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月》 第1章 初冬 明城连着下了一个礼拜的大雪。 路面的厚重积雪被清理过一遍又一遍后，到了今天，仍然没有要停歇的意思。 舒珈从研究所出来时，已经夜深了。 街上行人寂寥，两旁干秃的树枝上挂满积雪，飘摇在冷冽的空气中，显得今年的冬日更加荒凉了。 舒珈拿出手机，她看着半个小时前对方回复的消息。 正要点开输入栏，准备打字，一辆黑色的卡宴稳稳地停在了她的面前。 紧接着，驾驶室那边的车门及时打开，走下来一个人。 “太太。” 司机陈正从车前绕了过来，他毕恭毕敬地接过舒珈手中的公文包，随后帮她打开后排右侧的车门。 车上暖气很足。 刚上车，舒珈就先把脖间的围巾给摘了下来，随手放在旁边的座椅上，她肩头一松，靠着柔软的座位椅背休息起来。 今天一整天，舒珈都泡在实验室里。 上午整理笔记，下午分析鸟类的羽毛样本，晚上撰写完昨天剩下未完成的相关报道，直到刚才才下班。 这会儿，累得连半个字都懒得说了。 陈正坐回驾驶位上，他抬头，透过中央后视镜看了眼脸色疲惫的舒珈，原本想要道歉的话尽数咽了回去。 幸好舒太太脾气好。 哪怕他今晚来迟了将近十分钟，也没有要责备数落他的意思。 这么想着，陈正不由得多看了舒珈一眼。 今天的天气相比起前几天，温度又下降了许多。 舒珈只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羊绒大衣。 她眉眼柔和，皮肤白净无暇，一张标准的鹅蛋脸，里头内搭着的高衣领毛衣都没能遮住她那优越纤细的天鹅颈。 车内昏暗，光影交错间，衬得舒珈的五官更加清冷温柔。 算起来，陈正在贺家干司机这活干了也差不多有二十年了。 他跟着贺先生见识过不少豪门世族的人物。 但像舒珈这样的出身，长得漂亮、气质又好，性格还温和的。 却实在不多见。 陈正看着闭眼假寐的舒珈，想了想，还是开口解释道：“太太，晚上我来接您的路上遇见了一起小车祸，这才迟到了。很抱歉让您久等。” “没关系。” 舒珈说话时的声音总是柔声细语的，与她那张脸蛋一样，温和且不具攻击力，她笑了笑，“我也才刚刚从研究所出来，没等太久。” 听着舒珈表示理解的话，陈正心里总算是松了口气。 …… 舒珈工作的研究所离家里有些距离。 等她在车上小睡了一会儿，再次睁开眼时，车子还平稳地行驶在大道上。 顺着车窗，舒珈看了看不太熟悉的街道，揉着有点发疼的额角，询问陈正： “陈叔，还有多久到家？” 考虑到陈正是贺家的老员工了，从贺途五岁起就一直负责接送他的出行。 于是舒珈嫁给贺途后，便也跟着称呼他一声陈叔。 陈正略一思索，自信地答道：“六分钟后就能到家。” “嗯。” 舒珈轻声应了句。 正要躺回去继续休息，却听见前排的陈正继续说着：“太太，明天下班后您可能得自己开车回家，或者让罗蓉来接您了。” 罗蓉是家里负责照顾舒珈日常起居的阿姨。 她和陈正一样，都是在贺家干了几十年的老人了，也是在舒珈和贺途婚后从贺家老宅转过来的。 “好。” 自这个月月初起，陈正就一直在工作，舒珈以为他要请假，没多问，只是点了点头。 刚好她明后两天也休假，用不着接送。 这么想着，舒珈正准备和陈正说一声。 而前头的陈正却抢先解释了起来： “先生明晚回国。他八点的飞机抵达明城国际机场，昨天下午提前给我发过消息让我去接，所以只能麻烦太太您自己想办法回家了。” 本来按照舒珈以前的下班时间，是不冲突的，可惜她这段时间总是加班，晚上过了八点，人都还待在研究所里。 “贺途明天回国？” 舒珈的声音打断了陈正的思绪。 