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不是反派》 第1章 穿书了 “宛儿?” “宛儿,你这两日是怎么了?该不会是前几日送你的药,吃坏了脑子吧?” 医堂后院,一女子俯身望着呆坐在石桌旁的陆宛,浅艾绿的窄袖衫子随着动作泛起细微褶皱。 她伸手轻摇好友的肩头,可掌下的人儿却像尊石雕,唯有眼睫偶尔颤动,泄露出一丝生机。 「人家在叫你,你倒是应一声啊!」脑中的机械音透着人性化的不耐。 “——啊!”陆宛终于吐出个轻飘飘的音节,干涩得像在背书,“小棠,怎么了?” 她嘴唇机械地开合,整张脸仍凝固着,活似被牵线的木偶。 沈棠儿挨着她坐下,眉间凝着化不开的忧色:“我还要问你呢!前日不过去秦王府送个药,回来就魂不守舍的。其实世子并没传闻中那般可怕的。” 陆宛突然抬手,指尖轻触沈棠儿的唇瓣,幽幽吐出话: “那是对你。” 沈棠儿轻叹,温声道:“那今日我让礼青去便是。”她捧住陆宛的脸,指尖沾着淡淡药香,“瞧瞧,去趟王府就把你吓成这样,真教人心疼。” 陆宛却将她的手拉下,紧紧握住。原本空洞的眼底倏地点亮一簇火苗,语气异常坚决: “不,还是我去。” 不等沈棠儿回应,她耳尖微动,敏锐地捕捉到前堂渐近的脚步声,急忙推了推对方:“有病人来了,你快去前头。” 沈棠儿的身影消失在门廊尽头,那最后一抹浅艾绿被抽离。周遭沉寂下来的刹那,陆宛强撑的精神瞬间溃散。冰冷的孤独感像潮水漫过胸腔,让她几乎窒息。 这个世界什么都没有。 没有深夜亮起的手机屏幕,没有抚慰疲惫的奶茶甜香,没有随时可期的外卖…… 那些她曾视作寻常的现代产物,实则是她无父无母冰冷人生中为数不多的慰藉。如今连这些都失去了,回忆每个细节都让心口发紧。 「看样子,你总算考虑清楚了。」 脑中的机械音将她从情绪中拽出。陆宛在心底翻了个白眼。 别人绑定的系统要么专业可靠,要么温柔耐心,最不济也是个高效的工具。 她的系统却像个易燃易爆的炮仗,据它自述,从它诞生开始十几个任务全部失败,而陆宛更是被其他系统挑剩后,硬塞过来的。 真是相看两相厌。 “不同意又能怎样?”陆宛无力地以手撑额,声音轻得像叹息,“死过一回了,能多活一天就算一天吧。” 她蹙眉追问:“可谢澜之不是书里最大的反派吗?为什么偏要救他?” 刚苏醒时,系统就把任务硬塞进她脑海,要她协助男女主,共同拯救惨死的男二。 「你看过原著还想不通?看来你看书是不动脑子的。」 “你是不是有病?!”陆宛气得握紧拳头,“有没有投诉渠道?我非要举报不可!怪不得你业绩垫底,真是活该!” 这两日来,他们已不知吵过多少回。直到此刻再无新词可吵,系统才不情不愿地进入正题: 「谢澜之此人城府极深,原著结局却仓促潦草。大量读者质疑,以他的智谋绝无可能那般轻易赴死,就是作者故意写死的。你也知晓后续,男女主本就不愿取他性命。综合考量,你的任务便是联手他们,确保男二不被皇帝诛杀。」 “他们俩心也真善良。”陆宛低声嘟囔。 「谢澜之从未真正伤害过男女主。他争夺沈棠儿时的手段,于他而言简直幼稚得可笑。若他当真不择手段,女主早该是他的囊中物。」 “行了行了,懂了!”陆宛烦躁地挥手,“总归他活我才能活。可为什么我偏偏穿成个小跟班?公主、贵女什么的不好吗?” 倒不是她嫌弃跟班身份,只是想到要凭这个微不足道的身份周旋于权贵之间完成救赎大业,便感到一阵无力。 