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求快别摸了！》 第1章 修手机 禹城大学，A区教学楼。 早上8点整，上课铃声准时响起，黑板前的老师俯下身，拍了拍话筒：“好了，安静，英语课开始前先确认一下出勤率……” 她翻开讲桌上的点名册：“设计系，林诚……刘仁飞……” 阶梯教室的最后一排，李斯和谢一瑾刚刚赶到，坐在最角落靠门的位置，气还没喘匀。 四个班合课，她俩的学号偏后，要等几分钟才能被叫到。 谢一瑾缓了会儿，从外套口袋拿出教科书，一手拄着下巴，无聊地转了转笔，这时，耳边传来一声低弱的叹息。 她扭头看去，李斯抱着轻飘的书包，蔫蔫地靠在椅背上，齐肩的短发披散开，细软发丝一路上被吹的翘起，仿佛还没来得及整理。 她眼神直愣愣的，巴掌大的白皙小脸写满了颓丧。 顺着李斯的目光，谢一瑾看到了桌上屏幕裂成蛛网状的手机。 短短几秒，李斯姿势一动不动，又长长的叹了口气。 谢一瑾反应过来，靠过去小声安慰道：“别难受了。今天星期六，就这么一节早课，上完了我陪你一块去修。” “里面也碎了，估计不会便宜呢……”她嘟囔着，想到什么，不确定地问，“这次……又是你的手不受控制搞的？” 见李斯点头，谢一瑾几次张了张嘴，最后只小心地劝道：“你真得去医院看看了，别是神经类的问题……这情况也太奇怪了……” 李斯苦笑——确实奇怪。 准确的说，从上星期五开始，一切就变得奇怪起来。 那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上学日，宿舍的李斯按时起床，她拿上牙具走到水房洗漱，刚打开牙膏，左手却忽地调转方向，对准下水口，一口气把管身内的全部膏体挤了个干净。 李斯怔住，几乎要以为还在做梦。 可紧接着，左手把空空的牙膏丢开，又向前摸上了水龙头，不太熟练地拧开。然后，掬起一捧水，直直地冲李斯泼去！ 李斯根本来不及反应，头和脸湿的彻底。 难受的是，宿舍四人都秉承着卡点原则，除路程外，只多预留10分钟的买早饭时间——李斯甚至来不及吹干，草.草.擦了把脸，手忙脚乱的套上衣服，顶着滴水的头发一起出了门。 但最令人羞耻的，还在后面。 4人一起走进食堂，眼前乌泱泱的全是人，赶课的学生挤在各个餐口前，她们照例兵分两路，李斯和谢一瑾负责买包子，另外二人则去排队买豆浆和牛奶。 一路上人挤人，免不得有肢体接触。没一会儿，李斯绝望地发现，她的手竟有意无意地摸上了每个人的……身体。 更让她崩溃的是，右手也跟着不听使唤了。 两只手偷偷半抬着，眼看着就又要假装不经意的蹭过队伍前的陌生同学，好在李斯反应够快，在即将抓上时，她倏地转过身，险险避开了当众社死的可能。 各种诡异状况每天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直到今天早上—— 7点半，闹钟响起，李斯迷迷糊糊睁眼，拿起手机看了眼，刚要招呼室友们起床，握着手机的左手突然举了起来，毫无征兆地冲着床外丢了出去。 震颤的机身脱手，在半空划出了一道完美的抛物线。 “啪嗒——” 清脆的落地声叫醒了其余三人，这算是它做的唯一一件好事。 而李斯捧着黑屏的手机，成了全世界最悲伤的人…… 教室内，点名来到尾声：“谢一瑾。” “到！” “李斯。” “……到。” 被谢一瑾提醒，李斯才回神，有气无力地做了回复。 她把英语书拿出来，按照课程进度翻到了指定书页。听着前面老师的声音，她的注意力却会不时飘到一旁的手机上。 数不清走神了多少次之后，下课铃总算打响，接近一大半的同学走出教室。李斯依旧没什么反应，坐在座位上，右手无节奏地敲着手机。 谢一瑾懒腰伸到一半，瞥见她萎靡的样子，再想到平日里的李斯活力满满，差点没忍住笑出来。 “唉……” 李斯再次沉重地叹了口气。 