听到事情原来与贺途有关，她不禁坐直了些。 陈正看向表情明显有些惊讶的舒珈，迟疑道，“先生没告诉您吗？” “……” 舒珈含糊地“嗯”了一声，她重新靠回座位上，不再说话了。 空气顿时安静下来。 陈正自觉说错了花，连忙替贺途找补，“也许是…先生看您最近工作太累才没告诉您，没准是想给您一个惊喜呢。” 舒珈笑了笑，“也许吧。” 陈正小心翼翼地看着沉默的舒珈，知道无论怎么找补都迟了，干脆闭上嘴，默默地继续开车。 陈正说是六分钟。 还真是六分钟，一秒都不多。 车子很快驶入舒珈和贺途所居住的槿园，开进独栋别墅里。 房子三面环绕，留出最中央的庭院。 外观采用老旧的红砖建筑，搭配经典的落地格子窗，明亮通透。 此刻，整栋别墅灯光通明。 等车子在地下二层的车库停稳，舒珈拿起座位上的围巾，下了车。 身后的陈正提着她的公文包跟了上来。 他双手将包呈给舒珈，小心询问她：“那太太，需不需要我替您向罗蓉知会一声？” “不用了。” 舒珈直接拒绝。 她想了想，最后还是转身说道，“我明天休息，不用上班，晚上和陈叔你一起去接贺途吧。” 陈正听到舒珈这话，先是诧异了一番，反应过来后，立马笑呵呵地应了下来：“好的，那明天晚饭过后我来接您。” “嗯。” 两人商定完。 舒珈没多停留，沿着入户门厅进门，她先把手上暂时不需要换洗的羊绒外套，挂在门口左侧的衣柜里。 然后绕过休息区，走到了电梯处。 原本想直接乘坐电梯，回楼上二层的主卧休息。 按电梯时，舒珈想起早上出门前嘱咐让罗蓉帮自己煮姜茶的事，只好又转去了一层的餐厅区域。 最近这段时间天气冷。 舒珈又总是加班到很晚才回家，她担心受寒感冒，就想喝碗姜茶去去寒气，以免影响到之后的日常生活与工作。 然而来到餐厅，却不见任何人影。 顺着长长的岛台找了一圈，舒珈又转去中厨区，还是没能找到自己想要的姜茶，不得不来到罗蓉的卧室门前，敲响了她的房门。 最初别墅设计时，预留给住家阿姨的房间在地下一层的钢琴房附近。 只不过舒珈考虑到贺途大部分时间都在国外，家里暂时就住着她和罗蓉两个人，便让罗蓉入住了餐厅左侧的那间次卧套房。 敲门连敲了好几分钟，里面总算有了回应。 “来了！” 话音一落，房间门就被罗蓉打开了。 罗蓉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睡衣，瞧见来人时舒珈，她表情略带讨好道： “太太？这么晚了，你找我还有什么事吗？” “罗阿姨，你帮我准备的姜茶放在哪儿了？” 经过舒珈的提醒，罗蓉好似才记起有这么一回事儿。 “哎呀！” 罗蓉猛地拍了拍脑门，“抱歉啊太太。我这年纪大了，记忆力越来越不行了！下午忙着别的事情，就把姜茶给忘了。” 闻言，舒珈皱了皱眉。 她轻垂眼睫，视线落在罗蓉那双满怀歉意的眼睛上，久久没有开口说话。 “现在都快十一点了，要不我明天一早再帮你煮？” 舒珈盯着罗蓉看了一会儿，出声拒绝了她，“还是麻烦你现在帮我煮一碗吧。” “可是……” 没给罗蓉说完的机会，舒珈直接转身走向厨房。 身后的罗蓉只好从房间的衣架上，拿过外套披着，不情不愿地跟着舒珈来到厨房，洗手为她煮姜茶。 见罗蓉总算乐意动手了，舒珈这才重新提着包上楼。 走之前，她还不忘叮嘱一句： “煮好后，再麻烦你帮我送到楼上来。” “……知道了。” 舒珈自动忽视掉罗蓉话中的哀怨，径直乘坐电梯回卧室了。 来到二层主卧区。 舒珈将包放在门口的柜子上，接着转去床后的衣帽间换上睡衣，洗漱完毕后，她坐在床尾的长凳上，等待姜茶上楼。 主卧的床对着中央的庭院，视野很好，高大的格子窗外雪景一览无余。 房间里暖烘烘的。 舒珈顺着躺倒在床上，脑子里不自禁地想到了贺途明天回国的事。 