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位执棋者-第七次循环》 第1章 第七日.窥局者 初繁在熟悉的头痛中醒来。 窗外天色灰蒙,手机屏幕清晰地显示着:4月12日,星期一,早晨7点整。 第七次了。 这是她第七次在这个完全相同的时间点,以这种完全相同的方式醒来,开始这完全相同的、只有她自己记得的七天。 第一次,她以为是噩梦。 第二次,她陷入了恐慌。 第三次,她开始尝试改变。 …… 到了这第七次,一种冰冷的麻木已经浸透了她的骨髓。无论她前一天做了什么——是疯狂消费,是辞掉工作,还是尝试远走高飞——第七天的午夜,她都会在一切归于混沌后,再度回到这张床上,迎接这个该死的星期一。 她熟练地按掉闹钟,起身洗漱。镜中的自己,脸色苍白,眼底带着一丝只有自己才懂的疲惫和……一丝被悄然点燃的疑虑。 今天,是她所在的小公司老板陆戈綮,那位年纪轻轻便执掌商业帝国的男人,罕见地来公司视察的日子。按照前六次的“经验”,他会在上午十点整,准时踏入办公区。 前几次,她试过请假避开,试过引起骚动,甚至试过在他面前直接说出循环的秘密。结果?请假会在第二天(即循环的第二天)被神秘取消,骚动会被迅速平息,而当他用那双深邃无波的眼睛看着她,平静地问“初小姐,你是否需要休息”时,她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这个男人,像一座精准运行的钟,稳定得令人害怕。 这一次,她决定什么都不做。她倒要看看,如果她彻底放弃挣扎,这轮回是否会有所不同。 上午十点,陆戈綮准时出现。剪裁完美的深色西装,金丝眼镜,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疏离与掌控感。部门经理诚惶诚恐地陪同,员工们噤若寒蝉。 初繁低下头,假装专注地看着屏幕上的报表。 脚步声在她工位旁停下。 “上季度的市场分析报告,是你做的?”低沉的嗓音在头顶响起,听不出情绪。 初繁心头一凛。这份报告,在第一次循环时她就交上去了,但在后续的循环里,她因为试图改变,根本没心思认真做。这一次,她几乎是照搬了第一次的内容。 “……是。”她站起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 陆戈綮的目光落在她脸上,那目光似乎有重量,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他看得太久了,久到周围的同事都开始投来异样的目光。 然后,他微微倾身,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 “第七次了,初小姐。这份报告,还和第一次一模一样。是江郎才尽,还是……你觉得,我已经不值得你花费心思了?” 初繁的血液,在那一刻仿佛瞬间冻结。 他知道了! 他不仅知道循环,他甚至记得每一次的细节! 巨大的震惊让她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她眼睁睁看着陆戈綮直起身,恢复了一贯的冷漠,对经理吩咐了一句“让她来我办公室一趟”,便带着人离开了。 周围响起细微的议论声,初繁却什么都听不见。她只感觉到一道灼热的视线从另一个方向传来。 她下意识地转头,看到走廊尽头的落地窗前,站着一个穿着黑色冲锋衣的年轻男人。他嘴里叼着根没点燃的烟,双手插在兜里,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是江靳。那个在她第三次循环时,因为一场意外街头火并而有过一面之缘的男人。那一次,他满手是血,却把她拉到了安全的角落。 此刻,他隔着人群,冲她眨了眨眼,然后用口型清晰地说了三个字: “别、怕、他。” 初繁的心跳骤然失控。 陆戈綮,江靳……还有谁? 她浑浑噩噩地走向总裁办公室,手心全是冷汗。就在她的手触到门把的瞬间,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短信: 【向右看。】 她下意识地向右边的走廊望去。 走廊尽头,两名身着戎装、身姿笔挺的军人正肃立等候。为首的那位,肩章显示着他不同寻常的身份。他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精准地捕捉到她的视线,然后,向她微微点了点头。 编号747,宿凛。 初繁的呼吸几乎停止。她猛地推开总裁办公室沉重的木门,几乎是跌了进去。 办公室内,陆戈綮好整以暇地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仿佛早已料到她此时的狼狈。 “看来,你已经见过我的‘同事们’了。”他双手交叠置于下颌,镜片后的目光深不见底,“那么,初繁小姐,我们现在可以正式谈一谈了。” 第2章 金色囚笼 办公室内,静得能听到空气流动的声音。 初繁几乎是强撑着,才没有在陆戈綮那洞悉一切的目光下软倒。她背靠着冰冷的木门,仿佛这是唯一能支撑她的东西。 “同事们?”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发紧,“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是吗?”陆戈綮身体微微后仰,靠在价值不菲的老板椅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着桌面,发出规律的轻响,像是某种倒计时。“江靳的警告,宿凛的注目……还需要我提醒你,前几次循环里,试图接触你的那位A市执行人墨潋弗,以及掀起风浪的……四大家族掌权人傅烬野吗?” 每一个名字被他念出,初繁的心就沉下去一分。他果然什么都知道。他像是一个站在时间之外的观察者,冷静地记录着她在轮回中的每一次挣扎。 “你……到底是谁?”初繁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恐惧无用,她必须知道真相。 “一个和你一样,被困在这场无尽轮回中的‘囚徒’。”陆戈綮的回答出乎她的意料,他的嘴角甚至牵起一丝微不可查的弧度,带着点自嘲,“区别在于,我比大多数人更早地‘醒’了过来,并且,找到了一小片相对稳定的‘区域’。” 他抬手,指了指周围。“比如这间办公室。在这里,时间的流速由我定义。它是混乱浪潮中的一座孤岛,也是……为你准备的,最初的金色囚笼。” “囚笼?”这个词让初繁感到不适。 “保护,或者说,一种必要的隔离。”