「身份匹配基于你生前职业与资产状况综合评定。你原是化妆师助理,收入不稳定,生活水平符合当前角色定位。」 冰冷的机械音平铺直叙,每个字却像针尖扎进陆宛心里。 她本名何晓晓,好不容易趁着自己技术能在国庆婚礼旺季单独接单了,没日没夜连着熬了几天,学费还没赚回本,就先把自己熬没了。 那两万块培训费至今没回本! “闭嘴!”陆宛猛地起身,抄起手边簸箕翻搅药材,“不会说话就别说,当我没问!” 她又缓了口气,没好气地嘟囔:“没别的事就退下吧,刺猬。” 既然这系统说话句句带刺,叫它刺猬再合适不过。 系统卡顿片刻,才用毫无波澜的声线继续:「既然接受任务,现重申规则:最终奖励是让你在此世界自然寿终。为助你适应,前期将发布任务助你。」 「谢澜之信任进度已加载:0%」 「首阶段任务:获取目标人物百分之百信任。」 「祝你成功。」 平心而论,这个小跟班的设定着实充满戏剧性。比起尊贵的那些身份还更加有趣些。 原主陆宛与沈棠儿自幼相伴,又随她来到荆都共同经营这家医馆。与活泼开朗的沈棠儿不同,陆宛生性沉静寡言,堪称主角最完美的背景板。 陆宛的指尖深深插入额前碎发,长叹一声。 “能苟一天是一天罢...” 她整理好衣襟缓步踏入前堂,正听见一位老妇人带着哭腔诉说:“这膝盖每逢阴雨便疼如针刺,真是寸步难行。” “婆婆,您这是寒湿痹阻之症。” 沈棠儿刚收回诊脉的手,从药柜底层取出一包配好的药材轻放在案上。 陆宛顺手拎起药包就往外走。沈棠儿想了想,眉间忧色未减:“宛儿,要不还是等礼青回来让他去送?” “不必!”话音未落,人影已消失在晃动的门帘后。 老妇人望着空荡荡的门口,又瞧瞧沈棠儿担忧的神色,忍不住嘀咕:“这姑娘几日不见,脾气倒是见长?” 沈棠儿露出个“深有同感”的表情。 这是陆宛穿书后首次直面那个需要“救赎”的目标。 她沿途问路,当那座金碧辉煌的秦王府赫然矗立眼前时,她脸上不见紧张忐忑,反倒带着几分抽离的恍惚。 明明现实生活中的苦日子即将熬出头,转眼却坠入这个纸片世界。 或许正因这一切显得如此虚幻,连她骨子里那份谨小慎微,此刻都化作了破罐破摔的勇气。 她将垂落肩前的发辫利落甩向身后。 这药是沈棠儿特为谢澜之调配,王府规矩森严,每次都必须亲手呈递。 若是从前的陆宛自是轻车熟路,可现在的她哪识得路径?偏生府中下人一听要去世子院落,个个面无人色,推诿不前。 陆宛只得硬着头皮,像个无头苍蝇在回廊庭院间穿梭逢人便问。 待终于寻到那座僻静院落,她早已累得双手撑膝气喘吁吁。万万没料到从府门至此竟要跋涉这般远。 抬眼四顾,万籁俱寂与前院的喧嚣恍如两个世界。谢澜之素喜清静,院落独占王府北隅,三面环水,自成孤岛。 ——当真能装! 陆宛哪有心思欣赏这刻意雕琢的清幽,满心只想着尽快见到任务对象。抬手就推向那扇虚掩的院门。 下一秒,她就被反剪双臂按住了。 此刻屋内,她送来的药包端正摆在紫檀案几上,而她却直挺挺跪在厅堂中央。 沉稳的脚步声从身后逼近,每一步都踏得缓慢而清晰,带着些许怒意。无形的威压如潮水漫过脊背,让原本无所畏惧的陆宛也不自觉绷紧了神经。 一双玄色锦靴停在她身侧,袍角的金线暗纹在余光里流动。清脆的玉佩声随之静止,悬在耳畔寸许之处。 “破坏规矩的后果,可知?” 男人的声线低沉,带着与生俱来的威仪,恰似方才冷硬的玉珏相击,字字敲打在陆宛紧绷的神经上。 