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漂亮女配觉醒了》
 1. 第 1 章
    一九七六年七月,下过一场瓢泼大雨后,进入小暑,日子炎热起来,田间的稻田金灿灿,等待被收割。
    灰旧的土墙瓦房靠山而建,前进大队的知青们就住这块,两间正房右边落着一间稍矮的柴房。
    柴房角落堆满了砍好的柴火,旁边是土砖搭建的柴火灶,灶堂里噼里啪啦燃着火焰,墙面几乎被熏黑。
    何荷抿唇,走进柴房。
    身姿颀长的年轻男人站在柴火灶前,他看着清瘦,但挥着锅铲炒青菜的手稳当有力。
    何荷双手交叉抱在胸前,站在男人身侧,很不客气道:“陈荆柏,你下午帮我把活干了。”
    年轻男人目不斜视,没有回应。
    何荷被他的默不作声弄得气鼓鼓,伸出指尖嫌弃般扯了扯他的衣袖。
    何荷加大音量:“陈荆柏,你听到没有啊,下午把我的活干了,我晚上给你荷花饼吃。”
    陈荆柏耳朵不好,锅铲和铁锅碰撞的声音,把何荷说话的声响遮盖。
    陈荆柏不是故意装没听见,他是真没听见。
    一向嫌柴房脏的何荷,屈尊降贵进来,就为了命令他下午帮她干活。
    陈荆柏觉得好可笑,长睫掩住眼里的淡漠,一瞬不动盯着何荷那张很会骗人的脸。
    被他盯着,何荷不自在撇撇嘴,嘟囔着:“看什么看,聋子。”
    刚说完,何荷纤细的身子晃动。
    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翻书声,唰唰唰在何荷耳边响起。
    面前浮现着装订漂亮的书,封面是世界之书四个大字,随着翻动,书上鲜活的字落在何荷眼里。
    每翻一页,何荷圆润的眼睛就睁大几分,满脸不可置信。
    书上说,这个世界由众多年代文小说组成,每本小说的主角走甜甜美美的升级流,最后爱情事业双丰收。
    而她——何荷,是这个世界共用的女配,还是人人厌弃的恶毒女配。
    她作为恶毒女配,从全世界的男女主身边路过并作死。
    从被养姐何淑莺陷害替养姐下乡,何荷悲惨的命运开始转动。
    何荷在乡下挣扎好几年,终于等到高考恢复,可是她在乡下又蹉跎好几年都没有考上大学,最后还是外祖家动用关系才把她接回城。
    但因长期的郁结、过度劳累、又暴饮暴食,回城好日子没享受多久,何荷得了一场大病就去世了。
    何荷先是怀疑这书的真实性,可又觉得这么离奇的事情不像假的,书里说的就是她没下乡前经历过的事情。
    何荷感觉头顶天旋地转,很想两眼一闭晕死过去。
    她的命怎么这么苦。
    何荷出生在机关大院里,母亲程凤华在何荷六岁时因病去世,这对年纪尚小的何荷来说,痛苦了一阵,但有着其他亲人无尽的关怀,她的童年还算快乐。
    只有在夜深人静时偶尔想念程凤华,怨恨疾病为什么带走了她最爱的母亲。
    就连父亲何忠国在程凤华去世没几个月,新娶了媳妇,两年后将叔伯那抱养的姐姐何淑莺,从乡下的爷爷奶奶家里接回来,后母王芳容对这位养姐更加偏爱的行为,都没让何荷长成扭捏胆小的人。
    就是因为外祖父的地位在那,外祖家四个舅舅,好几个表哥的撑腰,何荷在何家有后妈、养姐的日子不算太难。
    没人敢在明面上欺负她,要钱时也是理直气壮伸出手,朝何忠国直接要,后母不敢拦着,还要在明面上做出一视同仁。
    小时候王芳容对何淑莺更好,被小小的何荷看出来。
    何荷回外祖家哭诉时,温柔的外婆和几位舅妈告诉她,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什么话都不要憋在心里,意识到不对的事情就要勇敢说出来,哪怕那些话是刺耳的话,也要说。
    只有让别人知道到你不好惹,才不敢欺负你。
    何荷把这些话一直牢牢记在心里,她照做了真的很管用,没人敢惹她。
    外祖一家还上门质问何忠国,何忠国揪着王芳容一再保证没有故意区别对待,还承诺以后会好好对待何荷。
    被督促着,王芳容还给了何荷一张大团圆的赔礼红包,那年何荷十岁。
    也是在那之后,王芳容就算生了弟弟,也不敢对何荷怎么样。
    何荷以为自己会幸福下去,就算下乡也没什么,她在乡下也过挺好。
    现在这本书告诉她,惯会装蒜的养姐何淑莺,和从小追着她跑的叶明朗,是小说里的男女主,而她则是书里处处陷害何淑莺的恶毒女配。
    作为替身成功上位的女主何淑莺,得到了父亲和竹马的心,让何荷被父亲厌弃、被竹马说恶毒,设陷让何荷替她下乡,以善解人意小白花形象陪在爱慕何荷的竹马身边。
    在何荷落魄回城的背景板下,何淑莺终于打动竹马男主叶明朗的心,如愿以偿嫁给他。
    而她却以悲惨的结局草草了结一生。
    何荷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回神瞧了陈荆柏一眼,见他还在安心炒菜。
    这奇怪的世界之书只有她才能看见。
    何荷安慰自己,肯定是上天不想让她这么漂亮的人早早死掉,才给自己带来希望。
    结束了城里戏份后,何荷来到前进大队,进入主角是陈荆仪、程苏凛的小说。
    何荷作为恶毒女配时常出现在程苏凛身边,干扰男女主感情还不够,还经常使唤男女主,欺负女主弟弟,最后人家双双考上大学回城,只有她没考上留在乡下。
    书里说,陈荆仪误以为何荷同程苏凛互相喜欢,心情因为何荷好几次跌宕起伏。
    何荷觉得这个世界把她当土砖,哪里需要就往哪里搬,程苏凛是她表哥儿子,也就是她外甥。
    在知青点里,何荷没对外说过两人关系,她和程苏凛统一口径只说一个地方来的,下乡前见过而已。
    她不想有那么大的外甥把她喊老,程苏凛也不想有年龄一样的小姑。
    两人一拍即合,默契不提对方是亲戚。
    不过程苏凛嘴巴是拿来干嘛的,不会解释割掉好了,还有眼睛是瞎的吧,还不出对象误会嘛。
    程苏凛倒是好,一个差生傍着陈荆仪考上了大学,独留她在乡下苦苦挣扎。
    他是不是忘了他下乡的目的啊。
    世界之书停止翻动,何荷视线转到被她刚骂完的陈荆柏。
    他连炒菜的画面都像电影,何荷捏拳、咬住下唇。
    有些嫉妒。
    眼前站着的陈荆柏,也是什么男频文男主,从苦根一步步靠着自己变成大佬。
    反观她坏事做尽,最后英年早逝。
    陈荆柏他家庭成分又不好,听说家里长辈全被下放到偏远大西北,就连他和他姐姐陈荆仪也被下放到这里,穷酸得连衣服也是破破烂烂的,平时还得靠善良的她接济才没饿死。
    明明身世那么的不堪,为什么他还能这么淡然,凭什么能翻身成为未来大佬!
    别人都是走向人生巅峰的男女主,就她是天堂坠入地狱的恶毒女配。
    她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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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荆柏看什么都一副淡淡的死人样,被大队那些癞皮狗欺负也不吭声,好像不在乎一样。
    欺负陈荆柏,何荷承认,她捉弄过陈荆柏,骂过他聋子。
    可干扰别人感情都是假的,被大院里的人说她恶毒,纯纯是因为他们心灵脆弱,她不过是爱说实话而已。
    大院婶子炫耀新买的裙子,路过的何荷被她抓着询问怎么样,何荷说实话难看,婶子骂她说话难听。
    妇联主任在大院说自家儿子念书用功,在学校成绩好,肯定能考上高中,还贬低何荷成绩差倒车尾。
    何荷听见了,走过去就说张强班级倒数第一,每次考卷发下来就在班里涂改成绩,而她好歹是倒数第五,比张强成绩好。
    然后妇联主任气急败坏回家,连着好几日她家传来藤竹炒肉的声音。
    大院其他婶子就说她怎么不私底下和妇联主任说,非得当面点出是何居心。
    还有隔壁王叔在乡下还有一个原配妻子,她发现后好心告诉王婶子。
    王叔家里鸡飞狗跳,大院里的人说她恶毒,存心拆散人家两口子。
    赵政委妻子跑到黑市投机倒把,何荷发现稽查的人那段时间经常抓投机倒把,好心告诉赵政委妻子,结果人家不领情,被抓了还说是她去告密的,回来后在大院里宣传抹黑她。
    何荷不觉得自己有错,她不过是实话实说,虽然是存了点看好戏的心思,可她说的又不是假的。
    何荷将目光一直落在陈荆柏身上,刚刚晃神接收世界之书信息时,陈荆柏完全没管她,自顾自将青菜炒完装盘,现在开始做红薯稀饭了。
    何荷看不出陈荆柏的情绪,但能感觉到他周身气息比她刚进来冷了一些。
    看起来是因为她刚刚那句聋子。
    那样的音量陈荆柏是听不到,但他能看懂唇语。
    何荷咬唇。
    怎么办呢,按书里说法,未来大佬早被她得罪透透的。
    高考居然能恢复,是她没想到的,她成绩差,程苏凛成绩也差,光靠自己就算现在开始准备,她也不信自己能考上大学。
    毕竟书里说她考了三年也没考上,没成绩好的人辅导,光自己学根本不行。
    得罪了陈荆柏和陈荆仪这两成绩好的,根本没人能辅导她考上大学。
    她不想经历书里那些事情,和未来大佬打好关系,让他带着自己飞黄腾达是一定要的,她不想有回城的机会,却因为自己没有把握好过苦日子。
    何荷野心很大,想考试大学回城,不想当恶毒女配,也想当女主。
    陈荆柏作为男频年代文男主,也没见书里写他有对象,她要是能成为陈荆柏对象,是不是也能成为女主了。
    何荷茶褐色的眼珠闪了又闪。
    她也没对陈荆柏很过分吧,除了骂他聋子这件事,可她又没说错,陈荆柏就是个聋子啊。
    何况、何况每次喊陈荆柏帮她干完活后,又不是没给他报酬,每帮一次,她就给一次能管一顿饱的食物。
    乡下伙食不好,这两年,陈荆柏吃了她多少东西啊,应该不会那么小气,就因为她说他聋子就恨她吧。
    何荷将手指落在肚子上绞来绞去。
    再说,大队里又不止她一个人这么说他。
    陈荆柏应该不是小心眼的人,对,两年的相处,她知道陈荆柏一定不会在意她随意说的几句聋子的。
    何荷柔长卷翘的睫毛轻轻颤动,犹豫片刻还是朝陈荆柏询问:“陈荆柏,你讨厌我吗?”
 2. 第 2 章
    这是何荷第一次觉得话那么难说出口,那么紧张等待别人能回答出她期待的答案,以往她根本不在意别人讨厌还是喜欢她。
    可眼下,虽然还是觉得陈荆柏好讨厌,但为了以后能过好日子,她得在乎陈荆柏对她的看法。
    觉得不够,何荷又补了一句:“我想了想,下午我的活自己干就好了,不用麻烦你了。”
    何荷嘴角鼓着气,脸颊因为情绪的起伏染上红。
    下午太阳那么大,要自己干活了,不知道得多累啊。
    陈荆柏听到何荷的话,终于舍得给她一个眼神,拧眉看着垂着头不看他,脸上又有些红的何荷,待在这半天不走,现在又反悔不知道何荷又闹哪样。
    不过第一次见到何荷这幅神情,陈荆柏心里有股奇怪的感觉。
    陈荆柏淡漠的墨瞳一眨,要脱口的话转了个弯:“不讨厌。”
    陈荆柏不知道何荷为什么突然这么问,是突然担心骂了他之后,下午的活没人帮她做吗?以退为进先试探询问,再达成自己想偷懒的目的。
    可又不应该啊,这点小事何荷慌乱什么,以前他忙不来,不帮她干活的时候,她可不是这样的,立马就威胁他说——
    要是你不帮我,那我就把你和你姐姐投机倒把的事情举报出去。
    她当时那得意的表情,快要翘到天上去的嘴巴,陈荆柏现在都还记得。
    讨厌她吗?说实话是有的,但不多,最多就像他家里还没出事之前,二叔家五岁的胖墩墩的鹏仔偷溜进他房间,把他花了好几天才拼好的小阁楼摔烂时候的心情一样。
    何荷就像一只随时炸毛的小动物,只要把她的毛顺好,一切都好说。
    所以之前何荷要他帮忙做什么,他都会尽量答应下来,不然何荷那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会弄的他会很烦。
    其实帮何荷做事,还能从她手里拿到食物,对于食不果腹的他还有姐姐来说,何荷其实算恩人。
    但每次何荷骂他聋子,用投机倒把这几件事威胁他,陈荆柏又想撕烂她的嘴巴。
    他不喜欢别人叫他聋子。
    他可以听见的,只是需要很大的声音才能听见。
    陈荆柏看着何荷因为他的话立马雀跃起来。
    何荷语气里带着欣喜:“真的吗?”
    陈荆柏没想到她情绪来去自如,抬眉有些讶异,“对不讨厌,下午你的活我会帮你做的。”
    何荷以为陈荆柏是因为晚上的饼,才愿意生气后还给她帮忙,犹豫了一会儿又说:“陈荆柏,荷花饼晚上我还会给你的,下午我自己去就好了。”
    既然何荷都这样说了,那陈荆柏便说:“可以。”
    陈荆柏不知道她突然这么好心是为什么,但他不想去争论,也没有时间去猜何荷的心思。
    何荷想怎样,她就怎么样,至于晚上那块饼,他也不去想。
    何荷踏出交好第一步之后,带着轻松的小碎步,离开了烟味颇大的柴房。
    陈荆柏做好今天的午饭后,将饭菜端到柴房外单独辟开的吃饭地方。
    其他知青没在,饭桌上就何荷一人托着腮,眼珠子到处瞟,见到陈荆柏过来,脸颊梨涡浅浅映着笑。
    “陈荆柏,你终于做好啦!我快要饿死了。”
    说罢何荷还装模作样,将陈荆柏随意放在木桌上的炒青菜和番薯稀饭摆整齐。
    陈荆柏半躬着的身体微僵,何荷今天从上到下都很奇怪,她上一次这么好脸色对他,还是她刚来的时候。
    陈荆柏直起身体,甩下一句:“我去叫他们来吃饭。”就匆匆离开。
    没一会儿,陈荆柏要喊的知青们全部到齐,来到前进大队的知青目前有八个,四男四女,分配到前进大队的男女性别均匀。
    大家都落座后,原本空空的座位,瞬间围满人。
    长方形的饭桌,何荷坐在最边上,右手边是知青点里和她关系最好的郑心心,对面是她不愿意承认的外甥程苏凛。
    而陈荆柏坐在离她最远的斜对角,他右手边是陈荆仪。
    以往不觉得不对,现在何荷只恨离陈荆柏和陈荆仪太远,不好交流感情。
    何荷往嘴里塞了一口有些甜味的红薯稀饭,纠结着以后吃饭时,该怎么离陈荆柏和陈荆仪近一些。
    位置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心照不宣固定的,要是突然换位置,别人肯定会怀疑什么,她该怎么才能不动声色换到离这姐弟两最近的位置呢。
    何荷是比较喜形于色的人,坐在她对面的程苏凛看她那心事重重的表情,以为何荷不舒服,当即就问:“你怎么了。”
    声音不大,但饭桌也不大,在场的人都能听清程苏凛的问话,平时看在眼里的程苏凛和何荷走得近的关系,大家都明白程苏凛问的是何荷。
    大家都竖起耳朵,好奇这位大小姐是咋了,难道是陈荆柏做的饭菜难吃到何荷了?
    平时何荷就对陈荆柏颐指气使的,知青们同情陈荆柏,也生怕陈荆柏又惹大小姐不开心了。
    何荷愣了几秒,抬头看向程苏凛,想到那书上说的,又瞥了一眼陈荆仪,好巧不巧,她看到陈荆仪握筷子的手停顿了一下。
    眼神移到陈荆柏身上,他慢条斯理夹起一根青菜,丝毫不关心发生了什么。
    何荷感觉饭瞬间不香了,圆溜溜的眼睛瞪了程苏凛一眼。
    问问问,这么关心她做什么,害得她成为小说里插足陈荆仪感情的恶毒女配。
    你自己倒好,作为男主怎么作死都能和陈荆仪和和美美,就是可怜了她年纪轻轻就没了。
    何荷没好气道:“我怎么了,我穷的呗,你要是有钱,可以把钱给我花花。”
    程苏凛这外甥,除了显得她辈分大外,有什么用处,听外婆说,这小子小时候从开裆裤时期,就喜欢抢她的东西,还爱挠她打她。
    现在好了,把小姑当他爱情的工具人,有嘴巴也不知道私底下和陈荆仪解释一下她们的关系,害得她命那么苦考不上大学,懂不懂尊老啊,怪不得她和程苏凛从小就不对付。
    程苏凛到底有没有听他爷爷的话,下乡后好好照顾她这个小姑。
    程苏凛显然没想到何荷会突然向他要钱,没反应过来:“啊你这么快就没钱了吗?这不才月初吗?”
