出手机来拍。 当然顾景舟也满足了希婕这个要求,城乡连接处道路上车辆稀少,可拍着拍着希婕突然注意到不远处的路牌,目光向下一眼就看见一处蓝顶独立店铺。 外边有点像那种老欧式的风格,但这个位置确实还算不错,虽然在城边,但离城区不算太远,旁边有公交站,离小区什么的也有距离。 “景舟,看那边!”希婕赶忙招呼着顾景舟停下车。 两个人下车走近查看,发现店铺锁着门,透过玻璃门能看到内部装修保留完整,门上贴着好像是‘转让’二字,但有电话的那部分却缺少了。 “看样子这个店铺应该是要往外转让的”希婕边说边围着店铺转了一圈,下来实地看远比在车上看得清晰得多。 虽然老旧但是格局看起来不错,后面还带着一个小院,非常符合她的需求,既能保证独立性,又不会过于偏僻。 希婕眼中闪过一丝欣喜,轻轻拉了拉顾景舟的袖角:“这个位置,格局都合适,我挺喜欢的,你觉得怎么样” 顾景舟顺着她的目光环视一圈,点头道:“确实比刚才那个花房强多了,位置便利但不喧闹,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联系到房东。” 第18章 Chapter 18 密谋求婚进行时 这地方是看上了,但得先找到房东才好细谈转让事宜。可这个独立店铺不好的地方就体现出来了,尽量找离得最近的商户打听也一无所获。 后面找了几个中介都说没听说过这间铺子的转让信息,就这样希婕只能打道回府,这间铺子一跃成为她的心头首选。 一点都不甘心,顾景舟帮着寻找之余自然也做了两手准备,一边找这个店铺的线索,一边留意其他类似房源。 而那边跟房东的违约官司进入调解阶段,房东迫于压力终于松口,同意支付违约金,事情得以解决,但相对地希婕也是要尽快搬离。 她跟顾景舟也去看了备选的几个,但总觉得少了点感觉,要么太偏僻,要么格局局促,再没哪个蓝顶店铺来得合心意。 可是没有办法,联系不到房主,这边又要尽快搬,多方压力下,希婕本来就准备放弃了,已经开始认命地打包东西准备去备选里挑了。 可就在这同一天的下午,她的老工作室里来了个男客人,瞧着比顾景舟要大几岁,穿着一件褐色羊绒大衣,长相算得上俊秀,能看得出来神情有些憔悴,怀里抱着已经过世的狸花猫,想要来找希婕做个道别。 希婕照例接待,之前套餐什么的都谈得好好的,在要一些日常照片时,男子从手机相册里翻出几张猫咪的照片,开始希婕还是以工作态度翻看着照片,忽然指尖一顿,那背景里熟悉的蓝顶店铺赫然映入眼帘。 照片中小男孩抱着狸花猫站在蓝顶店铺前,笑容灿烂,背景的店铺在照片中显得格外清晰,一看就是才装修不久的样子,门牌号也对得上。 这个发现让希婕有些激动,出于职业素养,她还是将后续询问完成,将告别会细节对完,确认无误后才小心翼翼地询问起照片。 经过了解,眼前这人就是他们心心念念找寻的房东之子,因母亲刚过世,才回城处理遗物。没想到母亲走了,她心爱的狸花猫也随之离世,便想为它做个告别仪式。 巧妙的缘分下,这才促成了这次相遇。 希婕将自己想要买下那间蓝顶店铺的意愿坦诚相告,对方听后沉默片刻,眼底闪过一丝复杂。他坦言母亲生前曾叮嘱勿将店铺轻易转让,但眼下自己常年在外,无力打理,这才动了想要出售的念头。 其实心里还是抱着侥幸心理,觉得地方偏僻未必有人接手,不如空着。 希婕看出了他眼底的为难,最终还是没有强求,只是轻轻叹了口气,看起来自己真的是跟这间蓝顶店铺无缘了。 直到送走这位客人,希婕继续收拾着未完的纸箱,窗外暮色渐沉。等希婕打包完最后一个包裹,门铃轻响,本以为是要来接她的顾景舟,也没转头就向身后说了句“稍等我一会儿,马上就好” 却听见一道与顾景舟截然不同的嗓音响起:“老板,我想好了,那间蓝顶店铺,卖给你。”他站在门口,手里还抱着那只狸花猫的遗像,眼神却比来时多了一分释然,“母亲生前总说,缘分到了,就该随缘。