她在垂落的视野里悄悄撇嘴,怎会不知?这位世子爷立下的“三不可”铁律,早已随着原主记忆深植脑海: 不可擅入庭院; 不可弃他所赐; 不可直视双眸。 当真装模作样。 “不知。” 二字脱口而出的瞬间,陆宛明显感到四周空气骤然冻结。这句带着自己破罐破摔话随口就说了出来。若是原主在此,此刻早该将额头贴向地面。 “呵。” 一声辨不出喜怒的轻笑后,那道声音再度压来,比先前更沉:“需要本世子亲自告诉你?” 衣袂曳过青砖,谢澜之已端坐于上首紫檀椅中。修长指尖漫不经心轻叩药包,眼底却凝着千年寒冰般的冷意。 而跪在下方的陆宛不仅姿态松散,手指还无意识地绞着衣带,俨然神游天外,全然没有请罪的打算。 「你哑巴了?!记住你现在的身份!你就是个医馆跑腿的,他是高高在上的世子!给我认准自己的位置!」 系统在她颅内发出尖锐鸣响。它虽早对宿主不抱期待,却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任务开场即溃败。 脑中一阵抽痛——这系统居然还带攻击功能的?! “世子,我知错了!” 陆宛声音里立刻带上了细微的颤意。 只是她下意识望向对方说话的习惯,再次将她置于危险当中,那双眼睛直直撞进了谢澜之的视线里。 眼前的男子身着金白色常服,墨发半束,由一支润泽的玉簪松松固定。 他面容清俊,本该是温润如玉的样貌,可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却像是淬了寒星的碎冰,冷得刺骨。 陆宛早知道谢澜之生得好,看原著时还以为是阴郁深沉的类型,没想过本人竟是这般矜贵公子的模样。 在她愣神直视的刹那,谢澜之眼中极快地掠过一丝诧异,似乎没料到她会如此大胆。 “看来,你是真不知规矩了。”他薄唇轻启,声线依旧平稳,却瞬间将那层温润的假象撕得粉碎。 陆宛猛地垂下头,方才止住的颤抖此刻显得愈发真实:“世子恕罪!近日医馆事务繁杂,民女一时昏了头,求世子再给一次机会!” 谢澜之闻言,面上依旧波澜不惊,只淡淡道:“可以。” 陆宛心头刚升起一丝侥幸,却被他下一句话瞬间打回原形。 “今日你犯了两条规矩。既允你一次机会,便还剩一次待罚。” 陆宛死死掐着自己的衣摆,指尖用力到发白,那并非源于恐惧,而是压抑的怒气,以及……跪得发麻的双腿。 第2章 陆宛破坏世子院子ing “那……那民女领罚一次!”她的话又急又抖,任谁听了都觉得是贪生怕死到了极点。 敲击药包的指尖倏然停住。谢澜之未置一词,只向身旁的侍从南辰递去一个眼神。 下一刻,那包药材便轻轻落在了陆宛低垂的脑袋上空。南辰瞧着今日格外“生动”的小药童,眼底掠过一丝玩味: “世子开恩。去将药煎好,再把院子打扫干净便可。” 陆宛仍埋着头,双手高举过头顶,小心翼翼地捧住那包药。 南辰见她僵着不动,终是没忍住漏出一声轻笑:“去吧。” “是!” 陆宛撑着发麻的腿站起身,刚跨出门槛便一个趔趄。她赶紧在门后弯腰揉着刺痛的膝盖。 真是疼死人了! 南辰正欲回头与世子说话,门口却又探进一个脑袋,依旧低垂着,唯独那两根辫子因她前倾的姿势悬在半空,格外显眼。 陆宛的声音带着几分窘迫:“请、请问……该去哪里煎药?” 话音落下,屋内清晰地传来一道深长的吸气声,任谁都听出了那其中压抑的无奈与不耐。 最终南辰唤来一名侍女领陆宛去世子专属的小厨房。