    爷爷和父亲两个月给他寄一次钱,其中有两张大团圆是除着他的生活费外,他们额外给何荷的,怕何荷花钱大手大脚,才把这钱交给他,还说不要告诉何荷,为的就是何荷没钱问他要时,可以随时拿出钱给何荷用。
    但是上个月,陈荆仪急着用钱,他挪用了一下凑了五十块钱给她,现在他就剩下保命的五块钱了,根本拿不出二十块给何荷。
    这两个月农忙,何荷一直没朝他要钱,他忙也忘了每个月要是何荷没问他要钱,月末要把钱给她的。
    陈荆仪家里人生病问他借钱时,事态很急,程苏凛数了数忘了有二十块是何荷的,大手一挥就全借出去了,原本想着这个月月底家里寄钱过来后,自己省省再把钱拿给何荷的,没想到何荷现在就问他拿钱啊。
    而且何荷那边家里是每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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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月初都把钱寄给她的,才短短几天,就没钱了?
    胡吃海塞也没这么能塞的,何况农忙也没见何荷跑几回县城啊。
    何荷还在气头上,原本就是随口一说的话,现在程苏凛还在追问,别等会儿陈荆仪又误会了。
    于是何荷凶巴巴道:“不给就别问,吃你的饭,少管我的闲事。”
    程苏凛看何荷生气了,也不敢再惹她,小姑脾气不好人尽皆知的事情,别等会儿她气急了,写信又或者直接打电报告诉程家人,那他真就完蛋了。
    程苏凛叹气,也不知道长这么可爱的小姑,跟个洋娃娃一样的脸,脾气却那么暴躁。
    不过家里很宠这位小姑,毕竟从爷爷那代开始,家里就出了姑奶奶和小姑这两个女孩,在一帮皮糙肉厚的大老爷们对比下,对待可爱的女仔可不得宠着嘛。
    姑奶奶在小姑那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周围还有如狼似虎的养姐和后妈,要是程家还不护着宠着,小姑一个女仔还不知道得长成啥样,就何家那乱七八糟的氛围,小姑能长成这样就不错了,不就是脾气暴躁点嘛,看着她的脸完全能忍。
    就是不能告诉这里的任何人,和他一样大的何荷,是他小姑,有外人在,他对着何荷实在喊不出小姑,不过幸好何荷同他的想法也是一样的。
    其他知青们知道何荷绝对不是没钱,她有钱得很,是他们知青里最有钱的,手上吃的喝的玩的从来没缺过。
    看何荷炮仗一样,对着程苏凛轰,大家偷偷掩嘴笑。
    撞枪口上了吧,大大咧咧的程苏凛挨骂没啥,皮实,只要不是陈荆柏就好,陈荆柏耳朵不好就够惨了,再被何荷欺负,那就真惨上加惨了。
    刚刚他们还真怕何荷要骂陈荆柏了,因为这两人也是很不对付,不过严格来说是何荷单方面看不惯陈荆柏。
    知青们从不同的地方相聚到这里不容易,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多个朋友总比结仇结怨好,所以知青们关系还不错。
    陈荆仪和陈荆柏两姐弟下乡四年了,两人话都不多但人挺好的,平时有些什么忙他们也愿意帮,去年开始,陈荆仪带着他们将山上没人要的酸李子腌成酸辣李子,将东西放到公社市集上卖。
    酸辣李子卖的很好,给了他们一些进项,伙食好了一些,再也不用大半个月嘴里没一点荤腥,人都要吃出菜色了。
    何荷不知道大家活跃的心思,扒完稀饭就跑回女生宿舍午休。
    何荷爬上大通铺,躺在床上,睁着眼望着房梁。
    屋子里一切都很陈旧,墙壁破破烂烂,好些地方都用报纸糊了一层又一层,掩盖住下面的破烂,只有去年刮台风窗户被吹爆裂,新换的窗玻璃还算新。
    交错的房梁上,因为勤打扫没有蜘蛛网,这点是何荷比较满意的,不用担心睡着睡着有蜘蛛掉下来。
    何荷旁边的床位陷了下去,郑心心将脑袋凑近何荷枕头,轻声问她:“你今天怎么了,不高兴吗?”
    郑心心是整个知青点里脾气最好,性格最温和的女生,也只有这样的人能和何荷处得最好,能耐心开解何荷。
    因为是最好的朋友,何荷对她态度不错,不过因为在柴房看见的内容,不能让其他人知道,所以何荷隐瞒道:“就是有些想家了。”
    确实也是想家了,想回外公外婆家,不想待在这个什么都没有、天天吃番薯稀饭的地方。
    也想回去看看何淑莺是怎么变成她替身,任劳任怨待在叶明朗身边讨好他的。
    何淑莺的亲爸又不是她爸,何淑莺亲妈也不是她亲妈。
 3. 第 3 章
    她和何淑莺又不像,何淑莺怎么就成她替身了,叶明朗也是个又恶心又蠢的人。
    这个世界也是个烂世界,她又没杀人放火,也没做违法乱纪的事情,凭什么她是恶毒女配。
    这个世界离了她是不会转吗?
    何荷气鼓鼓,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半死不活瘫在床上。
    郑心心看了一眼何荷,原来她是想家了,才这么不开心,原本还担心何荷今天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才在饭桌上找程苏凛的不痛快。
    听到何荷说她想家了,郑心心也长叹一口气,感同身受道:“我也想家了,想我爸妈,想吃家里的酿青椒。”
    何荷听到酿青椒,什么难过的情绪都飞走了,心心家那边的特色菜猪肉酿青椒,可是好吃得很。
    今年过年那会儿,陈荆仪郑心心她们卖酸辣李子赚到了钱,手里有钱后,大家一合计今年过年吃顿好的,凑钱买了三斤猪肉。
    郑心心露了一手,做的就是她们家乡菜酿青椒。
    何荷到现在都还记得,大年初三那天第一次尝到酿青椒,那惊为天人的口感把她瞬间震撼,这是何荷下乡后除了县城国营饭店,吃到最好吃的东西。
    软烂的青椒,里面裹着香喷喷、外层煎得脆脆的肉泥,又滑又嫩,只用一块!就一块,她就能吃下一大碗糙米饭。
    何荷黏在郑心心怀里,晃着她的手臂,“心心,都怪你,我口水要流出来了,放假的时候,你给我做酿青椒好不好,我们去公社肉联厂宰肉,你帮我做我请你吃好不好。”
    郑心心这么一说,嘴里也开始疯狂分泌唾液,她用力点头应下,“好!”
    不过很快,郑心心又小说道:“不过就我们两个吃吗?要不要分给其他知青啊。”
    何荷很认真摇着脑袋,“不要不要,不给他们吃,就要馋死他们。”
    尤其是程苏凛,馋死他。
    郑心心完全没有吃独食不好意思的心虚,她觉得自己的东西就要大大方方地吃!何况肉也不是她买的,是好朋友荷荷出钱买的,荷荷说不给那就不给,她听荷荷的话,还能多吃几块肉,能比过年那会儿吃到更多酿青椒,想想就开心。
    郑心心脸上灿烂笑着,大手一挥很仗义的样子,“到时候青椒我出钱。”
    买不起肉,青椒她还是买得起的,不能全让荷荷一人出了,做人不能太贪心。
    何荷知道郑心心是有来有往的人,没强硬说青椒也自己买,“好呀好呀,等农忙结束,休息第一天我们一大早就去肉联所抢猪肉,这次一定要吃得饱饱的!”
    过年那会儿,一人就分到一块,根本不够她吃的,这次她要一个人吃五块!
    郑心心拍拍肚子,也学何荷说话,“饱饱的!”
    另一个女知青李白云消完食进来,刚好听见郑心心右手挽着何荷,左手拍着自己的肚子,嘴里还说着什么饱饱的,怪模怪样的,好奇问道:“你们干嘛呢,啥饱饱的。”
    何荷与郑心心对视一笑,异口同声道:“不告诉你,这是我们的秘密。”
    李白云跳上床,两只手分别往何荷与郑心心肚子上挠,不过何荷那边她下手很轻,怕惹恼何荷。
    “好呀你们两个,就知道你们最好,把我和荆仪排除在外是吧,让你们知道我的厉害。”
    何荷身手敏捷一滚,滚到墙边,逃离李白云的魔爪。
    郑心心就没那么好运了,被李白云压制着,挠得一直傻笑。
    何荷从背后偷袭,挠得李白云无暇顾及郑心心,郑心心反击挠李白云,不小心挠到何荷,何荷立马将手伸向郑心心的腰侧挠挠挠。
    三人就在床上混战到累瘫,才舍得停战安静躺在大通铺上午休。
    直到睡前,陈荆仪都没有回来,李白云还问了一嘴陈荆仪去哪里了。
    困意缠绕,问话不了了之,三人都没发现陈荆仪在上工要起床前才回来。
    下午,知青点一群人浩浩荡荡,先去仓库领干活的农具,再去大队里给他们分的任务田。
    知青为一个小队,男生重劳力负责割稻子,女生负责跟在队伍后面捡,男生重劳力一天能拿十个工分,女生轻劳力拿七个。
    但是一天定量一个人割一亩,没割完、没捡完的,就会有记分员扣工分。
    工分就是农民们兑换粮食的保命钱,大队里男壮劳力普遍一天能到十个工分,男知青里下乡久耐力强的,能按时完成当天任务的,也拿到十个工分。
    陈荆柏就是能拿十个工分的人。
    他除了完成自己的任务外,还能帮着何荷完成任务。
    不过何荷对工分要求不高,家里给的钱她吃喝完还绰绰有余,所以她一天只要求自己拿到和大队孩童一样的三个工分。
    其他女知青都是勤勤恳恳,虽然体力没大队里从小干农活的年轻女孩们厉害,能拿七八个工分,但是郑心心她们也比何荷强太多,一天拿五六个工分,多的时候也能拿七个。
    大队里能拿十个工分的妇女也有,她们做的也是一天割一亩地的任务,所以她们能拿到十个工分。
    除何荷外,其他女知青最佩服的就是这些大队妇女,实力太强了,比一些男的还强。
    妇女能顶半边天,完完全全不是虚的,伟大主席说的就是真理。
    太阳高悬,田地里一个个弓着身子的小人,手上拿着镰刀,一茬茬金黄的稻子就从地站得直直的,变成在土地上平躺。
    何荷跟在陈荆柏屁股后面,捡一会儿,就抱着一大捧稻子弯着背,伏在大腿上,左瞄右瞄偷懒一会儿。
    现在她已经不能说是跟在陈荆柏屁股后面了,陈荆柏速度很快,不像她捡一会儿偷一会懒,他已经甩她一大截了。
    何荷将稻子放在固定安置稻子的地方,闲出手后,看周围的知青们都在专心收水稻,没人往她这边瞧,偷偷从兜里掏出甜滋滋的水果糖,剥了糖纸就往嘴里塞。
    嘴里是甜的,但心里是苦的,何荷看着地上摞到她膝盖处的稻子,直叹气。
    她能不能和稻子一样,舒舒服服躺在这地里啊。
    好羡慕稻子。
    顶着太阳,何荷突然后悔昨天补的那句话了,现在好想给自己话那么快的嘴巴扇一巴掌,还说程苏凛的嘴巴没用,她的嘴巴也没用!
    中午她就不该那么硬气,脱口而出就是不用陈荆柏帮她干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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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他交好不止这一种方式。
    她却选了最蠢最累的方法,要是能回到中午,她一定咬紧牙关,把嘴牢牢闭上。
    好讨厌陈荆柏,他怎么那么快就同意了呢,不可以再推托拉扯几下嘛!
    都怪陈荆柏,就是怪他。
    何荷恨恨地想着。
    陈荆柏在何荷偷懒那阵儿,已经收完一列,开始回头收了。
    他一抬头,就看见何荷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一根稻子,往地里扫来扫去,嘴巴不停努动,嘴角时不时还凸出一个小圆点。
    地上的稻子都没捡多少,光顾着玩了,还说下午活自己干,不用他帮忙,他中午真是信了何荷的鬼话,还真以为她变性子了,结果只是换了一种法子,来田里偷懒来了。
    陈荆柏薄唇吐出一个极冷的笑。
    那还不如别来,浪费时间,也影响其他人收稻子。
    蹲也不会挑个收完稻子的空地蹲,非得背对着没收的稻子蹲着,真不怕收稻子的人没注意到她,收稻子的镰刀就朝她挥来。
    看着离何荷就几丈远,正在卖力挥着镰刀收稻子的孙家宝,陈荆柏气不打一处来,大长腿一迈,快步走到何荷跟前。
    何荷只感觉眼前太阳的被遮住,阴凉一片,然后就被一只粗糙、用力的手掌拽着手腕拉起身来。
    何荷手腕吃痛,脸上很不高兴,垮着脸,刚凶巴巴骂了句:“谁敢拽我,我要把你手用麻绳捆起来!”
    抬头就看见比她还垮脸的陈荆柏。
    何荷第一次见陈荆柏这么严肃、脸色这么黑,吓了一跳,身体一哆嗦,头顶散乱的呆毛也跟着晃了下,说话声音都颤:“你、你干嘛啊!”
    何荷手腕还被抓着,也不敢大力甩,只能晃动手腕,试图挣脱陈荆柏的桎梏,稳神后刚要恶狠狠开口,又想起:
    和陈荆柏交好,不能恶狠狠说话。
    何荷只能稍微软下声音:“陈荆柏,松手,疼死我了。”
    陈荆柏把何荷拽离那块地,拉扯着走到周围几尺都没稻子的空地,才松开何荷的手。
    他语气很凶,“你自己回头看看,刚刚你蹲的是什么地方。”
    何荷愣愣的,顺着陈荆柏的话回头,只见孙家宝割稻子的镰刀,已经快要挥到刚刚她站的那块地。
    要是陈荆柏没有拽她,没有把她带离那块地方,孙家宝没注意到有人蹲在那里,锋利的镰刀是不是就要朝她削过来了。
    何荷想象力丰富,脑海里瞬间出现她血次呼啦、倒在地上的身体,脸色瞬间发白。
    想象中的她,是真的和稻子一样躺地上了。
    何荷回过身子,朝向陈荆柏,“我……我也不知道……我站在那么危险的地方。”
    她埋着脑袋不敢看陈荆柏,心虚得要死。
    何荷没想到是自己误会了他,以为陈荆柏看见自己偷懒不干活,拽着她想教训一顿,可事实却是他救了自己一命。
    是她不识好人心。
    何荷鼻头抽动,哭丧着脸:“谢谢你陈荆柏,我刚刚不应该骂你。”
    陈荆柏疏淡的脸色更沉,甩下一句:“你想死别拖上孙家宝。”
 4. 第 4 章
    陈荆柏知道何荷没意识到重点在哪里,没再管何荷此时的心情,回到原位,重新捡起地上的镰刀割稻子。
    何荷看着陈荆柏的背影,努着嘴,心里想着:我又没说我想死,我这不是为了好好活着努力讨好你吗?