她和贺途是在去年十一月结婚的。 算上这个月，已经快整整一年了。 舒珈还记得领证当天，他们两人连一顿晚餐都没来得及吃，贺途便因为工作原因，匆忙飞往了国外。 他回家简单地收拾了一番行李后。 临出门前，曾淡声叮嘱： “你和我之间并非出于爱情才结婚，那些夫妻义务也不用履行，我平时不在国内，家里的事不必知会，你自行决定就好。至于婚礼，等我回家再谈吧。” 而贺途这趟出门，中间便再也没有回来过。 舒珈缓慢地眨了眨眼。 这一年来，除了换个地方住，她的生活似乎与结婚前没什么区别。有时都还会忍不住怀疑那天的记忆，直到今天，听说贺途要回国才稍微有了那么点实感。 舒珈想着想着，思绪开始慢慢飘远。 她回想到自己以前与贺玄接触时的画面，轻轻垂下眼。 想来也是。 无论在婚前整整二十六年的人生里，还是婚后的这一年，她和贺途说过的话也始终不过是寥寥数几。 这场婚姻，本就是有名无实的。 开文啦开文啦[狗头叼玫瑰] 先排个雷： 1.慢热，酸甜口，主都市 2.双向暗恋，sc 3.现代架空背景，国家人物全虚构，人物无原型无原型无原型，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4.国家虚构，文中相关的职业升迁不参考现实（ps：现实中根本不可能，所以不必代入，看看就好了） 5.主角和配角都不完美，多多包容 6.想到再说 最后祝大家看文愉快，天天开心[红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初冬 第2章 满满 半个小时后。 赶在舒珈快要睡着之前，罗蓉总算把煮好的姜茶给端了上来。 半碗热乎乎的姜茶下肚后，身体瞬间温暖舒适了不少。 舒珈把瓷碗重新放回碗托上。 罗蓉拿过剩下的那半碗姜茶看了一眼，开口提醒她。 “太太，你还没喝完呢。” “我喝不下了。”舒珈声音轻柔，她淡声摇头道，“麻烦罗阿姨你端下去吧。” 罗蓉一听，下意识反驳，“要不你还是……”话到嘴边，迎上舒珈那双清凌凌却不容拒绝的眼睛，话音顿时一止。 “那太太你早点休息，明早我再叫你。” “不用。” 舒珈说，“之后两天我都在家休息，明天早上让我自然醒就好。” “那早餐还用准备吗？” 舒珈只是点头，不回话。 眼前的罗蓉不太情愿地应了声“好吧”，随后转身出去，顺带把门给带上。 等到卧室内重归安静，舒珈这才又放松地靠了回去。 不知是受到明天休假的影响，还是得知贺途要回国的原因，舒珈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迟迟没能入睡。 最后还是抱着手机刷了一会儿助眠小视频，才睡着。 隔天上午，舒珈起床时已经接近九点了。 她下楼来到餐厅后，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早餐，客厅的电视上正在放着最新的国际新闻。 而罗蓉则腰间系着围裙，正在清洗厨具。 她回头见舒珈起床了，立马笑着迎了上来：“太太，你醒啦？” “早餐我帮你提前做好了。” 经过一晚上的时间冷静，罗蓉大概也知道她昨晚的态度有些过火了，此刻略带谄媚道： “我不知道太太你今天想吃什么，于是就每样都做了一些。太太你看看有没有想吃的？如果没有我再换。” “……” 与老实憨厚的司机陈正不同，罗蓉为人处世圆滑。 她小心思多，总会反复试探你的容忍程度，然后想尽办法偷懒。 但每次又会敏锐地捕捉到临界点，见好就收。 实话说，舒珈不喜欢和这样的人同住一个屋檐下相处。 但无奈罗蓉是贺途母亲—— 也就是她的婆婆董文蔓，特意派过来照顾她日常起居的人。 