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偶的春天》 第1章 小木偶奇遇记 亭椒言又醒了，这次醒来他发现自己被带回了一个新家。 家里很大，很宽敞，但也很空，没有什么人气。 亭椒言躺在温热的掌心，被人握住细窄的腰，垂落的关节发出摩擦的声音，在空中摇晃。 他只能看见主人的下颌线和他散落胸膛前的长发，发尾正不断轻柔扫过亭椒言的手臂。 亭椒言很想自己挠挠，实在是有点痒，他只能趁主人不注意偷偷蹭了蹭他的手心。 主人没有发现，只是专注着上楼。 被放进冰冷的洗手池里时，亭椒言才想起来，自己好像是从垃圾堆里被捡回来的。 他靠坐在池中，小小的一个只占据一方天地。 主人好像拿着什么回来，抬起手握着亭椒言的腰，另一只手就要脱衣服。 亭椒言有点不好意思，但总不能不换衣服吧?总感觉能隐约闻见自己身上的味道。 他顺从地被摆弄，还看见了主人面不改色的正脸。 嗯，主人的颜值配得上他！他可是一只帅气的木偶。 亭椒言暗暗想道。 浑身被浸湿后，主人将香气四溢的沐浴露倒在亭椒言身上，手指擦拭着亭椒言的身躯。 亭椒言觉得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毕竟自己是一只人偶，眼观鼻鼻观心地选择无视了异样的感觉。 终于洗完，主人也给他包上了小块浴巾。 他被包裹着放在主人的床上，看着没有开灯的天花板，听见主人在打电话。 “嗯，尽快。”不知道主人在说什么，有可能是他的工作，他看上去很贵，所以应该也很忙。 亭椒言悄悄朝不远处立于床尾的主人看去，主人在身后摆动的头发让他很想拽拽，看起来还可以编个小辫。 他还注意到主人捞上去衬衣袖口，露出了的冷白结实手臂，看上去很有力，手指也很修长，骨节分明，亭椒言有点流口水，竟然从前没发现自己有点好色。 亭椒言在主人转身前收回了目光，装成自己还是一只冰冷的木偶。 主人坐下后，床边被压下去一个弧度，主人又拿起亭椒言，打开毛巾看了眼，似乎是在思考什么，又合上。 亭椒言感觉凉凉的，却也敢怒不敢言，洗完后还这样有点冒犯。 “再做几条内裤吧。”主人对着电话说。 亭椒言惊讶，给谁做的?内裤还要专门订做吗? 房门被敲响时，进来的是抱着小衣架的男人，看上去应该是主人的助理，手上的架子挂的是和亭椒言看上去差不多大小的衣服。 亭椒言美滋滋地欣赏着自己的新衣服，心想主人真好，暂时原谅他刚刚的冒犯了，看来内裤也是给他做的。 助理出去后，主人才开始给他换衣服。 一件件被穿好，亭椒言才踏实地困了，于是闭上眼睛睡得悄无声息。 执砚清突然手不动了，看着闭上眼睛的木偶僵住，心里隐隐有些期待。 眼花了? 他闭上眼睛又睁开，发现木偶还是闭着眼睛。 执砚清低着头看着安静的木偶，长睫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昏黄的灯光倾泻他周遭，显得格外温柔。 他已经给木偶换好了睡衣，将他放在枕头旁。 执砚清放下木偶，心里有种失而复得的感觉，空荡的心口久违平静。 夜晚很静谧，两个人都睡熟了。 次日清晨，阳光撒进房间不通人情地将亭椒言照醒。 他用余光看见床上已经没有人了。 亭椒言兴奋地起身，扒着枕头把床垫当蹦床一般跳着，随后又不断在柔软的垫子上深一脚浅一脚踩出很多个小坑，来回走了好几圈。 