一想到至少几百块的修理费，她就感觉肉疼。 谢一瑾凑过去：“不过你有没有觉得，闯了祸之后，你的手听话多了，到现在都没捣蛋。” 她其实说的还是比较文明了。 要是按她真实所想的，出口就该是“骚.扰”了。 谢一瑾安慰道，“也算因祸得福了。”她下巴对前排昂了昂：“要在之前，你早就趁着下课揪人家男生头发了，不然就是拉女孩的手……” “可别讲了……”李斯抿唇。再说几句成了给它们提供思路了。 但谢一瑾没说错，一周的接触下来，李斯发现两只手不仅不老实，还各有各的分工——每当路过男生，左手就会偷偷扒过去，不是拽耳朵就想去掐对方胸口；右手则相反，碰到女生…… 李斯侧过头，右手唰地抬了起来。 谢一瑾几乎要弹起来，上半身后仰，双手条件反射地交叉护在胸前，动作夸张的就差叫一声“非礼”了。 李斯眨眨眼，默默揉了揉鼻尖。 气氛短暂凝滞两秒，谢一瑾尴尬地摆手：“哎哟，这椅子太滑了，哈哈……太滑了……” 她慢慢地坐起来：“你要是无聊，玩会儿我的手机？” 上课铃声响起，李斯打了个哈欠，俯身趴在桌上：“不了，我睡一会儿，下课了叫我。” 连续七天在半夜被两只手闹腾，她也确实该找机会好好补觉了。 似乎不管是什么学科，老师的声音都十分助眠，40分钟过去，李斯全程无梦，睡的很沉。 等被嗡嗡的喧闹吵醒时，班级里的人已经快要走光了。 “醒啦？我刚要叫你。”谢一瑾点开手机，放到她面前，“我找了下地图，你看看咱们去哪一家？” 屏幕上是市内几家营业中的手机维修店。 李斯扫了眼时间，说道：“就第一个的吧。” 确定了目的地，两人收拾好东西，从校门口打车出发。 禹大建在郊区，哪怕是最近的商业区也要一段距离，大概过了20分钟，车子停下。 站在陌生的街口，谢一瑾举着导航，转了好几圈才找到马路对面的店铺。 李斯走在前面，推开有些重量的玻璃门，心中暗自祈祷价格别太贵。 “有什么需要的？” 店面很小，一个面容和善的大叔从货柜后探出身。 “屏幕碎了，我想修一下。”李斯说道。 男人接过手机，拆开手机壳和保护膜，仔细检查了一番，眉头微微蹙起。 见状，李斯紧张地问道：“严重吗？” 男人看着崩裂开的薄膜碎片，笑了：“不严重，就换个屏的事儿。”他抬眼扫了俩人一眼，思考了下，“你俩还是学生吧，给你们便宜点……两百，能接受吗？” 这么好！ 李斯惊喜的眼前一亮，连连应声：“能，能接受。” 谢一瑾先垫付了修理费，她们走出店铺，总算是都松了口气。 谢一瑾看上去比她还释然，拍着胸脯傻乐：“还好还好，你都不知道我多怕被漫天要价……月末了，你要是钱不够了来找我借……” “我够的……”李斯边说边推着她下台阶。 刚刚在车上时，她看到不远处摆了满满一条街的水果摊。循着记忆转个方向，刚走了两步，就见谢一瑾表情一言难尽，无语道：“还要摸多久？” 李斯视线下移，她的右手不知什么时候从后背挪到前面，就那么停在谢一瑾的心口不动了。 “……抱歉。” 修完手机就又不老实了…… 早秋的天气褪去了炎热，微风吹来，空气中带着一股清淡的花香。两人沿着路边走，都忍不住惬意地眯了眯眼。 谢一瑾拉着李斯：“你的手到底是什么情况，你难道不好奇吗？”她顿了顿，“会不会是类似抽筋的病？” 李斯耸肩，没说话。 她其实更倾向于自己压力太大，所以才做些之前不会做的事情来发泄情绪。 但要真把她的猜测讲出来，谢一瑾恐怕就该怀疑是她的脑子有问题了…… 整条街似乎是个农贸集市，两侧大大小小的摊位上全是各种新鲜的蔬菜和水果，店家们也不急于招揽生意，个个坐着板凳，悠闲地刷着手机。 仅有的一点特殊，也就只有拐角处一个缩在小马扎上的灰色身影，看架势是个算命卜卦的——李斯能认出来，全靠那人旁边挂着的印有“看相”的破烂旗子。 “哎！”她看的走神，胳膊骤然被大力一拽。 她稳住身体，转头一看，谢一瑾揪住她的袖子，指着一个走过的男人的背影，语气不可置信：“想干啥！