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瑰》 第1章 重逢 水晶吊灯把整座宴会厅照得如同白昼,香槟塔折射出的光斑像碎金,落在每一张戴着面具的笑脸上。我端着一只空杯,站在弧形楼梯的拐角,看那些衣香鬓影在镀金穹顶下旋转——他们像一群被丝线牵住的木偶,华丽却身不由己。就在那一瞬,我看见了白黎。 她立在通往露台的拱门下,一袭白色鱼骨长裙勒出过分纤细的腰,像一枝被强行插入花瓶的茉莉,花瓣完好,枝茎却已隐有裂痕。灯光把她的瞳孔映成深海,蓝得几乎令人窒息。我隔着人潮与乐声,仍能辨出那抹熟悉的蓝——十六年前,也是这样的蓝,在贫民窟灰暗的清晨里递给我一块被体温捂化的蛋糕。 我走过去,脚步比心跳慢半拍。 “小姐,需要帮忙吗?” 她微怔,睫毛在蝶翼般轻颤,像被风吹皱的水面。片刻后,她弯了弯眼角,那笑意却未抵达眼底。 “呃……嗯,请问后花园怎么走?” 我侧过身,让出半步,夜风恰在此刻灌进来,吹得她鬓边碎发贴上唇角。我伸手想替她拨开,却在指尖触及那缕褐色卷发的瞬间,听见自己血液倒灌的声音。 “我带你去吧。” 石板小径蜿蜒在月影里,像一条被银线缝进的暗河。高跟鞋敲在青石上的脆响,一声声踩碎了我们之间刻意维持的陌生。藤蔓月季从墙头垂落,花瓣沾了夜露,沉甸甸地坠着,像无数颗将落未落的泪。白黎提起裙摆,月光便顺着丝绸的褶皱滑下去,淌了一地。 “这里好美……”她仰起头,颈项拉出一道脆弱而笔直的线,“谢谢你带我来。” 我嗅到茉莉香气,从她腕间脉搏处浮起,与夜来甜的花香缠在一起,竟有种近乎哀伤的甜腻。月亮悬在飞檐的翘角上,像一面被磨到发亮的铜镜,照出我们并肩却各怀心事的影子。 “我很喜欢在这儿看月亮。” “确实,今晚的月亮很美。”她顿了顿,声音低下去,像怕惊动什么,“一个人看月亮,不觉得孤单吗?” 我笑了笑,却听见胸腔里某处发出极轻的裂响——那是记忆里的铁锁被撬开的声音。十六年前那个清晨,我蜷缩在巷口,她也是这般俯身,把唯一的甜递给我。如今角色对调,我却分不清谁才是更孤独的那一个。 “不会啊,我挺享受独处的时光。” 她垂下眼,长睫在月色里投下一弯阴影,像鸟翼掠过水面,转瞬即逝。 “独处时,可以尽情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确实很不错。” 我想反驳,却瞥见她嘴角那丝被训练有素的弧度——那分明是白家精雕细琢的“完美微笑”,连唇角上扬的角度都经过量化。心脏突然抽疼,我往前半步,近到能看清她锁骨凹陷处沾的一粒闪粉。 “你看起来并不开心。” 那一瞬,月亮躲进云后,后花园沉入暗蓝。她猛地后退,高跟鞋跟陷入碎石缝隙,发出极轻的“咔”。她像被踩到尾巴的猫,背脊瞬间绷紧,却仍固执地维持那副无懈可击的面具。 “没有啊,可能是今晚的月色太美,让人有些多愁善感了吧。” 我识趣地收住脚步,退回到安全距离。风掠过,灌木丛发出沙沙的叹息,像替我道出抱歉。 “没关系,是我有些失态了。”她别过脸,目光投向更黑的远处,“这里真的很漂亮,我很喜欢。” 月光重新洒下时,她的侧脸被镀上一层冷釉,像博物馆里那尊瓷白的茉莉雕像——美得惊心动魄,却毫无温度。我忽地意识到,我们都被养在各自的透明罩子里:我被白家选中的“领养父母”塑造成他们想要的形状;而她,被亲生父母钉在继承人的标本框里,连呼吸都要符合标准尺寸。 远处宴会厅的乐队换了一首更轻的圆舞曲,音符飘过来,被夜风撕得七零八落。白黎伸手触碰一朵垂落的白蔷薇,指尖在花瓣上停留半秒,像要确认它是否真实。花茎轻颤,抖落的水珠滚过她腕背,像一滴偷偷逃出来的眼泪。 “你……”我开口,却听见自己声音哑得不像话。 她抬眼,深海般的瞳孔里第一次浮起真实的波纹。那波纹下,有未说出口的逃亡计划,有对自由的饥渴,也有——我不敢确认——对我的记忆吗? 夜风突然转凉,一片云再次吞掉月亮。黑暗里,只剩我们交错的呼吸声,和远处灯火隐约的浮光。我伸手想握住她的腕,却在指尖碰到她皮肤的瞬间,听见铁门被推开的声音—— “白小姐,原来您在这儿,白先生请您回去。” 管家提着风灯站在月洞门口,灯光剪出他刀锋般的剪影。白黎的背脊瞬间挺直,像被无形丝线猛地提起。她回头看我,嘴唇微张,却终究什么也没说。茉莉香被夜风吹散,她的裙摆掠过青石,像一道白色的伤口,很快消失在长廊尽头。 我独自站在后花园,月亮再度探出云端,冷白的光铺满一地。花影摇晃,像无数挣扎的手。我低头,看见石缝间躺着一枚珍珠耳环——是她方才后退时遗落的。我弯腰拾起,珍珠仍带余温,像一颗被强行剜出的心脏。 远处,汽车引擎声划破夜色。我知道,那辆黑色轿车会载她回到镀金笼里,而我,也将回到另一座看不见的囚笼。月亮静静悬着,像一面冷眼旁观的镜子。我把珍珠攥进掌心,刺痛传来—— 下一次见面,我该以什么身份开口? 夜风卷起落叶,发出极轻的“沙”,像谁在黑暗里笑了一声。我抬头,月亮依旧无言,而答案,被夜色吞得干净。 [三花猫头]第一章发布啦!希望大家能够喜欢?[饭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重逢 第2章 回忆 金城的一角,是被繁华遗忘的角落。这里是一片贫民窟,低矮的房屋挤在一起,破败的墙体在寒风中瑟缩。又是一年春节,金城区灯火辉煌、欢声笑语,可那些热闹与温暖,却仿佛隔着另一个世界,丝毫照不进这里。在这里,只有无休止的饥饿、刺骨的寒冷,和望不到头的绝望。 爸爸已经出去好久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妈妈的病,这几天更重了,咳嗽声一阵接一阵,像是要把心肺都咳出来。刘叔叔来看过,悄悄对我说,妈妈怕是撑不了多久了……妹妹还那么小,什么都不懂,睁着大眼睛看我。没事的,小澜可以多做些工,再多做一点——妈妈一定会挺过来的,一定会的。 今天在李妈那儿帮忙,又被她骂了。她说我笨手笨脚,连端个碗都端不稳。我没有哭,只是低头默默收拾。 我蜷缩在巷尾的角落,冷得浑身发抖。饥饿像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着我的胃,已经一个多月了。我不想再坚持了,真的不想了……我好像,已经找不到活下去的意义了。前两天,我确实看见李阿姨的女儿偷偷翻小姐的抽屉,可我……不敢说。我得罪不起人。 第二天,刘叔怒气冲冲地闯进我住的小房间,大声吼道:“你这个下贱玩意儿!竟敢偷东西!”我愣住了,刚想辩解,李阿姨就举着什么从我的破木箱边站起来,高声喊道:“找到了!夫人留给小姐的项链——就在这丫头的箱子里!” “滚出去!”刘叔的脸涨得通红,眼睛瞪得像是要迸出眼眶,像一头暴怒的狮子。 我就这样被赶了出来。可我不敢回家,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妈妈……要是她知道了,该有多伤心? 巷子里又冷又暗,我的意识渐渐模糊。身体轻飘飘的,也许……就这样解脱了吧? “这块蛋糕给你。”就在我几乎要昏厥的时候,一个稚嫩却清晰的声音响起,“千万别放弃呀。” 我用尽力气睁开沉重的眼皮,最先看到的,是一双海蓝色的眼眸,清澈得像雨后的天空。然后,是那张精致如瓷娃娃的脸庞。可那张脸上,除了与生俱来的优雅,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愁,一种身不由己的落寞……甚至,还有一丝说不清的熟悉。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伸出满是冻疮的手,小心翼翼地接过那块我从没见过的、如此精美的蛋糕。