这可是醒来后第一次自由活动时间！ 亭椒言心里美得冒泡，小小的人在黑色的大床上衬得格外渺小。 亭椒言做完复健活动，站在床沿想找个地方下去。 他已经物色好路线，准备通过房间的椅子爬上高处，再跳到书桌上，他老远就看见了一堆好像很高深的书，虽然不一定看得懂，但是看一看解解闷也不错。 亭椒言规划好路线，发现自己没有穿鞋。 他四处张望，就见床头柜摆着昨晚还没有归置的小架子，架子下面放着几双。 亭椒言兴奋跑过去，拨开衣服，拿了一双小白鞋穿上，身上的睡衣正好也是白色，还不至于太难看。 亭椒言觉得主人太忙，今天应该不会太早回来，所以很放肆，只要在正常的时间给自己解闷，再回到原位就行。 亭椒言的想象很美好，现实却很骨感。 他隐约听见了外面哒哒的皮鞋声。 他立马做出反应，脱掉刚刚才穿上的鞋子整理好，爬回枕头旁躺下。 脚步声渐近，来人停在了亭椒言眼前，正居高临下看着他。 无波无澜的墨黑瞳仁就这样盯着亭椒言，虽然眼睛很漂亮，但是气质疏离，整个人看上去很阴郁，也很矜贵。 亭椒言大气不敢出，努力让自己出汗的身体冷静，刚刚太激动人都有点红温。 执砚清口袋里的手机响起悠扬的铃声，他继续看了会儿才移开视线，靠着窗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说了什么亭椒言听不清，只能听见执砚清冷淡低沉的声音。 “别来。” 说完他就挂了电话，收起手机抓住亭椒言的腰随意拨动旁边小架子上的衣服，挑了一件卫衣和牛仔裤，反手给他换上。 亭椒言在他手里翻来翻去有点头晕，真想让他不要这么用力翻动，这样迟早给他脑浆摇匀。 下手真是没轻没重的。 执砚清终于换好了，把亭椒言顺手放在了书桌上靠着，顺手拿过一旁的文件就离开了。 这下他离开了亭椒言也不敢再做大动作，幸好不用再跋山涉水，现在他已经到书桌上，都不用自己费力了。 他坐在原地等了段时间，背后被太阳晒得滚烫，确认主人没有回来的迹象，终于敢起身去翻看主人的书籍。 打开第一页就是他看不懂的文字，他头晕眼花关上，从侧方看了眼层叠的书本，每一本书的名字他都看不懂。 亭椒言抓着头发气得跺脚，只能在书桌上再找找别的东西，如果能够更了解主人也不错。 光滑的黑色桌面东西很少，只零散放着一些书籍和文件，一个闹钟，还有一个比亭椒言大腿高一点的白色杯子，他走过去奋力把杯盖掀开，往里面看竟还有没喝完的水。 不知道为什么，从前醒来时他即不饿也感受不到自己的体温，这次醒来却感觉自己好像有了模糊心跳和强烈的进食感。 他想喝水了！ 亭椒言砰地放下杯盖，这陶瓷杯在他细瘦的指尖犹如一块巨石，沉重到难以招架。 亭椒言看着面前对他来说跟水缸一样的杯子，趴在杯口沉默着，决定再找找小容器舀水喝。 可这除了一盏台灯外形疑似符合他的要求，便再没有其他的东西。 亭椒言又趴回杯沿，准备直接探头去喝，实在是忍不住。 他半截身子弯着探进了杯内，伸着脖子努力够着水面，终于是喝上了一口。 喝个水真费劲。 亭椒言气呼呼地喝完水面对着窗户一屁股坐在圆形的杯盖上，拿来当自己的凳子。 他抚摸着自己的肚子，传来的是不间断的饥饿感。 如果自己要吃东西，那该怎么活下去?主人只以为自己是普通的木偶罢了，如果向主人讨要食物，会被丢出去的吧?他不想再被抛弃了。 木偶从前的烦恼是不想每次都躺在脏兮兮的垃圾里面醒来，现在却还要思考自己该怎么活下去，最值得庆幸的是，他还没有缺胳膊少腿。 