那间店铺留下最后也是空着,不如让它到真正珍惜它的人手里。” 希婕没想到还能有转机,赶忙放下手中的东西,露出一抹感激的笑容“谢谢您,真的非常感谢。” 他轻轻点头,将遗像放在柜台上,从大衣口袋中取出一串旧钥匙,铜色斑驳,却擦拭得极为干净。 希婕接过钥匙,代表着自己新的篇章就此开启。 事情到此一切都顺其自然起来,顾景舟协助办理过户手续,跑遍相关部门,效率出乎意料地高。 希婕则着手规划店铺的改造方案,装修什么的也渐渐有了眉目,她保留了那抹独特的蓝,内部也按照原有的布局做了调整,一部分做成照片墙以及纪念品区,另一侧则规划diy区,剩下的工作区按先前的直接搬过来。 这一系列弄好之后时间已经来到了两个月后了,原先的顾客大部分还是能接受的,希婕还开了个短视频账号分享改造日常,意外收获了一批线上粉丝。 直到一切步入正轨,希婕这才有时间休息。 可这一休息才发现了不得了的事,最近顾景舟总是深夜才回,眼底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手机一响就下意识避开她。 问他只是淡淡一笑,说学校太忙,让她别担心。她也忙的没去细究,只当真如他所说。 一闲下来才发现事情远非表面那么简单。这神神秘秘地让希婕有些担心,于是她悄悄跟小方联系了一下,想通过她侧面打听顾景舟最近的情况。 这小方也就简单说了下最近的事情,也没什么特殊的,让希婕更奇怪了。 直到这天晚饭后,希婕正收拾碗筷,顾景舟的手机在茶几上震动起来,屏幕朝下,却仍能听见消息提示音持续响起。 希婕擦着手经过,余光瞥见他迅速将手机翻转扣住,指尖在桌面上无意识摩挲着。她顿了顿,轻声问:“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没...没有”罕见的顾景舟卡壳,这是在以前绝对不可能的事情,还没等希婕追问,顾景舟手机突然响起电话铃声划破寂静,顾景舟迅速接起,连眼神都没给希婕,直接拿上大衣就出门了。 一阵操作整得希婕都没反应过来,人就已经跑了,要放以前希婕肯定会等他回来再问的,可今天就是觉得心里堵得慌,转身拿上外套追了出去。 没想到,顾景舟没有开车而是到小区门口打了车,希婕跟在身后也立马拦了一辆出租车,低声对司机说:“跟上前面那辆。” 司机一听这个,可是相当乐意,一副吃到瓜的模样,路上还兴冲冲地问希婕是去抓三姐吗,还说他特别有经验了。 这么一说希婕心里就更难过了,她可不希望真的搞出什么‘特别’的事来。车子一路驶向城南,窗外夜色渐浓,希婕的心也一点点沉下去。她看着前方那辆出租车拐进一条老巷,缓缓停下。 顾景舟推门下车,疾步走向一幢建筑物,身影消失在昏黄的路灯尽头。希婕付了钱,悄然下车,心跳随着脚步一点点逼近那栋楼,巷口的风裹着潮湿气息扑在脸上。 她有点不知所措,抬头看了眼自己所处的地方,顾景舟消失的那个地方好像是个什么老牌酒店,以前因为大草坪也是火过一时。 希婕心里有些打鼓,他怎么会来酒店,该不会真的跟司机说的那样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希婕不愿往那个地方想,她绝对不会相信顾景舟会这样。 可脚步还是不由自主地朝那走去,希婕腿都是软的。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不安,推开了酒店大堂的玻璃门,灯光柔和却冷清,前台空无一人,只有电梯旁的指示灯微微闪烁。 一道若有若无的声音从侧门传来,希婕脚步放快,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冲上前去就把那个侧门推开。 