他修正道,语气依旧平淡,“你的‘绝对记忆’体质,初繁小姐,在这个混乱的系统里,就像黑夜中的灯塔,既指引着方向,也吸引着……掠食者。在你无法控制自身影响力之前,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 “那些‘掠食者’,就是你的‘同事们’?”初繁抓住了关键。 “他们是‘变量’,和我一样,拥有部分干涉时间的能力,也因此被卷入核心。”陆戈綮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换了个说法,“我们各自的目的不同,但毫无疑问,所有人都想得到你——这把可能是唯一的‘钥匙’。” 他站起身,绕过宽大的办公桌,一步步走向初繁。他的身影高大,带着无形的压迫感,最终在离她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 “江靳想把你拉入他的黑暗,用他的方式‘保护’你,代价是你将永不见光;宿凛代表秩序,他会‘保护’你,但最终会将你上交,让你成为一个被研究的标本;墨潋弗会给你编织一个美好的政治幻梦,让你成为他权力王座上最华丽的点缀;而傅烬野……” 他顿了顿,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刀。 “他会榨干你所有的价值,窥探你身上每一丝可能带来利润的秘密,然后,在你失去用处时,毫不犹豫地将你抛弃。” 初繁的心跳如擂鼓。他的话像一把把冰冷的锤子,敲碎了她之前所有模糊的猜测,将血淋淋的可能性摊开在她面前。 “那你呢?”她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不放过他任何一丝情绪变化,“你想要什么?你又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陆戈綮静静地看了她几秒,忽然抬手,越过她的肩膀,按在了门把手上。这个动作几乎将她圈禁在他的气息范围之内。 “我想要的,是秩序。”他的声音低沉而肯定,“终结这场混乱,让时间回归正轨。而你,是达成这个目标最重要,也最不稳定的因素。所以,我需要将你置于我的规则之下,在我的‘锚点’范围内,确保你的安全,也确保……你不会被其他人错误地使用。” 他的话语充满了理性的说服力,却也让初繁感到一种更深沉的寒意。他的“保护”,听起来与“控制”无异。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敲响,不等回应,便径直推开。 一个穿着铁灰色高定西装的男人倚在门框上,他身形挺拔,面容俊美却带着一股野性的侵略感,嘴角噙着一抹玩味的笑意,目光直接落在被陆戈綮无形圈住的初繁身上。 “啧,陆总,这么快就把我们的‘钥匙’请到自己的地盘上私聊了?”他的声音带着点懒洋洋的磁性,却字字清晰,“是不是有点……太心急了?” 初繁认得这张脸——傅烬野,那个在财经新闻里经常出现,以手段狠厉、眼光毒辣著称的资本巨鳄。 陆戈綮缓缓收回手,转身,面色恢复了一贯的冷峻:“傅烬野,这里不欢迎你。” “别这么见外嘛。”傅烬野迈步走了进来,姿态闲适得像在逛自家花园,他的目光始终饶有兴致地停留在初繁脸上,仿佛在审视一件稀世珍宝,“我只是想来亲眼看看,能让时间都为之紊乱的‘奇迹’,究竟是什么样的。” 他走到初繁面前,微微俯身,距离近得能让她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带着冷冽烟草气的古龙水味。 “初繁小姐,对吧?”他笑着,眼底却毫无笑意,只有一片洞察的幽深,“别被陆总那套‘秩序’和‘保护’的说辞骗了。他不过是想独占你带来的‘稳定’价值。” 他的指尖几乎要触到她的下颔,声音压低,带着蛊惑: “跟我合作如何?我能给你他给不了的东西——比如,你一直渴望的‘真相’比如推动你陷入循环的刻意安排” 初繁的呼吸骤然一滞。“真相……刻意安排?” 她从未深思过,自己那乏善可陈、毫无波澜的人生轨迹,为何在循环开始前是如此标准化的“普通”。此刻被傅烬野点破,一种莫名的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傅烬野满意地看着她的反应,直起身,对脸色冰沉的陆戈綮投去一个挑衅的眼神。 “看,比起你那个冷冰冰的金色囚笼,似乎是我提供的‘真相’,更触动我们的小钥匙呢。” 办公室内的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而初繁站在两个男人无形的交锋中心,一个念头前所未有地清晰起来——她必须弄清楚,自己究竟是谁,这场循环因何而起。 毕竟他们没有钥匙也寸步难行不是吗? 第3章 第一次主动选择 傅烬野的话像一颗投入冰湖的石子,在初繁心底漾开层层叠叠的疑窦。她那二十二年寡淡如水的平凡人生,难道是被人精心编排好的剧本? 这个念头让她不寒而栗。 办公室内,两个男人的对峙仍在无声持续。陆戈綮的冷峻与傅烬野的玩味,如同冰与火的碰撞,将初繁夹在中间,几乎窒息。 她深吸一口气,指甲用力掐进掌心,细微的痛感让她混乱的思绪清晰了几分。 “两位,”她的声音不大,却成功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我想,关于我‘应该’属于哪里,或者‘应该’相信谁,或许应该由我自己来判断。” 陆戈綮微微挑眉,傅烬野眼底则掠过一丝真正的讶异,随即化为更浓的兴趣。 “有道理。”傅烬野率先打破沉默,他耸耸肩,姿态轻松地后退半步,拉开了些许距离,以示“尊重”。“那么,初繁小姐,我期待你的‘判断’。不过,别忘了我的提议——我能帮你看到的‘过去’,或许比你想象的更多。” 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不再多言,转身便走,仿佛只是心血来潮串了个门。只是在与**陆戈綮**擦肩而过时,两人视线短暂交汇,空气中似乎有无形的电光闪过。 门被轻轻带上,办公室里只剩下初繁和陆戈綮。 “聪明的应对。”陆戈綮看着她,语气听不出褒贬,“但独立判断,需要建立在足够的信息和相应的实力之上。现在的你,拥有什么?” 他的话很直接,甚至有些残酷,却一针见血。 初繁迎上他的目光:“我拥有这七天的‘绝对记忆’,以及……你们所有人都想得到的、所谓的‘钥匙’的身份。这难道不是我的筹码?” 陆戈綮静默片刻,竟微微颔首:“不错的开始。那么,你打算如何使用你的筹码?” “我需要信息。”初繁毫不犹豫,“关于时间循环,你知道的一切基础信息。包括你们五个人各自确切的能力、代价,以及……你认为的,循环可能的起源。” 