    莫名其妙给谁甩脸子,真想撂挑子不干了。
    何荷绝望地仰头,看着天上蓬松的白云。
    陈荆柏真难讨好,不想当女主了,她也不是非得当女主,只是觉得世界之书里的女主都活得很好,有钱有体面的工作,这都是她想要的。
    如果不用当女主,她也能得到这些该多好,可她是世界之书说的恶毒女配,恶毒女配想要改变命运,就要沾上男主的气运。
    虽然何荷不懂世界之书为什么要这么规定,可世界之书最后现出的字,大概就是这么说的。
    她现在周围只有程苏凛和陈荆柏这两个世界男主,程苏凛那边行不通,就只有陈荆柏了。
    烈阳下,大家都在卖力干活,根本无暇顾及除了收稻子之外的杂事,所以两人的拉扯没有其他人看见。
    何荷重新弯腰,加快速度赶上落后的进度,她抱了满满手臂弯的稻子,直到放不下,才愿意将稻子哼哧哼哧抱到堆积处。
    加快速度后,何荷终于赶上陈荆柏,她小心翼翼跟在陈荆柏后面,陈荆柏割一把,她就捡一把,离他两丈远的距离,不会被他的镰刀伤到,也不会太远。
    何荷望着陈荆柏的背影,吐了几口气。
    这是何荷第一次看见陈荆柏那么阴沉着脸,就像暴风雨来临的前夜那么凶残,仿佛一口就要把她吞吃下去。
    何荷感到有些害怕,害怕把陈荆柏得罪更透彻,从她认识陈荆柏两年多以来,毫不夸张说,这真是她第一次见到陈荆柏生气、说的话那么凶。
    第一次拿捏住陈荆柏把柄的时候,她威胁陈荆柏让他帮自己干活时,陈荆柏都没那么生气。
    只记得他深邃的眉眼只是微微震惊,面容依旧沉静,仿佛投机倒把的人不是他一样,他大概是奇怪他和陈荆仪那么隐秘避着人,是怎么被她发现的吧。
    知青点里大多人不像何荷一样家境好,家里能补贴,他们连花五毛坐公交去县城都不舍得。
    何荷平时往县城去的时候,也爱往黑市走,黑市有书摊,能买到她爱看的书,有时候还能发现一些惊喜,她从家里带来的书基本被她翻到书页打卷了,什么娱乐活动都没有的乡下,要是再看不了小说,哪怕山高水长,何荷都想每个月回去都把何淑莺暴揍一顿。
    县城的黑市在县城一块居民区里,这里四通八达,离公安局远,住房多,巷子也四弯八绕,再是不远处就有一座小山,要是有公安来抓,熟悉这片地的人完全能凭借弯弯绕绕的巷子灵活逃脱,再不济就往深山跑。
    一些人就是看重这边顾客多,小巷子也多,所以来这边卖东西,久而久之就演变成很多小贩聚集的黑市。
    上面对投机倒把打击严,但百姓也要吃饭,城里商品粮定量,家里人口多的也不够分,没粮票有钱供销社也买不到,就只能来不要票只要钱的黑市碰碰运气,一来二去生意就这样做成了。
    而何荷之所以会发现陈荆柏和他姐姐干投机倒把的事情,还是因为黑市附近有一家县城红砖厂,红砖厂粉尘大,去一次很容易粘上红红的粉末,而前进大队离黑市最便捷的路上,会路过红砖厂那条路。
    所以每次何荷去了黑市之后,都会仔细检查身上有没有沾上红粉尘,不知道陈荆柏是太大意还是偶尔忘了,他身上有一两次身上会出现红砖厂特有的红粉尘,而那几次他恰好不在知青点。
    其实本来沾上红粉尘,何荷也不会怀疑什么,毕竟经过红砖厂也可能去县城其他地方,可是有一次陈荆柏和陈荆仪在屋后谈论的内容,被她不小心听到一嘴。
    陈荆仪说:小柏,等下次再弄一次,钱也够了,我们别再弄了,太危险。
    何荷发誓自己真没偷听,她只是想去屋后的山上摘李子酸酸甜过头的嘴巴,怪只能怪这两姐弟太不小心,说话都不知道避着点人。
    何荷稍微一联系,赚钱、危险、陈荆柏身上的红粉尘,就猜出他们在投机倒把,何荷本来不想把这件事用来威胁人的,可她刚下乡没多久,根本干不来农活。
    农活太累太累,刚好她不喜欢陈荆柏,她手上也有陈荆柏的把柄,于是就这么威胁上陈荆柏,往后多次她不想干活的时候,都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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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活甩给陈荆柏。
    毕竟陈荆柏是那么好说话,等看他那么好说话,何荷又过意不去了,所以陈荆柏没帮她干一次活,就会管他一顿饭。
    陈荆柏就是太随和没脾气,才能让何荷得寸进尺。
    包括有大队男仔当面骂他聋子时,陈荆柏面色如常都不生气,他就像一个没有情绪的稻草人,被鸟怎么啄怎么咬都不会反击。
    最开始何荷刚来的时候,听到有人骂他聋子时还为陈荆柏出头过好几次,但她发现陈荆柏对于有没有人给他出头毫不在乎,何荷就懒得管了。
    连他都不在乎了,何荷也不想费这个心思,好心当驴肝肺的事情,何荷做一两次还行,做多了她就不乐意了,她又不是菩萨,没那么好心肠。
    不过很奇怪的是,骂过陈荆柏聋子的大队男仔,过几天她撞见时,几乎每个人走几步路就龇牙咧嘴一下,跟个二傻子似的。
    为此她还背后偷偷笑了好久,又和郑心心一起学着他们的模样,看谁学得最像。
    何荷一开始还以为这群大队男仔受伤了,可仔细一瞧又没发现伤,思来想去,何荷觉得他们应该是发癫了,或者有什么奇怪的姿势在这群男仔中流传,只是消息闭塞的知青点不知道,没有男知青学。
    一想到要是陈荆柏也学他们这样龇牙咧嘴,那时候的何荷笑得更开心了。
    现在何荷越想越觉得,陈荆柏那么冷淡麻木一人,突然情绪激烈起来,好像真的因为这件事挺生气的。
    所以何荷忍痛掏出一颗奶糖,今天她出门的时候只揣了两颗糖,一颗水果糖一颗就是这更好吃的奶糖,她刚刚不舍得先吃奶糖就先把水果糖吃了,现在真是便宜陈荆柏了。
    何荷捏着糖,鼓足勇气,走到他身旁,小声道:“陈荆柏,你是不是生气了。”
    没得到陈荆柏的回答,突然想到太小声,陈荆柏是听不见的,为了不让其他人听见她说话,何荷大胆伸出手,握住陈荆柏拿镰刀的右手小臂。
    等控制住陈荆柏活动的手臂后,她贴近他的耳朵,声音极轻又确保是陈荆柏能听到的音量:“陈荆柏,你是不是生气了,我知道我刚刚不应该站在那么危险的地方,你别不开心了好不好。”
 5. 第 5 章
    陈荆柏耳朵不好,注意力又全在割稻子这件事上,压根没注意到有人过来,直到何荷那软绵绵的手贴上他的手臂,才惊觉有人在他旁边。
    还是个女人。
    他不知道是哪个女仔那么大胆,下意识想甩开,可还没来得及甩开握在他小臂上的手,就听见何荷那带着女仔娇羞的声音,伴着丝丝吐露气息的轻风,一阵阵绕进他耳蜗里。
    他耳朵被吐出的呼吸弄得很痒,但他清晰意识到是何荷又故意凑近他耳朵说话。
    理智让他很快回神。
    他没有生气,他怎么会生气呢。
    他急忙直起身往左边走,甩开何荷的手。
    不能这样,他们之间的距离太危险了,这个时代男女关系被管得很严,被人看到有嘴也说不清。
    陈荆柏长睫上下摆动,原本放松的神情现在有些严肃,对着何荷道:“何荷同志,我想你误会了,我没有生气,你也不用对刚刚的事情那么在意,无论是谁站在这,看到你处在危险之中,都会出声相救的。”
    “生命很重要,你知道危险就好,你来这里也两年了,危险的地方有很多,很多农具是不长眼的,你自己小心点就好。”
    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人想要活着却生不由己,他不希望任何知青在这里出事。
    陈荆柏小的时候,爷爷奶奶就去世了。
    陈家爷爷奶奶因为留学归国背景,在那场运动里被批斗、被赶到艰苦的大西北,即使他们在抗战时期就开始参加铁道修建工作,在抗战胜利后也在铁道部担任要职,可就因为子虚乌有的勾结外国的罪名,让他们的生命永远停留在了那会儿。
    那年他十二岁,是一个天气很晴朗的早上,爷爷奶奶在出门上班之后,到夜晚也没有回来,父母回来得很晚,而且还带着平时没见过的愁容,脸上几乎可以说是乌云密闭。
    他们说爷爷奶奶被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了,有可能这辈子都见不到他们了,也有可能很快就会回来。
    当时他和姐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隐隐约约觉得不对劲,果不其然,那段日子大街上人人自危,到处是手上挂着红袖章的学生巡街。
    那天起,家里就如同被黑幕笼罩了一般,时不时会有带着红袖章,脸上很不好惹的人把家里翻得一团乱。
    爷爷奶奶跟着他们家生活,那群人在找爷爷奶奶有没有跟外国人联系的证据,又或是其他铁路资料。
    即使陈父陈母在市政府都有着体面的工作,可他们也不敢阻拦那群带着红袖套的人,如果阻拦,那么便会被他们说是爷爷奶奶的同谋。
    可是即便如此配合,陈父陈母在爷爷奶奶被送去大西北的三年后,双双被劝退,老市长人好,怕陈父陈母都没了工作活不下去,给陈父陈母在街道安排了打扫卫生的工作。
    这种工作不显眼,也不会惹人怀疑。
    这样时刻警觉的日子,是陈荆柏从十二岁到十八岁下乡前一直过的。
    即使爷爷奶奶在大西北只待了五年就去世,陈父陈母也早成为打扫卫生的工人,那群红袖套的人还在时不时来他们的家翻找,美曰其名为国家找丢失的资料。
    就连陈二叔一家也受到爷爷奶奶的牵连,过着和他们一样举步维艰的日子,二婶后来怀的二胎也是在这个时候没的。
    所以陈荆柏很珍惜生命。
    他看着何荷认真倾听的脸,觉得她应该明白了。
    何荷点点头,“我知道的!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陈荆柏:“你要是没别的事,就回去继续干活,别忘了今天中午你自己说过什么话。”
    陈荆柏稍远离何荷,弯下腰,继续割稻子。
    何荷看他远离,又凑过去,贴近他的耳朵说:“哎呀你别走那么快嘛,我有好东西给你。”
    陈荆柏再一次感受到何荷的缠人,为了防止何荷再贴耳朵,他侧过身体正对着何荷,眼睛瞄向她那红润的唇:“不用,好东西你自己留着就行了,你还有什么话一次性说完,不要再贴着我耳朵说话了,你下次要说话之前可以拉了一下我,不要凑那么近,对你影响不好。”
    “哎呀,我都不怕,你怕什么。”何荷怕陈荆柏拒绝,把糖直接塞在他衣服下摆的口袋里,“是糖,很好吃的。”
    何荷低着头,陈荆柏看不清她的唇,自然也听不见何荷说了什么,只看见何荷的发旋,已经她紧握着、到他口袋里面才松开的手指。
    何荷的手很白,明明都一起干活,一起晒着太阳,她却跟晒不黑一样,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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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刚下乡没区别,白皙的手贴近他灰扑扑的衣裳,没暗淡反而更加明亮。
    陈荆柏手颤了一下,下意识远离,“你不要往我口袋里放东西,是什么来的。”
    幸好何荷手脚麻利,握着的糖早就落在陈荆柏口袋里,才不至于他一动,糖就掉落在地上。
    何荷看他远离,抬头怒着明媚的脸,“你干嘛突然走开啊,差点糖就掉地上了。”
    何荷只到陈荆柏脖子处,陈荆柏和她说话时,会下意识垂着头,目光盯在何荷翕动的唇,以及她时不时因为说话露出的洁白小兔牙上。
    陈荆柏把糖从兜里掏出来,是外包装上印着兔子的大白兔奶糖,他想将糖还回给何荷,谁料何荷不管不顾直接走了,就像是知道他不要一样,还回头冲他摆摆手,又将手指放在唇间做出噤声手势。
    陈荆柏能看懂她的意思是不要声张。
    小巧的糖落在他宽大的掌间。
    陈荆柏搞不懂何荷的意思,为什么送他糖,为什么突然对他那么好,他都已经习惯了何荷针锋相对的目光。
    现在这样,他更无所适从。
    也更害怕是不是何荷换了一种新的方式耍他。
    陈荆柏重新将糖放回兜里,想着晚上回去再还给她好了。
    陈荆柏还没重新开始割稻子,就见孙家宝神秘兮兮走过来,“荆柏,你和何荷什么时候这么好了,她之前不是惯会使唤你吗?还经常对着你一副臭脸,今天态度怎么这么好,笑脸相迎的,看得我都以为她转性了。”
    孙家宝揽着陈荆柏的肩,“还有今天中午,我都替你捏了一把汗,以为她不高兴又要迁怒你了。”
    以前这种情况也不是没有,何荷最爱挑刺陈荆柏做的饭,说陈荆柏做的饭难吃,喂给猪连猪都不吃,然后一摔碗筷就自己开小灶去了。
    骨气是挺有骨气的,就是那嘴得理不饶人。
    陈荆柏也搞不懂何荷想做什么,他摇摇头,没有抹黑何荷,“也许她幡然醒悟变善良了吧。”
    孙家宝被陈荆柏形容何荷善良这个词弄得笑出声,善良这个词和何荷简直八竿子都打不着。
    “荆柏,你可别被她那人畜无害的脸蛋骗到了啊,何荷就对你好一天,你就对她改变想法了?”
 6. 第 6 章
    “不是,她人不坏,至少没什么坏心。”陈荆柏推着孙家宝,“好了,你快回去干活了,等会儿被计分员看见就不好了。”
    孙家宝挠挠头,觉得陈荆柏说得也有理,何荷虽然嘴巴不饶人,但确实没做过什么坏事,“行吧,那我先回去继续干活了。”
    他也害怕被计分员抓到,扣工分就不好了,本来工分就难赚,一次扣半个真是要他半条命。
    稻子割到天擦黑,记分员巡查完队员的工作完成情况,又将稻子称重核对,核对发现没问题后,往本子上填好大家今天的工分,再一个个往外报,看有没有登记错的。
    一切无误后,计分员才喊收工解散。
    大队没有电灯,没天黑前就需要弄好所有收尾工作,不然回去睁眼黑抹瞎就不好了。
    今天是何荷第一次拿到七个工分,她挽着郑心心的手,一脸高兴道:“没想到拿七个工分也不是很累嘛,我今天真厉害。”
    “对啊对啊,你今天真的很厉害,以前都没见你拿过超五个工分的时候。”
    对于何荷前半段话,郑心心有些怀疑:“不过你确定不累?我都快要累死了,手臂和腰酸死了,你居然不累?”
    何荷手臂确实不酸,那点轻飘飘的稻子,她抱起来可轻松了,要是她手臂再长点,还能一次性多抱点呢,她从小力气就大,抱这点稻子根本不在话下。
    不过何荷不爱往外说她力气大,免得有人因为她力气大,把活都推给她。
    小时候就是这样,那时候何淑莺刚来她家没多久,她们和王芳容一起上街,王芳容买了一串大蕉,要买其他东西不够手掏钱,就问她们两人谁愿意提,八岁的何荷举着手,很轻松提动了大蕉。
    然后王芳容一边夸她,一边将买来的东西全放她手上提,回去的时候王芳容和何淑莺两人两手空空,而她手上提满了东西,等快到大院门口,王芳容才假心将东西从何荷手里拿回去。
    当时何荷还不觉得有啥,反而觉得自己能提那么多东西超厉害的,但是晚上就遭殃了,小孩的手细嫩,那么重的东西即使力气再大,也会勒手,当晚她手心疼到睡不着觉。
    后来去了医院,外婆着急忙慌赶来才知道王芳容让小孩子提一大堆那么重的东西,训斥了王芳容后,又敦敦教诲何荷,说这些不是她需要做的,她只要好好念书就好。
    何荷说:“手还好啦,只是腰弯上弯下有些累人。”
    郑心心甩着两人交握的手,“以前你真是低估了自己,要我说,你就一天拿七个工分多好,你不是说你爸觉得你事事不如你那个姐姐吗?你把你在前进大队能拿七个工分的事和他一说,我看他还觉不觉得你只会吃干饭。”
    何荷低垂着眉眼,不过转瞬她便仰头挑起下巴,嘴上有些凶:“我才不需要他的肯定,他爱怎么说怎么说,就算他觉得何淑莺比我好,那也是他眼光不好。”
    “他眼光差死了。”何荷很肯定地说,脚尖狠狠地踢着前方挡道的小石子。
    郑心心见何荷不愿意提他父亲,也不敢继续惹何荷不痛快,立马止住了这个话题,“咱们荷荷今天真厉害,明天我请到你去小卖部喝汽水。”
    大队小卖部是大队长几年前组织人开的,为的就是大队人买点副食,不用跑老远去公社,后面小卖部还进些小孩爱吃的零嘴,免得大队爱闹的小孩自己跑去公社买,路上出点什么问题。
    何荷一听有汽水喝,立马说:“择日不如撞日,你现在就请我去吃汽水吧。”
    郑心心摸了摸自己的兜,幸好今天出门揣了些钱,不然请不上何荷今天就喝上汽水了。
    “走走走,你算准我身上带钱了是吧。”
    何荷嘻嘻一笑,两人半跑着飞去小卖部。
    跟在她们后面的孙家宝问:“这两人又去干嘛了,天马上就黑了,不打一声招呼就走,也不怕等会天黑,回不来知青点了啊。”
    农村天刚完全黑的时候,月亮还没出来,那真是伸手不见五指的,不熟悉路的抹黑能拐进池塘里。
    走在最后面的赵德川听见孙家宝的话,皱着眉说:“谁俩先走了,怎么也不说一声,遇到危险怎么办。”
    赵德川心里其实是有人选的,大概率是何荷同郑心心,就她们两个爱走着走着就脱离大队伍。
    赵德川是前进大队待得最久的知青,有八年了,所以知青点小队长一直是赵德川,在大事小事的处理上,他也处理得很好,人也很热心,其他知青对他做队长很满意。
    孙家宝说:“何荷与郑心心,她们两个不知道去干嘛了。”
    赵德川就知道是她俩,叹了一口气,“我去看看,你们哪个男同志负责殿后一下。”
    孙家宝猜何荷与郑心心去大队小卖部了,他们知青和大队当地人也不熟,也没见何荷、郑心心和大队谁家走得近,除了小卖部,她们能去哪里。
    “我和荆柏去看看吧,大队长你看着队就好了。”
    孙家宝正好也想去小卖部买点零嘴吃吃,现在有何荷她们脱离队伍先,就不用担心自己被队长骂了。
    赵德川:“也行,那你们去吧,带着她们早点回来,最好是天黑前就回到知青点,注意安全啊。”
    孙家宝拉着陈荆柏就要走,嘴里还狗腿说着:“明白明白。”
    陈荆柏还没说愿意去,就被孙家宝扯走了,走出一段路,好不容易将自己的手扯开,“我看你是自己想去小卖部吧,你想去就算了,还把我拉上。”
    说什么找何荷郑心心都是假的,要不是他想去小卖部,就算有人拖着他去,他也能钉在原地。
    孙家宝嘿嘿一笑,“你知我知就好了嘛,别说出来啊,快走快走,现在都看不见何荷郑心心了,别等会儿跟丢了。”
    “跟不丢,都是去小卖部。”陈荆柏顿了下,又说:“还是快点吧,免得天黑了。”
    何荷与郑心心去的是小卖部很好猜。
    两人人高马大,几个大跨步就比过何荷与郑心心的小跑步,没一会儿,就追上了前面的何荷与郑心心。
    孙家宝朝何荷与郑心心喊道:“可算追上你们两个了,走那么快,队长让我们来找你们。”
    何荷与郑心心同时回头,借着昏暗的光,看清孙家宝旁边是陈荆柏。
    郑心心嘴快:“陈荆柏也来了啊。”她又对着孙家宝说:“说得冠冕堂皇,明明是你自己想来小卖部。”
    孙家宝反驳道:“本来就是大队长委托我来保护你们两个的,大晚上多危险啊。”他的心思那么好猜是吗?怎么谁都知道啊!