那侍女一路沉默,面容清冷,活像陆宛欠了她几百万似的。 眼前这位侍女,陆宛是万万不敢得罪的,只因为她认出来了。 雪蒿。 她颧骨上那朵淡紫色的胎记,形状酷似高山草原上那株名为“雪蒿”的毒草。 人如其名,她制毒用毒的功夫堪称当世一绝,平日里扮作寻常侍女留在谢澜之身边。他手下那些见不得光的杀戮,大半都经由她手。 陆宛如今惜命得很。上条命活得太过憋屈,既然重活一次,她定要好好活下去。 偏偏雪蒿此刻就抱臂倚在厨房门口,目光如影随形地盯着她煎药的每一个动作,仿佛防着她下毒。可在这位用毒宗师面前,谁敢班门弄斧? 问题是,陆宛根本不会煎药。 穿来这两日,她完全沉浸在震惊与悲伤中,哪曾留心过沈棠儿是如何操作的? 不过凭着多年下厨的经验,她心想:煮就对了! 于是她撕开药包,将药材一股脑全倒进罐中,加水直至满溢,然后“哐当”一声盖上盖子。 看着药罐在熊熊灶火上逐渐升温,她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 浑然不觉身后雪蒿的脸上,正上演着一场无声的风暴,从困惑到茫然,再到一种近乎荒谬的震惊,表情几经变幻,最终凝固成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 当陆宛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小心翼翼挪进屋内时,她始终低垂着头,自然错过了房中三人脸上精彩纷呈的表情。 “世子,药已煎好。民女这便去打扫院子。” 房门敞开着,三人恰好能将院中景象尽收眼底。只见陆宛在院子里忙忙碌碌,动静不小: 池塘里那几尾千金难求的极品锦鲤,不知被她如何惊扰,竟接二连三跃出水面。她慌得挽起袖子去捞,险些一头栽进池中。 接着,她又将院墙边所有的花盆浇了个遍,有些甚至水漫金山,浑浊的水流从盆底汩汩涌出。 那棵古树下的紫檀木椅更是被她反复擦拭,几乎要磨出光泽来。 …… “世子,”雪蒿忍不住扶额,艰难道,“这药今日还是不喝为妙。” “世子,”南辰踮脚望向被树影遮挡的陆宛,语气复杂,“这位陆姑娘,今日着实反常。” 他话音未落,只听院中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啊——!” 只见陆宛整个人僵在原地,手中的小铲子应声飞落。她最怕的就是这种软绵绵、滑溜溜的无脊椎动物! 她心有余悸地缓缓扭头,却发现屋内三人依旧背对着门口,姿态从容,仿佛完全没听见这边的动静。 “还好没被发现,不然丢死人了。”她抚着胸口喃喃自语。 低头看着泥土中还在扭动的蚯蚓,她打了个寒颤。本只是想清理些枯叶,谁知竟能挖出这等“宝藏”。 正当陆宛对着那条蚯蚓手足无措时,屋内,谢澜之凝视着碗中那浓黑得映不出面容的药汁,终于开口:“让她回去。” 南辰应声出现在她身侧。陆宛仿佛看到了救世主,那双骤然亮起的星星眼灼得南辰都有些招架不住。 “时辰不早,剩下的不必做了,你可以回医馆了。” “好嘞!” 陆宛如蒙大赦,赶紧拍掉手上的灰,迅速远离了树下那片危险区域。 她刚抬脚要走,南辰的声音再次响起:“离去前,需向世子禀告。” 是了,寻常人家做客尚且要道别,何况是面对这位尊贵的世子,岂能说走就走? “多谢大哥提醒。” 