用几乎只有我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哽咽着回应:“谢……谢谢你。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微微一笑,那笑容像忽然照进黑暗里的一束光。“白黎。”她轻轻说。那时的我还不知道,这个名字,从此刻起,将永远烙印在我的生命里。 正当我发愣的时候,一道严肃的声音插了进来:“白小姐,您原来在这儿啊!您怎么能独自跑到这种……”那个西装笔挺、戴着单片眼镜的白发男人话说到一半,嫌弃地扫了一眼四周,“老爷和夫人很担心您,请随我回去吧。” 女孩立刻收敛了神色,换上了一个标准而礼貌的微笑:“好的,刘叔,我马上来。”她转身看向我,递来一个鼓励的眼神,随即,便跟着男人转身,向着巷子口太阳的方向走去。我望着她的背影,在心里默默念着那个名字:“白黎……” 过了几天,一群穿着黑色西装的人找到了我。他们对我说,我有了新的爸爸妈妈,要带我去一个新的家。 第3章 调查 HOPE—LAN集团,19层,总裁办公室 宽大冰冷的办公桌后,我深陷在皮质座椅里,目光落在屏幕上不断跳动的数据上,思绪却早已挣脱了这钢筋水泥的囚笼,飘向了远方。白黎……这个名字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漾开层层叠叠的涟漪。她这几年,究竟过得怎么样?上次商业晚宴上遥遥一瞥,她举止得体,笑容无可挑剔,可那双曾经清澈的海蓝色眼眸深处,却藏着一丝难以捕捉的……空洞与勉强。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像一幅完美画作上的一道微不可察的裂痕。 “叩、叩、叩——” 清脆的敲门声将我从纷乱的思绪中拽回。“楚总?”是淮安的声音。 “请进。”我迅速坐直身体,指尖划过鼠标,屏幕瞬间切换成待审阅的合同页面,仿佛刚才的失神从未发生。 淮安推门而入,脸上是按捺不住的兴奋:“楚总!今天刚接洽的新合作,市场部和财务部初步核算过了,利润空间非常可观,预计能达到这个数!”他伸出手指比划了一下,激动得几乎要跳起来,“七千万!” 看着他这副模样,我不禁失笑,略带无奈地摇头:“瞧你那点出息,跟没见过世面似的。行了,既然评估通过,就去安排后续推进吧。还有别的事吗?” 淮安这才稍稍收敛神色,正色道:“老爷和夫人刚来了电话,请您务必回老宅一趟,说是有要事相商。” “嗯,我知道了。”我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掠过一丝疑虑。 待淮安带上门离开,办公室重新归于寂静。我没有丝毫犹豫,拿起加密的内线电话,按下了一串烂熟于心的号码。 “嘟…嘟…”两声后,那边接通了,一个慵懒中带着几分戏谑的女声传来:“哟,稀客啊,澜总找我何事?” “查个人。”我言简意赅。 “嗯?”对方语调微扬,似乎来了点兴趣,“谁这么大面子,劳您亲自过问?” “白黎。” “白黎?哦?”她的声音里透出明显的惊讶,尾音拖长,带着探究,“好啊,三天。” “明天给我。”我语气不容置疑。 “明天?澜总,您这未免也太……”她抱怨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我用三个字打断。 “五百万。”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随即响起干脆利落的回应:“成交!” 第二天,lust地下会所,隐秘包厢 灯光暧昧朦胧,空气里弥漫着昂贵的香氛和一丝危险的氣息。我坐在柔软的沙发里,几乎全副武装,帽檐压得很低,口罩严实地遮住了大半张脸。在这种地方,与这种人会面,若是被任何熟人甚至狗仔拍到,后果都不堪设想。 对面,同样戴着口罩的女人,将一份薄薄的资料推到我面前。 “钱呢?”她开门见山。 “放心,少不了你的。”我将一张不记名支票轻轻推了过去。 她瞥了一眼,满意地收下,然后用指尖点了点那份资料:“你要的东西都在这儿了。啧,这人可真不好查,信息保护等级高得离谱,数据库的防火墙砌得比某些人的脸皮还厚,可费了我不少心血。澜总,得加钱啊。” “知道了,事情办妥不会亏待你。少说点废话。”我拿起那份轻飘飘却重若千钧的文件,深吸一口气,翻开了第一页。 白纸黑字,清晰地勾勒出她这几年的轨迹: 白黎,女,21岁,白氏家族唯一法定继承人。自幼接受极其严苛的全面教育,礼仪、商学、艺术……无一不精。然,其四岁时,生母黎女士病逝。次年,黎父再娶…… 读到此处,我的呼吸猛地一滞,脑海中瞬间闪过晚宴上白黎那个完美到无可挑剔,却毫无温度的“标准微笑”!像一把钥匙,骤然打开了我心中所有的疑团。原来如此……那笑容背后的疏离、那眼神深处的落寞,一切都有了解释! 第4章 新的妹妹 梅林园,一座掩映在梧桐深处的独栋别墅里,暮色透过落地窗,为奢华典雅的客厅镀上一层暖光。靳家夫妻并肩坐在意大利进口的丝绒沙发上,他们的身旁,紧挨着一个身穿香槟色高定小礼服的年轻女孩。她松散地扎着丸子头,正低头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纤细的手指上,新做的水钻美甲在灯光下格外刺眼。 我放轻脚步走进来,在昂贵的地毯上站定,唇角弯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声音温和:“靳叔叔,夫人好。” 靳先生抬了抬眼,脸上堆起惯常的、却并不达眼底的笑意。靳夫人——锦云,更是热络地朝我招招手:“小澜回来啦?快过来。这是你妹妹,靳云,刚从上流社会的敲门砖——英国留学回来。我们想着,让你带她去你们公司,随便安排个总经理什么的职位,让她玩玩儿,见见世面。” 玩玩儿?总经理?我的心猛地一沉,像被什么东西攥紧,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不满几乎要冲喉而出。我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掌心,才维持住脸上的笑容,声音依旧平稳:“妹妹学的是媒体报道,跟我们集团的金融投资业务,恐怕不太符合。” “哎呀,没事儿!”锦云挥了挥手,保养得宜的脸上笑容不变,语气轻飘飘的,“我们云云聪明着呢,什么东西不是一学就会?你随便教教她,她肯定就能上手了。” 我内心已经扣满了无数个省略号,几乎要溢出来。我每天不是连轴转地开会,就是绞尽脑汁地谈合作,还有一大堆推不掉的慈善晚宴、行业颁奖典礼等着我。最近财经月报的专访又要来了,整个团队都忙得脚不沾地,谁会有时间和精力去“教教”一个来“玩儿”的大小姐?更何况,刚上任就想当总经理? “是呀,”坐在一旁的靳云终于抬起头,合上粉饼盒,发出一声清脆的“咔哒”声,她扬着下巴,满不在乎地瞥了我一眼,“本小姐这么聪明,随便学学就会了,有什么难的。” 我看着她那副理所当然、被宠溺得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忽然松开了暗自紧握的拳。我勾唇,展露一个比刚才更深、也更意味不明的笑容,声音轻柔:“好。既然妹妹这么有信心。明天,就跟着我一起去公司,熟悉熟悉环境吧。” 就在这时,身着笔挺制服的老管家轻轻敲了敲门框,随后恭敬地躬身:“老爷,夫人,二位小姐,晚餐已经备好了。”他做出一个标准的邀请手势,指向餐厅的方向。 “好,好,走,小云,爸爸带你去尝尝你妈特意让厨房给你准备的菜,都是你爱吃的。”靳柯雷立刻站起身,亲昵地揽住靳云的肩膀,父女俩有说有笑地率先向餐厅走去,锦云也笑着跟上,仿佛我只是一个无形的背景板。 长长的餐桌上,摆满了精致的菜肴。我安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听着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谈笑。靳云一边吃饭,一边兴奋地讲着她在英国的趣事,餐具偶尔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她说话时,甚至能看到细微的食物碎屑。 我默默地吃着,味同嚼蜡。握着银质餐具的手指,却不自觉地收紧,指节泛白,用力到几乎要捻碎裙摆的布料。脑子里,不受控制地循环播放着我刚被接回靳家时的画面—— 那个怯生生、对一切都感到惶恐不安的小女孩,被一遍遍地训诫: “吃饭不能发出任何声音。” “用餐时保持安静,不许说话。” “随时都要保持体面和优雅。” “你的一举一动,代表的是靳家的脸面!” …… 无数条冰冷、刻板的家规,如同紧箍咒,曾经牢牢地套在我的头上,塑造着我成为今天这个“合格”的靳家养女。每一个字,都曾像鞭子一样抽打在我的自尊上。可现在,在过去的一个小时里,这位真正的靳家千金靳云,已经将这些规矩打破了不下五十次。没有提醒,没有纠正,只有无尽的包容和溺爱。 那曾经束缚我、几乎让我窒息的枷锁,原来并非坚不可摧。它只是,从未真正套在受宠的人身上。 盘中的食物还剩大半,我却再也无法下咽。那股堵在胸口的闷气,几乎让我窒息。我轻轻放下刀叉,餐具与骨瓷盘接触,没有发出丝毫多余的声响。 “我吃饱了。” 我的声音平静无波,如同死水。随后,我推开椅子,起身离开。将那满室的温馨、欢声笑语,以及那令人齿冷的双重标准,彻底隔绝在身后。 第5章 下马威 我带着打扮得花枝招展,活像只开屏孔雀的靳云走进HOPE—LAN集团气派的大楼。她那双踩着十厘米细高跟的脚刚踏进大堂,挑剔的目光就四下扫射,红唇一撇,毫不掩饰她的鄙夷。 “啧,你们这装修风格可真low,暴发户的品味。”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前台几位员工听见。 我懒得理她,径直走向专用电梯。她却变本加厉,指着前台旁边那盆绿植,用她那刻意拔高的、带着点洋腔的调调惊呼:“Oh my god! Are you crazy? 姐姐,你门口这盆招财树是认真的吗?土掉渣了!” “那是茉莉花树,还有,把你的嘴闭上。”我冷声说着,刷开电梯门,率先走了进去。玻璃门映出我没什么表情的脸,以及靳云那张写满了“本小姐不高兴”的脸。 靳云翻了个巨大的白眼,几乎要看到自己的天灵盖,这才不情不愿地扭着腰肢跟了进来,浓郁的香水味瞬间充斥了狭小的电梯空间。 到了位于顶层的总裁办公室,我按下内线电话,让我的特助淮安带靳云去熟悉公司环境和各部门负责人,自己则坐进宽大的办公椅后,开始处理桌上堆积的文件。世界总算清静了片刻。 然而,这份清静并没持续多久。我刚起身,准备去咖啡机那边给自己冲杯浓缩提神,就听见隔壁人事部开放办公区传来一阵尖锐的女声和压抑的哭泣声。那尖锐的声音,我再熟悉不过。 “你吼什么吼啊,不就是一件破毛衣吗?皱巴巴丑不拉几的,看着就碍眼!大不了赔你一件不就行了?!至于吗?” 我眉头一蹙,大步走了过去。人事部的员工们围在一旁,神色各异,却没人敢上前。人群中央,人事部刚转正没多久的实习生慕希白——那个前两天因为机灵帮了我一个小忙的年轻女孩,此刻正死死攥着一件大红色、但上面布满了被剪刀恶意剪出的破洞的毛衣,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肩膀不住地颤抖。 “那……那是我奶奶留给我的!是她亲手织的!”慕希白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满眼泪水地怒视着站在她对面的靳云。 而靳云,我这位名义上的“妹妹”,却双手抱胸,下巴微扬,脸上是十足的不在乎和轻蔑,甚至还对着慕希白翻了个毫不掩饰的白眼,仿佛对方是在无理取闹。 “发生什么事了?”我的声音不高,却让嘈杂的场面瞬间安静下来。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 慕希白看到我,像是看到了主心骨,又像是更加委屈,哽咽着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楚总……她……她把我奶奶给我织的毛衣……剪坏了……”她举起那件堪称惨烈的毛衣,羊毛线上还残留着老人手作的温暖痕迹,如今却支离破碎。 “切,”靳云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我当是什么呢。这么丑,真不知道有什么好可惜的,放在工位上简直拉低我们公司的整体格调!我好心帮你处理垃圾,你还怨我?”她晃了晃手里那支看起来价值不菲的镶钻钢笔,姿态悠闲,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拂去了一点灰尘。 我没有说话,目光落在她手中那支钢笔上——我知道,这是她最近费尽心思才勾搭上的那个学长送的,她宝贝得跟什么似的,天天拿在手里把玩炫耀。 在所有人,包括靳云自己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我猛地伸手,一把抢过那支钢笔。 “你干嘛?!”靳云错愕地惊呼。 下一秒,我毫不犹豫地将钢笔狠狠摔向光洁的大理石地面! “啪嚓——!”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响彻整个办公区。钢笔瞬间解体,碎裂的塑料和金属零件飞溅,里面昂贵的蓝色墨水汩汩涌出,在地板上晕开一大片丑陋的深色污迹,像一朵骤然绽放的毒花。 整个办公区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我抬起头,微笑着看向一脸震惊、仿佛不敢相信发生了什么的靳云,语气轻松得像在讨论天气:“这钢笔一点格调都没有,廉价又俗气,我帮你解决了。还有,”我指了指地上那滩墨水和碎片,“麻烦你,帮忙把这里……打扫干净。现在,立刻。” 靳云终于从巨大的震惊和心痛中回过神,脸色由白转青,指着我尖叫道:“楚惜!你!你竟敢摔我的笔!我要告诉爸妈!” 我轻轻挑眉,向前逼近一步,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清的音量,慢条斯理地开口:“哦?告状?你觉得,如果靳叔叔和阿姨知道,他们宝贝女儿在国外那几年,不是勤工俭学,而是谈了一个比她大两岁、整天混迹街头、有案底的小混混男朋友……还差点跟人私奔,他们会作何反应呢?” 靳云的瞳孔骤然收缩,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声音都变了调:“你……你调查我!” “那又怎么样?”我凑近她,嘴角依旧挂着那抹没什么温度的笑意,眼神却冷冽如冰,“我的好妹妹,姐姐这是在教你,什么叫‘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快点吧,你只有半小时把这里收拾干净,否则,我不介意让那段精彩的故事,提前飞到靳家的餐桌上。” 