她不再被动地等待宣判或施舍,她要主动索取。 陆戈綮走到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依旧车水马龙、对头顶风暴一无所知的城市。“可以。但这些信息,需要在你处于我的‘锚点’庇护下时,才能确保安全地交付。这是底线。” 又是庇护,或者说,变相的监管。初繁知道,这是目前无法绕开的条件。她点了点头:“可以。但我需要一定的自由活动时间。” “合理。”陆戈綮没有反对,“我会为你安排一个临时的身份和住处。在确保安全的前提下,你可以有限度地接触外界。” 他的效率高得惊人。不到一个小时,初繁便拿到了附有她照片、名字却陌生的门禁卡和钥匙,地址是位于市中心顶级安保的一处高级公寓。 “今天你可以自由活动,熟悉环境。明天上午九点,我会派人接你。”陆戈綮将她送到公司楼下,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已经等在门口,“记住,初繁,你的‘灯塔’效应在混乱的时间流中尤为明显。独自行动,风险自负。” 车子载着初繁驶离了陆氏大厦。她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熟悉又陌生的街景,第七次循环的第三天,下午两点十七分。 她没有让司机直接开往公寓,而是在一个繁华的商业区下了车。 她需要验证一件事——摆脱陆戈綮的视线后,其他人是否会立刻找上门。 她在咖啡馆坐了一个小时,翻阅着手机里关于那五个男人——陆戈綮、江靳、宿凛、傅烬野、墨潋弗——的公开信息,内心却异常平静,没有任何异常。 难道她的“灯塔”效应被陆戈綮夸大其词了? 就在她准备起身离开时,手机屏幕忽然亮起,是一条新的短信,来自另一个未知号码。 【街角,蓝色霓虹灯牌后巷,右转。一个人来。——江靳】 果然来了。而且,是江靳。 初繁的心跳漏了一拍。是听从,还是无视?陆戈綮的警告言犹在耳。但江靳在前几次循环中,确实表现出过善意,至少表面上是。 这是一个机会。了解不同“变量”的机会。 她深吸一口气,收起手机,按照短信指示的方向走去。穿过喧闹的人群,拐进那条相对僻静的后巷。巷子深处,果然看到了那个倚在墙边,指尖夹着一点猩红的身影。 江靳掐灭了烟,抬头看她,脸上依旧是那副懒洋洋的、仿佛什么都不在乎的笑容。 “比我想的胆子大点嘛,小钥匙。”他走上前,很自然地想揽她的肩膀,被初繁侧身躲开。 他也不在意,收回手插进兜里:“怎么样,陆戈綮那个金色牢笼,待着还舒服吗?” “你找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个?”初繁保持警惕。 “当然不是。”江靳收敛了些许玩世不恭,“来给你提个醒,也给你……一个选择。” “什么选择?” “陆戈綮想把你圈养起来,搞他的秩序重建。傅烬野那家伙,眼里只有利益和秘密。”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初繁脸上,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但我不同。我可以帮你‘练习’。” “练习什么?” “练习在循环里,‘活下去’。”江靳的声音低沉了几分,“你的记忆是优势,但光记得没用,你得学会利用。比如,怎么在关键时刻,让我这样的人,能来得及‘回溯’到你身边。” 他这话几乎挑明了他的能力与代价——与次数限制有关的回溯,并且,他的回溯似乎需要以她为某种“坐标”。 “为什么帮我?”初繁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江靳笑了,带着点自嘲,又有点疯狂的意味:“因为我看腻了这该死的轮回。也因为……” 他忽然凑近,气息拂过她的耳畔,带着淡淡的烟草味。 “我觉得,你或许比他们想象的,都更有趣。投资‘有趣’,总比投资那些冷冰冰的计划,更让我有期待感。” 直白,甚至有些荒谬的理由。但不知为何,从江靳嘴里说出来,反而有种诡异的可信度。 “我需要付出什么?”初繁不相信免费的午餐。 “付出你的‘信任’,至少,在我帮你的时候,别想着背后捅刀子。”他直起身,“怎么样,这笔交易?不接受也没关系,大门在那边。” 初繁看着他那双在昏暗巷子里显得格外亮的眼睛,又想起陆戈綮的掌控和傅烬野的算计。 她沉默了几秒,然后,缓缓开口: “好。我接受。” 这不是臣服,也不是托付。这是她在有限的选项里,为自己选择的第一个——或许危险,却可能带来转机的——盟友。 第4章 回溯的坐标 初繁话音落下的瞬间江靳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光,像是某种得逞的愉悦,又混杂着几分难以捉摸的认真。 “成交。”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在昏暗的巷子里显得有些晃眼。“那么,第一课,现在开始。” 他话音刚落,甚至没给初繁任何反应的时间,右手快如闪电般探出,不是袭向她,而是猛地将她往自己身后一拽! 几乎是同时,“砰”的一声闷响,一颗子弹擦着初繁刚才站立位置后的墙壁,溅起几点火星。 有人偷袭! 初繁的心脏骤然紧缩,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若非江靳这一拉,她现在可能已经…… “看来,想抢‘钥匙’的老鼠,不止我们几个。”江靳将她严实地护在身后,声音冷了下来,不再是之前的懒散,带着一股刀锋般的戾气。他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巷口方向。 初繁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几个穿着普通、眼神却异常凶狠的男人正快速逼近,手里拿着装了消音器的手枪。 “闭眼。”江靳低喝一声。 初繁下意识照做。耳边传来几声急促的、被消音器压抑的枪响,以及□□撞击和闷哼的声音。整个过程快得不可思议,不过几秒之间。 等她再睁开眼时,那几名袭击者已经倒在地上,失去了行动能力。江靳站在她身前,微微喘着气,甩了甩手腕,仿佛只是做了件热身运动。 “解决了。”他回头,又恢复了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只是眼底还残留着一丝未散的狠厉。“不过,动静有点大,巡警快到了。我们得……” 他话没说完,眉头忽然一皱,猛地看向初繁身后某个方向。 初繁也感觉到一股极其细微的、仿佛空气被扭曲的波动从身后传来。