南辰被她这突兀的称呼和跳脱的言行弄得一怔,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转身又进了屋内。 “世子,我……民女……”陆宛刚弯下腰准备行礼告退,院门口骤然传来一道尖锐刺耳的叫嚷: “大哥!” 陆宛循声望去,只见远处院门处立着两道身影。 前头那位身着朱红锦衣的少女正用力拍打着门框,高声叫喊;身后一个个子稍矮的青衫女子的则焦急地拉扯着她的衣袖,试图劝阻。 大哥? 谢澜之确实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看来这红衣少女,便是那位晴允郡主了。 陆宛混沌了两日的脑子此刻骤然清晰,这位郡主性子泼辣刁蛮,是京城里出了名难缠的贵女。 可偏偏她身世绝佳,容貌上却有着难以忽视的瑕疵。 书中曾这般写道:“晴允郡主脸上崎岖不平,毫无细腻可言,所见之人皆大呼可怕。” 痤疮和毛孔粗大罢了。看来这位郡主为了遮掩,没少用那些厚重的胭脂水粉,反而加重了皮肤负担。 陆宛心念电转。女主沈棠儿医术高明,在辰京能站稳脚跟,可自己作为她的小跟班,若只一味跟随,何时才能攒足资本参与拯救谢澜之的大计? 倒不如善用自己老本行。从这些贵女入手,何尝不是在辰京拓展人脉、建立根基的捷径? 好不容易学成的化妆技艺在现实世界未能尽展所长,不如就在这片天地大展拳脚。 心思既定,陆宛眼眸微亮,唇角不自觉扬起一抹笃定的弧度,目光直直投向院门处那位戴着面纱的女子。 打开辰京的第一块敲门砖,就是你了。 晴允郡主。 她将未出口的告退话语咽了回去,眼见南辰为郡主打开院门。那朱红身影不过瞬息便冲至眼前,带着一阵风。 “大哥!” “郡主,世子尚有事务未毕,请您稍候片刻。”南辰已退回谢澜之身侧,目光却锐利地扫向仍杵在原地的陆宛。 “民女……” 郡主一眼便认定是眼前这女子耽误了自己与兄长说话,没好气地斥道:“还不快些!沈棠儿那般机灵的人,你日日跟在身边,竟没学到半分?” 忍!小不忍则乱大谋。 “惠允。”一直沉默的谢澜之终于开口,目光淡淡扫向妹妹,眼底带着惯有的警示。 他随即转向陆宛,语气听不出喜怒:“下次送药时,望你牢记今日规矩。” 陆宛心知这话是对她的警告,可她的目的尚未达成。 她记得原著情节:谢惠允在一次贵女聚中,会被一名小官之长女不慎扯下面纱,当场受尽嘲笑。 而真正幕后主使,是那女子的庶妹,意图一石二鸟。 事后,谢澜之虽严惩了所有当场讥笑之人,却唯独放过了那名“失手”的女子。 不久,那女子便被发现惨死于城外林中,面容尽毁。流言四起,皆指向谢惠允挟私报复。 即便后来真凶,那庶女伏法,郡主的恶名却已深入人心,更成了日后皇帝给谢澜之定罪时,一条“治家不严、纵妹行凶”的佐证。 而那无辜女子,终究枉死。 思绪飞转间,估摸时间,怕就是今天了。 陆宛深深施了一礼,眼帘始终低垂,声音温顺得不似方才:“谨遵世子教诲。” 她维持着行礼的姿势,并未起身,继续轻声禀道:“只是棠儿姑娘特意叮嘱,需观察世子服药后的反应,民女不敢不尽职。” 屋内霎时一片死寂。 雪蒿的目光缓缓移向桌上那碗漆黑如墨的药汁,心头猛地一紧。 这丫头,莫非是在借机报复?! 且不说那药包里本就有乌头这等需先煎去毒的药材,单看陆宛那一锅乱炖的煎法,药渣未滤,残留的毒性物质恐怕不少。 