靳云胸口剧烈起伏,牙齿死死咬着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她狠狠地瞪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怨毒,却终究没敢再反驳一个字。 我不再看她,转过身,目光落在依旧捧着破毛衣、有些不知所措的慕希白身上,语气缓和了些:“抱歉,是我带来的人不懂事。你想要什么补偿?尽管说。” “我……我……”慕希白看着地上狼狈开始找工具清理墨水的靳云,又看看我,显然被眼前的阵仗吓到了,嗫嚅着半天说不出话。 见她如此,我略一思索,提出了解决方案,声音清晰地足以让周围所有人都听见:“要不这样吧,物质和精神损失一起算。让她给你磕三个响头,郑重道歉。另外,我个人赔偿你三千万,算是弥补这件无法用金钱衡量的毛衣,以及……给你奶奶支付最好的医疗费用,让她老人家安心养病,怎么样?” “三……三千万?”慕希白惊得捂住了嘴。 而正在用纸巾胡乱擦拭地板的靳云猛地抬起头,恶狠狠地看向慕希白,眼神里的警告和威胁几乎要化为实质,无声地传递着“你敢点头你就完了!”的讯息。 周围所有员工都屏住了呼吸,目光聚焦在慕希白身上。 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在靳云几乎要杀人的目光注视下,脸色苍白的慕希白,看了看手中奶奶的遗物,又看了看我平静却不容置疑的眼神,最终,她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轻轻地点了点头。 “好……我接受。” 第6章 告状 HOPE—LAN集团顶层,总裁办公室。 我坐在宽大的办公椅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咖啡杯壁,脑海里不受控制地一遍遍回放着昨天那“精彩”绝伦的一幕——靳云在众目睽睽之下,咬着牙,屈辱地对着慕希白磕下那三个响头。她当时那张扭曲涨红的脸,以及周围员工想笑又不敢笑、震惊又解气的表情,像是一出编排完美的戏剧。想到这里,我的唇角难以自抑地微微勾起,漾开一丝冷冽而愉悦的弧度。那三千万,花得真值。 “咚咚咚!”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我的回味。 不等我回应,办公室的门几乎是被撞开的,淮安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狂喜,声音都变了调:“楚总!通过了!财经月报!财经月报愿意与我们合作了!” “什么?!”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喜讯像一记重锤,砸得我心头一跳,刚入口的咖啡猛地呛进气管,引发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咳咳咳……咳咳……” 淮安见我咳得满脸通红,仿佛下一秒就要背过气去,脸上的狂喜瞬间被惊恐取代。他一个箭步冲到我身边,手忙脚乱地用力拍打我的后背,声音带着哭腔:“总裁!总裁您没事吧?!是不是有人暗杀你?还是咖啡里有毒?您可千万别吓我呀!您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公司怎么办?我们怎么办啊!”他那力道,与其说是在帮忙,不如说是在行凶。 “咳咳咳咳……停……别拍了……”我被他拍得五脏六腑都快移位,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声音,“再拍……再拍就真出事儿了……” “啊……啊?”淮安这才如梦初醒,猛地松开手,像犯错了的大型犬一样惴惴不安地站到一旁,小心翼翼地看着我,“哎呀,总裁您没事就好,可吓死我了。” 我好不容易顺过气,感觉后背还在隐隐作痛,略带无语地瞥了他一眼:“我咳嗽没事,快被你拍死了。”这家伙,忠心是忠心,就是有时候这反应……过于“热烈”了。 “嘿嘿,”淮安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憨憨地笑着,“总裁,我这不是……怕您出事嘛,一着急就……” “行了,”我摆摆手,压下喉咙口的不适,将思绪拉回正事,“合作通过了是好事,但接下来才是关键。立刻召集项目组,准备下一步推进方案。”我顿了顿,站起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另外,帮我备车。” 淮安脸上的笑容一僵,担忧地皱起眉:“啊?总裁,您这又要回老宅?上次……上次老爷和夫人把您骂得狗血淋头,这次靳云小姐肯定告状了,您再去不是自投罗网吗?要不……别去了吧?” 我利落地穿上外套,整理着袖口,语气平静无波,带着一丝早已习惯的淡漠:“不去?不去只会让他们找到更多借口,骂得更凶,后续麻烦更多。”有些风暴,是注定要直面才能过去的。 我抬步向外走去,声音不容置疑:“快点备车。” “是……”淮安忧心忡忡地应下,快步跟了上来。 --- 梅林,靳家老宅。 车子刚驶入雕花铁门,一股压抑的气氛便扑面而来。尚未下车,就听见别墅里传来靳云那极具穿透力、刻意拔高的哭嚎声,尖锐又委屈,足以掀翻屋顶。 “啊啊啊……爸妈,你们可要替我做主啊……姐姐她太过分了!呜呜呜……” 我推开门,玄关处昂贵的水晶灯折射着冰冷的光。客厅里,映入眼帘的正是这样一幅“母慈子孝”、“同仇敌忾”的画面——靳云整个人几乎趴在锦云(靳母)的怀里,哭得“梨花带雨”,肩膀一耸一耸,好不可怜。而靳母锦云则一脸心疼地轻拍着她的背,旁边的靳父靳柯雷更是面色铁青,额角青筋隐隐跳动,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怒意与失望。显然,靳云的“前情提要”已经做得很充分了。 “楚澜!你怎么回事!”靳柯雷猛地一拍沙发扶手,怒斥声如同惊雷炸响,在挑高的大厅里回荡,“一回来就惹是生非!还敢摔小云的钢笔!你眼里还有没有这个家?!” 我深吸一口气,刚想开口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至少说明是靳云先无故损坏他人珍贵遗物在先—— “爸……妈……”靳云恰到好处地抬起泪眼朦胧的脸,抽抽噎噎地打断了我,声音带着无尽的委屈和控诉,“姐姐她……她摔碎了我的钢笔……她明明知道,知道那支笔对我有多重要……是我最喜欢的学长送的……她就是见不得我好!呜呜呜……”她一边哭诉,一边用眼角的余光得意又挑衅地扫了我一眼。 这话无疑是火上浇油。靳柯雷的怒火更盛,根本不容我分辨,指着我的鼻子骂道:“楚澜!太不像话了!身为姐姐,不知道爱护妹妹,反而如此恶毒!还想顶嘴?真是三天不罚,上房揭瓦!去!给我滚去禁闭室反省!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出来!” “可是,爸,事情不是她说的那样,是靳云她先……”我试图争辩,哪怕知道希望渺茫。 “没有可是!”靳柯雷粗暴地打断,声音斩钉截铁,不容任何置疑,“我的话现在不管用了是吗?立刻!马上!去禁闭室!” 靳母锦云也在一旁帮腔,语气虽然不像靳父那样暴怒,却带着冰冷的失望:“小澜,你这次真的太让我们伤心了。去吧,好好冷静一下。” 我看着眼前这“团结一致”的一家三口,靳云在她母亲怀里对我露出一个几不可查的、胜利者的微笑。