    郑心心呵呵一笑,一副你看我信不信的眼神。
    何荷不动神色,拉着郑心心的手,往陈荆柏旁边站,站到旁边后,她悄悄拉了下陈荆柏的衣摆。
    陈荆柏察觉到衣服被一道又轻又急促的力道往下扯,偏头微微低下,看了何荷一眼。
    何荷仰头朝陈荆柏露出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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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浅的笑,茶褐色的眼睛闪着波光。
    陈荆柏就这么看着何荷,没等他收回视线,何荷倒是快速转头不再看他。
    陈荆柏觉得自己的心被扯了一下。
    她究竟是什么意思。
    小卖部离得不远,几人很快抵达小卖部,天还没黑,小卖部已经点着一盏油灯。
    几人礼貌喊道:“李伯伯好。”
    小卖部不大,四人一进来,狭小的小卖部变得拥挤。
    看店的是位退伍老兵,今年有七十五岁了,跟着抗战、统战队伍一路走南闯北,新中国成立后,还参加过几次战役,年纪大了从队伍退下,回家乡落叶归根。
    老爷子人很随和,见有人过来过来,看了他们一眼,也没放下手上看着的报纸,精神奕奕道:“下工了啊,买点什么自己看哈。”
    来小卖部买东西的,除了急用的,都要挑半天,李善材也不着急,就随着他们挑,见是年青人,更是不着急了,以往年青人一般都是来买零嘴的,他们最爱选宝一样,挑出自己最想买的零嘴。
    郑心心爽快道:“给我来两瓶汽水,有士多啤梨味的吗?”
    李善财没想到小姑娘选那么快,他从背后货柜里拿出两瓶汽水,“给,你们要的士多啤梨,一共两毛六,要不要给你们撬开?”
    汽水价格高所以不用票,一瓶的卖价比的上一斤大米,一般人家不舍得买汽水,小卖部存量也不多,一个月就十瓶,这还是因为李善财自己也爱喝汽水,凭着人脉从公社供销社调来的。
    郑心心:“撬!”
    郑心心付完钱,老爷子也把汽水撬好了,郑心心拿起递给何荷一瓶。
    李善财:“瓶子拿回来再给你们返三毛哈,不过留不留随你们。”
    郑心心:“改天有空给您送过来。”
    “不急,收瓶子的月末才过来。”李善财又看陈荆柏和孙家宝,“你们两个男仔需要什么?”
    陈荆柏摇摇头,表示自己什么都不需要。
    孙家宝:“给我来包炒瓜子。”
    瓜子是一包包的,一包大概手掌大小,是李善财用旧报纸包好的,定价一分钱一包,不用票。
    孙家宝付完钱,将瓜子拿在手里,四人告别离李善财,走出小卖部。
    孙家宝拆开旧报纸,给其他三人一人抓了小把。
    何荷与郑心心倒是没不好意思,孙家宝让他们伸手接,就迫不及待掌心朝上,等着孙家宝把瓜子往她们手上放。
    陈荆柏原本不想要的,但是孙家宝坚持要给,他再推托就矫情了,接过了瓜子。
    孙家宝磕着瓜子,“这瓜子就是香。”
    陈荆柏将瓜子握在手里,坚硬的瓜壳硌着他手心,让人忽视不了它的存在。
    孙家宝和郑心心聊得开心。
    何荷用力扯着陈荆柏的衣袖,迫使陈荆柏的步伐减缓。
    陈荆柏疑惑看了眼何荷,就见何荷神秘兮兮嘴巴动了动,天黑,陈荆柏不能看清何荷的唇,很艰难才分辨出何荷说的是让他走慢点。
    不知道何荷想做什么,但他还是停缓脚步,等两人走到郑心心和孙家宝后面,落了一点距离。
    何荷才费劲掂着脚尖,凑近陈荆柏耳边,“陈荆柏,回去后你来屋后一趟。”
    农村土路碎石子多,何荷踮着脚走路,刚说完话要放下脚,一个不注意,踩到一颗很大的石头,身子晃了下,唇擦过陈荆柏的耳垂。
 7. 第 7 章
    陈荆柏感到异样的触觉,意识到是什么,踉跄一下,整个人顿住,耳垂被柔软的轻物碰到的触觉传到指尖。
    陈荆柏无名指发麻。
    知道是意外,可清晰意识何荷的唇蹭过他的的耳朵,陈荆柏觉得冰凉的耳垂染上了何荷嘴唇温暖的体温。
    何荷晃完后稳住身体,丝毫没察觉自己的嘴唇刚刚擦过了什么地方,嘴里碎叨着:“哎呀,这路好难走,害得我差点扑街,真是罪不可赦的路。”
    何荷碎叨完,又对着陈荆柏说:“陈荆柏,你一定要来啊,我等着你。”
    她说完蹦蹦跳跳,赶上前面的郑心心和孙家宝,丝毫不管连脖子都染上红的陈荆柏。
    不过夜色深,就连陈荆柏本人都没察觉到,他就看着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的何荷欢快往前跑。
    陈荆柏鬼使神差,伸出手,碰了下自己被何荷嘴唇碰过的耳垂,很热,很热。
    看着何荷甩起来的麻花辫,陈荆柏很快镇定下来,这没什么的,只不过是不小心的意外,何况何荷自己也没意识到,他没必要胡思乱想,他很忙,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不能把时间浪费在这种小事情上。
    陈荆柏也赶上三人的步伐,不过他一直落在最后面,神色恢复平静。
    四人回到知青点的时候,天刚刚好完全黑下去,只有柴房点着煤油灯,大家都按往常坐在柴房外的饭堂里。
    除了何荷一回来就奔往女生宿舍,其他三人也进了柴房。
    在柴房坐了一会儿,陈荆柏见何荷还没进来,思考了一会儿,往外走,来到屋子背后,看见隐隐约约的人影晃来晃去,一看就是何荷。
    陈荆柏喊了声:“何荷?”
    何荷停下挠手臂的动作,抬头,终于看见陈荆柏过来了,努着嘴有些埋怨,“你怎么来得这么慢,我站在这都被蚊子咬了一口。”
    天很黑,完全没有光亮,陈荆柏看不到何荷说了什么,“抱歉我没听见你说了什么,可以大点声吗?”
    何荷噌噌噌走过来,将荷花饼塞到陈荆柏手上,攀上陈荆柏的右肩膀,垫高脚尖,贴近他的耳朵,脸颊气鼓鼓的,“我说!你来得好慢,我站在这都被蚊子咬了一口,痒死了。”
    说完,她还抬起压在陈荆柏右肩上的手臂,将小臂上被蚊子咬出的包挥到陈荆柏眼前。
    藕节般的白臂上,有一颗很红很明显的蚊子包。
    陈荆柏被这片白晃了下眼。
    何荷抬起支撑身体的手,瞬间没了支撑点后,晃悠着就要倒,她惊呼一声后,双手揽住陈荆柏的脖子。
    陈荆柏反应更快,在何荷揽住他脖子之前,听到她的惊呼声后,伸出左手快速揽住何荷的腰肢。
    两人靠得极近,再有毫米就要碰到对方的身体了,何荷慌乱的呼吸打在陈荆柏的脖颈处。
    陈荆柏几乎是扶完后的瞬间,反应过来自己手放在哪里,清了清嗓子:“站稳没有。”
    何荷意识到两人此刻的处境,后腰传来滚烫的热度要把她的腰烫熟,蹭得一下红脸,放下脚尖和搂着陈荆柏的手臂,“站、站稳了。”
    陈荆柏松开搂着何荷的手,“抱歉,事发突然,希望没有冒犯到你。”
    “没有冒犯,就是吓死我了,你太高了,我说话都不方便。”何荷缓过来也觉得没什么的,陈荆柏只是为了不让她摔倒而已。
    陈荆柏:“你以后不要再凑近我耳边说话了,就现在你说话的音量对着我就好,我能听见。”
    何荷闪离陈荆柏怀里后,加大了说话的音量,所以现在陈荆柏是能听见她说话的。
    何荷嘴上说着:“好吧。”
    心里却想着,才不要,就要凑近你耳朵说话,好玩。
    何荷保持音量,绕回前面的问题:“所以你为什么那么迟才过来。”
    陈荆柏:“抱歉,我忘了。”
    他没忘,只是犹豫要不要过来。
    原先无暇顾及到的荷花饼,也在他右手渐渐发挥存在感,是何荷中午答应过晚上会给他的荷花饼。
    五瓣荷花瓣状的饼干,外面是白色的,内陷是更甜掺着红糖的红褐色饼,很甜分量很厚实,以前帮何荷干活,她给的基本是荷花饼,晚上再给姐姐分一半,就能吃饱了。
    只是今天他没有帮何荷干活,这饼不能要。
    何荷嘴“啊”出一个小圈,“你怎么能忘呢,这么重要的事情!”
    陈荆柏垂目,将饼递出去,“抱歉。荷花饼你拿回去吧,我今天没帮你干活。”
    何荷不伸手接,“你就收下呗,以前你也没少给我干活,你就当我良心发现了吧。”
    陈荆柏很执拗:“以前的是以前的,现在是现在。”
    何荷眼珠子上下转悠,想到一个好主意,“那你再帮我一个忙好不好?”
    在陈荆柏点头同意后,何荷又凑到陈荆柏跟前,鬼使神差伸出手。
    陈荆柏的唇形好看,唇线分明,很像赭石的深棕红,一看就很健康。
    刚刚凑近的时候,何荷的眼睛一下就被陈荆柏的唇吸引了,她知道陈荆柏长得好看,刚下乡见到陈荆柏时,他站在人群中如冷杉静默,她在城里都没见过长这么靓的男人。
    所以只一眼,她就想和他做朋友。
    可是还没到一个月,何荷从大队长那里听说,陈荆柏家里不知道什么情况,经常被红袖套搜家,日子过得很艰难,来乡下也是为了避祸。
    何荷听完都震惊了,实在没想到陈荆柏家里居然是这么一个情况,当即就放弃结交陈荆柏的心思了,这要是沾上,万一他家里再出点什么事情,不得连累她啊,这她可不干,而且被红袖套搜家的,指不定是啥坏人。
    但陈荆柏的容貌,一直是何荷喜欢的,现在知道他未来会翻身成为大佬,何荷压下去的心思又重新滚动起来。
    何荷没等陈荆柏反应,靠着模糊的感觉,用指尖轻轻碰了下陈荆柏的嘴唇。
    是软的,她还以为陈荆柏的嘴唇也和她的人一样,硬硬的。
    何荷的眼眸亮晶晶的,就像摸了到了一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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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来都期待的宝贝一样。
    陈荆柏全身血液如同凝固,身体不受控往后躲,“何荷,你做什么?”
    陈荆柏快要气死了,这就是何荷说要他帮的忙吗?她到底有没有男女界限?
    何荷大言不惭道:“哎呀,就是想摸摸你的嘴唇,又没干其他坏事,难道摸一摸也不行吗?我都没亲。”
    陈荆柏眼睛死死盯着何荷,连呼吸都快忘了,“你又在玩我是不是?你今天到底怎么了,老是做出奇怪的举动。”明明之前那样保持距离就很好,为什么突然变了。
    陈荆柏唯一的想法就是——何荷又想到了新的花样在耍他。
    何荷走上前一步,逼近陈荆柏,无辜的眼睛眨呀眨,语气纯良,“我没有玩你,就是觉得你长得好看,忍不住摸一摸。”
    陈荆柏不信,一点也不信,是他今天放松了对何荷的警惕,她就是在玩他,他们什么关系也没有,不可以这么亲近。
    陈荆柏冷下声音:“你以后离我远点,我们这样不好。”
    何荷:“有什么不好的,我觉得挺好的呀,哎呀不说了,肚子饿了,晚饭应该好了吧,我要回去吃饭了,荷花饼你记得吃哦~”
    刚说完,何荷一溜烟又跑了,只留下额间青筋暴起的陈荆柏。
    陈荆柏望着何荷的背影,深深吐出一口气,他真的拿何荷没办法了,他以后在前进大队的日子还能平平淡淡。
    陈荆柏将油纸包着的荷花饼塞到口袋里,衣服口袋很大,完全放得下一个荷花饼,也不会被人看出。
    回到饭堂,何荷已经坐在座位上和郑心心嬉闹起来,他短暂看了一眼跟个没事人一样的何荷,深吸一大口气,坐到陈荆仪旁边。
    作为姐姐的陈荆仪注意到了陈荆柏的情绪,用唇语问他:“荆柏,你怎么了?”
    陈荆柏摇摇头,睫毛半掩着眼睛。
    陈荆仪知道弟弟有心事,但弟弟长大了,她也不好过多询问。
    晚饭吃的还是红薯稀饭,只不过一人多了半块红薯。
    桌上只有七碗饭,是陈荆柏和陈荆仪两人少一份,他们和其他知青商量好了,晚上少做一份,他们两个吃一份。
    陈荆柏和陈荆仪没多解释,但大家估计是他们家里不容易,平时就见这两姐弟会把省下来的口粮寄回家里去,不舍得晚上吃那么多,挺可怜的,所以大家给他们那一碗也会多舀一些。
    吃过饭后,陈荆仪和陈荆柏两人走到屋旁的大树下,陈荆柏掏出荷花饼,掰了一半给陈荆仪。
    每次都是这样,陈荆柏从何荷那拿到的食物,陈荆柏都会分给陈荆仪一半。
    陈荆仪将陈荆柏掰给他的荷花饼,又掰成两份,还给陈荆柏一半,“小柏,你多吃点,我吃这点就饱了,你还小长身体,又是男生,得多吃点才能饱。”
    陈荆柏知道自己犟不过陈荆仪,拿过陈荆仪手里的荷花饼,大口塞进嘴里。
    姐姐明明和他一样大,他们是龙凤胎,说什么他还小,其实是姐姐想把吃的留给他。
 8. 第 8 章
    陈荆仪咬着酥软、甜滋滋的荷花饼,很不是滋味,这是弟弟出卖自己的劳动向何荷换来的,她知道何荷人没那么坏,可她还是接受不了弟弟被何荷欺负。
    她很久之前就问过小柏,小柏说没什么,用劳动换食物,是理所当然的,他不觉得何荷在欺负他,陈荆仪不知道弟弟这话有几分真假,但她除了安慰弟弟,也做不了什么,只能选择相信弟弟。
    “小何除了嘴巴坏点,其他还是挺不错的。”
    说完,陈荆仪低下头咬着荷花饼,又想起何荷与程苏凛互相喜欢,何荷帮过她们,程苏凛也帮过她好多,她们在一起也挺好的,她们很般配。
    虽然她也有点喜欢程苏凛,但那不值得一提,相比爱情,她现在最需要做的是带着家人脱离当下的困境,只是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摆脱,不知道光明的那一天什么时候才能到来。
    陈荆仪努力笑着,“小柏,以后何荷让你帮忙干活,你累的话要和姐姐说,我也吃了何荷的饼,一起干是应该的。”
    这件事,陈荆仪很早很早就和陈荆柏说过,只是陈荆柏一次都没有喊过累。
    陈荆柏摇头,“不用,我可以的,何荷要的那点工分,干起来不重。”
    陈荆仪:“好,姐相信你,要是没有你,我都不知道怎么坚持下去,当年要不是你护着我,你的耳朵也不会——”
    陈荆柏打断她的话,“姐!当年的事都过去了,我们过好现在的日子才是真的。”
    十八岁那年,在陈家,又是一次红袖套的将家里翻得混乱,那段时间刚好是陈父不小心扭伤了腰,迫切需要一大笔钱,可这些年家里的钱基本被红袖套翻走了,根本攒不了钱。
    红袖章再一次翻出家里的钱揣进口袋,陈荆柏原本想冲上去的,这钱是他好不容易背着家里人在码头搬运货物赚来的,不能让他们把钱拿走,拿走父亲连看病的钱都没有了。
    陈荆柏想上去求情,陈荆仪看出他的举动按住了他,陈荆柏冷静下来也歇了心思,他抢不回来的。
    直到那群红袖套里,有个流氓将手伸向了陈荆仪的脸。
    陈荆柏怒火中烧,捏紧拳头,上去给了那人一拳,可那群人不是好惹的,见同伴被打,立马上去支援,他们人多势众,陈荆柏最开始还勉强应付,后面被压在地上,一拳拳重拳往他身上揍,十几个拳头落在他脸上。
    就连陈荆仪过来说好话,想要将陈荆柏拉回自己身边时,身上也被打了好几下。
    陈荆柏从家里落难以来,唯一的一次冲动,躺在地上,耳朵流出血,杂七杂八的声音也没了。
    那群人见陈荆柏半死不活,终于停手,大摇大摆离开了陈家。
    陈荆仪流着泪喊人送他去医院时,陈荆柏伤势过重昏迷了,这一次冲动,家里为了救他好话说尽向邻居借钱,还向街道办借了一大笔钱,父亲还为了他,不舍得去看腰,最后落下旧疾。
    医生诊断他听力受损,他的耳朵再也不能清晰听到声音了。
    养好伤后,恰逢街道办急着找人支援农村,那时候是七二年,早批下乡的知青跑回来都说乡下日子很苦,根本待不下去,所以到七二年,家家户户有适龄没有工作的年青人,都不愿意下乡,即便上面说每家只能留一个孩子,多子家庭里的年青人也宁愿在城里躲躲藏藏,也坚决不下乡过更苦的日子。
    街道办宣传下乡是为国家做贡献,凡是愿意下乡的还有奖励,就这样都没有人愿意去,一时间街道办的工作人员着急上火。而陈父陈母为了让两姐弟躲祸,也为了报答街道办愿意借钱看病,一家人商量后,放弃原来在陈荆柏和陈荆仪中间选一个下乡的想法,让他们都下乡。
    于是陈荆柏和陈荆带着街道办发的每人十块钱,和这些年轻薄的行李,就来了前进大队。
    陈荆仪想到以前的事情,就红了眼,“小柏。”
    陈荆柏:“没事的姐姐,都会好的。”
    陈荆仪:“嗯嗯会的。”
    两人互相打着气,乌黑的天空繁星点点,月亮出来了,高悬在天空,将黑漆漆的大地照得亮堂。
    ——
    知青点饭堂,何荷见陈荆柏和陈荆仪出去,脑瓜子一转,想起在世界之书里,自己和女主陈荆仪关系并不好,瞪了一眼程苏凛,就拖拽着程苏凛出去,也不顾在场还有其他知青。
    把人拽到屋外后,何荷看见树下的陈荆柏和陈荆仪,又将程苏凛拉远,直到看不见陈荆柏两姐弟。
    何荷站定后,双手抱臂,一副长辈样,“程苏凛,你是不是喜欢陈荆仪。”
    不是疑问,是肯定。
    程苏凛腿是跟牢的,但脑子是懵的,何荷手劲真的太大了,他的腿要是不赶紧跟上,早被何荷带摔倒了。
    现在又被何荷这炸雷般的一句话惊住,他喜欢陈荆仪是没错,可是他又没表现出来,何荷是怎么知道的。
    程苏凛咳嗽一声,“为什么?”