雪蒿尚在惊讶中,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已探向药碗。 谢惠允哪里读得懂这暗流涌动,急声打断:“大哥,先别管药了!”她作势要冲上前,却被雪蒿侧身拦下。 “方才我的面纱被那刘家女儿当众扯落,他们……他们都在笑我!”谢惠允声音带着委屈与愤怒。 雪蒿闻言,缓缓放下阻拦的手,刚刚轻松的表情敛去,转为厉色。 谢澜之即将触到药碗的手转而落回桌面。 目光从垂首不语的陆宛移向妹妹,语气算不得冰冷,却字字浸着寒意:“南辰,去查。今日在场之人,供出两名以上讥笑者,可免责罚。” “是!” “不行!”谢惠允当即反对,“凭什么他们供出别人就能免罚?尤其是那柳家小子,笑得最是张狂!” 南辰连忙躬身解释:“郡主,世子向来不会轻慢任何冒犯您的人。” 此言一出,不仅谢惠允,连一旁的陆宛也霎时明了,这不过是诱供的权宜之计。先诱使众人互相揭发,再一并清算。 可若当真如此问责,剧情会在重现。 刘家女儿,难逃一死。 晴允郡主难免受议论。 谢澜之会被添上一笔“罪”。 “郡主,”一直沉默的陆宛忽然开口,声音清晰而平稳,“民女近日在医馆研习养肤之道,或可为您分忧。” 桌案上,那原本静止的指尖轻轻敲击起来,仿佛它的主人早已预料到这场对话的走向。 第3章 陆宛大展拳脚 谢惠允脸上掠过一丝转瞬即逝的喜色,随即化为怀疑,审视着始终低垂着头的陆宛。 “连雪蒿都……”她话音一顿,改口命令:“抬起头来回话。” 陆宛终于得以抬头,她的脖颈早已僵直酸痛。 在她抬眼的刹那,屋内几人皆感到一丝异样。分明是同一张脸,却仿佛换了个人,那双眼里没了往日的怯懦,多了几分沉静的笃定。 谢惠允走近几步,上下打量着她,语带不屑:“这话若是沈棠儿说的,我倒能信个一二。” “想必郡主面上的症候,棠儿也曾诊治过。阳火过旺,气血充盈于上,是为根本。” 雪蒿与南辰交换了一个眼神,方才她那番笨拙表现,可丝毫不像通晓医理之人。 桌边的指尖敲击声悄然放缓。 “略通医理的人都看得出这点皮毛。”谢惠允不以为意。 陆宛从容一笑:“郡主明鉴。” “然而寻常医者只知强行祛火压制,民女之法,却重在疏导与修缮。”不等郡主细想,她继续说道,“若民女能解郡主多年烦忧,一试又何妨?况且,今日便可让郡主亲眼见得容颜改善。” 她的声音轻柔却极具穿透力,如同诱人的絮语在谢惠允耳边盘旋:“与其惩治他人,不如让他们因曾有的无礼而自惭形秽。试试吧,试试又何妨?” 桌案上的敲击声戛然而止。一道清冷的声音打破了寂静:“既然你这般有把握,惠允,便让她一试。” 谢澜之话音落下,谢惠允像是瞬间找到了主心骨,激动之情几乎抑制不住。 “不过陆姑娘,凡事有赏必有罚。” 陆宛闻言,刚刚抬起的头又习惯性地垂下。 “若你真能让惠允的脸如你所说有所改善,本世子可允你一个条件。倘若只是虚言妄语……”他语气平淡,却字字千钧,“这欺人之罪,可少不了。” 是是是,有权有势就是了不起? 确实了不起。 “民女明白。” “那我们现在就走!”谢惠允已是迫不及待。 谢澜之却淡淡道:“就在这里。” 陆宛自然明白其中缘由,生怕自己害他的妹妹。 陆宛转向雪蒿,从容吩咐:“劳烦准备些干的菊花、金银花,还有黄豆磨成的细浆和滤清的绿茶水。”她用手比划着,“再准备十张这般大小的细棉布。” 她忽然想起什么,转向谢惠允,语气格外轻柔:“郡主,请您摘下面纱,容我仔细看看您的肌肤状况。” 