门推开的一瞬间,一束强光刺得希婕睁不开眼,耳边骤然响起礼炮声,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彩带已纷纷扬扬落在肩头。 紧接着人群中爆发出欢呼声,被灯光刺到的希婕,眼睛终于看清眼前的景象,整个草坪被灯光装点得如同白昼,周围全是用鲜花做成的各种小动物造型,脚下是蜿蜒铺展的玫瑰花瓣小径,一直通向中央那棵挂满灯串的老梧桐树。 树下站着顾景舟,他穿了一身很少见的白西装,像一个优雅的绅士。 希婕还呆愣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顾景舟从梧桐树下缓步走来,手中捧着一捧铃兰。 好友们从四面八方涌出来,跟在顾景舟身后,这个场面太过于震撼,可以说希婕的CPU完全失去了运转能力。 这个场景只有在梦里出现过。顾景舟走到她面前,单膝跪地,手中铃兰映着灯火,温柔如星河倾落。“大学时,你的一把伞遮住了我半边雨,也遮住了我整个青春。而如今你说,希望能有一个幸福的家庭,我想用余生,把这句话变成现实。希婕,嫁给我,好吗?”他的声音轻却坚定,仿佛穿越了无数个日夜的等待。 经历了大起大落的希婕,此时情绪正是崩溃的边缘,十分钟前还在怀疑顾景舟的忠诚,此刻却看见他捧着铃兰跪在眼前,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她颤抖着伸手捂住嘴,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说不出一个字。 周围的欢呼声仿佛远去,世界只剩下他温柔的目光。她终于用力点头,眼泪滚落脸颊,顾景舟将准备好的钻戒为她戴入,戒指在灯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如同他们一路走来散落的那些瞬间。 朋友们一拥而上将两人团团围住,笑声与祝福声交织成一片。 甜蜜在此刻具象化,未来我们携手共度每一个晨昏。 第19章 Chapter 19 番外1 在希婕答应顾景舟求婚后的第二个月,两人如期地步入了婚姻的殿堂。 顾景舟自然是给希婕准备了一场盛大的婚礼,足够奢华而浪漫,但对于希婕绝对算得上是美丽而又极度劳累的一天。 送走最后一波宾客希婕什么都不想干,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回家睡觉,毕竟她从早上五点就起床化妆,眼下实在是累得撑不住了。 顾景舟很贴心地在车里准备了毯子,希婕却有些睡不着,这么完美的一场婚礼还是值得细细回味。 还有亲戚给塞的红包,手提袋塞得鼓鼓囊囊,希婕还是很想回去拆红包的,感觉很爽。 到家之后顾景舟就一直催着她赶紧去洗澡,早些休息,希婕却赖在沙发上不肯动,婚房里到处都是彩带花瓣什么的。 顾景舟进门就开始收拾起来,希婕就趴在沙发上笑他,“新郎官还这么勤快?”顾景舟回头望她一眼,手里却不停,将散落的花瓣拢进垃圾桶。 “新娘子还不去洗澡,难道要我抱你进去?”他轻笑,眼神温柔如水。希婕撑着下巴,笑意盈盈,“那你试试?”话音未落,顾景舟已大步走来,打横将她抱起。 她惊呼一声,下意识环住他的脖颈,耳畔是他低沉的笑声:“今天走了那么多红毯,现在连这点路都不愿走了?”她将脸贴在他胸前,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忽然觉得这一天的疲惫都被融化。 顾景舟被撩得有些心痒痒,压着希婕在浴室的墙边,迫不及待地吻上了她饱满水润的唇,吻如雨点般落下,带着克制已久的炽热。 吻一触即发,如燎原之火席卷理智,水汽氤氲间,镜面渐渐蒙上薄雾。他低喃着她的名字,不知何时,那件定制的礼服已经悄然落在了地上。 