你差点抓到人家屁股了知道吗？！” 李斯：“……” 她只觉得眼前缓缓浮现了两个加粗加黑的大字：“.流.氓”。 凝视着心虚攥拳的左手，她一时也想不到能怎么解释。脑筋飞快转动，李斯尝试跳过这个话题：“咱们逛逛，好不容易出来一趟……” 她避开谢一瑾的目光，来到最近的摊位前，漫无目的地挑选起来。 “你真挺厉害的。”谢一瑾跟过来，犹豫地开口，“不用眼睛看就能准确伸手……简直像那种有超能力的电影似的，哦，只不过你的能力比较特别……” 李斯敷衍地“嗯”声，看着摆好的圆滚滚榴莲，下意识要抬起右手去摸，又在半空顿住，转而换成左手。 “不过，我觉得还是得去检查一下，”身旁的谢一瑾絮叨完，还是老样子劝道，“至少去免费的校内心理室问问……” 就在左手碰到尖刺的瞬间，李斯脑中兀地响起一道尖叫：“啊！你就会欺负我！！” 谁在说话？ 她懵然地四下张望。 “坏女人！你这是歧视！懂吗！” 伴随着持续的诡异声音，左手竟愤怒地面对她比了个中指。 李斯瞳孔骤缩，吓的心脏狂跳。 半晌，她面色苍白，僵硬的转过身：“你说得对。” “我、我真得去看医生了。” 沙雕小说，欢迎大家收藏评论~~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修手机 第2章 她真的有病 一小时后，李斯拿到了修好的手机。 她和谢一瑾没在外面多停留，立即返回学校，前往心理咨询室，却只看见了门上牢牢挂着的大锁。 ——不巧，正碰上了一周仅一天的休息日。 “没办法，”谢一瑾安慰道，“只能等明天再来一趟了。” 李斯点点头，表示同意。 最初时的强烈恐惧已经减弱，李斯逐渐乐观了些。 不就是多熬半天…… 反正下午没课，她就全程待在宿舍，看看电脑、玩玩手机，打发时间再轻松不过了，还省的担心会对陌生人做出奇怪的行为。 况且，回来的路上，她再没听到过那道声音。 准确的说，是在摸到榴莲之后，脑中就再没出现过说话声了——如果不是左手的中指还在不时的翘起，李斯简直要怀疑那只是她的幻听了。 不过，没有怪事就是好事。 李斯和谢一瑾安然走在校园内，一路无事。 她稍稍安心，只希望这份平静能够一直维持下去…… 但很可惜，事与愿违。 一回到528宿舍，李斯累的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她没想太多，给自己倒了杯水，才端到嘴前，左手腕忽地一颤，杯口倾斜，里面的水全部倒在了她的身上。 好熟悉的招数。 还不等李斯换下湿衣服，她的大脑就仿佛是打开了某个开关，尖叫声毫无征兆地嚷了起来。 “我刚才可听到你们说话了，看医生？有什么可去看的，你又没生病。” “喂喂喂，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好没礼貌！” “啧，我之前就想说了，你的审美也太差了，铺了个这么丑的桌布……” 李斯愣了好一会儿，才在它连珠炮似的话里找出片刻的停歇，扭头看了眼室友们，她小心地用气音问道：“你到底……” 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不是吧！”左手语调夸张道，“你难道不会直接用大脑讲话吗？好笨哦……” “啊，虽然我早就知道你不聪明，但也太蠢……” 这一次，轮到它被打断。 “忘了是谁教你说话的？”另一道声音突兀出现，低沉道，“你可没资格批评人。” 其实两道音色完全一致，但神奇的是，李斯几乎瞬间就分辨出了后者正是她的右手。 两只手竟然都能说话。 李斯既震惊，又觉得确实是意料之中。 脑中短暂沉寂两秒。 紧接着发生的情况，李斯只能用“大战”两字来勉强形容。 只听左手“嗷”一声怒吼，猛地从桌上弹起，直直向着右手冲去，看样子是想要抓挠后者的手背。 