    何荷压根不想和程苏凛兜圈子,“你喜欢人家,问我为什么?我和你说,你要是喜欢陈荆仪,就趁早告白,陈荆仪那么优秀,喜欢她的人很多的,别歪歪唧唧的。”
    就程苏凛那百转千回的感情,何荷真没眼看,有误会别带上她啊。
    “我告诉你啊,你要是喜欢陈荆仪,马上就告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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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俩是什么关系,免得她误会什么,到时候误会了,我要你好看。”何荷小嘴叭叭,又恶狠狠威胁,压根没给程苏凛说话的机会。
    程苏凛呆若木鸡,何荷这是咋了,以前不是很默契都不说彼此的关系吗?现在怎么逼着他告诉陈荆仪两人的关系,陈荆仪会误会什么?就算误会了何荷那么生气做什么?还有和他一样大的何荷是她小姑,说出去他在陈荆仪面前还要不要面子啊。
    “小姑,你是不是吃错什么药了?”说着,鲜少叫何荷为小姑的程苏凛,伸出手去探何荷的额头。
    何荷往后一闪,抬手打在程苏凛手上,“你说话就说话,伸什么手,你才吃错药了。”
    见程苏凛还是不懂,何荷挑起眉,只能谆谆教诲:“这你就不懂了吧,要是你喜欢的女孩子,和一个看起来没什么关系的男孩子,整天打打闹闹,女孩还经常关心那个男孩,你什么想法?”
    何荷又骂了句:“真是死蠢啊你,我怎会有你这么蠢的侄子。”
    程苏凛理解了何荷话的意思,还很会转换思考,要是陈荆仪当着他面关心其他男生,他真的会误会。
    程苏凛一拍脑袋,这不就是他现在做的嘛!在外人眼里他和何荷没什么关系,他却经常关心何荷,这不就有鬼了嘛!
    坏了,陈荆仪不会误会什么了吧!
    程苏凛紧张兮兮,真诚发问:“现在陈荆仪不会已经误会什么了吧。”毕竟他和何荷在知青点关系很亲近。
    何荷滚圆的眼珠子往上瞥,嘴角往下撇,有些嫌弃,“现在承认喜欢陈荆仪啦?刚刚还在那嘴硬,死猪不怕开水烫。”
    程苏凛被何荷骂习惯了,已经练就何荷骂什么,他就自动过滤什么话的技能。
    “小姑,那你说有什么挽救的办法吗?”程苏凛很认真地发问。
    何荷:“你是不是真的蠢啊,我前头不是已经给你支过招了吗?你去和她说我是你小姑!我是你小姑啊!怎么这么笨呢,怎么不把你蠢死,大舅舅有你这个孙子,还不如生块叉烧。”
    程苏凛可怜兮兮:“小姑,你别骂我了好不好,你老是骂我,本来不蠢的都被你骂蠢了,还有我是你表哥生的啊。”
    何荷叹气。
    程苏凛没救了,比她还蠢。
    一想到这么蠢的侄子,还能靠着陈荆仪走上人生巅峰,她就要气死了。
    何荷踢了一下程苏凛,“那你还不快去。”
    程苏凛:“现在?”
    “不然呢,要我教你。”
    程苏凛转身,看见陈荆仪和陈荆柏过来。
    “他们要过来了,小姑怎么办啊!”
 9. 第 9 章
    何荷推了推程苏凛的手臂,“你把她单独叫出来解释啊,慌张什么,你自己的事自己解决哈,我要回屋了,一定要记得说。”
    何荷交代完,向前走,路过陈荆柏和陈荆仪的时候,还笑着对他们打招呼,“晚上好呀,荆仪,程苏凛有事找你喔。”
    说着,何荷回身,指着还站在原地的程苏凛,她好人帮到底好啦。
    陈荆仪疑惑,为什么程苏凛与何荷聊完后,还要找她聊,不过想是这么想,她还是点头同意了,抬腿往程苏凛那边走。
    陈荆仪走到程苏凛面前,看出程苏凛有些紧张,主动开口询问:“苏凛同志,你有什么事和我说吗?”
    其实陈荆仪被何荷叫过来时,有忐忑过是不是程苏凛让她提前还钱,之前借钱的时候跟程苏凛说好下个月月末,她会将钱还给他的,忐忑了一下仔细想想,又觉得程苏凛找她不是因为这件事,他们之间约定好的事,程苏凛没有要求改变过。
    程苏凛看了一眼陈荆仪,不敢再直视她。
    程苏凛没有何荷那么大胆,能把喜欢这个词轻易地挂在嘴边,他和大多数的人一样都是含蓄的,认为喜欢很难说出口。
    下乡第一眼,他就喜欢上眼前这个心细、有魄力、有担当的姑娘,这两年,他也有主动让两人的关系更近一步,可是陈荆仪对他和其他男同志好像没什么区别,程苏凛担心自己的喜欢会不会唐突到陈荆仪。
    可是现在何荷让他主动点,话里话外都在说有其他人喜欢陈荆仪,程苏凛担心有人先他一步,但更多的他也想踏出第一步,至少让陈荆仪别误会他和何荷的关系。
    程苏凛开口:“荆仪同志,认识你两年多,我一直很欣赏你,你善良稳重、胆大心细,还有很多很多数不清的优点,所以我想问问你,你愿意考虑一下我吗?或者说你愿意和我结成革命的友谊吗?”
    陈荆仪被程苏凛这番话吓一跳,咽了咽喉咙,结为革命的友谊,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程苏凛想和她谈对象吗?可是他与何荷不是互相喜欢吗?为什么突然向她告白。
    陈荆仪眨着双眼,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犹犹豫豫问出:“苏凛同志,你与何荷不是一对吗?”
    “不是的,其实何荷是我小姑,如假包换的小姑,我爷爷和她妈妈是亲兄妹。”程苏凛着急解释,额间都要冒汗。
    陈荆仪果然误会了,何荷,噢不,小姑真的料事如神,要不是小姑提醒他,他还傻傻以为自己对陈荆仪的心意是摆在明面的。
    小姑对他那么好还提醒他,结果他真是太不知好歹,还挪用小姑的钱,程苏凛发誓他以后要加倍对小姑好,再也不掺杂几分不乐意,要全心全意对小姑好,才对得起小姑对他推心置腹的好。
    以后小姑让他干农活,他绝对不会再推辞!
    陈荆仪愣住,她万万想不到何荷与程苏凛还有这段关系,所以以前都是她误会了,他们是亲戚才走得近,而不是她猜想的两人互相喜欢。
    陈荆仪:“那你们为什么不说你们是亲戚?”
    “额,这个,是因为我不喜欢喊何荷小姑,毕竟她和我一样大嘛。”程苏凛顿了会儿,眼睛亮晶晶地望着陈荆仪,“荆仪,这事你可以不说出去吗?我只想告诉你。”
    陈荆仪被程苏凛这样郑重对待,感到欣喜他愿意相信她,毫不犹豫应下了。
    何荷那边。
    陈荆仪一离开,何荷就抬起头,戳了戳陈荆柏的手臂,等陈荆柏看向她,开口问道:“荷花饼好吃吗?”
    陈荆柏视线落在何荷一张一合的嘴上,“好吃,谢谢你。”
    “我就知道好吃,没有什么比荷花饼最好吃的东西了,我把我最喜欢的荷花饼分享给你,你有什么好事也要想着我噢。”
    就比如高考这种大事呀,还有回城后赚到好多好多钱的机会,可不能忘掉她。
    何荷没记错的话,陈荆柏和陈荆仪也是省城来的,正好带她一起高考回城,然后带她发大财!
    何荷歪着脑袋,眼里泛着灵动的光,她这幅神情落入陈荆柏眼里,陈荆柏怎么看怎么觉得何荷对他这样笑,是因为他有利可图。
    可他一无所有,有什么是何荷能图的。
    陈荆柏脑子里突然闪过晚饭前,在屋背后,何荷莫名其妙摸他的嘴唇,还夸他好看,对了,他还有张脸是何荷能够看得起的。
    何荷夸完他好看,占完他便宜,刚刚又和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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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凛混在一块,她也会摸着程苏凛的嘴唇,夸程苏凛好看吗?
    陈荆柏盯着何荷,妄图从她人畜无害的脸上看出她的真实意图,只见何荷圆润的杏眼眨着,看起来很乖的样子,可也只是看起来而已。
    她的唇微张着,露出一点小尖牙,很像那种随时能把人咬破皮的小兽尖牙一样,何荷坏透了,调戏完他,又和程苏凛拉拉扯扯。
    陈荆柏收回眼神,不再看何荷,语气变得冷淡:“噢。”
    像是回应了,又像是拒绝,何荷拿不透陈荆柏这话的意思,是不愿意帮忙吗?他吃了她的荷花饼后,对她态度怎么比下午更冷了。
    真奇怪,陈荆柏又怎么了,她哪句话又惹到他了。
    何荷自认为拿出了最好的脾气和陈荆柏搭话,可陈荆柏呢?冷着脸给谁看呢。
    她在陈荆柏这里落了面子,也不说话了,何荷不说话,陈荆柏也不会主动搭话。
    何荷恨透了陈荆柏这幅样子,每次都是她开口问一句,陈荆柏才愿意屈尊答一句。
    何荷生气了,自顾自加快步伐,将陈荆柏甩在身后。
    陈荆柏看着何荷跨过门槛,进入饭堂的背影,好像耍脾气了。
    她耍什么脾气,被玩了的他都没有耍脾气,到底是谁在耍谁。
    何荷进到饭堂,拉开郑心心旁边的凳子,凳子脚在地上划出尖利的刺啦声,她重重坐在椅子上。
    何荷这般样子,在座的知青再不会察言观色的,都看出她此时心情不好、非常不好,脾气也是差到极点了。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
    这是谁惹了何荷,刚刚拉着程苏凛出去时,脸色不是还好好的吗?
    众人又一再回忆起何荷拉程苏凛出去时的状态,不对不对,好像出去时,何荷心情就一般了。
    大家懂了,绝对是程苏凛又惹何荷不开心了!中午程苏凛就惹何荷不快,到了晚上程苏凛没表现好,那何荷的怒气不得叠加到爆满!
    大家往门外瞟,想瞧瞧惹何荷不高兴的程苏凛,可没见着程苏凛,反而见到了脸色不咋地的陈荆柏。
    陈荆柏刚跨过门框,整个人染着墨色一样,脸沉得都能滴出墨汁了。
 10. 第 10 章
    大家面面相觑,不明白一向好脾气的陈荆柏怎么也不高兴,他不是和他姐姐一起出去的嘛,怎么现在与何荷前后脚回来,还不见陈荆仪。
    和陈荆仪吵架了?可是又不应该,这么久以来,就没见陈荆柏和陈荆仪吵过架、红过脸,陈荆柏多护着他姐啊,怎么会和陈荆仪吵架。
    于是大家将目光看向前脚进来的何荷,是何荷把人惹生气了?
    全场包括郑心心,也将目光投向何荷,郑心心还轻轻推了下何荷的手臂,凑近耳语:“陈荆柏这是咋了?”
    何荷还在生气,“鬼知道他怎么了。”
    何荷声音有些大,不止郑心心听到,在座的人都听清何荷说的是什么,其他知青看了眼当事人陈荆柏,尬得假装自己很忙。
    陈荆柏垂在两侧的手臂肌肉绷紧。
    孙家宝主动解围,“现在不早了,我先洗洗睡了,明天还要早起上工。”
    孙家宝一开口,其他知青也稀稀拉拉说自己准备去休息,孙家宝离开时,还把陈荆柏拉走了,一时间饭堂就剩下何荷与郑心心。
    见其他人走光,郑心心问何荷:“你怎么了,你和陈荆柏吵架了?”
    何荷:“没有吵架,我就是看不惯,单纯讨厌他。”
    讨厌死了,冷着脸跟个大少一样。
    郑心心不好说什么,何荷脾气就这样,不喜欢就会直接挂脸说出来,只能说陈荆柏倒霉又惹到何荷了。
    “我们也去洗洗早点睡觉吧,有点困了。”郑心心在得到何荷肯定后,将饭堂煤油灯弄灭,两人一起走出饭堂。
    等程苏凛与陈荆仪聊完回来,就看见男女宿舍都点起了煤油灯,告白成功的程苏凛有些疑惑,“他们今晚怎么回宿舍那么早。”
    陈荆仪摇摇头,“不知道诶,那我们也回去吧。”
    陈荆仪还处在有些没回过神的阶段,刚刚好像稀里糊涂,一个冲动就答应了程苏凛的告白,现在还有点晕晕乎乎的。
    程苏凛看着陈荆仪的侧脸,心脏狂跳,“晚安,早点休息,我们明天见。”
    陈荆仪:“明天见。”
    陈荆仪拉开女生宿舍的门,脸上含笑。
    郑心心察觉到陈荆仪今晚笑得有些不同寻常,询问道:“荆仪,你今晚怎么这么开心?”
    陈荆仪用手摸上嘴角,嘴角的笑被抚平,“有吗?”
    郑心心:“有啊。”
    何荷也看向陈荆仪,陈荆仪此时确实是开心的,她平时都没那么开心笑过,她和陈荆柏一样,都是不苟言笑的人。
    看起来程苏凛与陈荆仪是成了,何荷松下一口气,男女主这感情真不容易,不过她真厉害,只用了一天就促成了一桩姻缘。
    这样陈荆仪就不用误会她什么了,何荷为自己感到高兴,可转念一想到陈荆柏,她又开心不起来,陈荆柏的心比陈荆仪难捂热多了。
    她最多坚持三天,要是三天还捂不热陈荆柏,她就不当什么女主了,费这个时间,还不如和陈荆仪处好关系。
    陈荆仪作为女主,成绩也是好得不行的,等到她们要高考复习,何荷抱陈荆仪大腿好啦。
    李白云洗漱完后,女生一个个轮流接着去洗漱,大家都洗漱完后,最后上床的陈荆仪将煤油灯熄灭。
    陈荆仪嘴巴很紧,她没有告诉大家她和程苏凛在一起的消息,只是打着马虎眼揭过这一茬。
    她下乡之前,完全没想过自己会在这边找一个对象,陈荆仪以为自己这辈子就这样过去了,可是出现了一个程苏凛,他带着满腔的热意撞进自己冰冷的世界。
    陈荆仪庆幸程苏凛与何荷是很亲很亲的亲戚关系,她不是单相思的,程苏凛也喜欢她,前几天她还以为何荷与程苏凛会在一起,而今天程苏凛向她告白了。
    她贪恋程苏凛对她的好,所以在听到程苏凛说何荷是他小姑时,陈荆仪承认自己狠狠松下一口气,她那无处安放的羡慕心思飘走了。
    陈荆仪知道自己不是很完美的人,在认为喜欢的人喜欢的不是自己,而是更优秀的其他人时,她会羡慕、会嫉妒那份好为什么不是独独对她。
    自从家里遭难后,陈荆仪很少很少得到过外人对她的好,尤其是像程苏凛这样毫无保留的好。
    陈荆仪躺在床上,想起程苏凛那诚挚的眼神,久久不能入睡。
    ——
    清晨,天蒙蒙亮,大队的上工铃准时响起。
    何荷拖着惺忪的睡眼,将饼干塞进嘴里,咬一口嚼了许久才咽下。
    今天早上吃的是蒸番薯,一人一条,何荷嫌吃腻了,将红薯甩给了胃口跟牛一样的程苏凛,自己掏了一包饼干,揣在兜里装着吃。
    一包饼干就五块,掌心大小,何荷往嘴里塞了两块,混着白开水喝,一下就吃饱了。
    知青们都坐在座位上,吃着番薯,只有何荷一个人吃着香喷喷的饼干,大家眼不见为净,不往何荷那边看,就当做不知道何荷吃的是饼干。
    孙家宝和陈荆柏关系近,他坐在陈荆柏对面,能够看见陈荆柏眼底淡淡的青黑,往陈荆柏旁边看,又看见陈荆仪眼底也有黑眼圈,孙家宝嚼着红薯,疑惑这两姐弟昨天晚上干嘛去了,怎么都有黑眼圈。
    孙家宝问道:“荆柏,你昨天晚上没有睡好吗?怎么有黑眼圈?”