他凝视着她泛红的脸颊,呼吸滚烫,掌心抚过她细腻的肩线,动作轻柔得仿佛怕惊扰一场梦境。水声淅沥,蒸汽缭绕,将两人裹入一片朦胧暖意。 她仰头望他,眼波流转,指尖勾住他的领带慢慢拉下,“顾景舟,你今天真帅。”他低笑,额抵着她的,声音沙哑:“只为你一人帅。” 水雾缠绕间,他俯身将她圈入怀中,唇再度覆上,炽热交融。礼服委地无声,唯余心跳与喘息交织。 她指尖轻划过他的宽阔厚实脊背,掌下肌肉紧绷,线条分明,引得他低哼一声,加深了这个吻。 顺着那线条缓缓向下,指尖滑落至腰际,勾勒出紧实的弧度,他呼吸一滞,手臂微颤却仍将她牢牢圈在怀中。水珠顺着他的肩背滚落,混着她的唇悄然印上他胸口,像一簇微烫的火种,点燃沿途的每一寸肌肤。 他低喘着将她轻轻抵向墙角,手臂如同铁钳般稳稳托住她的翘屯,将她维持在半空,唇齿辗转厮磨,喘息破碎。如玉般的双腿缠上他劲瘦的腰身,感受到那非同一般的灼热。 这个澡洗得分外漫长,细密的闷哼声夹杂着一些求饶声,可她越躲,他便追得越紧,求饶在此刻显得如此无用,反倒激起他更深的渴望。 海浪打在礁石上,溅起层层白沫,她只觉得自己像是在一艘小船上随波起伏,被浪潮推向无尽深处。 直到被抱出浴室,裹进柔软的浴巾,希婕已浑身发软,倚在他怀里喘息未定。顾景舟低头吻在她额头上轻吻了一下,带着些疼惜道:“睡吧,累了一天了。” 他将她轻轻放在床上,掖好被角,希婕拉着他的手,有些小娇气道:“你知道还这样,就是故意的。” 希婕脸上泛着未褪的红晕,眸光微湿,像是林间那小鹿般清澈灵动,惹人怜爱。顾景舟轻笑,俯身在她唇角落下一吻,嗓音低沉温柔:“是,为夫就是故意的,那还不快睡,不然还能让夫人再累一点。” 她轻轻捶他一下,却被他顺势捉住手腕,轻轻放回被子内,指尖在她掌心轻轻一挠,惹来她一声轻笑。 他熄了灯,躺到一旁,将她揽入怀中,十指相扣置于身侧。月光透过纱帘洒落一地银白,映着她安宁睡颜。心跳渐缓,呼吸交缠,窗外夜风轻拂树梢,唯有彼此体温仍诉说着未尽的炽热。 第20章 Chapter 20 番外2 婚后希婕的事业运像开了挂一般,她的视频账号因为一个日常视频意外爆火,有人认出来她是先前的那个动物殡葬的小姐姐。 话题迅速发酵,评论区涌入大量暖心留言,许多人被她对待生命的方式打动。希婕没有趁势营销,而是沉下心做了系列关于“告别”的视频,用镜头记录每一个毛孩子最后的旅程。温柔而克制的叙事,让无数人泪目。 越来越多的人找她做告别服务,纪念品的订单比先前要更多,林小满甚至都开始带徒弟了,她的小工作室又迎进了几个新同伴。 顾景舟看着妻子忙碌却满足的身影,心底涌动着无声的骄傲。开启了自己主夫日常,只要有时间就做各种色香味俱全的饭菜送去工作室,还帮忙日常剪辑视频等一些琐事。 两个人的日子过得是蜜里调油一般,不过哪怕是已经结婚了小半年,希婕还是觉得顾景舟大学暗恋自己这个事情太过梦幻。 希婕对那个雨夜是有印象的,她记得那天晚上跟朋友一起出去酒吧玩,一下没hold住,一看时间连忙往宿舍赶,那晚上还下的大雨,谁知道跑到宿舍楼旁的人工湖那里看着一个人影坐在湖边石凳上,浑身湿透却一动不动。 也不知怎的,那天就是想把伞递给他,朋友一直在催,她倒也没顾得上看,跑过去塞给他就往回跑,就是感觉淋在雨里肯定不舒服,但坐在那估计是遇到什么挫折了。 希婕只当这是一个随手的善举,第二天早起就把这事忘了。 她是真没想到那人是顾景舟,更没想到他记了她这么多年,婚礼之后希婕还偶然提起他们讲座相遇的事,那时才知道,原来这一切都是他蓄谋已久的。 那种社区科普性讲座一般顾景舟很少出席,但他看见是希婕所在的这个社区才会答应来,他特意调了档期,甚至提前一周踩点,只为能“偶遇”她一面。 为此希婕感动了好久,也嗔怪了好久,说他应该早点告诉她,何必绕这么大一个圈子。 可顾景舟只是笑,说有些事得慢慢来,害怕他太主动会吓跑她。 