而大概作为常用手，右手的反应更加迅速，在只剩一根手指的距离时利落地往旁边一闪，随即反手一扣，稳稳抓住了张牙舞爪的左手。 如果忽略传来的痛感和左手不甘的骂声，李斯感觉像是看了一幕现场杂技。 几分钟后，当左手扛不住求饶时，李斯试着用大脑说话：“你们难道……”她咬咬牙，索性直接问道，“是外星人寄生在我身上的吗？” 颤抖的双手同时一顿。 “你骂谁呢！”左手甚至顾不上反抗，不可置信道，“我们可是活生生的个体！你看不出来？！” “何况你有什么好的？瘦巴巴的小矮子，外星人就算真来也不会选择你……” 李斯：“……” 很好，如此毒舌的话她就算想都想不出来。 既然不是外星生物，那就只有第二个可能了——她有病。 要么是精神类疾病、要么是神经类疾病，或是两种都有，总之现在的她绝对不健康。 所以，检查必不可少。 她明天先在校内做个免费的咨询，一旦能确认了病症的类型，她就直奔附属医院，不管是吃药还是打针，必须要彻底根治！ 眼下，只要无视它们的声音，挺过这十几个小时就好了…… 太简单了。 大致梳理完计划，李斯信心满满地点点头。 - 第二天，早上7点15分，女寝的528宿舍内。 李斯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从上铺缓缓坐了起来。 有了前车之鉴，她谨慎地攥紧手机，点开锁屏，关闭了设定在8点半的震动闹钟。 望着窗帘缝隙中透进来的细碎的晨光，良久，她疲惫地长长叹息一声。 明明昨晚不到10点，李斯就爬上.床酝酿睡意，可现在，她的嘴唇泛白，脸色几乎和一个星期没休息差不多。 过往的二十年里，李斯从没有听过整整十多个小时、连续不断的说话声——或许是憋了太久，左手仿佛一个上了膛的机关枪，对着周围的一切指指点点，完全忽视李斯的想法。 尤其那声音还来源于她原本的嗓音，实在是诡异到了极点。 除此之外，李斯还发现，她甚至连对双手的操控能力也在逐步减弱。 过去的一个星期来，虽然它们早就会做出背离李斯意愿的行为，但只要及时察觉，李斯都还能够制止。 可昨天一下午的经历，让李斯的危机感越来越重。 如果，她完全自控不了，该怎么办…… 李斯又叹了口气，狠狠搓了两下脸，打算静悄悄地下床。 她刚起身，就听床梯的另一侧，乍然响起微弱的闹钟铃声。不过只吵了2秒，就被立即挂断。 紧接着，窸窸簌簌的被子摩擦声一点点靠过来，床帘拉起半个角，谢一瑾揉着眼皮：“斯斯，该起了，去心理室……” 她迷迷糊糊的说到一半，看到了李斯，这才慢半拍地继续嘟囔道：“哎？今天没赖床，那洗洗脸，咱们早点去。” 谢一瑾不停打着哈欠，慢慢爬下梯子，梦游似的拿起洗漱用品，快走出门的时候还不忘回头对李斯招手：“不要发呆了，快点哦。” 望着她的背影，李斯怔了会儿，拿起手机，扫了眼屏幕。 7点半。 李斯没有和谢一瑾约定过，毕竟是自己的问题，她本就打算今天独自出门。 更何况，从大一开始，每个空课的周日，谢一瑾都会在宿舍待一整天，连三餐都只订校内的外卖…… 李斯掀开被子，右手拿起手机，也爬下了床梯。 另外两床的室友还在睡着，二人的动作放的很轻，简单的洗脸刷牙后，穿上轻便的衣服，一起出了宿舍。 大概昨天闹了太久，从李斯起床到现在的一个小时，两只手除了偶尔乱动几下，竟然一句话都没说。 “倒是乖的很……”李斯嘀咕了句。 随后，仅仅不到10分钟，她就知道还是夸的太早了。 本打算先吃早饭的两人来到食堂，才跨过大门，没走两步，李斯就在好几个女生迷茫的注视下，被谢一瑾握住双手，低着头灰溜溜地退了出去。 “怎么一天过去，还更严重了？”谢一瑾一脸恨铁不成钢，“一手胸一手屁股，分工还挺明确的。” 李斯被控制着，只用双眼可怜巴巴地望着她，但与此同时，她在脑海中已经在咆哮了： “你俩是什么人来疯吗？还是.淫.魔转世？大早上就要找事儿！” 左手心虚地哼了声，转而又理直气壮：“怎么了！