她下意识地想回头,却被江靳一把按住肩膀。 “别动!”他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那股波动越来越近,带着一种冰冷的、非人的气息。初繁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那是一种源自本能的恐惧,比面对枪口时更甚。她甚至无法描述那是什么,只觉得如果被它触碰到,会发生比死亡更可怕的事情。 “是‘时间乱流’的具象化……清理者?”江靳低声咒骂了一句,“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这么精准!” 他猛地将初繁往自己怀里一带,另一只手快速抬起,指尖似乎有微弱的光芒一闪而逝。他的脸色瞬间苍白了几分。 “抓紧我!”他喝道。 初繁来不及思考,紧紧抓住了他的衣襟。下一刻,她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周围的景象像是被打碎的玻璃一样开始扭曲、剥离,色彩混合成一片混沌的光怪陆离。 这种感觉只持续了不到两秒。 当视线再次清晰时,她发现自己仍然站在那条后巷里,只是位置稍微移动了几米。而那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冰冷波动,消失了。巷子那头,隐约传来了警笛声。 江靳松开了她,靠在一旁的墙上,额头上沁出细密的冷汗,呼吸也有些急促。 “刚才……那是什么?”初繁心有余悸地问。 “时间循环的‘免疫系统’,”江靳喘了口气,扯出一个不算好看的笑容,“或者说,‘清道夫’。专门清理像我们这样‘卡bug’的存在。通常只在时间严重紊乱的区域随机出现,这次……像是被引过来的。”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初繁一眼:“你的‘灯塔’效应,比我想象的还强。差点玩脱了。” 初繁立刻明白了他未尽的含义——因为她在这里,所以引来了那种东西。以江靳为了带她避开,动用了他的“回溯”能力,并且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你没事吧?”她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忍不住问。 “死不了。”江靳摆摆手,站直身体,“不过今天的‘练习’得提前结束了。记住刚才的感觉,对危险的直觉,以及对时间异常波动的感知。这是保命的第一步。” 他顿了顿,看着初繁,眼神复杂:“另外,记住你刚才抓住我的感觉。在时间线被动摇的瞬间,你的‘存在感’最为清晰。这或许就是我能以你为‘坐标’进行短距回溯的原因。” 他这是在教她,也是在向她透露他能力的核心秘密。这是一种示好,也是一种……将她更深地绑上他战车的手段。 “我该怎么控制这种‘灯塔’效应?”初繁追问。 “不知道。”江靳回答得很干脆,“这得问你自己。或者,去问那个把你当成精密仪器一样研究的陆戈綮。”他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嘲讽。 警笛声越来越近。 “走吧。”江靳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离开,“下次练习,等我消息。小心点,小钥匙,你现在可是真正的‘万众瞩目’了。” 初繁最后看了他一眼,转身快步走出了小巷,混入外面熙攘的人群中。 她的心跳依旧很快,不仅仅是因为刚才的惊险,更是因为一种奇异的感知——在**江靳**发动回溯,时间被强行扭曲的那短短一瞬,她似乎不仅仅是一个被携带的“坐标”。 她好像……隐约“感知”到了那条被强行折返的时间线的“脉络”。 这种感觉转瞬即逝,却在她心底埋下了一颗种子。 她或许,并不只是一把被动的“钥匙”。 第5章 秩序的代价 初繁走出巷口,融入熙攘人流,心脏仍在为刚才的惊心动魄而狂跳。指尖残留着抓住江靳衣襟的触感,脑海中更反复回放着时间被强行扭曲时,那转瞬即逝的、玄之又玄的“脉络”感。 她不是钥匙。 至少,不完全是。 这个认知让她心底生出一点微弱的火苗,对抗着周遭无形的巨大压力。 然而,这点刚刚燃起的火苗,很快就被现实无情地压制。 还没走出商业区,两辆线条硬朗、涂装普通的黑色越野车便无声地滑到她身侧,精准地挡住了她的去路。车门打开,三名身着便装、却难掩一身肃杀之气的男子利落地下车。他们的动作协调划一,眼神锐利如鹰,瞬间锁定了她。 为首之人,正是宿凛。 他依旧穿着那身笔挺的制服,只是外面套了件常服外套,但那份属于军人的冷硬与精准,丝毫未减。 “初繁女士。”宿凛的声音平稳,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像是在执行一项常规指令,“鉴于你涉及一起国家级‘特殊现象’,并可能引发连锁性公共安全风险,现依据《特殊事态应对条例》第七章第三条,请你配合我们进行调查与保护性隔离。” 他出示了一份盖着红色印章的文件,上面的机构名称初繁从未听过,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权威。 保护性隔离。听起来比陆戈綮的“金色囚笼”更冰冷,更制度化。 初繁的心沉了下去。她知道,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无法凭借个人意志反抗的力量。 “如果我不配合呢?”她试图做最后的挣扎,尽管知道希望渺茫。 宿凛的目光没有任何波动,只是平静地陈述:“根据条例,在确认目标存在极高风险且不配合的情况下,授权使用必要手段。我们希望避免那种不愉快的情况。” 他身后的两名便装男子微微上前半步,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 初繁沉默了。她想起江靳可能还在附近,但面对国家机器,他那点地下世界的力量,恐怕也无能为力。陆戈綮或许有影响力,但远水难救近火。 而且,她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在说:也许,这是一个机会。一个从官方渠道,了解真相的机会。 “我需要通知我的……朋友。”她换了个说法。 “可以。在确认环境安全,并经过必要的审查后,我们会为你提供有限的通讯权限。”宿凛的回答滴水不漏,没有丝毫通融的余地。 他没有给她戴上手铐,但左右两名男子隐隐形成的护卫(看守)姿态,已经表明了她的处境。 她被“请”上了其中一辆越野车。