她不好随意辞退。 想着罗蓉虽然爱偷懒，但日常起居又实在没出什么错处，舒珈便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在罗蓉拉开的椅子上坐下来。 餐桌前的早点有中式，也有西式的，种类确实很丰富。 舒珈顺手拿起离自己最近的牛角面包，搭配着牛奶吃了起来。 她早上向来胃口小，吃不了太多。 “据相关媒体报道，上周科尔布丘多地频发的暴/乱事件，于本周一顺利平息……” 客厅的电视上，女主播口齿清晰。 正在用流利的语言对上周科尔布丘的暴/乱事件进行总结，她的身后播放着当地的一些画面。 其中有暴/乱现场的视频，还有科尔布丘总统夫妇接受采访时的场景。 舒珈吃面包的动作慢了下来，她咬了一小口，还在思考着，身边忽然响起罗蓉的声音。 “唉。” 罗蓉深叹一口气，“国外那么危险，也不知道先生在那边怎么样了。”说着，她回头看向舒珈，问道： “太太，你有给先生打电话吗？” “……” 没有。 舒珈垂眸，拒绝回答罗蓉的这个问题。 总是问她。 明明贺途也没有主动给她打过一通电话…… “马上年底了，先生今年还会回国吗？”罗蓉不断追问着，她一看舒珈的表情，就知道舒珈肯定没给贺途打过电话。 毕竟先生根本就不喜欢她。 哪怕舒珈的家境也确实挺不错的，两人算得上门当户对，但以他们两现在的感情状况发展下去，离婚是迟早的事。 舒珈自然没有错过罗蓉眼中的那几分幸灾乐祸，她皱起眉，“会。贺途他今晚的航班回国。” “先生今天回国？！” 罗蓉惊了，声量都跟着拔高了不少，而更让她惊讶的是，居然是舒珈先知道的这事？ “嗯。” 罗蓉在贺家这么多年，也算是看着贺途长大的，于是短暂的惊讶过后，她脸上是毫不掩盖的欣喜。 “那先生大概几点到家啊？他回来吃晚饭吗？” “晚餐还是照旧准备我一个人的就好。”舒珈想到陈正说晚饭之后再来接她的事，又补充，“不过以防万一，罗阿姨你还是帮贺途预备一些夜宵吧。” “好。” 罗蓉笑容满面，她应下后，立马解开了身上的围裙，转身朝着自己的卧室走去。 吃过早餐。 舒珈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把剩下的早间新闻看完，正准备去楼下的影视厅找部电影看看，打发一下时间。 掌心的手机却突然震动起来，有人打了电话进来。 舒珈顺手翻转屏幕，一看上面显示的来电备注，笑着接起来。 “满满！” 电话刚接通不到两秒钟，宁虞欢快的声音先传了过来。相比平常，她的声音闷闷的，听着像是刚起床没多久。 “你这两天居然在家休假？快，陪我出来玩！” 舒珈和宁虞是发小关系。 因为两人的母亲年轻时是知心好友，她们从小便也一起长大。小时候两家人经常会聚在一起，只是自从舒珈的妈妈去世后，她们两家人的交集就渐渐少了。 现在还会叫她小名的人，也只有宁虞了。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手机那头想起一阵窸窣声，宁虞似乎翻身起床了，声音也跟着远了些。 “我已经想好了。下午我们俩先去做个指甲，然后你再陪我染个头发，晚上就……嘿嘿嘿。” 舒珈听着宁虞奸笑的声音，就知道她没憋什么好事。 沿着楼梯下楼，她问道： “我怎么记得你月初才染过一次头发？这才不到两周你又要换颜色么？” “对啊。” 宁虞说，“下周有个演出，为了配合主题，我打算染个渐变的，头顶到肩膀白金，发尾弄个雾蓝。” 原本宁虞从美院毕业后，先是回到了自家公司工作，但因为去年和家里产生了一些矛盾，她一气之下跑去一个乐队做了鼓手。 