    陈荆柏神色极淡,重复孙家宝的话,“嗯,没睡好。”
    孙家宝见陈荆柏不愿意多说,也不好追问,陈荆柏和陈荆仪都没睡好,那估计是家里的事了,他能力浅帮不上忙,问了也没用。
    陈荆柏昨晚确实没睡好,睡不着,被何荷昨天一系列的举动,弄得静不下心睡觉。
    他想来想去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何荷做事能如此轻佻,想了很久都没有结果,于是越理越乱,后来他才想起自己与何荷不过是交易关系,不需要想那么多,她轻佻是她的品性,他做好自己就足够了,把何荷想要的当做是一场买卖。
    陈荆柏将最后一点红薯咽下,他心平气和,已经没有昨晚入睡前的焦躁。
    大家吃完红薯,就快速收拾好出门。
    割稻子的大部队赶到稻田时,天空翻起了鱼肚白,有淡淡的霞光铺在上面。
    今天还是何荷与陈荆柏搭档。
    何荷将水壶放在地上,慢悠悠走到分配给她和陈荆柏的稻田里。
    走到田里时,勤快的陈荆柏已经割完一大片地,何荷松了松身体,蹲下开始拾捯陈荆柏割下的稻子,将它们整齐堆在一块。
    稻子头和尾要整齐摆好,要是乱糟糟的,计分员要扣分。
    何荷蹲在地上,将稻子头尾对齐,偷偷打量前方连割稻子都割得那么优雅的陈荆柏,思考怎么和陈荆柏破冰。
    今天何荷与陈荆柏分到的这块田,附近是几个大队男仔,看起来很不勤快,叽叽喳喳在扯大炮。
    还没开工多久,就扯了好几个大炮。
    何荷认出他们,是大队里有名的偷奸耍滑仔。
    何荷背对着他们捡稻子,不想招惹他们惹一身腥,这群人好事不做,坏事做一大堆,大队人人都嫌他们。
    偏偏你不去招惹,人家混混仔就爱主动招惹。
    一个头发跟鸡啃一样,嘴里还叼着一根稻草,流里流气的混混仔走过来,故意拔高音量,“哎哟,这不是我们大队有名的聋子知青吗?怎么分到我们附近拔稻子了,也不给我们打一声招呼,还是不是好兄弟了。”
    他的同伴弄眉挤眼道:“军仔你得再说大声点,最好是用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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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不都说了是聋子了,你那蚊子样的声音,人家能听到吗?”
    军仔旁边一个年纪稍大,看起来也更稳重的人说:“这聋子还挺能干的,这么一会儿就割了那么多稻子,割完了也帮帮好哥哥我们啊。”
    “就是就是,等会儿聋子你就给我们收收稻子吧。”
    说完,那群人就嘻嘻哈哈大笑。
    何荷捏紧拳头,粉白的脸上都是怒意,没等陈荆柏过来,离得最近的她就走上前,冲着几人喊:“你们说话恶心不恶心,聋子也是你们能叫的?你们算什么东西,还想让他帮你们干活?他只能给我干活!你们动心思的时候,问过我的意见没有。”
    何荷上下挑剔的目光扫过这群人,长得丑死了,什么玩意也敢蹦到她面前来。
    站在何荷面前的军仔,被一个年轻小姑娘指着鼻子骂,当即怒目圆瞪,“你这个死女人,有你说话的份吗,怎么着急为你的老情人出头?”
    他刚想举手扇人,就被他旁边的同伴拉走,周大河还凑到军仔耳边说:“别惹这个女知青,她家里有关系,之前惹了她的都没好下场,你不记得了吗?”
    周大河记得清清楚楚,就是这个女知青,好像是叫何荷吧,脾气差得要死,长得确实水灵,刚下乡被王三看上,这王三也是蠢的,光天化日之下,就敢不知死活调戏人,可这女知青哪里是好惹的,本来大队里教育一下就行了,又没真动手成功,谁知道她从公社找来了公安,说要以流氓罪告王三。
    本来没证据的,结果何荷咬死就是不松口,也不知道找了啥法子让公安以流氓罪把王三带走了,现在王三还在采石场受劳动教育。
    军仔忘性大不记得了,周大河贴近围观过公安抓人的,两年了对何荷都印象深刻,哪里还敢惹眼前这女知青,凶得要死。
    周大河虚头巴脑对何荷说:“不好意思,是我们说错话了,您大人不计小人过,我们平时混话说多了,不是针对你们的。”
    何荷板着脸:“你们还要向陈荆柏道歉。”
    周大河领着刚刚骂过陈荆柏的几人,脸不诚心不诚朝陈荆柏说:“对不起,我们不该骂你们。”
    几个混混仔一说完,看见附近几个知青察觉到这边动静就要过来,立马就散了回到原位。
    陈荆柏垂眸,“谢谢你为我说话。”
    何荷:“都住在同一屋檐下,应该的嘛。”
    几个知青过来问发生了什么,何荷给他们讲完来龙去脉,他们恼怒着说要去找大队长主持公道,平时他们鲜少和大队这些混混仔来往,也基本见不到这群人,这群人现在对陈荆柏出言不逊,也是将巴掌打到他们知青点来了。
    他们是好欺负,但也不是没脾气的,刚讲完,孙家宝带头急冲冲想要去找大队长。
    陈荆柏把他们拦下,“没用的,就算去找大队长,那群人也只是被教育一下,过后还是死性不改的,刚刚何荷已经为我出过头了。我被说几句没关系的,以后我避着他们走就是了,你们回去继续干活吧,别耽误拔稻子。”
    陈荆仪看着这样的弟弟十分心疼,“小柏,真的没事吗?”
    陈荆柏摇摇头。
    陈荆仪心被揪着,以前小柏不是这样的,以前的他肆意洒脱,被欺负了也会狠狠揍回去,自从家里出事后,全家变得谨小慎微,小柏也变得沉默寡言,经常委屈自己。
    陈荆柏见大家还在担心自己,只能再三表明:“我没那么脆弱,你们放心。”
    几个知青连同陈荆仪都被劝回原位。
    大家回去后,陈荆柏也回到自己的位置,拿起镰刀,抓着稻子杆,手起刀落将稻子与根部分离。
    他抬头看向那群混混仔,轻扫了一眼,低头的瞬间,眼里闪过阴鸷。
 11. 第 11 章
    经过一场短暂的闹剧,一上午很快过去。
    大家清点好上午收的稻子,得到计分员说没问题可以解散后,知青们才一起返回知青点。
    青天白日,不用像黑漆漆的夜晚那么令人害怕,所以知青们走得稀稀拉拉的,男生步伐快走在前面,何荷拉着郑心心跟在陈荆柏后面。
    何荷这一番举动,搞得郑心心都怀疑昨天对陈荆柏那么生气的何荷,是不是睡一觉就被抓走了,现在醒来的是喜欢陈荆柏的何荷。
    刚这么想,郑心心立马打住自己的胡思乱想,何荷才不会喜欢陈荆柏,她现在这样,估计又是下午不想干活,想让陈荆柏帮她干活才跟着陈荆柏,想挽回一下昨天对陈荆柏的恶劣形象,免得陈荆柏不愿意帮她忙。
    还有上午何荷帮陈荆柏骂那群泼赖,估计也是为了下午不干活。
    “中午又吃番薯稀饭,外加炒菜心,天天吃,真的要吃吐了,什么时候放假啊。”郑心心将音量调小,“好想吃酿青椒了。”
    何荷还沉浸自己的胡思乱想中,她看着前方背影笔直的陈荆柏,在想他真的不会难过吗?他被骂之后真的像他表现的那样内心毫无波澜吗?
    可世界之书形容他是睚眦必报、杀伐果决的大佬啊。
    在陈荆柏被骂聋子后,何荷想起以前的自己也这样骂他。
    ——你耳朵为什么会听不见啊。
    ——哎呀,忘了你是聋子,听不见,我再说大点声好啦。
    ——没关系的,他又听不见,我们不用刻意小声说话的。
    ——心心,你说聋子听不见,那视力会不会变好啊~
    越回想,何荷越觉得自己完蛋了,她说过好多好多陈荆柏是聋子的话,真的还能修复和陈荆柏的关系吗?要是陈荆柏是睚眦必报的人,那她好像真把陈荆柏得罪透透的。
    郑心心没得到何荷回复,撞了下何荷的手臂,“荷荷,你有没有听到我说的话啊!”
    何荷飘散的眼神逐渐聚焦,肩膀往上耸,吸了一口气,“啊?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走神啦,你在想什么呢。”
    “没想什么,就是刚刚在发呆而已,我好累啊,想睡觉。”何荷打着马虎眼。
    郑心心:“你今天这么累吗?我刚刚是说好期待放假那天。”
    放假就可以去买肉,买到肉就可以做好吃的酿青椒了。
    何荷眼眸亮亮,“我也期待放假。”
    回到知青点,今天是郑心心负责做饭,她刚到知青点,还没放下包,路过他们的菜园子,直接进去摘了够八个吃的通心菜。
    郑心心手脚麻利,不用何荷帮忙,她随着大部队回到屋里。
    何荷换了身衣服,趁着没做好饭的空档,躺在床上歇息,累了一上午,此时已经精疲力尽了。
    何荷本想闭上眼歇一会,谁知眯着眯着就真睡过去了,等郑心心来喊吃饭,才惊醒。
    何荷穿上上衣,见郑心心还在等自己,想到自己还要拿东西,便说:“心心,你先去吃饭吧,我还要拿个东西。”
    郑心心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应下先出去。
    郑心心出去后,何荷才扣好最上面的纽扣,她翻身下床,蹲在地上,拉出自己的行李箱,想拿瓶肉罐头。
    心心说这段时间一直吃番薯稀饭,嘴里没味,她也是,好久没开肉罐头吃了,她也馋。
    以前她都是一个人吃独食的,偶尔开心了会分郑心心一点,不像程苏凛那个大方鬼,什么好吃的都乐意在饭桌上分享。
    她不一样,可小气了,但今天她想大方一回。
    主要也是为了陈荆柏,他今天被骂得那么惨,以前的自己也经常骂他,何荷存了些想让陈荆柏觉得她没那群混混仔那么坏的小心思。
    肉罐头单独分给陈荆柏也不好,所以她想着干脆每个知青都夹一点。
    肉罐头被她放在行李箱最下面了,翻找还要一会儿。
    何荷的行李箱有很多好吃的,饼干、糖果、肉罐头、水果罐头都有,除了程家会寄来外,她自己也会去公社的供销社买,积积攒攒保证自己没空去供销社买的时候,也能吃上好吃的。
    何荷拿好肉罐头,又将行李箱重新锁好。
    她拿着一罐梅林午餐肉罐头,走进饭堂时,大家正捧着碗扒着饭,看起来饿惨了一样。
    要是以前,遇上何荷心情不好的时候,她一定会骂他们是饿死鬼投胎。
    程苏凛最先注意到何荷手上拿罐头,他眼尖,一眼就看见是肉罐头,想到等会自己要闻着肉香吃饭,嘴角立马垂下。
    他这小姑最爱吃独食了,没说吃独食不好,就是何荷吃独食,没回都馋得他们找不着北了,这就很过分,自己吃就算了,也不躲起来,非得在大家吃着快吃吐的饭菜时,自己津津有味在那吃肉。
    何荷不愿意给,程苏凛也不敢张嘴要,要是他嘴馋开口了,何荷写信回去和太爷爷告状,他就完蛋了,这种事不是没有过,而是在他嘴馋不懂何荷有多护食的情况下,经常发生,久而久之,再给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要了。
    不过程苏凛还是照旧羡慕问了一句,“何荷你今天心情不错啊,吃上罐头了。”
    “不,是心情不好才想吃肉罐头的,你帮我开一下。”何荷习惯性指使程苏凛。
    程苏凛得命,老老实实帮何荷开罐头,刚打开,午餐肉那霸道的肉香味直扑鼻,搞得他直咽口水。
    不止是程苏凛,其他知青闻到肉香,全都不由自主分泌唾液。
    郑心心被馋得眼神都迷离了,“好香,是沪城产的午餐肉罐头对不对,我一闻就知道了,真的好香啊,荷荷你能不能回宿舍吃,别把我馋死了,不不不,不能回宿舍,等会儿还要睡觉呢,你去走廊吃好不好。”
    郑心心已经有两个月完全没吃过肉了!要是何荷再当她面吃,真的忍不住花钱向何荷买点肉尝尝。
    何荷从程苏凛手里拿回肉罐头,“见者有份好吧,我就坐这吃,给你们一人夹一筷子。”
    “真的嘛!”郑心心听到何荷这话,就差没从凳子上直接跳起来。
    其他知青也眼巴巴看着何荷。
    真的嘛!真的嘛!
    “我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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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不说假话的。”何荷按着顺序,先夹了一块放到对面的程苏凛碗里,再是右边的郑心心。
    何荷按着顺序一一夹过,知青们开始眉飞色舞了,就连平时最稳重的知青点小队长赵德川,看着碗里两指大小的午餐肉,都没忍住激动。
    大家看着午餐肉,七嘴八舌夸何荷。
    “今天有福了,蹭上小何的肉罐头了。”
    “好香啊,真的好香,荷荷请让我明天早上帮你打洗脸水。”
    “从来没觉得肉有那么香过,小何你真大方。”
    何荷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以前她怎么不知道分享东西,会被别人夸得如此开心,噢对,是因为她以前不会分享给所有知青,所以才不知道大家一起夸她,比一个人夸威力来得还猛。
    派午餐肉的何荷,终于走到真正想分享的陈荆柏身边,给陈荆柏对面的孙家宝夹完后,何荷看着还剩下一小半的午餐肉,挖了其中的一半。
    嘴里嘟囔:“好像还很多,好腻我吃不了那么多。”
    何荷虽然是嘟囔,但是又确保陈荆柏周围几个人能听见,陈荆柏听没听见无所谓,最好是没听见,但不能让其他知青知道她的私心。
    何荷将一大块午餐肉夹到陈荆柏碗里,“便宜你了。”
    何荷夹完后,又迅速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陈荆柏看着占据半个碗平面的午餐肉,又抬眼看孙家宝碗里的午餐肉,何荷给他夹的量,起码有孙家宝碗里的午餐肉再多两块那么多。
    何荷是在安慰他吗?为什么给他夹那么多。
    陈荆柏夹断一小块午餐肉,放进嘴里,肉质紧实,口味咸咸的很香。
    听郑心心说,这是沪城产的梅林牌午餐肉,他记得小时候他们家也吃过这个牌子的午餐肉,只是很久很久了,久到他都忘记午餐肉是什么味道了。
    今天何荷给的午餐肉,唤醒了他小时候的记忆。
    陈荆柏往嘴里塞了一大口番薯稀饭,试图掩盖午餐肉的咸。
    他抬头,刚好和孙家宝对视上,只见孙家宝挤眉弄眼,嘴里含着意味不明的调笑。
    陈荆柏看着孙家宝,问道:“好吃吗?”
    孙家宝还在笑,听到陈荆柏问话,下意识回:“好吃啊,肉哪有不好吃的,肉罐头就更香了。”
    “好吃就多吃点。”
    “嗯!”孙家宝把手抵在嘴边,做了一个拉链的动作,他这就把嘴闭上,把笑止住,他再也不打趣陈荆柏了!
    大家满心欢喜吃完了这顿午饭,有着何荷给的午餐肉,吃得别提有多香,一小点午餐肉配着一口饭,满足的不得了。
    赵德川:“吃得好饱啊,有肉就是不一样,这一顿是那么多个月以来,最有滋有味的一顿。”
    郑心心:“午餐肉,香得要命咧,中午肯定也睡个美梦。”
    何荷吃东西慢,再加上来得晚,大家都吃完了,她还有小半碗饭。
    听着大家的再一次夸夸,何荷突然想看看陈荆柏在干嘛,于是她抬头偷偷往陈荆柏那边瞧。
    好巧不巧,眼神和陈荆柏交汇上。
 12. 第 12 章
    何荷猝不及防撞进陈荆柏深邃的墨瞳里,他的眼神依旧淡漠,但是她看出好像有什么变了。
    他的俊秀的脸庞对着她时不再冷若冰霜,有了一丝人情味。
    何荷错开眼神,下齿咬了咬下唇内里的软肉,陈荆柏好像也没那么讨厌她了,对于这点她有些欣喜,要是陈荆柏能一点点改变,哪怕只是一点点,她也相信凭借她过人的手段,一定可以打动陈荆柏,而她可以成为女主。
    想到这,何荷又不免欣喜。
    早上那一点担忧的想法也消失了。
    陈荆柏知道她和那群混混仔是不一样的就好,她没那么坏,她是可以对他好的。
    何荷将碗里拌着午餐肉的番薯饭塞进嘴里,有滋有味嚼着,午餐肉真好吃,以前怎么没觉得这午餐肉这么好吃。
    何荷把饭吃得一干二净,将碗放好在桌上。
    先吃完的先离开了,何荷是最后一个,边上还等着洗碗的李白云。
    李白云看着吃完饭的何荷,脸上笑着:“小何吃完了,碗放着我拿去洗,你赶紧回去休息吧,我看你也累一上午了。”
    何荷心情不错,关心了李白云:“你洗好碗,也赶快来休息哦。”
    李白云哪得到过何荷这么亲切的问话,她看着精致明亮的何荷,有些错愕,何荷好像真的转性子了,这两天不像以前咄咄逼人了,居然会关心同伴了,真的很难得。
    何荷被李白云这样看着,有些疑惑,“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吗?”
    她往脸上摸摸,以为自己吃饭没有注意仪态,将饭粒留在脸上了。
    李白云笑笑,“没有东西,我就是突然觉得你长真好看。”
    何荷卷翘浓密的睫毛眨眨,“啊?你才觉得我好看吗?我不是一直很好看吗?”