玻璃的反光映着亭椒言的愁容，和眼睛里似有若无的泪水。 亭椒言脸贴近玻璃，竟然真的感觉自己有眼泪。 想擦眼睛却恍然间又没有，嘴角的木偶纹路还在提醒他，只是一只木偶。 他的身体有很多精巧的关节，包括手指脚趾都能圆滑地活动，并且都是木头做的，皮肤上的纹路却浅淡地有点看不见，像是一面墙被刷上惨白的漆。 他心情很糟糕，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伸出的双手出神。 好想吃东西。 可他走不出这扇门，也打不开这扇窗。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亭椒言都有些麻木，外面有小孩嬉闹的声音。 主人家怎么有小孩?亭椒言疑惑地站起，把杯盖放回原位，靠回原来的位置。 房门被大力打开，两个嘻嘻哈哈的小孩打闹着进来，眼睛四处滴流张望。 在目光触及木偶时眼前一亮，两个人都过来准备抢这看起来做工精致的木偶。 “我要玩！”小男孩抓着木偶的腿，撅着嘴盯着小女孩。 “你不许玩！”小女孩抓着木偶的腰怒目圆视，“要是叔叔回来了没有你好果子吃！以后就不许我们来找他玩了！” 小男孩听后眼神迟疑，亭椒言却感觉自己要被扯成两半了，这两小孩的手劲儿一个比一个大，他的腰和腿都要疼死了。 也许是听见了亭椒言的求救，救星出现在门口，神色冷的淬冰：“你们在干什么?都给我放回去，给我滚出来！” 两个小孩身体一震火速放回桌面，低着头没敢看执砚清，跑到门外齐刷刷站着。 执砚清回头面色很差地看了他们一眼，小孩们都不敢吱声。 如果不是还有人在，亭椒言怕是已经龇牙咧嘴地喊疼了。 面前笼罩阴影，执砚清站在亭椒言眼前，挺拔高大的身影从未如此这么有安全感。 “谁带你们来的?我不是交代过不让你们来吗？”执砚清整理了一下亭椒言的衣服，将他放回枕边，“你们以后都别来这里。” 两个小孩低着头抽泣，抹着眼泪不吭声。 执砚清像是烦了，眉头紧皱，平时就很有的距离感的他，从来不允许别人踏进自己的私人空间，小孩惹的他很不愉快。 “出去。”小孩哭着跑走了。 执砚清烦躁地关上门，坐回亭椒言跟前，眼底的其他情绪亭椒言看不懂，只知道他看过来时的眼睛带有歉疚和珍惜。 亭椒言纠结，原本还有些迁怒，现在却又心软了。 好吧，暂时原谅他了！ 第2章 小木偶奇遇记 窗外虽然还是艳阳，却下起细密小雨，空气里带着潮湿闷热，远方遥挂一道美丽的彩虹。 执砚清没再离开房间，靠着椅背修长双腿交叠，怀里虚拢着亭椒言。 亭椒言靠在他温热起伏的腹部，感受他浅淡的呼吸，家里阿姨在午饭时便将佳肴留在书桌上，可面前的人一口未动，怔怔盯着亭椒言的发旋出神。 虽然他不想吃饭，可是亭椒言想吃啊！ 他只能闻着执砚清身上淡淡的墨香和美味食物的飘香，悄悄捏起执砚清的腿肉泄愤，可惜力气小到执砚清都只觉得是摩擦引起的痒意。 亭椒言很生气，一下子气自己，一下子又怪罪执砚清，要是他现在去上个厕所是不是他就能悄悄吃两口了? 命运女神仿佛听见亭椒言的心声，执砚清将他放回书桌，离饭菜最近的位置，径直往厕所的方向走，门把传来反锁的声音。 亭椒言终于兴奋起身，靠近香喷喷的米饭，撅嘴凑过去咬了一口。 满满的幸福在亭椒言嘴里融化，他幸福地眯起眼睛，又咬了两口，满足地喟叹：“太好吃了！这就是人类的食物吗?不要太享受了，以后我都要吃！” 