宁虞的家人认为她只是像以前一样耍大小姐脾气。 要不了多久，等遭受过社会的毒打之后，宁虞便会老老实实回家。 谁知道宁虞在这乐队一待，待到了今年。 舒珈想起上个月宁虞的妈妈联系自己，让她帮忙劝宁虞回家，就不免一阵头疼。 “反正你染什么都好看。” “那当然了。”宁虞一听这话，尾巴都要翘天上去了，“我就是这么完美的女人。唉，太完美了也是一种错。” 舒珈被宁虞逗乐了，不禁抿唇笑了笑。 “先不说这些不重要的事了，我们下午约几点啊？我已经挑好出门的衣服了。” “我都行。” 舒珈目光顿了顿，话锋忽然一转，“不过晚上贺途回国，我答应了要去接他，晚场的活动就不能陪你了。” “贺途今天回国？” “对。” “那我晚上还想带你去看高级男模呢，现在看来我只能另寻良人了。” 说着，宁虞不由得轻啧了一声。 舒珈正想说点什么，手机那边的宁虞抢先道，“看不出来你俩这异国恋还处得挺好的？” “贺途今年多大了？快三十了吧？” 舒珈在影视厅的按摩椅上坐下，她虽然没懂宁虞为什么突然问这个，还是配合着答道：“28，下月初29岁。” “哦。”宁虞没料到舒珈会回复得这么清楚，不禁停顿了一秒，才接着说：“跟三十岁区别也不大了。他这么大的人，回个国还得要老婆亲自去机场接他？” 舒珈一愣。 这才反应过来她刚才说的话让宁虞误会了，却也不好说实话。总不能说她连贺途回国的事都不知情，是答应了别人一起去接贺途吧？ 本来宁虞就对她和贺途的婚姻不看好…… 正这么想着，舒珈下一秒果然听见宁虞说了句：“真不知道你喜欢贺途什么。” “虽然说他长得确实好，可是性格木讷又无趣，跟个捂不热的冷石头一样。”说完，宁虞还不忘补充，“还是个不回家只知道工作的冷石头。” 舒珈无奈地扯了扯唇，也不反驳。 主要是也反驳不了。 毕竟今天还是贺途婚后第一次回国，某种程度上说，他的确是个事业狂。 “不过仔细一想，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宁虞说，“我要是能找个不回家的工作狂老公，那我到时候就算带十个男模回家，岂不是也没人管了？” “啧，突然有点羡慕你的生活了。” “……” 舒珈就猜到宁虞会往这方面想，顿时无奈地摇了摇头，“你也可以这么想。” “算了。他回国一趟也不容易，我还是不打扰你们夫妻两人了，等你之后有时间我们再约吧，我妈前段时间还念叨着你呢，到时候回我家吃饭？” “好。”舒珈毫不犹豫地应下。 两人又随便聊了几句，宁虞因为念着晚上的时尚大赏，匆忙挂断电话，打算找别人陪她一起。 眼看着手机自动息屏。 舒珈这才慢吞吞地开始找电影。她看电影看得还算不少，尤其是以前没工作的时候，经常一天能看好几部。 搜寻一圈，舒珈最终点开了一部年初获奖的文艺片。 有电影消磨时间，很快一上午就过去了。 中午吃过午餐。 舒珈先回房睡了一小会儿，起床后，她实在无聊，又打开一部动物纪录片观看起来。 才总算熬到了晚上。 晚饭时间刚过半个小时，陈正便开着车来到了槿园。 车子开上高架，约莫一个小时左右他们抵达了明城机场。 陈正将车停稳在贵宾楼前。 随后拿出手机给贺途发送消息，告知他具体的停车方位。 等了差不多十来分钟，贵宾厅前仍旧不见贺途的身影。舒珈的视线从手机上挪开，正要开口询问陈正，身侧的车门突然被人从外拉开。 门外有两个人。 一人侧着，一人正对着车门。 侧身的那人明显年轻稚嫩一些，像是刚入社会没两年的大学生。 两人还在谈论工作相关的话题，其中正对着车门的男人穿着正装。 他身形挺拔，肩宽腰窄的，五官轮廓分明。 气场稳重而又威严，浑身透着一股淡淡的疏离感，让人不敢靠近。 “无论这份报告是谁写的。” 