所有解释的话语都哽在喉咙里,变得苍白无力。我攥了攥拳,随即又缓缓松开。 最终,我什么也没再说,只是垂下眼睫,掩去眸底所有的情绪,转身,默然地朝着那间熟悉又冰冷的禁闭室走去。厚重的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声音,也隔绝了那所谓的“家”的温暖。黑暗和寂静,瞬间吞噬而来。 第7章 计划雏形 HOPE—LAN集团顶层会议室,巨大的环形桌旁坐满了神色肃穆的董事。下午的阳光斜射进来,在光可鉴人的桌面上投下昏黄的光斑,空气里弥漫着一种被暖意烘托得更加浓重的倦怠。 我刚从靳家老宅那间除了四面白墙空无一物的禁闭室里出来不到二十四小时。身体深处还残留着那种被强行剥离世界、感官剥夺后的虚浮感,以及一种冰冷的僵硬。董事会成员正用毫无起伏的语调汇报着月度总利润,那些庞大的数字在阳光下跳跃,钻进耳朵,却难以在疲惫的大脑里留下任何痕迹。 我背脊挺得笔直,坐在主位,指尖无意识地在平板电脑光滑的边缘摩挲,面上是一片沉静如水的淡漠。任谁也看不出,在这层完美的职业面具下,我的灵魂几乎要在这片暖洋洋的倦意中脱离躯壳,只想找个无人的角落彻底沉睡。眼皮沉重得如同坠了铅,但我必须撑住。 终于,在精神煎熬了整整四十分钟后,冗长的汇报结束了。我几乎是立刻宣布散会,没有给任何人提问或寒暄的机会,第一个起身,步履平稳却迅速地离开了会议室。 电梯直达地下停车场,冰冷的金属壁面映出我略显苍白和倦怠的脸。坐进驾驶室,关上车门的瞬间,外界的一切嘈杂仿佛被彻底隔绝。我靠在椅背上,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试图驱散禁闭室残留的窒息感。然后,我拿出手机,点开那个置顶的、却几乎没有任何日常聊天记录的对话框,指尖微顿,发了三个字出去: “地址发我。” 几乎是立刻,屏幕亮起: “知道了。” 一个定位信息紧随其后——晏斐酒店,7楼餐厅。 --- 晏斐酒店七楼,高空餐厅的落地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如同打翻的星河。 我已经换下了一身职业套装,穿着一身剪裁更显柔和的深蓝色女士西装,脸上架着一副淡银色的半框眼镜,镜片在餐厅优雅的灯光下,反射出细碎而冷静的光芒,恰到好处地遮掩了眼底尚未完全褪去的疲惫与某些更深沉的情绪。 而坐在我对面的白黎,那个让我在禁闭室的冰冷与黑暗中,唯一能用来温暖思绪、支撑意志的人,正穿着一身简洁却不失高雅的白色礼服。她微微颔首,双手优雅地交叠放在膝上,带着一种世家小姐固有的、仿佛与生俱来的拘谨与疏离。这种拘谨并非怯懦,而是一种被严格规训过的界限感。 “楚小姐今天特意相约,是有什么指教吗?”她抬起眼,唇边漾开一抹标准的、无可挑剔的浅笑,声音清柔,如同微风拂过琴弦。 我端起水杯,抿了一口,借着这个动作压下心头因她的出现而翻涌的悸动,脸上露出一个同样得体、属于这个阶层交往应有的礼貌微笑:“指教不敢当。只是上次晚宴与白小姐交谈甚欢,一直惦记着。今日难得有空,冒昧相邀,希望能与白小姐更熟络一些。”语气平稳,措辞谨慎,符合游戏规则。 白黎微微偏头,眼中闪过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随即化为更深的礼貌:“楚总言重了。能得楚总青睐,是我的荣幸。”她的话语客气而周全,既不过分热络,也不显冷淡,保持着完美的分寸感,却像一层无形的薄纱,隔开了真正的靠近。 “白小姐过谦了。白家的风骨与教养,在圈内是有口皆碑的。”我顺着她的话,目光不经意地掠过她纤细手腕上那只品相极佳的羊脂玉镯,那温润的光泽仿佛也沾染了她周身那种难以接近的气息,“尤其是白小姐本人,更是令人印象深刻。” “楚总谬赞了。”她微微低头,唇边的笑意似乎真切了一分,但转瞬即逝,快得让人怀疑是否是错觉。 我们之间的对话,如同预设好轨道的行星,围绕着一些安全的话题运行——近期某个备受瞩目的艺术展、一场即将举行的慈善拍卖、甚至不经意间提及的马术……这些都是她们这个圈子常见的、不会出错的谈资。我小心地掌控着节奏,引导着话题,既不触及核心,也不让气氛冷场。白黎的回应始终得体,仪态完美,偶尔在提及某本喜爱的书籍时,眼神会微微发亮,但很快又会恢复那种标准的、仿佛量角器测量过的淑女姿态。 这份看似和谐、实则隔靴搔痒的交流,被白黎手边无声亮起的手机屏幕打断。她看了一眼屏幕上跳动的名字,眸色几不可察地暗了一瞬,随即带着无可挑剔的歉意向我示意:“失陪一下,楚总。” 她起身走向餐厅安静的角落接听。回来后,脸上那丝被完美控制的无奈,如同水纹般轻轻漾开,但迅速被她收敛。“楚总,实在抱歉,家中来电,有些琐事需要我回去一趟。感谢您今日的盛情。” “无妨,家事要紧。”我立刻站起身,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夜色已深,我送你。” 去往地下停车场的专属通道,灯光昏黄,环境私密。我的余光不受控制地瞥向身旁的白黎,她步履从容,侧脸线条在暧昧的光线下完美得如同古典油画,带着一种浑然天成的高贵与疏离。一股强烈的、想要打破这层隔膜的冲动涌上心头,我的手指几乎是不由自主地、极其轻微地向着她自然垂落的手靠近,渴望触碰那一点点真实的温度,确认她的存在。 就在指尖即将碰到她微凉手背的瞬间,理智如同冰水泼面。我猛地将手抽回,仿佛被无形的壁垒灼伤。为了掩饰这片刻的失态,我假意抬手推了推眼镜,顺势将手收回身侧,目光平静地望向前方,仿佛刚才那逾矩的、危险的冲动从未发生过。只有我自己知道,胸腔里的心脏正失控地狂跳。 车内,弥漫着淡淡的雪松香调。白黎安静地坐在副驾驶,目光投向窗外流转的、模糊的光带,神态依旧是那种受过严格教养的平静,看不出太多情绪,仿佛彻底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那侧影透出一种易碎感。以至于车子平稳地停在她家那戒备森严、门庭深阔的宅邸前时,她似乎仍深陷在自己的世界中,对我的轻唤毫无反应。 “白小姐,到了。”我不得不稍稍提高音量,见她睫羽微颤,恍然回神,才确认她已从遥远的思绪中抽离。 她转回头,对我露出一个完美的、模式化的告别微笑:“有劳楚总相送,再见。”声音依旧轻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飘忽。 “再见。”我看着她推门下车,仪态万方地走向那扇气派又象征着古老规矩与束缚的厚重铁门,门口的护卫如同沉默的雕像,恭敬地为她开门。 直到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后,那扇铁门缓缓合拢,发出沉闷的声响,仿佛隔绝了两个世界。指尖仿佛还残留着刚才那危险的冲动带来的灼热感,心底那份压抑已久的、混合着渴望、保护欲与某种决绝的计划,如同藤蔓般疯狂滋长,清晰起来。 黑暗中,我紧握着方向盘,眼神锐利如鹰隼,牢牢锁定那深宅大院的方向,仿佛要穿透那冰冷的铁门和厚重的墙壁,看到那个被囚禁其中的白色身影。 白黎,等我。 下一次,我不会再只是“偶遇”,也不会只满足于“朋友”的身份。一个必须更加周密、更加耐心,也更具侵略性的计划雏形,在心底彻底凝固成型。 第8章 暗流与月光 HOPE—LAN顶层总裁办公室。 我站在落地窗前,俯瞰脚下流光溢彩的城市。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冰凉的玻璃,上面映出的脸,冷静得近乎漠然。