迫不及待吃饱的他也就三粒米的饭量，等执砚清出来时早就吃完回到自己的位置了。 饿是不饿了，但他真的挺无聊的，如果有记忆却不能自由，这样下去他会是一个抑郁小木偶。 真是为自己的生存担忧啊。 亭椒言生无可恋地坐在执砚清手中被他摆弄四肢，虽然动作不算粗暴，偶却没有了偶尊！怎么能在人类手中被作弄！ 人都有自己的自尊，木偶怎么能没有木偶的尊严呢！ 想是这么想，反抗的余力是没有的，感觉可以的话，他能被一巴掌拍出三里地。 想到这里亭椒言还缩了下脖子，一阵恶寒，真是不敢想飞出去的下场，如果有人敢这么对他，那个人就完蛋了！ 执砚清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动作的，亭椒言看过去时已经闭上眼睛，呼吸沉稳，就这样坐在椅子上睡着了。 他的一片眼下乌青，眉眼深邃，乌发称着冷白的肤色，薄唇轻抿，像一只夜晚才会出现的长相靡丽的吸血鬼。 亭椒言抬高手拽住他的头发，拉出三束，悄悄给主人编起麻花。 扎完小小的辫子，亭椒言就踩上执砚清的右手，踢踢他的手指，这里摸一下，那里扯一下，实在玩累了就把执砚清当沙发睡起香喷喷的觉。 执砚清这一觉睡的并不踏实，他总觉得有蚂蚁在咬自己，但梦里只有幼年的他抱着什么坐在黑暗里，神色发怔，瞳孔涣散，像是失去灵魂，孤寂的背影紧紧抓住手心里的东西，不肯让手里的事物离开自己的心口。 “下次再见吧，哥哥。” 亭椒言手指抽动，倏尔惊醒，唇色惨白。 梦中的疼痛感逐渐离他远去，只剩下荒谬的真实，浅薄内容仿佛处于大脑的迷雾里，看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只剩下惊醒之人的额角冷汗，以及身体的颤栗。 执砚清也醒了，抓住亭椒言的手下意识收紧，而后反应过来又松开，对着空气自言自语地说：“再见。” 亭椒言愣神，也听见他的呢喃，现实仿佛在此刻与梦境重合，他拼命想要从脑海中抓住什么，那一道闪光却昙花一现，了无踪迹。 亭椒言觉得自己漫长的木偶生涯，可能遗忘了什么重要的记忆。 人类的生命不过短短一瞬，对于木偶来说，只要躯壳不死不灭，灵魂就能永生。 亭椒言自有记忆来，时常出现在一些小孩的手里被当做礼物，这是第一次有成年人将他带回家。 他的灵魂会苏醒在有人有强烈的意愿要将他带走的那刻，从前被带走后，小孩喜新厌旧不懂珍惜，也许很快就会成为杂物里面落灰的玩具，当他被遗弃后就会失去灵魂，直到有人再次将他带走。 期间他不知道自己会遭遇什么，也不知道会去往哪里，每一次苏醒都像一场并不踏实的旅行。 这次他心里不知道是什么在作祟，隐隐希望能够在现在的人类主人手中一直待很久。 他心口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大梦初醒后愈发强烈，灼烧身体里微弱的氧气。 也许是亭椒言意识到，自己好像拥有生命了。 是的，他感受自己微弱的心跳，久久不能平静。 往日他苏醒后，木偶躯壳与普通的玩具并没有什么不同，冰冷、僵硬，这次他却能清晰感觉到自己逐渐滚烫的体温。 亭椒言摊开的掌心接到一滴透明的液体，他抬手拂过自己的眼睛，原来是自己的眼泪。 木偶的轮廓柔和，眉眼精致，亮晶晶的眼睛，浓密的羽睫，那眼角如同珍珠般滑落脸颊的泪水，让人看着心软。 