贺途本就眉眼深邃，一皱眉，更显淡薄锋利了，“明早前，我都需要看到一份严谨客观的报告，写不好就换人。” “……” “是。” 直到身旁的人听话应下，贺途的神色都依旧冷冽。 他眼底没什么情绪，手一挥，正准备结束谈话，一抬头，目光触及到车里的舒珈，当场愣在了原地。 “满满？” “……” 第3章 工作 车外噪音多。 舒珈听见贺途似乎叫了谁一声。 但他的声音被其他声音掩盖，她听得不是那么真切，也不敢确定他是不是在叫自己，但想了想，还是抬头迎上了贺途的目光。 两人的眼神在空中短暂交汇。 舒珈看见贺途眼里有些错愕，大概是在惊讶她怎么也跟着一起过来了。正犹豫着该怎么开口，眼前的贺途率先别开视线，俯身坐进了车里。 等贺途身旁的年轻下属在副驾驶上落座后，驾驶位上的陈正这才启动车辆，将车开出了机场。 车内寂静。 气氛有些许尴尬。 舒珈只觉得身旁的气息正在逐渐被贺途填满。 他身上有股好闻的香味。 淡淡的，像是雪后松香，仔细一闻还能闻到其中浓郁的咖啡豆香。 大概是工作时沾染上的。 舒珈轻抿唇角，想到贺途的外交工作应该很辛苦，刚要主动开口。 前排贺途的下属阮煜城忽然转过身来，将一份文件递给了贺途，他说： “参赞，这是姚秘递交上来的请示文书，请您过目。” 参赞？ 舒珈微微一愣，贺途又升职了。 自贺途毕业后便进入了外交部，被外派到驻外使馆工作。那时的贺途虽然年轻，但因为过于出色的工作能力，让他的事业一路平步青云。 就连舒珈这个不属于他行业内的人，都对贺途的升迁历程有所耳闻。 参赞这个职位在某些未设公使的驻外使馆中，已经是二把手了，一般人做到这个职位往往需要十几年、二十多年或者更久的工作经验。 甚至有的人也许忙忙碌碌一辈子，都未必能达到这种高度。 回想两年前，贺途在科尔布丘某次重大外交事件中的表现，舒珈心下了然，贺途这是被破格提拔了。 “……” 眼看着贺途接过文书翻阅起来，舒珈不得不侧过身。 她坐回去，确保不让余光瞥到一点文书上的内容。 收回视线时，舒珈掠过贺途那双捧着文书的修长手指，目光在他空落落的无名指上一顿，然后偏头望向车窗外的街道，不再说话。 那天的领证虽然仓促。 但事后，贺途还是非常配合地带她去定了戒指。钻戒的款式是根据舒珈的心意挑选的，贺途估计是不在乎这些，全程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舒珈下意识地摸了摸无名指上的枕型婚戒。 她这一年几乎很少把戒指摘下来，因此手指上已经留下了淡淡的戒指印，但贺途的指间却干干净净。 可能，那枚婚戒贺途从没戴过。 “陈叔。” 贺途的声音打断了舒珈的思绪，舒珈听见他淡声说道：“我们先去九和里。” “好的。” 陈正从不多问贺途的决定，马上调转方向，向着九和里的街区出发。 反倒是前排副驾驶上的阮煜城借着中央后视镜观察了一会儿后，最终还是转过身说道：“参赞，您晚上还没吃饭呢。我自己打车回家就是，不耽误您的时间了。” 说着，阮煜城不自觉地看了一眼贺途身边的女人。 他们整个大使馆，没有人不知道这位年轻有为的贺参赞已经结婚了的事情，但从来没有人见过贺途的妻子。 于是私下便有人猜测，贺参赞与他的妻子估计是属于相敬如宾的婚姻类型。 毕竟贺途的工作这么忙。 时常一年到头都回不了几次国内，分居两地，感情自然没那么好。 本来阮煜城也是信了这番言论的，但刚才上车前，他在一旁可是把参赞的反应全都看在了眼里。 阮煜城在贺途手底下工作也有几年了。 他这位上司工作时凌厉高效，一丝不苟，与人相处时总是习惯性地保持距离，最讨厌没有分寸感的人。 要真是相敬如宾的夫妻，刚才也不至于称呼得那么亲密吧？ “你晚上没吃饭么？” 听见舒珈温柔的声音，阮煜城瞬间回过神来。 他看见身后的贺途翻阅文书的动作顿了顿，手指摩挲一下纸张后，认真点头应了声： “嗯，还没。” “还好我让罗阿姨替你准备了夜宵。”舒珈边说边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了手机，“你还有别的想吃的吗？我跟阿姨说一声。” 闻言，贺途不自禁地抬眼看向她。 他看着舒珈那双明亮的杏眸，视线落在她有些单薄瘦削的肩头，随即匆匆收回目光。 “都可以，有什么就吃什么吧。” “那喝的呢？”舒珈又问。 贺途回答，“一杯热咖啡就好。” 舒珈愣了愣，“你晚上还有工作没解决么？” “嗯，还有一些。” “……” 那何止一些。 原本到了年底，他们休假的几率可谓是小之又小。 但贺途为了赶回国内，已经连续加班将近半个月了，结果临到头来，还是带着工作回国的。 就连一路飞回国的航班上，都没消停过。 不过这些话，阮煜城是没胆子说出口的。 他看着上司两人还这么年轻，就如同老夫老妻般的相处模式，眼里藏不住的揶揄。 贺途察觉到下属的视线，他稍稍偏头向舒珈介绍：“阮煜城，现任科尔布丘大使馆二等秘书。” 舒珈有些诧异。 单从样貌来看阮煜城相当年轻，搭配他那一头棕色卷毛，舒珈最开始还以为他是那种刚毕业驻外的随员。 结果却已经是二等秘书了。 不出意外，肯定是工作能力十分出色，才能年纪轻轻就晋升二等。 舒珈轻轻点头，正要和阮煜城打招呼。 身旁的贺途又对着阮煜城说道：“舒珈。在科学院动物研究所工作，我的妻子。” 舒珈看了一眼认真介绍的贺途，落落大方地朝阮煜城伸出手，“你好，我是舒珈。” 阮煜城看着舒珈白净纤细的手指，只虚握了一下指尖，便立马缩回了手。 “舒老师好。” 阮煜城好奇问道，“您是在顺柔区那边的研究所工作吗？” 听着阮煜城过于尊重的称呼，舒珈抿唇笑了下，“嗯。” 阮煜城看向舒珈的眼神不由得带了一丝钦佩。 那可是顶尖的科研机构了。 光满足基本的条件和学历都不够，录取标准非常严格，每年的竞争更是异常激烈。 “您太优秀了。” “我不是什么重要的研究员，只是运气比较好。”舒珈说着，又真诚地回了句，“你看起来很年轻，驻外能晋升到二等秘书想必很优秀。” “谁年轻？我吗？” 被舒珈猝不及防地赞扬了一番，阮煜城嘴边憋不住的笑意，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哈哈”两声，“我不年轻了，今年都三十岁了。” “你今年三十岁？” 舒珈意外地睁大了眼睛，毕竟阮煜城的五官看着像是刚出社会的大学生，结果没想到比贺途还要大一岁…… “是啊，早在五月我就过完三十岁生日了。”阮煜城笑起来，露出他洁白的牙齿，半开玩笑道，“是我看着还应该要更老一些吗？” 舒珈摇头，“不是，你看着像刚毕业的大学生。” 阮煜城傻笑两声，刚想回句“可能是我长相显得年轻”，他眼尖地捕捉到后排贺途投递过来的眼神。 只见贺途微微皱眉。 大概是嫌自己太聒噪吵到他工作了。 阮煜城当即闭上嘴，结束了这段过于冗长的自我介绍，他默默地转正身子，直视前方。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后排的贺途和舒珈没再说过一句话。 车内重归寂静。 幸好陈正事先放着舒缓柔和的纯音乐，才不至于让气氛干巴巴的。 舒珈听着身旁纸张翻动的声响，也自觉地不再打扰贺途。 九和里是个高档小区。 没多久，车子便停在了门口。 阮煜城抱住自己的公文包，打开车门走了下去。关门前，他弯下腰，不忘朝着后排的贺途和舒珈道别： “那参赞，我先回家了。” “嗯。” 