谢惠允犹豫片刻,还是示意侍女取下了面纱。 陆宛轻声致歉:“请郡主见谅。”微凉的指尖轻轻触上那片承载着多年隐痛的肌肤。 说来奇怪,谢惠允那份深植心底的自卑与不甘,竟在这轻柔的触碰下悄然平复了几分。 雪蒿见陆宛举止专业,并无逾矩,这才收回踏前半步的脚。 “还需珍珠粉、少许蜂蜜和蛋清。”陆宛继续吩咐,又对郡主的侍女说,“将郡主平日用的梳妆工具取来,还有玉女桃花粉。” 将一切安排妥当后,她竟一时忘了那位大人物的规矩,直愣愣地转头望向主位的谢澜之。 恰好撞进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那其中未及掩藏的猜疑与探究,与她投去的目光直直相撞。 陆宛心头一跳,这不看人的坏习惯什么时候才能改掉! “世子,民女无意……” “按她说的去办。”谢澜之淡淡打断了她的请罪。 待所需物料一一备齐,陆宛将备好的菊花与金银花倾入冒着袅袅热气的银盆中。 “请郡主移步至此,以药气熏面。”她声音温和,“人之肌肤有孔窍,如同门户。您阳火郁结于内,致使门户闭塞,浊物不得疏泄。” “此刻以菊花清气熏蒸,正是借热力与药性,令肌理门户渐开,使内里郁结得以松动,为后续涤荡浊垢铺路。” 谢惠允下意识望向雪蒿,见对方并无阻拦之意,这才依言坐于银盆前,俯身将脸置于蒸腾的雾气之上,任由那带着药草清芬的热汽一遍遍浸润肌肤。 一旁的陆宛则挽起衣袖,不疾不徐地搅动着研磨细腻的黄豆浆汁。 “郡主若感到任何不适,请随时告知民女。” 众人的目光皆聚焦于谢惠允的反应,唯独谢澜之轻抿着清茶,视线始终落在那个与往日截然不同的陆宛身上。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后,陆宛得到郡主首肯,取来软刷,将细腻的黄豆浆汁轻柔地涂抹于她脸上。 “此乃黄豆细浆,”她一边以指腹轻柔按摩,一边解释,“其妙处在于‘濡养中去浊垢’。质地滑润,能温和融解肌肤表面多余的脂浊,并将其包裹带走。比之寻常皂角、胰子,更为温润滋养。” “您肌肤正有炎症,这般温和的质地最为相宜。”她手下动作不停,心中却暗自庆幸。多亏昨日听沈棠儿念叨要煮黄豆,她才想起黄豆所含的皂苷与植物油脂,正是天然的洁面佳品。 若不然,今日只能用淘米水凑合,那可太配不上郡主的身份了。 洁面完毕,陆宛将浸透了绿茶水的细棉布仔细敷在郡主脸上。 “这是要往脸上贴?”南辰抱臂旁观,实在看不懂这路数。 不待陆宛解释,雪蒿已淡然开口:“绿茶可消肿消炎。郡主面疮红肿,正是发炎之兆。” 陆宛展颜一笑:“正是如此!” 经雪蒿这一说,连谢惠允也信心倍增,对后续步骤越发期待。 然而,当看到陆宛将珍珠粉与蛋清、蜂蜜调成膏状时,她不禁蹙眉,再次望向雪蒿,低声问:“这……该不会要涂在脸上吧?” “郡主聪慧!” 谢惠允脸色顿变,谁要你夸!这东西怎能上脸? “蜂蜜与蛋清皆是入口之物,岂能敷于脸上?!” 见谢惠允下意识后仰,陆宛放柔了声音,语气却笃定: “郡主,蛋清与蜂蜜虽为寻常食材,合用却是养肤妙品。蛋清为您收紧肌理,蜂蜜为您润泽解毒,二者刚柔相济。再佐以御用的珍珠粉,正合‘解郁火,润光颜’之效。” 说话间,她已轻轻揭去所有棉布,取来铜镜:“郡主请看。”