这天希婕还在工作室忙,接到顾景舟的电话,他告诉了她一个消息,秦澜要走了。 自打上次咖啡厅一见后,两人算是一笑泯恩仇,秦澜也想开了,不再追着顾景舟,而是把重心放在了学术上,倒也在国内取得了不俗的学术成就,当然她跟顾景舟结婚时,秦澜也去了,婚礼上她笑得真诚,还私下塞给希婕一个厚厚的红包,说她也算是半个娘家人。 希婕手头上还有告别会没做完,只好让顾景舟替她去送行。 转眼间时光飞快,又是一年秋,眼看着就快到他们领证纪念日,顾景舟还带队在外地出差。 希婕这自打顾景舟走了之后便有些蔫蔫的,林小满都调笑她,姐夫走了把魂也给抽走了。还说希婕该不会是怀小宝宝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希婕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月经已经推迟了十多天,心里咯噔一下,赶忙去药店买了验孕棒,回到家衣服都没换就冲进卫生间。 果然,两道红杠清晰得刺眼,随即巨大喜悦如潮水般涌来,不由自主地往小腹上摸了摸,这里有个小生命正在悄然地发芽。 这个好消息希婕硬是憋到顾景舟出差回来进门的那一刻才告诉他,平日里温文尔雅的顾教授,直接被这个消息砸得愣在原地,好久之后才反应过来,一把将她抱了起来,转了整整三圈。 他将脸轻轻埋在她颈间,声音微颤:“原来我们这么快就要当父母了。” 兴奋之后,一切自然便紧锣密鼓地筹备起来,双方父母得知纷纷赶了过来,嘘寒问暖忙着张罗营养品和婴儿用品。 看着大家忙得人仰马翻,希婕又幸福又觉得有些夸张了,可心里却暖暖的。 可不知道的是有个更大的好消息马上要砸了过来,希婕去医院做例行检查时,医生笑着递给她一份报告,说胎儿发育极好,而且从数据看,竟然是双胞胎。 她跟顾景舟家里都没有双胞胎基因,这纯粹是意外之喜。大家都惊喜不已,连医生都说这是难得的缘分。 新手爸爸顾景舟还开始盘算起来,他期望是两个女儿,这样就能组成他的“公主团”了,每天下班回家都有两个小棉袄扑上来喊爸爸。 希婕对他的幻想泼了盆冷水,笑着说要是两个儿子呢?顾景舟立刻一本正经道:“两个宝宝都是我的心头肉,但一儿一女也行,到时候我跟哥哥一起保护你跟妹妹,若是两个都是臭小子也挺好,我们三个以后都一起守护你” 希婕听得真的是腰都笑得直不起来了,看得出来顾景舟对想要个女儿的期望。 初夏时节,希婕如期发动,剖腹产诞下一对儿子,两个小家伙一前一后来到这个世界,哭声嘹亮,顾景舟在手术室外听见第一声啼哭就红了眼眶。 两个小家伙被护士抱出来时,顾景舟颤抖着手挨个轻轻触碰他们的脸颊,因为是双胞胎两个宝贝出来见了一面后便被送到了保温箱。 两个小家伙也很争气,在保温箱里待了不到一周便各项指标达标,顺利回到妈妈身边。希婕看着并排躺在身旁的两个小家伙,指尖轻触他们粉嫩的脸颊,心中满溢柔情。顾景舟寸步不离守在床边,目光一遍遍在母子间流转,仿佛怕错过每一瞬。 日子如春水般静静流淌,两个小生命以惊人的速度成长,也给这对新手爸妈带来了巨大的挑战。 大儿子取名为顾屿杰,小儿子取名希予舟,一个随了父姓,一个随了母姓,但同样对方的名字里都藏着彼此的影子,隐藏了爸爸妈妈的爱。 多年以后,一家四口走到母校的那个湖边,两个小朋友兴奋地指着湖面上游过的天鹅,叽叽喳喳地争论着哪只更白更漂亮。 顾屿杰说大的那只像爸爸,希予舟却坚持小的那只才最像爸爸,逗得希婕笑弯了腰。顾景舟蹲下身,一手搂住一个,看向湖边那片柳荫下两人初遇的长椅。 两个孩子挣脱开他的怀抱,朝着长椅奔去,小小的身影在夕阳下拉得长长的。顾景舟拉住希婕的手,轻声说:“你看,他们正奔向我们最初的故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