眼见贺途点头应了下来，阮煜城正欲带上车门，又听见上司叮嘱了一声，“我请你帮忙的事，麻烦你了。” “什么事？” 听着贺途过于客气的言语，阮煜城一时没反应过来。 两人的交谈，让舒珈不禁侧目看了过来。 贺途薄唇一抿，正纠结如何隐晦地提醒，眼前的阮煜城总算记起来了：“哦哦，好的参赞，我知道了。” 说完，阮煜城便关上车门走了。 舒珈看着沉默不语的贺途，以为是他工作上的事，并未放在心上。 陈正等阮煜城离开车身附近，略微停留几秒后，再次启动了车辆。 把阮煜城送到九和里之后，贺途还没看完文书。 直到陈正将车开进槿园。 贺途才合上文件夹，他拿出口袋里的手机给阮煜城发去一条语音，简短说完要改正的内容，总算结束了工作。 车子驶入车库，舒珈见贺途疲惫地闭了闭眼，最终把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 等陈正把车停稳，贺途便自行打开车门，长腿一迈走了下去。 舒珈的目光在他的背影上停顿一秒。 而后慢吞吞地收拾好包，刚要开门，车门被人率先一步从外面打开了。 “太太小心。” “谢谢。” 舒珈低头，向司机陈正道谢。 不远处的贺途站在入户门厅，他微微侧身等她，舒珈只好快步跟上他的步伐。 两人来到门口。 只见罗蓉提前开门正在等着他们，她脸上洋溢着笑容，然后勤快地从陈正手中接过了贺途的行李。 “先生一路辛苦了。晚餐刚刚加热过，您先去吃一点？” “……” 舒珈不禁多看了罗蓉一眼。 她看着罗蓉充满讨好的神情，轻轻勾了勾唇，而后挪开视线，自顾自地换掉鞋子，跟着贺途走了进去。 三人来到餐厅。 舒珈考虑到贺途好不容易回国一趟，直接上楼也不好，便想坐在他身旁陪着再吃一点，顺带把车上没聊的事说一说。 谁知道罗蓉始终跟在贺途身侧。 她一会儿推荐贺途尝尝这道菜，一会儿又聊到贺家的事。 话说个不停，十分热情。 舒珈简单地吃了几口，罗蓉还在继续和贺途说话。 她看了一眼，不禁放下手中的筷子，拿起餐桌上的甜品。 罗蓉为贺途准备的餐后甜品是焦糖榛果蛋糕，刚好也是她喜欢吃的，蛋糕里加了杏仁片，甜度适中。 舒珈刚用叉子舀了一口，就听见贺途说了句：“罗阿姨，你先去休息吧。” “我……” 罗蓉还想说什么，迎上贺途冷淡的眼神，她最终闭上了嘴，“好，那先生有事您再叫我。” “嗯。” 舒珈看着被赶走的罗蓉，不得不抬头看了贺途一眼。 十五分钟后。 舒珈慢吞吞地吃完半块榛果蛋糕，又安静地等了两分钟，见贺途还没用完餐，她想了想，主动问了句： “你这次回家会待多久？” 贺途看向舒珈，“顺利的话，应该到下月初。” 舒珈深知贺途这句顺利指的是工作上的，她还想多问几句，才一张嘴，贺途手边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她看见他低头瞥了一眼，随即拿起手机站了起来： “抱歉，我接个电话。” 也许是工作上比较紧急的电话，贺途说完，也没等舒珈回复便径直推开餐厅的玻璃门，去了庭院。 “……” 门一推开，冷风立马灌了进来。 迎面吹到了舒珈的脸上。 比起灯火通明的室内，庭院外光线昏暗。 贺途本来就穿着深色的西装外套，此刻，他的背影几乎融进了夜色中。 冷风一刮，餐桌上的食物慢慢也冷了。 舒珈看着从上车开始就在忙工作的贺途，轻轻垂眸。 有时候，舒珈会觉得： 她与贺途明明已经是世界上最亲密的关系了，但彼此之间仍然有着不可逾越的鸿沟。 他们的人生相交。 可爱却不是。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