木偶是有情绪的，但是之前再伤心再痛苦的瞬间，他都没有过咸湿的眼泪，有了生命后，那些喜怒哀乐都在灵魂中燃成小小的星点环绕，拼凑出完整的他。 他紧紧抓住身侧高大身影的衣袖，眼泪抽哒掉落。 也许是在梦中某刻两个孤单的灵魂共振，才有了木偶此刻最鲜活的生命。 旁边的人像是感应到什么，漆黑眼眸睁开，耳边听见细微的抽泣声。 执砚清沉默着，觉得自己可能最近工作太累，他下意识将手中木偶递到自己眼前，准备观摩，就看见了木偶正自发抹着自己的脸，在掉眼泪。 “……” “?” 亭椒言看着眼前人上挑的眉毛和眼尾，呆愣住。 两个人对视，相顾无言。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亭椒言猛然一震，受到惊吓，高声呼喊，知道自己被发现了，在男人手中张牙舞爪挥舞四肢，试图将自己从他手里挣脱，再找个地方藏起来。 男人抓得更紧了：“你……”他还没说完就如同被细针刺了一般，脸上被亭椒言踹上不痛不痒的一脚。 亭椒言已然冷静不下来，脑海里不断回溯自己可能的荒诞死因。 要不就是被男人当场高空抛物，要不就是带到隐秘角落即刻焚烧，或者是被交出去拿来做实验，他惊恐的脸白得吓人。 “别害怕。”男人的另一只手在亭椒言的脑袋上轻轻点过。 亭椒言听见了他低沉悦耳的嗓音，从自己细小的手指中露出水润的眼睛偷偷看着自己淡定的主人，逐渐安静下来。 “你……你不怕我吗？”亭椒言声如蚊呐。 “现在怎么看好像都是你更害怕我。”主人低笑着，像是碰见什么很好玩的事情一般，目光柔和看他，眼底的冰霜融化，眉眼弯弯。 亭椒言被具有冲击性的脸蛊惑到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你……你是在讨好我吗?我的朋友们说，有人喜欢你，就会讨好地对你笑。”他逐渐放松警惕。 男人唇角弧度更深了：“你说的是什么样的喜欢?我确实很喜欢你。”他声音停顿，又开口，“不过你说的朋友是谁?” 亭椒言脸也不白了，声音也变大了，面色红扑扑的，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水光泠泠，像是抓住主人的把柄：“既然这样，你可不能抛弃我了，主人。”他没有说自己的朋友是谁，因为他的朋友们也都是木偶。 “执砚清，我的名字是执砚清，你一定要喊我主人吗？你之前有没有喊过别人?”执砚清揉着亭椒言的发顶。 亭椒言在执砚清手心挪了个舒服的位置，翘起二郎腿骄傲地说：“能成为我的主人，是你的荣幸！我也有名字，我是亭椒言！” 虽然他已经记不清名字的来历，但他很喜欢这个名字，亭椒言没有犹豫，还认真地回答了后面那个问题，“没有喊过，你是第一个发现我秘密的人。” 执砚清听着这个名字，笑意淡淡，像是回忆起什么，没头没尾地对亭椒言说：“第二次了。” 亭椒言傲娇抬着头，抱手问：“什么第二次?” 执砚清大拇指在亭椒言肩膀摩挲：“没什么，你会饿吗？” 亭椒言一把抱住他的大拇指气愤地说：“不许揉！” 执砚清便没再动，坐在掌心的亭椒言有着乖巧柔顺的栗色短发，那双眼睛扑闪扑闪，像一只漂亮的蝴蝶扇动美丽的翅膀，知道主人不害怕自己后放纵得过分，警惕心也几乎没有。 虽然木偶的脸很小，小到也许要凑近才能看清细节，但那颗浅淡的红色泪痣在左眼十分显眼，还是能让人一眼就记住，是最最独特的木偶。 “我偷偷吃了你的米饭，我现在不饿。” 