    何荷丝毫没有自夸的羞涩,大大方方知道自己长得好看。
    李白云没忍住笑出声,她一直知道何荷长得好看,十里八乡就没见过何荷这般出挑的女仔,刚刚只是为了回答何荷问盯着她找了个借口。
    李白云:“以前是没觉得,现在觉得可爱多了,可能是因为你关心了我。”
    何荷脑瓜子快速转着,“这样啊。”
    原来美不美还会随着人的行动做法改变的啊,何荷从来不知道这个,她一直以为美就是美,丑就是丑,是很主观的东西,并不会随着什么而改变。
    何荷又想了很多,如果她也多关心关心陈荆柏,他是不是也会觉得她变好看了。
    好像今天中午陈荆柏对她脸色那么好,不摆着一张臭脸,好像就是因为她给他分了一大块午餐肉,这也算是关心他了吧。
    何荷恍然大悟,觉得自己掌握了成为陈荆柏女主的方法了。
    她笑着和李白云打完招呼,眉眼弯弯走回女生宿舍,离拿下陈荆柏又近了一步,她真厉害。
    带着这份好心情,何荷下午上工都干劲十足,跟在陈荆柏屁股后面绑完一捆捆稻子。
    夜幕降临,知青点吃过饭后,坐在饭堂,点着一盏灯闲聊。
    何荷原来是不爱坐在这陪他们聊天,但前段时间她的手电筒坏了,最近又农忙,还没来得及拿去修,所以回不了房子一个人待着看她的小说。
    知青们在这讲着家乡流传的故事,一个个轮流去冲凉。
    何荷听得兴致勃勃,她以前怎么就没觉得他们讲得故事如此刺激,如此有趣呢,大家都聚精会神盯着讲故事的郑心心。
    陈荆柏冲完凉重新回到饭堂,经过何荷的时候,何荷注意到了他,没忍住抬眼打量陈荆柏。
    他刚冲完凉,身上带着一股水汽的清冽,发梢有些地方沾湿了,微湿的黑发垂着掩住一点眉毛,氤氲出柔和。
    何荷一下子看呆了,以前怎么没注意到陈荆柏有股说不上来的好男人感,一看就很会炒菜给妻子吃,很会关心妻子的人。
    不过很快,陈荆柏那冷冽的眼锁住何荷,瞬间打消她的念头。
    何荷交叠的手在腿上死死捏着,吓死了,她刚刚在想什么,陈荆柏这种这么冷的男人,怎么可能会关心人!
    知青们轮流洗完澡,故事也讲到尾声,何荷看了眼手表,晚上十点了,今晚讲故事讲得晚,大家知道那么晚后,纷纷回屋休息。
    明天还要早起割稻子,可不能没精神。
    夜色逐渐深沉,整个前进大队都进入安静时刻,就连在大队长家养着的狼狗都进入了睡眠时间。
    知青点男生宿舍早就鼾声一片,陈荆柏小心翼翼起身,穿上衣服,轻手轻脚拉开房门离开。
    迎着夜色,陈荆柏走了半个钟那么久,来到一处交叉路口,径直往旁边的树林走过去。
    前进大队被山环绕,山多树林就多,无论去哪里,都需要经过这条交叉路口。
    陈荆柏耳朵不好,但他视力绝佳,借着月色,从地上挑挑拣拣,抄起一根适手的木棍,将身形隐匿在一颗大树背后,眼睛死死盯着交叉路口。
    今天上午骂他聋子那群人,几乎每天晚饭过后,都会跑去隔壁大队赌博,直到凌晨才会回来。
    这是陈荆柏有一次跑县城黑市倒腾东西卖,回来得晚发现的,那次他避着人,差点就撞见了周大河他们,结合之前大队的风言风语说隔壁大队有人胆大包天开了赌场,陈荆柏猜测他们是去赌博了。
    后来白天时,他还撞见过这群人在谈论赚了多少钱,输了多少钱。
    蹲他们,比蹲其他大队男仔容易。
    陈荆柏不是一个温和的人,他也不像上午被骂过后表现的那么平和,以前骂过他的人,都被他揍过一顿,骂一次他揍一次,就算怀疑到他身上也没用。
    他小时候跟着在部队的二叔学过格斗,虽然家里被批为坏分子那几年中断学习了,但私底下他一直有练,甚至为了揍人不留痕,他还反复练习验证过。
    他只揍那群人腹部、肋下、大腿这些肉多神经敏感的地方,只疼但不会留痕,被揍的人好意思说,也很难有人相信没有伤痕怎么会疼。
    他知道大队人没有严重的病,根本不会去卫生站,那些人又是青壮年,舍不下面子也舍不得花钱,顶着表面完好的身体去检查,这就方便了陈荆柏随心所欲用拳头揍他们。
    他掌握好了力度,疼了一两天就没事,就算有怀疑是他揍的人,反应过来找他麻烦也没了,更何况本来就是那群人先骂他理亏。
    但揍这群混混,陈荆柏就不用费拳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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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接用木棍,他们去赌博凌晨不回家,半路被揍了他们敢说吗?
    比起他,周大河他们被揍后,怀疑赌场那群人的概率更大吧。
    以前周大河也不是没顶着伤上工过,所以陈荆柏放心地拿起了木棍。
    陈荆柏只遮住了自己的脸,夜色太深了,深到只能看见五指模糊的影子,他从背后偷袭,不给那群人回头的机会,不会有人注意到他的。
    就算注意到,他遮住了脸,和他身形相似的人那么多,怀疑到他身上的几率也大大降低。
    陈荆柏紧握着木棍,盯着路口,不多时,路是深处走来勾肩搭背的三人,看起来很高兴。
    中间的是周大河,他左边是吊儿郎当的军仔,右边是另一个男仔。
    三人在上午都骂过他,尤其是那个军仔更是对何荷出言不逊,以龌龊的思想度人,更是挑起事端之人。
    陈荆柏知道这群人发现不了他,但他还是屏息凝神。
    三人走过他隐藏的大树,陈荆柏闻到一股很浓的酒味,他薄唇勾起一抹冷笑,稳了。
    等周大河三人走过大树,背对他时,陈荆柏静悄悄走到他们身后。
    他转动手腕,抡起木棍,从最左边那个军仔开始,给了这三人背部狠狠一击。
    带着醉意的三人迷迷糊糊的,旁边人挨木棍揍都没有反应过来,木棍揍到他们身上,才反应过来有人偷袭他们。
    但为时已晚,陈荆柏下手很重,他们想要反击,也得顾及着背部的疼痛。
    周大河醉得没那么厉害,转过身体,试图通过浅淡的月光辨别出来人是谁,但眼前朦胧一片,只看见是一个清瘦的男子。
    周大河捂着背部,怒吼咒骂,“艹,哪个王八蛋敢偷袭我。”
    回答他的是往他大腿揍的木棍,以及大腿传来的疼痛。
    周大河哆嗦着身体,只差一分,他的命根子就要没了。
    陈荆柏伸出左腿往军仔小腿上狠狠一踢。
    军仔本就醉醺醺,这下更是支撑不住身体,往前倒,连揍他的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只会大着舌头喊:“是谁,是谁敢揍老子,哎哟哎哟疼死老子了,别被老子抓到你是谁,抓到我要把你大卸八块。”
    另一个混混仔身上也没好到哪里去,回身面对被陈荆柏,想要伸出手回击,陈荆柏灵活躲了过去,腹部、大腿、上臂都被揍了一通。
    这下就剩下周大河还在硬撑,一个猛扑想要冲过来压制陈荆柏,但陈荆柏哪里会给他这个机会,一个闪躲,一个闷棍就往周大河背部又来一棍。
    军仔这时候爬起来了,看着背对着他的陈荆柏,一个飞扑冲上前。
    陈荆柏反应很敏捷,回身站在侧边,左边堤防着周大河,右边用木棍往军仔腹部就是一甩。
    揍军仔时,陈荆柏握着木棍的手青筋鼓起,想起军仔最后那句话,他用的力越来越大。
    木棍揍在军仔皮肉上的邦邦声,陈荆柏都能清晰听见。
    周大河这三人原本都醉了,身上的伤让他们疼醒一半,但因为太疼了,揍他们的人下手又狠,根本不给他们反击的机会,最后被揍得没有一处不是疼的,腿都直不起来,只能颤颤巍巍半死不活倒在泥土路上。
 13. 第 13 章
    陈荆柏冷冷扫了地上这三人最后一眼,脚步飞快往林子钻,几乎是瞬间,他的身影就消失在夜色中,即使周大河三人有心爬起来找人,也不知道揍他的是谁。
    陈荆柏绕着林子的小路,悄无声息赶回了知青点,他从水桶里舀了些水,将鞋上的泥洗掉,又走进棚子搭的简易洗澡房,重新冲了冷水澡。
    冰冷的水划过他宽阔轻薄的背肌,陈荆柏随便冲了几下,抹了一把溅到脸上的水珠。
    大夏天,男知青们都是光着膀子睡觉的,陈荆柏想着大半夜没人,他穿上裤子,没将上衣套上,推开洗澡房门出去。
    朦胧的月光打在他身上,肩上挂着毛巾,身上未擦干的水珠亮晶晶坠在青年劲瘦的胸膛,若隐若现的肌肉线条随着呼吸上下浮动。
    何荷推开宿舍门,看见的就是这一幕,她睁大双眼,连呼吸都屏住了。
    原本被憋醒想出来上个茅厕,睡眼惺忪,双腿都打着摆的,在看到陈荆柏裸着上半身从洗澡房出来后,立马清醒了。
    谁能想到洗过澡的陈荆柏,大半夜不睡觉又洗一次。
    以前没见过陈荆柏光着上半身,谁想到他那瘦弱的外表下,脱掉衣服肌肉线条这么漂亮。
    两人四目相对,都有些尴尬。
    何荷主动打破宁静,“陈荆柏?。”
    陈荆柏视线划过何荷简单披着的外套,“嗯,你出去上茅厕?”
    何荷避开眼神,点点头说:“对。”
    今天水喝多了,才惹得她半夜想上茅厕,自从手电筒坏了后,她还是第一次大半夜被尿憋醒,想出来上厕所。
    原本想憋一憋的,但是真的很急。
    茅厕离得不远,但是大半夜还是有点让人害怕,何荷看她们都睡得很熟,也不好意思叫人陪着,只好自己大着胆子出门,谁料撞见没穿上衣的陈荆柏。
    陈荆柏抿唇:“你等我一下,我也想去上个茅厕。”
    他突然后悔刚刚回房时,没有拿上衣,现在他需要快点回房把上衣穿上,再陪何荷去趟茅厕,晚上不安全。
    何荷:“好,我等你。”
    陈荆柏速度很快,没多久就出来了,“走吧。”
    农村的茅厕是旱厕,还没靠近就能闻到很浓的味道,何荷捏着鼻子,轻轻呼吸。
    走近踮着脚,跟陈荆柏挥了挥手,走进女厕。
    陈荆柏站在门外,退远了些,味道很大,他站近了也不好受。
    何荷速度很快就出来了,看见陈荆柏笔直站在不远处,小跑着过去,“你这么快就上完了?”
    陈荆柏眸色沉静如水,“对。”
    何荷知道陈荆柏话少,平时她看不惯,但现在因为有陈荆柏陪着,她不用上个厕所都胆战心惊,对陈荆柏的态度接受良好。
    “陈荆柏,你可以对我好一点吗?我觉得你对我一点也不好。”何荷说这话时,用了很大的音量,平静的夜晚,甚至产生了一些回音。
    陈荆柏被何荷这句无厘头的话,弄得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对所有人都是一视同仁的,没有对何荷不好。
    甚至比起其他人,他对何荷已经很包容了。
    他不知道普通朋友,甚至他与何荷都算不上朋友,要不是他们都是下乡到前进大队的知青,住在同一屋檐下,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关系,就算他们都是省城人,可能这辈子都不会认识。
    “我用什么身份对你好?作为朋友,我认为我做到了对朋友好的最高限度。”陈荆柏掩下眼帘,转头看着何荷。
    何荷:“可我不想当你朋友。”
    陈荆柏挑眉,“不想当朋友?那当什么?”
    谈到这,何荷有些扭捏了,“反正就是不想只当你的朋友。”
    她想当陈荆柏那本大男主文的女主!!!
    想成为陈荆柏对象,但是这话她怎么好意思说出口。
    陈荆柏微微偏头,薄唇上勾,“是嘛。”
    陈荆柏不笨,何荷的话已经很直白了,他明白何荷想说什么,但他想让何荷亲自说出口。
    见陈荆柏没按着她的想法回答,何荷有些不高兴了,努着嘴,站在陈荆柏面前,停下脚步,也逼停陈荆柏。
    她仰着头,看向陈荆柏,“我不想当你朋友,我想当你对象,你对我好一点。”
    陈荆柏微垂着脑袋,上半身往前倾,轻笑道:“可以啊,可是我好像没看出你喜欢我,是什么让你变得喜欢我了?”
    何荷后退一步,神色有些慌乱。
    她的心被陈荆柏这句话狠狠吊着,紧张得要命,是被他看出什么了吗?可是不应该啊,陈荆柏又不知道世界之书的存在。
    “我……我就是喜欢你,你长得好看,见到你第一眼就喜欢你!”何荷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陈荆柏站直身体,笑意收回,“这么肤浅啊,可是我不喜欢肤浅的人,这可怎么办?”
    从前天中午何荷来到柴房开始,她就变得很奇怪,今天他随便试探了一下,果然她的脸色瞬间变了。
    到底是什么,让对他恶劣的何荷,变得如此乖巧。
    陈荆柏眼睛一眨不眨,死死盯着何荷。
    何荷不甘示弱瞪着陈荆柏。
    肤浅?陈荆柏居然说她肤浅。
    何荷秀气的眉毛微微皱起,小嘴一撇,“你有张好脸,能被我看上是你的福气,我就是喜欢长得好看的,你怎么可以说我肤浅。”
    陈荆柏脸有一瞬间冷下来,不过很快他又挂上笑,这才像何荷。
    “嗯,我的福气,很庆幸我有张好脸能得到你的喜欢。”
    “那你是同意成为我对象吗?”何荷又高兴了。
    陈荆柏摇摇头,“你误会了,等我看到你的诚意,我再考虑一下。”
    何荷理解能力很好,“那你的意思是愿意接受我,只是现在还不能?只要我找到你身上其他让我喜欢的优点,你会答应和我处对象?”
    她就说嘛,陈荆柏怎么可能不喜欢她,现在陈荆柏不答应,只是觉得她不够真诚,等让陈荆柏看见她的诚意,她拿下陈荆柏指日可待。
    她就知道,没有人拒绝得了她。
    陈荆柏被呛了下,是谁教她的追男人,发现男人身上其他优点,证明自己不肤浅,就可以得到男人的心?
    陈荆柏仔细看了眼何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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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出她是认真的结论。
    何荷被看得有些不自在,晶莹的杏眼往别处转,“你看我干嘛啊?你就说是,或者不是,需要想那么久吗?”
    陈荆柏看着何荷圆润的眼,嘴角不自主微弯:“可以。”
    得到肯定答案,何荷蹦跳起来,“真的吗?真的吗?”
    见何荷望过来,陈荆柏压下唇角,“真的,看你表现,我现在还不是你对象,别那么激动,小心把其他人惹来。”
    何荷转回陈荆柏旁边,“好的,好的!!!我小小声的,不过我小小声你又听不见了。”
    “我现在可以听见。”陈荆柏垂眸,要是他耳朵是好的就好了。
    何荷:“好吧,那我们快回去吧,天好黑,月亮好像被遮住了。”
    陈荆柏点头轻声:“嗯。”
    两人赶回知青点,在房檐下分开,何荷鬼鬼祟祟推开女生宿舍的门,将外套脱掉,轻手轻脚爬上床。
    郑心心迷迷糊糊察觉到异动,强睁开眼,见是何荷,替她拉开薄被,“荷荷?怎么起床了?”
    何荷声音愉悦,“去上了个厕所。”
    郑心心:“啊?怎么不喊我,你也太大胆了吧。”
    何荷躺下,贴近郑心心,“遇到陈荆柏也上茅厕,我和她一起去的。”
    郑心心放下心来:“噢噢那就好,快睡吧,我也继续睡了。”
    何荷还想说什么,就听见郑心心那传来平稳的呼吸声。
    她叹了一口气,闭上眼,但脑子里全是陈荆柏与自己处对象的画面。
    何荷伸出手,拍拍自己的额头。
    别想了别想了!现在陈荆柏还不是呢!赶紧睡,明天起不来就完蛋了!