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白黎昨夜在晏斐酒店灯光下微垂的眼睫,以及她离开时,那扇缓缓合拢、将她吞没的厚重铁门。 “白黎……”这个名字在唇齿间无声滚过,带着一种近乎疼痛的温柔。 我知道那份关于她的调查资料只是冰山一角。白氏家族,那个盘踞在金字塔顶端、枝繁叶茂却内里森严的古老家族,它像一个精美的黄金笼,将我的月光牢牢锁在其中。四岁丧母,继母入驻,严苛到近乎不近人情的继承人教育……这些碎片拼凑出的,是一个在完美面具下艰难呼吸的灵魂。 而我,楚澜,从贫民窟的泥泞里爬出来,被靳家“选中”,成为他们装点门面、却又时刻被提醒着“身份”的养女。我们看似身处不同的世界,却同样被无形的丝线操控,在各自的牢笼里扮演着被设定的角色。 但不同的是,我早已习惯了在黑暗中舔舐伤口,并学会了如何咬断那些丝线。 内线电话响起,淮安的声音带着一丝小心翼翼:“楚总,您要的关于城西那块地的所有资料,以及白氏集团近三年公开的所有投资项目分析,已经发到您邮箱了。” “嗯。”我应了一声,目光依旧停留在窗外。 “另外……老爷那边又来了电话,询问靳云小姐是否安分,以及……提醒您下周的家宴。”淮安的声音更低了。 我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安抚靳云?不过是变相的监视和施压。至于家宴……那从来都不是温馨的团聚,而是另一场需要全副武装的战场。 “知道了。回复那边,靳云很好,家宴我会准时出席。” 挂断电话,我坐回办公椅,打开了电脑邮箱。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数据和分析报告映入眼帘。白氏集团,业务庞杂,根基深厚,但并非无懈可击。尤其是在一些新兴领域和海外市场的拓展上,似乎显得有些保守和……力不从心?是内部掣肘,还是战略转向? 我的手指在鼠标上轻轻敲击。想要接近白黎,打破那层隔在我们之间的无形壁垒,仅仅依靠几次“偶遇”和“朋友”的借口是远远不够的。我需要一个切入点,一个能真正介入她生活、甚至能影响她所处环境的切入点。 商业,是最好的掩护,也是最锋利的刀。 如果……如果能与白氏建立商业合作呢?不是那种浮于表面的社交应酬,而是真正深入、利益捆绑的合作。只有这样,我才能名正言顺地出现在她的世界里,才能有机会接触到白氏内部的真实情况,才能……或许,找到能让她挣脱束缚的钥匙。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如同野火般蔓延。 但这绝非易事。白氏门槛极高,且对合作伙伴的审查极为严苛。以HOPE—LAN目前的实力和背景,想要直接与白氏的核心业务对接,难度不小。除非……我能找到一个他们无法拒绝的筹码,或者,创造一个他们不得不重视的机会。 我的目光落在了城西那块地的资料上。这块地,地理位置优越,开发潜力巨大,但前期涉及复杂的产权和拆迁问题,让许多实力雄厚的开发商都望而却步。白氏似乎也对它有兴趣,但一直按兵不动。 风险越大,机遇越大。 如果我能抢先拿下这块地,或者至少在其中占据主导地位……那么,在面对白氏时,我将拥有更多的话语权。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亮起,是一个加密信息。来自那个帮我调查白黎的“朋友”。 “澜总,小心点。白家水深,尤其是那位继夫人,可不是省油的灯。另外,白黎小姐身边,明里暗里的‘保护’力量,比你以为的还要多。” 我看着那条信息,眼神一点点沉静下来,如同风暴来临前的海面。 我知道前路布满荆棘,白家是龙潭虎穴,靳家是悬顶之剑。但一想到白黎那双深海般的眼眸,想到五年前那块捂化的蛋糕和那份唯一的温暖,所有的犹豫和风险都变得微不足道。 我拿起手机,回复: “继续查,重点是白氏内部的人事关系,以及那位继夫人的所有动向。钱不是问题。” 放下手机,我重新将目光投向电脑屏幕,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起来,开始起草一份关于城西地块的初步评估与风险应对方案。 月光很美,但想要触碰月光,必须先有足以照亮前路、甚至驱散阴霾的火焰。 白黎,等我。这一次,我不会再只是远远看着。 夜色渐深,办公室的灯一直亮着,如同黑暗中指引方向的星辰,也如同……狩猎者耐心的眼睛。 第9章 笼中鸟的第一次振翅 城西地块的争夺比预想中更激烈。 一连数日,HOPE-LAN顶层的灯光总是亮至深夜。我带领核心团队,几乎不眠不休地研究竞标方案,厘清错综复杂的产权关系,调动一切可动用的资源。这块地,我必须拿下。它不仅仅是一笔利润可观的生意,更是我通往白黎世界的敲门砖,是我计划中至关重要第一步的基石。 “楚总,这是刚收到的消息,”淮安推门而入,脸上带着一丝忧虑,“白氏集团也正式提交了竞标意向书,带队的是……白家的二把手,白宏远。” 白宏远。白黎的叔叔,也是白氏内部公认的、对继承人位置最具威胁的人物之一。他的介入,让这场争夺瞬间变得更加凶险和复杂。 我接过文件,快速浏览:“意料之中。白家不会放过这块肥肉。正好,会一会他们。” 我的声音平静,心底却已绷紧。与白宏远这样的老狐狸交锋,不能有丝毫差错。 “另外……”淮安欲言又止,“靳云小姐今天又去了人事部,和慕希白起了冲突,这次是……打翻了她给奶奶熬的中药。” 我的眼神骤然一冷。看来,上次的教训还不够深刻。靳云的愚蠢和跋扈,正在不断消耗我本就不多的耐心,也给我本就艰难的处境增添不必要的麻烦。 “告诉慕希白,所有损失公司三倍赔偿,让她带薪休假三天照顾奶奶。至于靳云……”我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厉色,“把她这个月的所有‘业绩’报告整理出来,下班前发给我。还有,把她办公室的网络权限,降到最低。” 既然她无所事事,那就让她彻底“清静”一下。 “是,楚总。”淮安应声退下。 处理完这令人不快的插曲,我将注意力重新拉回城西地块。白宏远的加入,意味着我需要调整策略。硬碰硬并非上策,或许……可以借力打力? 我再次联系了那位情报界的“朋友”。 “查白宏远,重点是他与白黎继母的关系,以及他在城西地块上的核心诉求和潜在弱点。” “啧,澜总,您这是要捅马蜂窝啊。价钱得翻倍。” “可以。” 资金在此时只是实现目标的工具。我需要的,是精准的情报和一击必中的机会。 几天后,一个意想不到的机会悄然降临。 一场由市政府牵头举办的“城市发展与未来规划”高端论坛如期举行。政商名流云集,这也是打探消息、建立联系的绝佳场合。我知道,白家必然会派人出席。 果然,在论坛茶歇时间,我于人群中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白黎。 她穿着一身淡雅的藕荷色套装,站在白宏远身侧,安静地听着他与几位官员交谈。她脸上依旧是那副无可挑剔的、温顺得体的笑容,像一件精美而无生气的陈列品。但这一次,我敏锐地捕捉到,在她低垂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极力掩饰的疲惫与……厌倦。 我的心像是被细针扎了一下。 我端着香槟,自然地走了过去。 “白总,久仰。”我率先向白宏远伸出手,笑容商业而礼貌。 白宏远转过身,一双精明的眼睛在我身上打量片刻,才伸出手与我浅浅一握:“楚总,年轻有为,HOPE-LAN近来风头很劲啊。”