听见亭椒言一板一眼的回答，执砚清笑得愈发纵容：“嗯，下次你要吃什么，就和我说，我让人准备。” 亭椒言纠结地看他：“你是不是很有钱呀?” 执砚清不语，将他顺手放回书桌，亭椒言站在桌上直视着他。 “还可以。”执砚清很谦虚地说，“至少能一直养着你。” 亭椒言听后满意点点头，“那就好！我还要好多衣服！我还想要一个房间！” 执砚清都应下了，看着叽叽喳喳如同小鸟般的亭椒言，撑着额头懒懒地注视他：“今晚先睡在我的床上。” 其实他没有想过木偶这次醒来的这么早，也没有想到惊喜是发生在某一个瞬间的。 在他看见亭椒言的那刻，亭椒言是属于别人箱子里放置很久的收藏品，只不过收藏品杂乱，许久未清理，灰尘的味道很大。 亭椒言觉得东西应该也没那么快准备好，便顺从地答应了：“我们木偶也是有自己的**的！以后可不许这样了！” 执砚清听到后面那半句话却没答，只是笑意盈盈看他。 亭椒言被这样一张脸看得有点害羞，不知道自己这是什么反应，只好假装无视。 虽然他也很欣赏一些漂亮的木偶美女木偶帅哥，可是这个人类主人好像还是有点不一样，看得他心脏砰砰直跳，一定是错觉！可是这个错觉算是什么? 亭椒言想不明白就不想了，向执砚清发号施令：“我要玩手机！”他之前不明白为什么有些主人拥有手机后就不喜欢他了，他一定要搞明白！ 亭椒言指指旁边：“你把手机立起来放在那，我要看。” 执砚清从床边捞过手机放在亭椒言身后的书本上，竖起来输入密码，就把手机交给了亭椒言。 亭椒言兴奋地盘坐于前，手指还能摁进软件，他摸着自己好像变得柔软的手指，笑得很灿烂。 执砚清气质一贯清冷肃然，此刻却有些小孩子气地侧头趴在了桌面上，神色认真看着游玩的亭椒言。 木偶身形单薄，背脊笔直，看上去大概有20cm高，皮肤粉白，关节处还有浅淡的木偶纹路，眼睛清亮，唇色嫣红，柔软的发丝在微风中掠过他清隽、挺拔利落的侧脸，朦胧漂亮。 好久不见，亭椒言。 第3章 小木偶奇遇记 巨大的落地窗透亮，窗外晴空万里。 被发现后的第二天亭椒言就被带着来到了执砚清的公司。 执砚清去哪里哪里就带他，还给他做了个大箱子方便携带，在办公室就出来透气，在开会就把箱子的窗户打开，亭椒言看他枯燥的生活连连打哈欠。 “我想看书。”亭椒言站在办公桌上，坐在执砚清找人给他做的特制小沙发上，骄矜地翘着腿吩咐。 执砚清早就按照他的喜好准备了很多东西，昨天没有的今天全部都安排好了。 他坐在小沙发上，用自己腿翻着书看，时不时笑得前仰后翻，差点沙发都翻过身去，执砚清眼睛都没抬就伸手扶住了沙发的靠背：“小心点。” 亭椒言嗯嗯应道，专注看书，一人一偶十分和谐。 执砚清戴着无框眼镜，眉头紧锁地看着报告，没有让人进来，只是自己起身出门把报告递给了秘书。 秘书是一个长相俊朗的冷脸男，接过执砚清拿过来的文件听完事项后，注视着他离开，转头就露出惊讶表情继续跑去和同事们探讨。 “怀疑是一只猫！” “猫?那为什么**oss不直接用航空箱，带了个小型房子似的箱子过来?李秘书，你不会在诓我吧?”童铃嘀嘀咕咕说道。 李绛伸出根食指摆摆手：“nonono！**oss一定是孤单寂寞冷了，天天住在那么没有人气的别墅，是我我就躺在冰冷的大床上偷偷哭泣了。” “好歹**oss有钱……再孤单寂寞还有钱相伴，我们呢?我们只有冰冷的各种贷和焦虑！”旁边另一个同事也加入话题，三个人在茶水间聊得热火朝天。 “不说了！