车内装饰简洁到近乎冷酷,没有任何多余的物品,车窗玻璃颜色很深,从外面根本无法窥视内部。 车子平稳而迅速地驶离市区,方向是城郊。 一路上,宿凛坐在副驾驶,一言不发,如同一座沉默的冰山。初繁能感觉到,他并非刻意冷漠,而是一种长期处于高度纪律环境下形成的本能。 她尝试开口:“宿凛先生,你们对时间循环了解多少?” 宿凛透过后视镜看了她一眼,眼神依旧没什么温度:“初繁女士,所有问题,会在抵达基地后,由专业人员为你解答。我的任务是确保你安全抵达。” 标准的官方辞令,堵死了所有交流的可能。 初繁不再说话,转而观察窗外。车辆最终驶入了一处看似普通的工业园区,但在经过几道需要特殊权限验证的闸口后,景象豁然开朗。高墙、电网、荷枪实弹的巡逻士兵……这里分明是一处高度戒备的军事基地或研究所。 下车后,初繁被带入一栋不起眼的灰色建筑内部。电梯向下运行了很长一段时间,最终停在一个充满未来科技感的地下空间。纯白色的走廊,冰冷的合金墙壁,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一种低沉的设备运行嗡鸣。 她被带到一个房间,与其说是房间,不如说是一个设施齐全的观察室。有床,有独立的卫生间,甚至还有一个小书架,但墙壁上明显的监控探头和门口站岗的士兵,都昭示着这里的本质。 “请在此休息。稍后会有人为你进行基础体检和情况问询。”宿凛站在门口,说完便准备离开。 “宿凛。”初繁叫住了他。 他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你的编号,747,是什么意思?”她问出了从第一次见到他就有的疑问。 宿凛的眼神似乎有瞬间的细微变化,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这不在可解答的范围内。”他平静地回答,随即补充了一句,“在这里,你是安全的。至少,从外部威胁而言。” 门在她面前轻轻合上,落锁的声音清晰可闻。 初繁环顾着这个洁白、冰冷、充斥着非人科技感的“安全屋”,一种比面对江靳的巷战和陆戈綮的掌控时更深的无力感包裹了她。 在这里,她不再是一个具有特殊价值的“钥匙”或“变量”,更像是一个……亟待被研究的“异常样本”。 秩序,果然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而她现在,正亲身品尝着这代价的滋味。 第6章 样本 门锁合上的声音,像是一个时代的休止符。 初繁站在这个洁白到令人心慌的观察室中央,强迫自己冷静。她走到书架前,手指划过书脊——《时间简史》、《量子力学基础》、《群体心理学》……书籍的选择带着明显的目的性,像是在为她“补课”,又像是在进行某种无形的测试。 她没有去碰那些书,而是走到房间唯一的桌子前。桌面上除了一个呼叫铃,空无一物。她坐下,闭上眼睛,开始回忆。 不是回忆这第七次循环,而是回忆更早之前,那二十二年的“平凡”人生。在**傅烬野**点破之前,她从未觉得自己的生活有什么问题——按部就班地上学、毕业、找一份不好不坏的工作、拥有几个不深不浅的朋友。一切都标准得像教科书里的范本。 现在想来,这种毫无波澜的“标准”,本身就是最大的不寻常。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小心翼翼地抹去她人生中所有可能产生剧烈变化的“变量”,将她塑造成一个……合格的“容器”? 为了容纳什么?这该死的时间循环吗? 思绪被开门声打断。进来的不是宿凛,而是一位穿着白大褂、戴着金丝眼镜、表情温和的中年女性,身后跟着两名拿着各种仪器的助手。 “初繁女士,你好。我姓陈,是这里的首席研究员。”女性声音柔和,带着安抚的意味,“我们需要为你做一些基础的身体检查和认知测试,以确保你的健康状况,并建立基线数据。请配合我们。” 她的态度无可挑剔,但初繁敏锐地捕捉到她看向自己时,那隐藏在镜片后的、如同观察稀有标本般的审视目光。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初繁像一件物品般被各种精密的仪器扫描、检测。脑电波、心率、血液成分、甚至是对特定图像和声音的反应速度……数据被一丝不苟地记录着。 “认知测试显示,你的记忆提取速度和准确度远超常人,尤其是在时序关联记忆方面。”陈研究员看着平板上的数据,语气带着职业性的赞叹,“这验证了我们的部分推测。你的大脑,像是一台天然的、高精度的时间记录仪。” 初繁沉默着,没有回应。她知道,在这里,说的每一句话都可能成为分析她的数据。 检查结束后,陈研究员并没有离开的意思。她坐在初繁对面,开启了看似随意的“谈话”。 “根据我们的观测,时间循环现象存在明显的能量波动中心,我们称之为‘奇点’。而你的生理信号,与‘奇点’的波动呈现出高度相关性。”她推了推眼镜,“换句话说,初繁女士,你很可能不是循环的被动经历者,而是……维系其存在的关键能量源,或者用个更形象的比喻,‘锚定现实的桩’。” 锚定现实的桩? 这个说法,比“钥匙”更让初繁感到心惊。钥匙还能被使用、被争夺,而“桩”……听起来更像是被固定在那里,被动承受风雨的物体。 “所以,你们所谓的‘保护性隔离’,其实就是把我这个‘桩’控制起来,方便你们研究,甚至……维持这个循环?”初繁终于开口,声音有些发冷。 陈研究员的笑容不变:“保护是首要目的。至于研究,是为了找到彻底解决问题的办法。我们需要理解它,才能终结它。你的配合至关重要。” 就在这时,房间内的灯光忽然极其轻微地闪烁了一下,连带着那些低鸣的设备也发出了一丝不协调的杂音。 陈研究员眉头微蹙,快速在平板上点了几下。 初繁却猛地捂住了头。就在刚才那一瞬间,一股庞大而混乱的信息流如同针扎般刺入她的脑海!那不是声音,也不是图像,而是一种纯粹的、关于“变化”的感知——她“感觉”到基地上方,园区东南角的地下管道因为金属疲劳产生了一道细微裂痕;她“感觉”到几百米外另一个房间里,一个水杯从桌沿跌落,水花四溅的轨迹;她甚至“感觉”到更远处,宿凛正在快步行走,他军靴落地的频率比平时快了百分之七…… 这些感知汹涌而来,又潮水般退去,只留下剧烈的头痛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恶心感。 “你怎么了?”陈研究员注意到她的异常,立刻上前。 “没……什么。”初繁放下手,脸色苍白地摇了摇头。她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 这不再是模糊的“脉络”感。这是在宿凛的能力影响范围内,或者说,在这个充斥着各种精密仪器和稳定时间场装置的军方基地里,她的能力似乎被某种力量“激发”或“放大”了! 