我们就是活动一下，再说，不也没摸到嘛……凶什么……” 右手语气成熟地劝慰道：“你别生气，我下次管它……” “你也别装！”李斯顿时火气上涌，“当我不知道？你从洗脸就一个劲儿瞟着一瑾！” 要不是她一直转身遮挡，右手早就扑上去了。 被戳中心事，两只手说不出话，憋屈地暗自生闷气。 直到周边的学生变少，谢一瑾才松开手：“估计用不了多长时间，结束再吃饭……” “这么早，我还不饿。” 她碎碎念着，“你昨晚都没去跑步，应该也能忍吧？” “是哦……”听她这么说，李斯才恍然，她昨天被烦的一个头两个大，竟然忘记去练校园跑了。 之前坚持每天跑三圈，是经常失眠，为了消耗精力，好睡觉。 现在脑子里出来了这两个新东西，恐怕今天晚上得多跑3圈了。 谢一瑾笑起来：“这刚开学一个月，来得及的……” 很快，她们来到了心理室所在的逸夫楼。 爬上6层，看看表，正好8点整。 为了保护**，谢一瑾自觉地停在门外。 李斯敲了敲门，深吸一口气，独自走进了办公室。 空荡荡的屋内只摆着一张电脑桌，窗户半开，一位着装整洁的中年男老师正在整理东西。 “刚上班就来了？”他随意看了眼，招呼道，“请进。” 男人拉开抽屉，拿出一本册子，递了过来：“写一下你的专业和学号，对了，还有今天的日期。” “需要咨询什么呢？”他俯身打开电脑主机，问道：“是不是课程太重，有压力……” 刚直起腰，男人就愣地一动不动—— 只见面色憔悴的短发女生“唰”地撕下了最上面的一张，手速飞快地折出一架纸飞机，左手执着尾端，冲着他扔了过来。 纸飞机贴过他的发顶，精准地划出了窗口，随风消失在视野中。 而她的食指伸出，顺着飞行的轨迹缓缓指向地面。 末了，还满意地打出个响指：“啪！” 老师：“……” “没关系，数据我会补上。”他低咳两声，打起精神，“同学，开始前，你再填一份测验单吧。” 第3章 心理测验 徐至作为心理老师，在禹大任职十几年，接触过的学生不少，平均每天会有二到三人来主动咨询。 大多数人都是比较普遍的焦虑问题，症状十分轻微，需要拿出测验卡的情况更是少之又少。 所以，除了年末评教时一贯淡然的他，此刻也难得产生了点好奇。 徐至戴上眼镜，拿出用来记录的笔记本，姿态随和地低头翻开，目光偶尔扫过李斯，平和地观察着她。 女生身形消瘦，但脊背挺直，填写问卷时会无声地默念题目，神色非常专注…… 只是摆在桌上的双手不太对劲。 两个手背上全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抓痕，明明五指纤细匀称，看起来很正常，动作却格外奇怪—— 右手握笔的姿势标准，下笔的力道也适中，可写着写着，它会突然的停下，随后食指缓缓从字迹上略过，像是要重新检查；左手五指攥拳，“哒哒”地敲着桌面，看似悠闲，但每隔几秒就会快速弹起，大力地往右手的方向冲。 有几次直接把笔打飞了出去。 这时，女生会很明显的感到不耐，小声嘟囔着什么，再弯腰捡起。 徐至微微挑眉，眼神逐渐染上兴奋，肌肉抽出频率高、活动不受控。症状比较严重了。 好不容易碰到了典型的例子，他必须要将她治好…… 5分钟后，徐至看完李斯的测验单，不得不打消心底那点微妙的企盼——李斯的心理状况非常健康。 甚至可以说，比大部分的学生都更健康。 徐至依旧挂着温和的笑容，轻声道：“你的疑问具体是什么呢？” 办公室内静悄悄的，只有电脑主机在嗡嗡运作。 李斯扭了扭身子，把两只手塞在了大腿下面，牢牢压住，努力忽视它们扭曲挣扎的小动作，简单讲述最近发生的怪事。 不过为了保留颜面，她把冒犯的行为概括的比较委婉：“……都是从一星期前开始的，”她犹豫几秒，才下定决心问道，“您说……我这种病能治好吗？” 徐至的专注力松懈下来，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李斯同学，根据你的表格答案，我需要告诉你，你没有生病。” 