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于那张脸庞,连谢澜之也抬眸望去。 只见原本红肿的面颊此刻竟平复大半,肌肤显露出久违的光洁。 谢惠允眸光骤亮,对着镜子左顾右盼,激动地以指尖轻触脸颊,几乎不敢置信。 陆宛习惯性地用指尖轻托起谢惠允的下巴,刚想用手背感受肌肤状态,猛然意识到眼前并非现代顾客,急忙收手。 她正要取丝绢代替,谢惠允却直接扯开绢布:“直接上手。” 确认肌肤准备就绪后,陆宛用细刷将特制膏体精准点涂在痤疮与粗大毛孔处。 膏体渐渐干透,形成一层轻盈薄膜。 接着她以丝绢代粉扑,蘸取玉女桃花粉少量多次地按压全脸,并在明显痘印处重点遮盖。 看着南辰逐渐瞪大的双眼,谢惠允心痒难耐想要查看,却被陆宛轻轻按住手腕:“还请郡主稍安勿躁。” 谢惠允虽受肌肤问题困扰,五官却生得极美。眉形天然姣好无需修饰,脸型圆润饱满。 陆宛为她描画了婉约的远山眉,今日妆容重点不在浓艳,而是以极淡的腮红与粉珍珠眼影稍作点缀,最后用口脂勾勒出微笑唇形。 当陆宛以珍珠粉作定妆粉轻扫全脸时,身旁侍女已从最初的不信转为惊羡,她许久未见郡主如此容光焕发。 南辰与雪蒿交换眼神: 南辰挑眉:她真能行? 雪蒿微微颔首:确实不凡。 始终端坐上方的谢澜之终于起身,向前迈了一步。看着妹妹期待的模样,他冷峻的神色稍霁。 “郡主可以看了。” 当谢惠允颤抖着捧起铜镜,镜中人肌肤光洁细腻,哪还有往日难以见人的痕迹。她指尖轻触脸颊,声音哽咽:“这……” “今日只是初步护理便有如此效果。”陆宛柔声道,“但您也感受到面疮仍在,这需循序渐进。只要坚持方才的护理之法,再配合棠儿姑娘开的去郁火汤药,一月可见初效,三月便能根除烦恼。” 手背突然被一双温软的手紧紧握住,谢惠允激动的声音随之响起:“你叫什么名字?” 竟连她姓名都未知,果然只知道她是沈棠儿的小跟班。 “回郡主,民女陆宛。” “好名字!你当真厉害!”谢惠允又对镜自照,忽然转身拉住她衣袖,“不若你每日入府为我护理?” 陆宛心下暗喜,面上却垂首恭谨地转向谢澜之:“世子之意是……” 传来一声轻笑。 与此同时,系统提示音响起: 「谢澜之信任进度已加载:0.5%」 谢澜之只见那女子突然蹙眉,拇指狠狠掐住食指关节,似在强压怒意。 自己的笑声竟惹恼了她? “依惠允便是。”他指尖轻叩案几,“想要何赏赐?” 正与系统争执的陆宛倏然回神,“民女尚未想妥,能否容后再禀?” 雪蒿与南辰同时窥向世子,却见他破天荒未露愠色,只淡淡道:“限时半年。” “谢世子恩典。” 谢惠允雀跃地凑到每人面前,非要众人夸赞才心满意足。 事毕告退时,陆宛却被谢惠允拉住:“今夜云华宴你同去,正好瞧瞧那些人吃瘪的模样!” 此言正中陆宛下怀,这正是将自己技艺推广的绝佳时机。她故作迟疑:“民女身份低微,恐有不妥。” “沈棠儿去得,你怎去不得?今夜我派人接你们同往。” 待谢惠允兴高采烈离去准备衣饰,陆宛正欲告辞。 谢澜之却方才陆宛需亲眼看他服药后的反应。此刻南辰与雪蒿皆已屏退,门扉合拢的轻响让她心头骤紧。 “所图为何?” 谢澜之步步逼近,与生俱来的威压令陆宛呼吸发窒。 “民女不明白世子之意……” 倏然间,冰凉的指尖抬起她的下颔,那双禁忌的眼眸直直撞入她眼底。 “接近惠允,究竟所图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