我要去亲吻我美好的工作了，毕竟boss给的太多！”李秘书挂着神秘微笑，昂着头走出茶水间。 剩下两人听此，也想起自己还没有完成的工作，为了boss公司的待遇，也认命地开始大干特干。 办公室里执砚清仿佛有永远也看不完的报告，看完一茬接一茬，亭椒言书都看困了，执砚清却还有一叠文件放在不远处。 亭椒言也没打扰他，看着他这副忙碌的样子，总算是明白为什么他眼底发青了。 亭椒言站起身伸懒腰，拿出小呼啦圈吭哧吭哧运动起来，今天午饭吃得太撑，不知道会不会变胖呢? 他想起看向镜子时自己逐渐消失的木偶纹，还有点惆怅，作为一个不人不偶的偶，要上厕所就算了，要是后面还长胖怎么办，他觉得自己这帅气的面庞可不能就此陨落。 他拿出执砚清放在旁边为他准备的微缩型箱子，翻出镜子照着脸左看看右看看，今天也很完美呢，希望不会像人类一样长痘痘。 他照完又窝回沙发，坐没坐相地侧躺，双腿搭在沙发扶手上，欣赏自己的手。 他原本的指甲是没有颜色的，现在泛着粉红，那些关节的纹路也几乎淡得看不清。 百无聊赖的亭椒言撇嘴放下手，光脚踩着桌面过去把执砚清的手机拖到沙发前，然后一屁股坐回去，用手戳戳执砚清，执砚清就将手机拿了个支架立起来，方便他看。 亭椒言还在积极汲取知识，点开执砚清的社交软件，登录的是执砚清的私人账号，翻着列表通讯录，发现他没有加多少人，只有十几个好友。 他没有在意，只是在看见一个名字时停顿了会儿，脑袋闪过一些画面，这个人他好像认识，貌似是之前收藏他的人?执砚清和他认识吗? 他没有点开他们的聊天框，只是默默退出去点开视频软件，喜滋滋刷起来，他没有开声音，光是看画面就能让他开心好久。 一只手却伸过来打开了声音：“刷视频的时候把声音打开会更有意思。” 亭椒言听闻，反驳道：“可是这样不是会打扰你吗？我赚不了钱，你可得好好加油呀！” 执砚清笑意不减：“不会，我认真的时候听不见其他声音。” 亭椒言愣愣点头，清凌凌的目光懵懂看他：“那好吧。”也许是在迁就他，但他没什么不好意思接受的，好意哪有不从的道理，更何况他那眼神有种亭椒言不接受就一直看着他的感觉，“如果你不能静心，那就记得关哦，我按不动。” 亭椒言看着执砚清目光沉沉的眼睛，心想怎么跟要吃人一样，他没有深想，继续划着屏幕，还时不时在帅哥美女的变装或者转场视频多停留几遍，觉得实在是太厉害了，完全没看见执砚清一看他看帅哥美女就投过来的晦涩目光。 执砚清很享受他陪伴在旁的声音，心中空落落的地方被填满，只有满心满眼的温柔，只有在看着他欣赏别人的样子，下意识忮忌，眸光漆黑。 亭椒言毫无所觉，看见他盯着看，也是软软笑着，想用手推开他的脸，还推不动，执砚清看亭椒言想要瞪他，才顺从地偏过脑袋不去看。 两个人相伴无言，一直到夜色沉沉，执砚清才忙完，亭椒言已经躺回别墅箱里睡着了，呼吸微弱，只有特别安静时才能听见。 执砚清看了很久才在他悠悠转醒时提起箱子：“回家了，小言。” 亭椒言一听这称呼，猛地坐起来：“你怎么喊我这个称呼?”他打开箱子的窗户，探出头抬眸看。 执砚清低头手指点他脑袋，将他推回去：“因为更亲密。” 亲密?亭椒言思考良久，最终才勉强答应：“那好吧，我允许了。” 今天他们没有回别墅，而是乘车来到了一处绿草如茵的地方。 亭椒言视野有限，只能看见外面辽阔的草地和点缀的鲜花，还有在被月光照得波光粼粼的喷泉。 “这是哪里?”