他解释道：“你的日常睡眠时间稳定在5到6小时，并且都是零点之后，这对于大部分人来说并不正常。并且，你说你只要入睡就一定会做梦，你的睡眠质量也很差，这些情况表明你可能患有神经衰弱……” 看李斯面露恐惧，徐至安慰道：“这很常见，不用害怕。生活中的压力会导致大脑紧张，容易诱发出这个症状，同时会导致情绪激动、暴躁，做出平日没有的举动。你的程度并不严重，只要保持心情放松，吃些安神的药，能很好的改善。” “不要给自己不好的心理暗示，你没有精神疾病……” “不是的……”李斯忍不住否认。 脑中的左手正紧追着男人一句一反驳，刺耳的尖叫吵的她头疼。 李斯几次张开嘴，又犹豫着闭上，半晌，终于下定决心地一皱眉，快速开口道：“我的两只手是活的！” 徐至一愣：“什么？” 左手却是喊声戛然而止，小声傲娇道：“哼，你承认我们不是精神病啦？这就对了嘛……” 李斯不理她，紧接着补充道：“我是说，我的双手会说话！从昨天开始，就在我的大脑里！” 她极度的渴求被相信，顾不上脱离控制的双手，热切地望着徐至。 “嗯……”徐至组织了下语言，“我明白你的意思，应该是过度焦虑引起的幻听……” 说到一半，其实徐至也有点迟疑了。 他又快速扫了遍问卷，若是只看上面的内容，他能很肯定地保证李斯不存在任何心理疾病，可……偏偏她所描述的行为又完全相悖。 要不是他亲眼所见，一定会怀疑测验卡是另一个人写的。 “真的不是的！如果只是幻听，那它们怎么会用我的声音，并且说的内容全都不是我的真实想法！” “它们有独立的意识！”见徐至明显还要否定，李斯急得手肘撑在桌子上，“就比如现在，我的左手发现了您的最下面两颗扣子扣错了，但在它说出来之前，我完全没有看到！” “又或者大一上学期的时候，您在A区大教室开过讲座，我坐的远，当时根本没看清您的样子，但左手从刚进办公室就在讲，您的发量比之前少了一半，感觉再过几年就得秃顶戴假发了……” 徐至摸摸自己的鬓角，抿了抿唇。 “就现在！它说您的鬓角长长的，像是冬天房檐下的冰条……”李斯说道，“您看，这些都是我从来没有留意的细节，难道还说明不了吗？” 徐至的手默默放下，把自己的衬衫下摆往裤子里塞了塞，叹了口气：“那，这几天下来，你的双手有做出过伤害你的行为吗？” 李斯摇头：“那倒没有。” “所以，”徐至坚持最初的观点，“没必要想得太严重。” 他拿起笔，在本子上写下建议：“最基础的是放松心情，减少平日学习和工作的量，如果要忽略说话声，还可以……” 李斯向前倾身：“老师，我忽略不了，我只想让它们彻底消失！” 左手震惊：“消失？你想让我们消失？你好狠的心……” 李斯不理它，又说：“有什么办法吗？医院有能根治的药吗？” 左手气吼吼地去扯右手：“你听没听到，她连你也不爱，这个坏女人！” 徐至温声说道：“按照你说的，幻听才出现不到一天，具体不好下定论，我不建议你这么早药物干涉……” 他写字的动作一顿：“结合你的心理测验答案，我还是认为，你没有精神疾病，不要自己吓自己。” “不管是说话声、奇怪的行为、还是没留意过的观察，都来源于你本身的意愿，是你潜意识的想法。”徐至说，“本质上，它们并不真实存在，是虚假的。” 李斯觉得有些失望，但毕竟是免费咨询，这个结果，倒也不算那么难以接受。 另外两个却不这么想——它们气炸了！ “哈？”左手冷笑连连，“死书呆子，居然说咱俩是假的？真是个智障，我都怀疑他这水平是正经老师吗……” “确实不像。”右手忽然开口。 它的语气冷硬，听起来比左手还要生气。 虽然和它们相处的时间不长，可共用一个身体，李斯神奇地体会到了一丝危机感。 感觉大事不妙，李斯立刻想把两只手重新收回来。 还是晚了一步—— 李斯蓦地感到了一股强大的拉力，低头看去，只见两只手正牢牢地扒在桌子边缘，指节紧绷地扣起，指尖白的近乎透明。 