她不仅能感知到时间的异常波动,甚至开始被动接收周围一定范围内,所有物体和生命的“实时状态变化”? 陈研究员仔细查看了她的瞳孔和基础生命体征,记录道:“疑似出现轻微应激反应,伴随短暂神经性头痛。可能与基地深层防护力场对你的特殊体质产生的微扰有关。” 她将初繁的反应归结为环境因素。 初繁没有辩解。她低下头,掩饰住眼底的震惊与思索。 他们把她当成样本A-0来研究,记录她的每一项数据。但他们似乎并不知道,或者说不完全了解,她这个“样本”正在他们构建的“实验室”里,悄然发生着超出他们预期的“变异”。 当宿凛再次出现在门口,告知她初步评估完成,将转入下一阶段时,初繁抬起头,看向他冷峻的脸。 这一次,她的目光里少了几分之前的无力,多了些难以言喻的东西。 “宿凛少校,”她轻声问,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在你们的评估报告里,我这个‘桩’,是资产,还是……隐患?” 宿凛的脚步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他看着她,冰封般的眼神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她的倒影。 他没有回答。 但有时候,沉默本身就是一种答案。 第7章 变量 初繁那句轻飘飘的试探,像一颗投入冰湖的石子,在宿凛那双一贯无波的眼眸里,惊起了微不可察的涟漪。沉默,是他唯一的回应,却也印证了初繁心底最坏的猜测——在这里,她更多被视为一个需要被评估风险、被严格管控的“隐患”。 这种认知,并未让她陷入更深的绝望,反而像一簇低温的火焰,悄然灼烧着她骨子里那份被压抑已久的韧性。 接下来的两天,她被转移到了一个更为深入地下、防护措施也更为严密的观察区。这里的墙壁不再是纯白,而是泛着冷光的特殊合金,空气循环系统发出几乎不可闻的低频嗡鸣,仿佛整个空间都是一个巨大而精密的生命维持装置。陈研究员对她的监测变得更加频繁,项目也更加深入,甚至尝试用特定的频率和能量场去“刺激”她,美其名曰“探索潜能边界,收集应激数据”。 初繁配合着,沉默地承受着一切。她像一个最温顺的样本,任由他们记录下她的每一次心跳、每一次脑波起伏。但在那平静的外表下,她的感知力却在以一种她自己都未曾预料的速度,疯狂地汲取着这个特殊环境里的“养分”。 基地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稳定时间流的力场发生器。而宿凛的“时间缓流”能力,如同一个强效的催化核心,在这个封闭系统内不断运转。初繁发现,当陈研究员用那些能量场刺激她时,她不仅能被动接收周围物体的状态变化,甚至开始能模糊地“触摸”到构成这个基地力场的、那些无形无质的时间“弦线”。 它们像一张巨大而有序的网,笼罩着一切。而宿凛的存在,就像是网中一个稳定而强大的节点,他的每一次呼吸,每一次能力的微幅运用,都会在这张网上引起特定的、规律性的振动。 她像一块干燥的海绵,贪婪地吸收、解析着这些信息。头痛和恶心感依旧会伴随感知的过度延伸而来,但她开始学着去适应,去区分哪些是杂乱的背景噪音,哪些是蕴含信息的有效波动。这是一种极其耗费心神的过程,却也在悄然重塑着她的神经。 第七次循环,第五天,下午三点。 一次高强度的“潜能激发”实验刚刚结束。陈研究员看着平板屏幕上复杂到令人眼花缭乱的数据流,眉头紧锁。初繁躺在检测椅上,脸色苍白,额角沁出细密的冷汗,闭着眼,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 “数据异常活跃,但无法稳定捕捉规律……像是某种……无序的共鸣。”陈研究员对身边的助手低语,“她的生理指标再次逼近阈值,需要暂停。” 就在她们准备撤离仪器时,异变陡生! 没有任何预兆,整个基地深处传来一声沉闷的、仿佛金属被巨力撕裂的巨响!紧接着,刺耳的警报声撕裂了地下空间的宁静,红色的应急灯疯狂闪烁,取代了原本柔和的照明! “警告!7号试验区发生时空褶皱失控!能级急剧攀升!重复,7号区失控!”广播里传来冰冷的电子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 陈研究员脸色剧变:“7号区?!那是高维能量模拟区!怎么会……” 她的话音未落,初繁猛地从检测椅上弹坐起来,双眼睁开,里面不再是疲惫,而是一种近乎灼亮的、带着痛苦与某种奇异明澈的光芒。 她“感觉”到了! 不是之前那种零碎的、关于物品状态变化的感知。而是一种更宏大、更恐怖的东西——一股狂暴的、失去控制的“时间”本身的力量,正从基地的某个深处,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它所过之处,那些原本有序的“时间弦线”被粗暴地扯断、扭曲、搅成一团乱麻!空气在微观层面发生着诡异的畸变,光线在她眼中呈现出不正常的折射和色散。 这不是物理层面的爆炸,这是规则层面的崩坏! “啊——!”她捂住仿佛要裂开的头颅,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呼。那股失控的能量乱流,像无数把烧红的钢针,直接刺入她的意识深处,带来远超之前的剧烈痛苦。 “初繁女士!”陈研究员惊呼,试图上前。 “别过来!”初繁厉声喝止,声音因痛苦而嘶哑。她蜷缩起身体,浑身不受控制地颤抖。在她的感知世界里,那崩溃的乱流正如同海啸般向着她所在的区域席卷而来!按照这个速度和质量,这个号称拥有最强防护的观察区,恐怕也支撑不了多久! 会死!被这种混乱的时间力量吞噬,连存在的痕迹都会被抹去!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求生本能压倒了一切。 她不再是被动地接收信息,而是疯狂地、不顾一切地试图去“抓住”那些在她感知中疯狂舞动、即将断裂的“时间弦线”!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只是凭借着一种近乎野兽般的直觉,将全部的精神力,像无数只无形的手,伸向那片正在崩溃的秩序之网! 混乱的信息洪流几乎将她的意识冲垮。她“看到”7号试验区里,昂贵的仪器在时间流速的极端差异下瞬间老化锈蚀又骤然焕然一新;她“感觉”到附近通道里,一名奔跑中的研究员动作被无限拉长,如同凝固的琥珀;她甚至“听”到了远处,宿凛那冰冷而急促的命令声,以及他能力全开时,如同定海神针般试图稳定局部区域所带来的、独特而强大的“振动”频率! 就是那个频率! 