他的语气带着惯有的客套与审视。 “白总过奖,不过是侥幸。比起白氏这样的百年基业,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我谦逊地回应,目光顺势落到白黎身上,语气变得温和而自然,“白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白黎微微颔首,唇边漾开标准的笑意:“楚总,您好。” “上次在晏斐酒店,与白小姐相谈甚欢,一直想再找机会请教一些关于古典音乐的问题,可惜俗务缠身。”我故意提及上次的会面,试图在她那完美的面具上撬开一丝缝隙。 白黎的眼睫轻轻颤动了一下,像是平静湖面被投入一颗小石子。她似乎没想到我会在公开场合如此直接地提及私下的会面。 “楚总对古典音乐也有兴趣?”她轻声问,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欣赏多于了解,尤其是……能让人心静的曲子。”我注视着她的眼睛,意有所指。 就在这时,白宏远的手机响起,他看了一眼,对我们说了声“失陪”,便走到一旁接电话。 机会来了。 周围的人群稍稍散去,留下我和白黎相对而立。 “这里有点闷,不如去旁边的露台透透气?”我向她发出邀请,声音放得很低。 白黎犹豫了一下,目光快速扫过正在打电话的白宏远,又看了看我。那深海般的眼眸里,挣扎与顺从在激烈交战。最终,一丝极微弱的、类似于冒险的冲动,让她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我们并肩走向连接主会场的露台。晚风带着凉意吹拂而来,暂时驱散了会场内的喧嚣与沉闷。 露台上没有其他人。月光如水,洒在我们身上。 她靠在栏杆上,轻轻吁出一口气,那一直挺得笔直的脊背,似乎有瞬间的松懈。虽然依旧沉默,但那种被严密包裹的感觉,似乎淡去了少许。 “每次参加这种活动,都觉得很累吧。”我没有看她,望着楼下的车水马龙,像是随口感慨。 她沉默了片刻,才轻轻“嗯”了一声。声音很轻,几乎被风吹散,但却像一道裂痕,出现在她完美的外壳上。 “扮演一个不属于自己的角色,确实很耗费心力。”我继续说道,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 白黎猛地转头看向我,眼中充满了惊愕和一丝被看穿后的慌乱。她张了张嘴,似乎想反驳,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下意识地握紧了栏杆,指节微微发白。 我知道我不能逼得太紧。有些窗户纸,需要她自己愿意捅破。 “城西那块地,白氏志在必得?”我转移了话题,切入商业正题。 她似乎松了口气,重新戴上那副冷静的面具,但语气不再像之前那样毫无波澜:“叔叔很看重这个项目。这对白氏未来的战略布局很重要。” “是吗?”我笑了笑,语气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锋芒,“但我听说,白氏内部对这项投资并非没有异议?尤其是,当它可能需要动用大量流动资金,甚至影响到某些……既定分红的时候。” 白黎的瞳孔微缩。显然,她听出了我的弦外之音。白宏远推动这个项目,恐怕不仅仅是为了公司发展,更有巩固自身权力、打击异己的考量。而这对作为法定继承人的她而言,未必是好事。 她看向我的眼神变得复杂,充满了审视和衡量。“楚总的消息很灵通。” “只是恰好看得比较清楚而已。”我迎着她的目光,坦然道,“有时候,看似坚固的联盟,内部可能早已布满裂痕。选择正确的合作对象,比项目本身更重要,不是吗?” 我在向她传递一个信息:我了解白氏内部的权力格局,并且,我可能不是她的敌人。 露台的门被推开,白宏远结束了通话,正朝我们走来。 “看来,茶歇时间结束了。”我端起酒杯,向白黎示意,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期待下次与白小姐……更深入的交流。” 白黎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不再仅仅是疏离和礼貌,而是混合了困惑、警惕,以及一丝……极淡的好奇。 她没有回应,只是转身,重新挂上那无懈可击的微笑,走向她的叔叔。 我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后,指尖轻轻摩挲着冰冷的酒杯。 笼中鸟已经听到了来自笼外的声音。第一次试探性的振翅,虽然微弱,但裂痕已经产生。 白黎,你听到了吗?我不是来观赏你的,我是来带你离开的。 夜风吹动我的发丝,我仰头将杯中残余的酒液饮尽。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种灼热的决心。 游戏,才刚刚开始。 第10章 裂痕与试探 回到会场时,论坛已接近尾声。我坐在原位,目光却始终追随着白黎的身影。她安静地坐在白宏远身侧,姿态优雅,仿佛刚才露台上那瞬间的失态从未发生。 但我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论坛结束后,我故意放慢脚步,在停车场等候。果然,白家的车队缓缓驶来时,白黎降下车窗,对我轻轻颔首。 "楚总,"她的声音在夜色中格外清晰,"关于城西项目,或许我们可以找个时间详谈。" 白宏远坐在她身侧,面色不虞,却也没有出言阻止。 我微笑回应:"随时恭候。" 这一刻,我知道第一个突破口已经打开。 回到公司,我立即召集核心团队开会。 "我们要调整竞标策略。"我在白板上画下新的关系图,"白氏内部并非铁板一块,这是我们最大的机会。" 淮安若有所思:"楚总是想利用白宏远和白黎之间的矛盾?" "不止如此。"我的笔尖在白黎的名字上画了个圈,"我们要让白黎看到,与我们合作才是她最好的选择。" 深夜的办公室,我收到了一份加密邮件。是那位情报朋友发来的白宏远的资料——果然,他在海外有几个见不得光的账户,而且与城西地块的几个原业主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我轻轻敲击桌面,一个计划在脑海中逐渐成形。 三天后,我约白黎在私人会所见面。这次她独自前来,只带了一个贴身助理。 "楚总真是好手段。"她落座时,语气带着若有似无的试探,"连我叔叔都没查到的事,你居然了如指掌。" 我为她斟茶:"我只是比其他人更懂得如何保护想保护的人。" 她端起茶杯的手指微微一顿。 我们花了两个小时讨论城西项目的合作可能。她展现出了惊人的商业头脑,对项目细节的把控甚至超过了许多资深经理人。这让我更加确信,她绝不仅仅是个被囚禁的公主。 "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你。"会谈结束时,我注视着她的眼睛,"为什么选择相信我?" 白黎垂下眼帘,长睫在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因为那天在露台上,你是唯一一个看出我在演戏的人。" 她起身准备离开,在门口停顿片刻:"对了,下周白家有个晚宴,如果楚总感兴趣的话..." "我一定到场。" 送走白黎后,我在会所多坐了一会儿。手机响起,是靳父的来电。我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名字,直到铃声第三遍响起才接起。 "楚澜!你最近在搞什么?