要做什么？ 愣神的一瞬，两只手突然同时发力，连带着双臂狠狠往前一拽，拖着拼命后撤的李斯，硬生生地拉着她来到了桌子的另一侧。 “不不不！停……”李斯终于回神，语无伦次地提醒道，“我控制不住了，快走，快闪开……” 徐至大概是没听明白，还主动靠近了些：“你说什……” 下一秒，左右手松开桌子，猛地扑了过去，一手一边，抓上了徐至两侧的鬓角。 接着，狠狠往上一提。 “哎哟！” 脑海中是左手恶狠狠的喊声：“让你瞎说！让你瞎说！本来就看你这几根杂毛不顺眼，我给你提前薅成斑秃！” 右手依旧微持着话少的高冷性格，手上的动作倒一点不含糊，没几下像是找到了规律，速度越来越快。 左手注意到了：“你什么意思，要跟我比赛吗？”它不服气道，“谁怕谁！叫你知道左撇子才是最强的！” 两只手较起劲了，“唰唰唰”的甩出两道残影。 “别揪了，别揪了……”李斯满脸无助，“老师对不起，这真不是我做的……”她扭头对门外喊，“快来人！快来人！！” 她的喊声在整条空旷的教学楼里回荡。 门口的谢一瑾被吓了一激灵，从瞌睡中惊醒。 一睁眼，看见走廊尽头的几扇门打开，好几个老师闻声赶来，疑惑地相互小声询问，个个满脸迷茫。 他们几步跑到心理室门前，隔着一扇门板，能听见里面女生的呼救一声高过一声。 老师们一把拉开办公室的门。 “吱呀——” 谢一瑾慢了一拍，被挤在人群后面。 望着里面的场景，所有人目瞪口呆。 徐至被摁在椅子上，眼镜要落不落地挂在鼻尖，脸连着脖子红成一片。大概是太疼了，他忘记了反抗，只一味想用手阻挡，小声地“哎哟”“哎哟”地叫着。 李斯半弯着腰，下半身离得老远，看样子是想拉远距离，可双臂伸的笔直，揪起那两撮头发死命地拉扯。 诡异的是，偏偏两人的反差巨大。 被揍的人闷声承受；反而正在动手的李斯一脸哭相，仿佛她才是受害者，一边不住道歉，一边声嘶力竭地大声求助。 “快过来！打人了！把我拉走！！！” - 老师们合力上手，才将两人拉开。 他们简单瞥了眼徐至的伤势，随即站成一排，警惕地挡在他身前。 谢一瑾则眼疾手快，目标明确地扣住了作乱的双手。 学生和老师本该是等级分明的关系，此时却罕见的对峙着——倒没有持续太久。 吵闹的动静引来了主任，他大致了解之后，对于学生伤害老师的事实感到很是震惊：“你哪个学院的？是不是疯了……” 两只手本就没有完全撒气，听他这么一说，索性调转目标，大力挣脱开又要往前冲。 左手怒道：“你才疯了！我要把你这肥猪切成五花肉……” 事态即将再度失控。 李斯耳边听着主任喋喋不休的责骂，脑中还有躲都躲不掉的鬼叫，几近破音的声音刺得她太阳穴狂跳。 李斯深呼吸几次，忍无可忍地吼出来： “都给我闭嘴！烦死了！” 办公室内立时鸦雀无声。 “情绪这么不稳定，你该去查查心理……”主任说到一半，看见了默默揉脑袋的徐至，无语地闭上了嘴巴。 就这么，理所应当的，即使有徐至重复着 “不要紧”的制止下，李斯还是得到了一个月通报批评的处罚。 并在垂头丧气走出逸夫楼时，即刻便看见了大屏幕上自己正滚动播放的大名。 谢一瑾偷瞄她的表情，小心地问道：“那，等下还要去附属医院吗？” 李斯还没来得及回答，左手先伸出食指，缓慢地摆了两下。 同时，它余怒未消地强调：“哼，你还不信？那就去医院，我可不保证我会做什么……” 李斯：“……” 现在这样，她也不敢去了…… 敢去正规医院闹，吃的恐怕就是国家饭了。 李斯抬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不了，我已经确认了，我是真的有病。” 徐至：好吧，追着我杀……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心理测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