亭椒言没有听见周围有人声，便大胆趴出半个身躯，四处巡视。 “我们的家。”执砚清的声音轻轻飘散在空中，化在微风里。 远处坐落着一所白色的建筑，周围环绕着主建筑高低毗邻不少单独的凉亭，古朴典雅。 亭椒言觉得很眼熟，也有一种很让人心安的感觉。 “我感觉我好像来过。”他下意识开口。 执砚清顿住，轻笑回答：“是来过，等你想起来，要告诉我。” 亭椒言没听懂话内意思，但还是点头：“好。” 有人在大门前等候多时，穿着黑白的制服，白发苍苍：“欢迎回来。”老者拄拐，仿佛看着亭椒言说，脸上笑意晏晏，和蔼可亲。 “辛苦了。” 老者摸摸白胡子，虽然看上去已经很大岁数，精神却容光焕发。 两人一前一后进去，客厅吊灯精美光线昏黄迷离，坠下串串水晶缨子，梦幻温馨，装修是柔和的，整体是暖暖的米白色，地毯花纹复杂，还有古老的壁炉，空气中萦绕木质沉香，一切都好像在静谧中被重启，这栋悠久古老的庄园迎来自己真正的主人。 亭椒言被放下，感受到熟悉的气息，走出箱子：“我好像很熟悉这里。” 老者笑着，没有开口，目光和煦。 “这里有你自己的房间。”执砚清说着，将掌心递过去，亭椒言回头踩上抓住他的大拇指，眼睛不放过这里的每一个角落。 亭椒言看完后才反应过来旁边还有个老人家，眼神与执砚清交汇。 “没关系。”执砚清摇头。 老者笑着，几不可闻叹气：“我也快走到尽头了，接下来，这里就交还你们了。” 他说完就看着两人，挂着浅笑转身向沉沉黑暗走去，融进夜色里，直到看不见身影。 “他是谁?”亭椒言胸口闷闷的。 “之前，他是最后一任管家，现在，你回来了，他也就走了，完成自己的使命。” 其实亭椒言还有很多疑问，却不知道从何问起，只是斟酌着想了半天：“我曾经在这里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什么样的角色?执砚清低头凑近，脸在亭椒言眼前放大，认真说： “曾经你是这里的主人。”也是我的主人。 后面半句他没有说出来，只希望亭椒言能够自己想起来，在这漫长的时间里，已经冲淡很多东西。 记忆、情感、归属，还有他缺失的一点灵魂，以及最后的答案。 亭椒言脑海有很多杂乱的画面，拼凑不起来，也看不清，他凝目看着执砚清，伸出手搭在执砚清的脸上：“我好像，想起对你的熟悉。” 脸上的触感如同羽毛，痒痒的，执砚清双眸闪烁低低应道：“嗯，我知道。” 亭椒言耳朵有点热，放下手摸着耳尖：“别看我了，我要去洗漱，我要去休息，你也累了一天了，我们快去收拾收拾睡觉吧。” “那你今天晚上要睡哪里?”执砚清状似不经意问。 亭椒言却红脸，犹犹豫豫：“嗯……这……”总不能说他今天意外地想和他躺在一起吧？ “那就和我一起睡吧。”执砚清嘴角上扬，又补充：“去你的房间，我跟你睡。” 亭椒言浑身滚烫，移开目光：“哦……那真是让你占便宜了，这可是我的房间！” “嗯嗯……谢谢小言愿意让我睡在你的床上。”执砚清调笑着抓过他肩膀，眼睛直勾勾看。 亭椒言躲避着目光，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好意思，只好用自己的双手挡住执砚清的眼睛，虽然根本挡不住。 执砚清心情颇好，带着亭椒言愉快上楼。 亭椒言抱腿坐在他掌心，扶着滚烫的脸。 难道生病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