    何荷静下心来,捏着被角握在胸前,呼吸渐渐平和。
    第二天一早,起床铃一打,没有昨晚想的赖床,何荷很快动身穿衣服。
    收稻子接近尾声,知青们吃过早饭,一起往农具房拿收稻子的农具。
    何荷他们赶到时,前面已经有一波人在排队领镰刀,等的间隙很热闹在那聊天。
    声音很大,周围人听得一清二楚,晚来的知青也能听清。
    “诶,你们听说没,周长林他儿子昨晚被人打了,不知道怎么回事,大半夜才回来,一回来吱哇乱叫在那拍门,我家那口子被吵得哟,受不了了出去一看,哦豁,原来是周大河,身上都没一处好地方,还有靠近一闻,喝酒咧,老浓的酒味了,不知道又去哪鬼混了,他们家里人肯定是生气了,都不给他留门,拍了老久周长林才开门。”
    “我就在你家隔壁我咋不知道,周大河那个孬仔进门以后,他家吵得喔,都要闹翻天了,你说说,这当儿子的哪有跟当爹的打架的,你说说这周长林也是倒霉,摊上这么一个混混不孝子。”
    “周大河干什么去了,不会又是……”
    几个婶子对视一笑,没有说出口的话尽在这无言的对视中。
    又一个婶子说:“别说周大河了,你们没看今天早上张家的二仔来领农具的时候,身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的,这张二仔也和周大河一起玩,你们说他们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14. 第 14 章
    “一准是呢,就他们那几个整天上蹿下跳,好事不干,净整些偷鸡摸狗的坏事,不得罪人才怪呢,哎呀我猜肯定是……”
    后半句婶子们围在一块窸窸窣窣说,声音很小,大家都听不清,估计是避讳的人。
    “我就觉得肯定是这群人,他们大半夜才回来,不就是去那个了嘛,除了那群人没别人了。”
    知青们面面相觑,突然之间就都明白这群婶子说的是谁了。
    隔壁大队有赌场这事不新鲜,去年就被公安同志收缴过一回儿,没想到今年他们贼心不死又卷土重来。
    这群人违法乱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队员们没想着去举报,本来也不是他们前进大队的事,隔壁大队的大队长都不管,前进大队的更管不着了,看隔壁大队讨不着好前进大队才开心。
    何况两队之间也是积怨已久,自古以来就两两生冤,为着水源斗过,为山里山货斗过,为一亩良田也斗过,还没解放前,两大队械斗过不知几回,解放后才在上头的按头下和平共处的。
    这边民风彪悍,有些事情也难管,大家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闹出大麻烦就这样过去了,所以隔壁大队的赌场才能关了又开。
    在赌场赢了钱的赌徒,在回去路上被揍一顿的事情很常见,这是赌场的警告,警告你别赢得太过分,更有时候赌徒赢得太多,赌场会把钱抢走。
    去年赌场遭公安同志收缴,就是因为被赌场抢钱的赌徒气不过,自己跑去公安局举报了。
    举报关停了几个月,带头聚集的人;被抓现行的赌徒通通抓去石场劳改了,就这那些没被抓到的赌徒还在怪举报的人,打上人家的家门口。
    就算赌场会半路截钱不地道,那群赌红眼的赌徒还是会去赌,丧尽天良的赌场把好好的人逼成红眼的疯子。
    想制止的人也难制止。
    大家听完就一耳朵过去了,没太在意这事,只有赵德川不动声色看了一眼旁边的陈荆柏。
    赵德川平时睡眠就浅,昨天晚上他有注意到陈荆柏出去了,又很晚才回来,刚巧昨天早上刚发生周大河那群人骂陈荆柏这事,稍微一联系,就猜到这事不是赌场那群人做的,而是陈荆柏。
    周大河他们得罪的是陈荆柏,揍人的也是陈荆柏。
    他知道陈荆柏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昨天被骂了之后毫不在意也只是浮于表面的东西,背地里陈荆柏早就把骂过他的人揍过一遍。
    以前也是这样,被骂的时候陈荆柏不说什么,但是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陈荆柏总会偷偷一个人出去,然后第二天的时候,骂过陈荆柏的那群人疼得龇牙咧嘴的。
    赵德川撞见过很多次,不过他权当不知道这回事,跟着大家领完农具,然后往稻田里走。
    何荷跟在队后,叽叽喳喳和郑心心聊天。
    “那群人真是活该,昨天晚上怎么没被揍死,嘴巴那么臭,揍死就是活该,真是解气。”
    郑心心听到婶子们说,以为那群人得罪了赌场那帮人,解气得很,“恶人自有恶人磨,活该,叫他们欺负陈荆柏,这下遭到报应了吧。”
    何荷翘着嘴角应着:“就是就是,活该。”
    两人聊天声音不算小,走在最前头的赵德川低头笑笑,确实也是活该,就让大家都以为揍人的是赌场那群人就好了,免得又扯出其他事端。
    赵德川看着前方的陈荆柏,他的背脊直挺挺,步伐从容,丝毫没有此事会怀疑到他头上的担忧。
    挺好的,有胆子做,也有不被怀疑的把握。
    赵德川挺欣赏陈荆柏的。
    到了稻田后,大家各司其职塌进计分员分配到的稻田。
    何荷又是跟在陈荆柏身后的一天。
    早上太阳完全出来了,没有中午刺眼的热烈,但照在人身上也是热烘烘的。
    何荷压了压草帽,等着陈荆柏割下第一捆稻子,她再拾捡。
    陈荆柏手里的镰刀在阳光照射下,闪着银亮的弧线,利落干脆的动作,刃口快速掠过稻杆根部。
    何荷被那银色的亮光闪了下眼,眼睛匆匆往左转,只见握着镰刀的那只手臂,肌肉线条明显,随着动作绷紧舒展,而握着稻杆根部的那只手,修长骨骼明显的指间在背后忽隐忽现。
    何荷悄悄走上前,“陈荆柏,你割镰刀的速度好快啊,真厉害。”
    “还有手也好好看,以前怎么没发现你的手那么好看,手指好长,怪不得能握得下一大把稻子,我看其他人速度都没你快,肯定是因为他们手指短短的,不像你手指长长的,可以握下一大把稻子,你从手指就胜过他们了,能拿十个工分是应该的,真厉害。”
    何荷遵照昨天陈荆柏的话,夸得很认真,她眼睛亮亮的,有在认真找陈荆柏的优点。
    陈荆柏一回头,就撞上这双清澈透亮的眼眸,他没想到何荷来真的,这一顿夸,比得过何荷这两年来,对他说过的好话。
    “谢谢,我继续割稻子了。”陈荆柏表情有些不自然,耳根悄悄红了些,不过没人注意到,他快速转回身体,继续割稻子。
    何荷:“就谢谢两个字吗?你就没别的要和我说吗?我夸得不够真诚吗?”
    陈荆柏喉结上下滑动,背对着何荷,“没有,很真诚,很久没人夸过我了,我是真的谢谢你,只是收稻子不能耽误,你也继续捡稻子吧。”
    何荷很好哄,“真的?!那我以后多夸夸你,你继续割稻子吧,我也继续捡稻子了,并且我会继续发现你的优点的!”
    原来没有人夸过陈荆柏啊,怪不得他那么想要别人夸他,何荷明白了,她保证以后每一天都让陈荆柏听到她真诚的夸赞。
    早日拿下陈荆柏!
    何荷跟着陈荆柏的脚步,勤勤恳恳捡稻子,再将稻子摞得整整齐齐。
    有了陈荆柏的肯定,这一上午何荷都干劲满满,发现陈荆柏的一点优点,就凑到陈荆柏跟前,对着他认真夸赞。
    等到中午计分员来验收上午收稻子情况时,陈荆柏左右两只手都提着一大摞稻子到称重地方,何荷又开始了。
    “陈荆柏,你力气好大啊,居然可以一次就提两摞稻子,真厉害。”何荷刚说完,自己也一手一摞稻子,跟上陈荆柏的步伐。
    陈荆柏看着何荷两手开弓提的稻子,眼睛往上抬,又看见她面不改色的脸,“你力气也挺大的。”
    何荷手上的力一松,两摞稻子掉在地上,遭了,上午太高兴了,一时忘记自己是个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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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小的女人了。
    她尴尬一笑,脑子飞速运转,“上午和你相处太愉快了,你饱满的精神感染了我,我一时之间得到了动力,两捆稻子算什么!”
    陈荆柏看破不说破,继续往前走,“我的荣幸,希望你继续保持这个干劲。”
    何荷丢下一摞稻子,双手并齐提溜一摞,稻子从左右两侧的状态,变成怼在她双腿前,“哎呀,后知后觉发现提不动了,果然还是我力气太小了,不像你那么厉害。”
    她才不想以后都这样干劲满满,要是这样,不得累死啊。
    陈荆柏没说话,在凸凸凹凹的稻田里,步伐平稳走到计分员前面。
    何荷以为陈荆柏不信,松开一只手,让这一摞稻子重新回到腿侧,不耽误行走,加快步伐追上,等快要到陈荆柏跟前时,想将稻子重新放置腿前,两手提溜。
    何荷左手刚伸过去,就见陈荆柏放好稻子,转过身准备继续去拿稻子,她察觉到陈荆柏转身,惊得一抬头,就和陈荆柏似笑非笑的脸对视上。
    何荷快速低下头,用两只手提着稻子,嘴里嘟囔,“好重,换换手。”
    陈荆柏嘴边噙着一抹极淡的笑,眼底有温和的光,“小心手,别勒着。”
    小骗子,他早就发现她力气大了,从何荷刚来没多久他就知道了。
    那次是晚上,何荷想洗澡发现水缸水不够,就自己去提了两桶水回来,两只手各一桶,脸不喘心不跳的,走得稳稳当当,满桶的水一点都没洒。
    陈荆柏刚从屋后的山上摘完野龙眼回来,站在何荷看不见的角落,他还可以看见何荷脸上愉悦神情,生怕没人知道她力气很大。
    要是陈荆柏没在角落暗处,确实没人可以发现她力气很大。
    但刚好他就是撞见了,何荷还以为自己藏得很好,没人知道她力气大。
    要是回到那天,他一定会从角落走出来,被撞见的她表情一定很有趣,就像今天一样。
    陈荆柏从何荷身旁经过,努力压着自己的唇角。
    何荷不管陈荆柏信不信,就当他信了,重新提着稻子到计分员面前,再折返回去提稻子。
    提到后面何荷动作慢了些,主要是累了,正午太阳最晒了,提来提去,饶是她力气大的人,耐力也没了。
    她站着休息的时候,陈荆柏跟个没事人一样,来回折返了好几轮,背都没弯一下。
    何荷大喘着气,在陈荆柏又一次路过她时,伸出大拇指,“真有力气!稻子交给你我放心了,加油。”
    陈荆柏扫了何荷一眼,“你多休息一会儿,别中暑了。”
    搬到后面,陈荆柏其实也搬得有些费劲了,尤其是越到后面,距离就越远,要走路也越多,不过他还是咬牙坚持着。
    听到陈荆柏这话,何荷顺理成章偷懒,偶尔慢吞吞搬着一捆,将剩下的稻子放心交给陈荆柏。
    搬了有一会儿,今天上午的任务全部完成,等陈荆柏放下最后一捆稻子时,何荷捧着他的水壶,卖乖一样帮他拧开水壶盖,将水壶递到陈荆柏跟前。
    “快喝口水吧,我帮你拧开盖子了,幸好有你帮忙,不然我得累死了,和你搭档真好,我以后都想和你搭档。”何荷嘴里都是讨巧的话。
 15. 第 15 章
    陈荆柏接过何荷手里的水壶,没着急喝,刚劳作完,不能立马喝水,他擦了擦快要滴落的汗,“谢谢你帮我拧水壶。”
    何荷:“咱们谁和谁啊,这点小事都是我应该做的,不用客气。”
    陈荆柏点点头,没再说话,他找了块田梗坐下,歇了会儿,眯着眼仰头,将水往嘴里灌,有些水珠没落入口中,从壶口滴落到他轮廓清晰的下巴处,再从下巴顺着脖颈滑落。
    何荷就这么一怔不怔地看着他。
    等陈荆柏喝完水,将水壶放下,才发现何荷看着他,眼珠子不动不动的似是呆住了。
    陈荆柏就这么保持仰头动作,问她:“怎么了?”
    何荷眼睛闪动一下,因为陈荆柏这话回神,“你喝水也喝得好有感觉啊,很像狼。”
    何荷也没有偷看被抓包的不好意思,抓住机会,她就夸陈荆柏。
    陈荆柏嘴里还有没完全吞咽下去的凉白开,乍一听到何荷这句没理头的话,差点没呛到。
    陈荆柏平复了一下,问道:“你见过狼吗?为什么觉得我们像?”
    何荷大言不惭,“我没见过狼,但是我看过的书上有形容狼是怎么样的啊,就是一种有狼的感觉。”
    陈荆柏:“狼很凶残,你是在说我很凶残吗?”
    何荷压根没往这层想,陈荆柏这么一说,她倒是愣住了,连忙解释,“不是啊,就是觉得你身上有股狼野性的力量美,不是说你凶残,你不要想歪了好不好!”
    陈荆柏微偏头,舌尖划过尖利的虎牙,半卷着舌,抵着上颔,在口腔滚了一圈:“是嘛?”
    何荷重重点头,“当然。”
    说罢,又觉得诚意不够,举着三根手指过头顶,“我发誓是真的,没说你凶残的意思。”
    “没说你不相信你。”陈荆柏眉上挑,心情很不错,“走吧,他们应该也完事了。”
    陈荆柏起身,长腿跨过田埂,何荷跟上他的步伐,两人并排行走。
    知青们陆陆续续过来,何荷冲着郑心心招手,两人拉拉扯扯玩闹,完全忘了旁边的陈荆柏。
    何荷与郑心心走着,落后众人许多,两个人不过一上午没见,就好像有说不完的话。
    期间陈荆柏察觉到旁边的何荷不见了,还往后看了一眼,发现她和郑心心聊得正开心,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闷感。
    一连几日,前进大队的稻子收完,新一轮的秧苗也快要插完稻田。
    何荷每天找到好时机,都会对着陈荆柏一顿猛的夸夸输出,这期间她问了陈荆柏一次同意没,奈何他嘴巴闭得死死的,一点也不动容。
    何荷彻底没招了,又观察到程苏凛与陈荆仪两人甜甜蜜蜜的,更是心梗了。
    两姐弟,差别怎么就那么大呢,陈荆柏也太难啃了吧,不行她要找个军师。
    说干就干,何荷行动力很强,插完秧苗的当晚,吃过饭后,她就将程苏凛偷偷约到屋后,也就是那天她和陈荆柏说悄悄话的地方。
    程苏凛不解地望着何荷,“小姑,你喊我出来做什么,有什么事要吩咐我吗?是不是明天你想休息让我帮你插秧苗。”
    自从何荷点醒他,他告白后和陈荆仪处对象后,私底下程苏凛都是喊何荷为小姑,再没有以前的不乐意。
    何荷没好气道:“干嘛,我在你心里就这个形象是吧,除了找你干活,就没别的事了?”
    程苏凛连忙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小姑,你说说找我有啥事吧,我必定赴汤蹈火也帮您处理得明明白白的。”
    何荷被程苏凛这番话顺好了毛,嘴上挂上了笑意,“这还差不多。”
    何荷凑近了一些,将声音降低,将掌心放到嘴角,神秘兮兮道:“我是想问,你怎么让陈荆仪喜欢上你的?”
    程苏凛意识到有料听,立马精神了,“小姑你问这个干嘛?你有喜欢的人了?你喜欢谁啊,怎么我没有看出来。”
    何荷一巴掌拍在程苏凛肩膀上,“你给我小点声,这么大声要死啊。”
    “我小点声,我小声还不行吗?”程苏凛伸出手揉了揉肩膀,小姑这手劲一如既往的大,他的肩膀肯定红了一大块,被小姑喜欢上的人,也不知道对他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何荷还是不满意,“让你小点声,没让你那么小声,我差点都听不见了。”
    “好好好,我的错。”程苏凛又思考了一下自己怎么让陈荆仪喜欢上的。
    “我觉得吧,第一肯定就是因为我有一张好脸。”
    何荷不屑道:“谁没有啊,能不能说重点。”
    程苏凛:“那你先告诉我你喜欢谁。”
    这可是一件大事!家里人那么宠小姑,要是他得到了第一手情报,不得拿着这个情报找爷爷和阿爸拿一笔情报费用啊,这得老值钱了吧。
    何荷劈手刀放在脖子下,威胁道:“你说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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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苏凛妥协说:“我不打听了还不行嘛!我觉得吧,得让他看到你的诚意,你要真心为他做一些事情,你想让他喜欢你,他又不喜欢你的话,必须付出一些实际的行动。”
    何荷一听,不高兴了,“他怎么可能不喜欢我,他只是……”
    程苏凛:“好,我知道了我的错,他只是暂时还没喜欢你,喜欢到要在一起的地步。”
    何荷瞪眼:“你!会不会说话。”
    程苏凛不敢再逗她,“我说真的,你得付出实际行动,他缺什么需要什么,你就见机立马递上什么,就比如荆仪好几次缺钱,我就把我的钱借给她,你在他最需要的送上他最需要的温暖,我不信他无动于衷。”
    何荷眯着眼,怀疑道:“你哪来那么多钱借给陈荆仪,每个月给我钱,还有余钱给陈荆仪?表哥给你那么多钱吗?”
    这么一算,拿着外公外婆家钱,又拿着何忠国给的两份生活费的她,看起来都没程苏凛那么富裕。
    不行!下个月开始她要寄信给何忠国,多要点生活费,她要涨五块钱,不然钱都让讨厌的何淑莺花了。
    程苏凛挪用了一些家里给何荷的钱,有些心虚,立马转移话题,“好了,这是重点吗,小姑你是不是忘了,你找我来是问我——怎么让喜欢的人也喜欢你的,不是在这讨论钱的,我只是举个例子,你得在你喜欢的人有需要的时候立马送上温暖,他才可能喜欢你,小姑你记住了吗?”
    何荷没再管钱不钱的,她思考了一下觉得程苏凛说得有些道理,可是她又不知道陈荆柏需要什么,怎么下手。
    何荷怒着嘴,又犹豫起来,“那我怎么知道他需要什么。”
    “你多观察观察。”程苏凛又低头凑近,讨笑着说:“小姑要不你告诉我你喜欢谁,我也帮你观察一下。”
    何荷拒绝道:“我不,好了,你要是没有别的方法了,我们就散了吧。”
    程苏凛:“啊,小姑你就这么利用完我,就干脆利落把我抛下吗?”
    何荷推了一下程苏凛,太近了。
    “不然呢?”
    程苏凛:“好好好,回去吧。”
    等两人走后有一会儿,旁边山上,有一道藏在树后的身影缓缓走出来,沿着小道,踏过刚刚两人站的位置。
    他捏着手上的草药,想到什么,又缓缓放松这只手,另外空着的手还死死握着,手背的青筋渐渐凸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