为什么截胡靳云看中的项目?" 我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袖口:"商场如战场,各凭本事而已。" "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电话那端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气。 "我当然记得。"我的声音冷下来,"我是HOPE-LAN的总裁,也是...掌握着靳云所有秘密的人。" 挂断电话后,我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城市的灯火。 白黎,靳家,白宏远...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像一张大网,而我要做的,不是挣脱它,而是成为执网的人。 手机再次震动,这次是白黎发来的短信: "小心我叔叔,他最近在查你。" 我回复: "让他查。不过,建议他先处理好自己在开曼群岛的账户。" 放下手机,我轻轻摩挲着腕表。这场博弈越来越有趣了。 白黎,既然你向我迈出了第一步,剩下的九十九步,就由我来走完。 无论前方是刀山火海,还是万丈深渊。 第11章 暗涌 白家的晚宴请柬在次日清晨送到,烫金的信封上印着白氏家族繁复的族徽。淮安拿着请柬进来时,脸上写满担忧。 "楚总,这明显是场鸿门宴。白宏远肯定已经布好局了。" 我接过请柬,指尖抚过精致的纹路:"正好,我也想去看看,白家这潭水到底有多深。" 晚宴前夜,我独自在办公室待到很晚。电脑屏幕上同时显示着多份文件:城西地块的最终竞标方案、白宏远的海外资金流向、靳云最近与几个纨绔子弟往来密切的证据... 还有一份,是五年前那个贫民窟的拆迁记录。 我调出当年那个区域的卫星地图,放大到能看清每一条巷弄。记忆像潮水般涌来——冰冷的墙角,饥饿的绞痛,还有那双递来蛋糕的、带着怜悯与忧伤的蓝眼睛。 那时的白黎,像是灰暗世界里唯一的光。 敲门声打断了我的回忆。淮安端着咖啡进来,神色凝重:"刚收到的消息,白宏远约见了靳先生。" 我挑眉:"看来有人坐不住了。" "需要采取什么措施吗?" "不必。"我轻轻搅动咖啡,"让他们接触。正好让白黎看清楚,她叔叔为了对付我,连靳家这样的棋子都愿意用。" 淮安欲言又止:"楚总,您对白小姐..." "出去吧。"我打断他,"明天还要赴宴。" 独自站在落地窗前,我拨通了一个很久没有联系的号码。 "我要你帮我做件事。"电话接通后,我直入主题,"查清楚白黎生母去世的真相。"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你确定要查这个?可能会惊动白家那些老家伙。" "我确定。"我的目光落在窗外璀璨的夜景上,"有些真相,是时候重见天日了。" 晚宴当晚,我选了一套深蓝色丝绒礼服,配戴的珠宝是母亲留下的唯一遗物——一条简单的珍珠项链。这身打扮既不会太过张扬,又足够彰显身份。 白家的老宅坐落在城北的半山腰,是座中西合璧的庄园。车子驶入铁门时,我注意到隐藏在树丛中的监控摄像头比想象中还要多。 白黎亲自在门口迎接。她今晚穿着银白色长裙,颈间戴着同系列的钻石项链,美得令人屏息。但在她得体的微笑下,我捕捉到一丝紧张。 "楚总。"她迎上前,借着行礼的时机压低声音,"叔叔请来了几位你不认识的客人。" 我轻轻握住她的手,在她掌心快速写下:"放心。" 这个小小的动作让她的睫毛轻颤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请随我来。" 宴会厅里觥筹交错,白宏远正与几位政要谈笑风生。看到我时,他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楚总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他端着酒杯走来,声音洪亮,"来,我给你介绍几位朋友。" 他特意引着我走向角落的一桌,那里坐着几个面色严肃的中年人。我认出其中一位是银监局的副局长,另一位是国土资源部的要员。 "这位就是HOPE-LAN的楚总,年轻有为啊。"白宏远笑着介绍,"最近在城西项目上很有想法。" 我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心里却明白这是个精心设计的陷阱。白宏远想让我在这些要员面前暴露野心,最好再说些不得体的话。 "白总过奖了。"我举杯致意,"HOPE-LAN始终秉持合作共赢的理念。就像白氏一直倡导的,商业的本质是创造价值,而非恶性竞争。" 这番话既表明了立场,又给足了白氏面子。几位要员露出赞许的表情。 白宏远的笑容僵硬了一瞬,随即恢复如常:"说得好。来,敬楚总一杯。" 就在这时,宴会厅门口传来一阵骚动。靳云挽着靳父的手臂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个靳家的心腹。 我端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白宏远果然把他们都请来了。 靳云看到我,眼中立刻燃起怒火,但在父亲的示意下勉强压住。她快步走到白黎面前,故意提高音量:"白小姐,你可要小心某些人。有些人啊,靠着不正当手段上位,最喜欢抢别人的东西。" 宴会厅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们身上。 白黎面色不变,声音清晰地传遍整个大厅:"靳小姐说笑了。在白家,我们只认实力和诚信。" 她转向我,举起酒杯:"楚总的能力和品行,我亲眼见证过。这杯酒,我敬你。" 这一刻,她站在我身前,像一把出鞘的利剑,锋利而耀眼。 我举起酒杯与她相碰,在清脆的声响中轻声说:"谢谢。" "不必谢我。"她微笑,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我只是在保护自己的选择。" 晚宴结束后,白黎送我至门口。夜风微凉,她将披肩裹紧了些。 "今天谢谢你。"我说。 "该说谢谢的是我。"她望着远处起伏的山峦,"很久没有人这样为我挺身而出了。" 我注意到她用了"挺身而出"这个词,心中一动。 "白黎,"我第一次直呼她的名字,"你想过离开这里吗?" 她怔住,眼中闪过万千情绪,最后化为一声轻叹:"想过。但还不是时候。" "什么时候才是时候?" 她转头看我,月光在她眼中荡漾:"等我也能为你挺身而出的时候。" 司机将车开到我面前。上车前,我将一个小巧的U盘塞进她手中:"这里有些东西,你可能会需要。" 那是白宏远海外账户的部分证据。 她握紧U盘,指尖微微发颤:"为什么帮我?" "因为五年前,你也曾这样帮过我。" 车子驶离白家老宅,我透过后视镜看到她依然站在门口,身影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单薄。 手机震动,是一条新信息: "明早九点,公司见。我们谈谈合作细节。" 我回复: "好。另外,小心靳云,她不会善罢甘休。" "我知道。但你也要小心,我叔叔已经注意到你了。" 放下手机,我望向窗外。夜色深沉,前路未知,但这一次,我不再是独自前行。 白黎,既然你选择与我并肩,那我必将为你劈开前路的所有荆棘。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