在无边无际的混乱噪音中,宿凛竭力维持的那片稳定区域的“振动模式”,像黑暗中唯一的灯塔,给了她一个模糊的参照。 模仿它!稳定它! 她咬破了下唇,腥甜的血味在口中弥漫,极致的痛苦刺激着她几乎涣散的意识。她不再试图去控制整个崩溃的网络,那远远超出了她的能力。她将所有的精神力,聚焦于自身周围,聚焦于这个观察室!她回忆着、模仿着宿凛那股稳定力场的“振动”,笨拙地、拼命地,试图将自己所在的这一小片空间,从崩溃的洪流中“剥离”出来,覆盖上一层脆弱的“保护壳”! 这过程如同在惊涛骇浪中,用蛛丝编织一艘救生艇。她的精神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消耗着,鼻端涌出温热的液体,视线开始模糊。 就在她感觉自己即将被彻底撕裂、意识陷入黑暗的前一秒—— 嗡! 一声低沉的、仿佛来自空间本身的震鸣响起。 那席卷而至的狂暴乱流,在触碰到观察室边缘时,像是撞上了一层无形而柔韧的屏障,骤然分流,从两侧咆哮着冲刷而过!观察室内部,那令人疯狂的扭曲感和压迫感,瞬间减轻了大半!虽然依旧能感觉到外界的滔天骇浪,但这一方小小的空间,竟然真的暂时稳住了! 合金墙壁上闪烁的异常光斑渐渐平息,疯狂报警的仪器读数也开始回落。 初繁脱力地从检测椅上滑落,瘫软在冰冷的地面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胸腔火辣辣的疼痛。鲜血从她的鼻孔和嘴角溢出,在她苍白的脸上画出刺目的红痕。她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陈研究员和助手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看着那个蜷缩在地上、狼狈不堪却刚刚以一种她们无法理解的方式,制造了一个“安全孤岛”的女孩。 观察室的门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外面强行开启。劲风灌入,带着一股硝烟和能量过载的焦糊味。 宿凛站在门口,他身上的制服有些凌乱,甚至沾染了些许烟尘,呼吸略显急促,显然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他那张万年冰封的脸上,此刻清晰地刻着震惊与难以置信。他的目光第一时间锁定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初繁身上,然后又快速扫过室内基本完好的环境和仪器。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刚才那股失控能量的恐怖,那是足以在短时间内将整个分区从时空层面上“抹除”的力量。他甚至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可是,这里……几乎是完好无损的。 “怎么回事?”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目光锐利如刀,射向陈研究员。 陈研究员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无法给出一个科学的、合理的解释。她只能指向地上的初繁,声音干涩:“她……我不知道……就在能量乱流抵达前,她好像……做了什么……” 宿凛大步走到初繁身边,单膝蹲下。他没有立刻触碰她,只是近距离地、深深地凝视着她。女孩紧闭着双眼,长睫因痛苦而轻颤,脸上血污与汗水交织,脆弱得仿佛一触即碎。然而,就是这样一个看似脆弱的个体,刚刚可能做到了连他都无法完全做到的事情——在核心崩溃区,独立支撑起一个稳定的时空泡。 这已经不是“样本A-0”或者“隐患”能够定义的了。 这超出了基地所有现有模型的预测。 初繁似乎感觉到了他的靠近,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只能看到他那冷硬下颌的轮廓,和那双近在咫尺的、翻涌着复杂情绪的深邃眼眸。 她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扯出一个近乎虚无的、带着点嘲弄的弧度,气若游丝: “看来……我这个‘桩’……比你们想的……更有用一点……” 话音未落,意识便彻底沉入了无边的黑暗。 宿凛看着她彻底失去意识的脸,保持着蹲踞的姿势,久久未动。合金墙壁冰冷的反光映在他脸上,明暗不定。基地的警报声尚未完全停歇,像是一曲未终的残酷乐章。 他缓缓抬起手,似乎想拂去她脸上的血污,指尖却在即将触碰到她肌肤的前一刻,蓦地停住,蜷缩成拳,缓缓收回。 他站起身,对身后的士兵下达命令,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硬:“立刻组织救援7号区,全力抢修受损设施。将她转移到最高级别医疗监护室,没有我的直接命令,任何人不得接近。” 他的目光再次落回初繁身上,那里面不再是你单纯的审视或评估,而是掺杂了某种前所未有的、名为“重视”乃至“忌惮”的凝重。 秩序正在被打破,变量超出了控制。 而这颗他亲手带回基地的、最不稳定的“炸弹”,似乎已经开始,展露出她足以颠覆棋局的、真正的锋芒。 第8章 黑暗并不宁静 初繁的意识在破碎的感知与尖锐的痛楚中沉。她感觉自己像一片被卷入狂暴漩涡的叶子,时间的乱流不再是外在的威胁,而是化作了她体内的风暴。骨骼在哀鸣,神经在燃烧,那强行“编织”保护壳的行为,似乎透支了某种更深层的东西。 但在这片混沌的深处,有一点微光始终未灭——那是模仿自宿凛的、稳定力场的“振动”频率。它在她的意识核心处微弱地、顽强地搏动着,如同风中残烛,却又带着一种新生的韧性。 不知过了多久,一种冰冷的触感将她从无尽的坠落中稍稍拉回。 她睁开眼,视线花了很长时间才聚焦。映入眼帘的不再是那间充满检测仪器的观察室,而是一间更加简洁、也更加冰冷的医疗监护室。空气里消毒水的气味更浓,身上连接着更多、更精密的传感器,细微的电子音规律地鸣响,记录着她的生命体征。 而宿凛,就坐在离床不远的地方。 他没有穿常服外套,只着制式衬衣,袖口一丝不苟地挽至小臂,露出线条紧实的手腕。他坐姿笔挺,如同雕塑,正低头看着手中的电子战术板,冷白色的屏幕光映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更添几分疏离。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苏醒,他抬起了头。 四目相对。 一瞬间,初繁有种错觉,他冰封般的眼底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快地闪了一下,快得无法捕捉,随即又恢复了那种深潭般的平静。 “你昏迷了十七小时三十四分钟。”他开口,声音是一贯的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像是在做任务简报,“基地7号区的失控已得到初步控制,能量泄露被限制在局部,伤亡情况正在统计。” 初繁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身体的每一处都在叫嚣着疼痛和虚弱,但大脑却异常清醒。她记得昏迷前的一切,记得他那震惊的眼神,也记得自己那句带着嘲讽的“更有用”。 她在等待,等待他对她这个“异常样本”的新评估。 宿凛放下战术板,站起身,走到床边。他的身影很高大,投下的阴影几乎将她完全笼罩。他没有立刻询问,而是先调出了床头的生命体征监测界面,快速浏览着上面的数据。 “陈研究员的初步报告指出,你在能量乱流抵达前,出现了剧烈的神经应激反应,并伴随有未知的能量波动从你体内散发。”他的目光从屏幕移回她的脸上,锐利如手术刀,“他们认为,这可能是你的特殊体质在极端环境下的被动防御机制。” 被动防御机制? 初繁在心里无声地笑了笑。他们还是倾向于用他们能理解的、安全的框架来解释她。 她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反问:“基地的模型,预测到这种‘被动防御机制’了吗?” 宿凛沉默了一下。这个问题精准地刺中了核心。 “没有。”他回答得很干脆,没有任何回避,“你的反应,超出了所有现有模型的预测上限。” “所以,”初繁缓缓吸了一口气,牵动了胸腔的隐痛,让她微微蹙眉,“我这个‘隐患’的评级,是不是又上调了?” 宿凛看着她,看着她苍白脸上那点倔强的、不肯服输的神情,看着她眼底深处那簇即便历经摧折也未曾熄灭的火苗。 “隐患的评估,取决于可控性。”他说道,语气依旧平淡,但用词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你展现出的‘特性’,其价值和其风险同样巨大。” “价值?”初繁捕捉到了这个词。 “在7号区失控,时空褶皱即将撕裂整个分区时,你所在的观察室,成为了唯一保持基本时空结构稳定的区域。”宿凛陈述着事实,目光紧锁着她,“根据现场能量残迹分析和空间结构扫描,有超过87.3%的概率表明,那种稳定并非偶然,而是由你主动引发的效应。” 他终于将那个最核心的、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猜测,摆到了明面上。 初繁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没想到,他们的检测手段如此精准。 “然后呢?”她强迫自己保持镇定,“你们打算怎么做?把我切片研究,还是尝试‘复制’这种效应?” “基地的宗旨,是理解和控制异常,而非毁灭。”宿凛避开了她尖锐的提问,“我们需要更详细的数据,了解你能力的触发条件、作用范围、持续时间以及……代价。” 他的目光落在她依旧没什么血色的脸上,和她手背上因多次抽血而留下的青紫色针孔上。 “你目前的身体状况,无法承受再次类似强度的‘测试’。”他继续说道,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根据《特殊个体管理条例》,在确认个体存在极高价值且状态不稳定时,应采取‘观察性保护’策略。” 观察性保护?听起来比“保护性隔离”似乎多了一点……弹性? “这意味着什么?”初繁问。 “意味着你的活动范围将适当扩大,仅限于基地B7至B9层的生活与基础研究区。你将拥有独立的休息室,减少部分非必要的监测项目。但同时,”他话锋一转,语气加重,“你需要配合进行一系列非侵入性的、低强度的能力适应性训练,以便我们收集数据,同时……也可能帮助你更好地理解和控制自身的变化。” 这像是一份交易。用有限的自由和配合,换取相对宽松的环境和……或许掌握自身力量的机会。 初繁沉默着,权衡着。她不相信宿凛,不相信这个基地。但她更清楚,绝对的对抗在目前形势下毫无胜算。她需要时间,需要空间,需要了解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份“观察性保护”,或许是她在囚笼中能争取到的最好条件,也是她探寻自我、积蓄力量的唯一途径。 “训练由谁负责?”她问。 “主要由我负责。”宿凛的回答没有出乎她的意料,“我对时间类能力的运作模式最为了解,也是目前基地内,唯一能在外界时间乱流中维持局部稳定的个体。” 唯一?初繁敏锐地抓住了这个词。所以,其他四位,陆戈綮、江靳、傅烬野、墨潋弗,他们并不在这里,或者说,不属于这个官方体系。 “好。”她终于点头,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下定决心的力量,“我接受。” 宿凛似乎并不意外她的选择。他点了点头,算是达成了协议。 “你的休息室已经准备好。一小时后,我会带你过去。”他说完,转身欲走。 “宿凛少校。”初繁再次叫住了他。 他停在门口,没有回头。 “我的编号,是什么?”她问,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又异常清晰,“在新的评估报告里。” 宿凛的背影似乎僵硬了一瞬。房间里只剩下医疗设备规律的滴答声。 几秒后,他低沉的声音传来,没有任何波澜,却像一块冰投入初繁的心湖: “初繁女士,你没有被编号。” 说完,他拉开门,身影消失在合金门后。 门缓缓合拢,将内外隔绝成两个世界。 初繁独自躺在冰冷的医疗床上,回味着他最后那句话。 没有被编号。 这意味着,她不再仅仅是“样本A-0”或者某个需要被管理的“隐患”。她成了一个独一无二的、无法被简单归类的、甚至可能……无法被现有体系所定义的——“存在”。 这究竟是更大的危险,还是……一线生机? 她不知道。 但她能感觉到,体内那模仿自他的稳定“振动”,似乎随着她意识的清醒,正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与她自身的精神力进行着更深层次的融合。 风暴并未结束,只是换了一种形式。 而她与这座冰冷基地,与那个如同冰山般的男人之间的博弈,才刚刚进入一个新的、更加复杂的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