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前夫在古早虐文里当反派[快穿]》 第1章 你怎么死的? 关知觉得自己大概是穿越了。 更准确点说,他觉得自己是被某个蛮不讲理的流氓系统给强行绑架了。 那个冰冷无机质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宣布,如果他胆敢不按照他们设定的规则行事,那么他就会被毫不留情地彻底抹杀,连一点痕迹都不会留下。 但如果他愿意乖乖遵循规则,那么他将获得一次重塑肉身、重返人世的机会。 关知听完,脸上没什么表情,甚至扯了扯嘴角,语气带着点无所谓的漠然:“随便吧,抹杀就抹杀,反正我在那个世上,也没什么特别在乎的人和事了。” 在被这个诡异系统绑定之前,关知是一名职业赛车手,风驰电掣,活在极限的边缘。 他是在一场惨烈的车祸后,意识被强行拖入这里的。 而就在那场要命的车祸发生前没多久,他刚和他那位前夫办完了离婚手续,彻底断了关系。 提起那个前夫,关知到现在还是一肚子火气。那家伙一天到晚嘴巴特别贱,管东管西,这不许那不准,控制欲强得令人发指。 他们最初是在拉斯维加斯光怪陆离的赌场里认识的,天雷勾动地火,像两个失控的疯子,喝得酩酊大醉后,在酒精和狂热氛围的催化下,一边接着吻,一边就晕头晕脑地跑去领了结婚证。 荒唐的一夜过后,两人硬着头皮,带着点“谁不去公证谁就是怂包”的赌气心态,还真就把手续给办齐全了。 结果呢?两个性子都烈得像野马的人硬凑在一起,磨合了整整两年,吵了无数场架,最终还是过不下去了,筋疲力尽地走向了离婚的结局。 系统运行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碰到这么油盐不进、硬得像块石头的主。它沉默地运算了片刻,随即切换了一种更为柔和的策略:“亲亲~不要对生活这么绝望嘛!活着还是很美好的,有很多意想不到的惊喜哦~” 关知嗤笑一声,语气平淡地陈述:“我从小在孤儿院长大,连父母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好不容易结个婚,这刚离,老公也没了。” 系统被他这话噎得数据流都停滞了一瞬:“……那亲亲,难道就没有什么特别想完成的心愿,或者放不下的人吗?” 关知像是被这句话提醒了,猛地想起什么,语气瞬间带上了懊恼和愤懑:“靠!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我他妈刚分了我那前夫一大笔财产!数字还挺可观的!还没来得及挥霍享受呢!操,这下全便宜那个死男人了!真是亏大了!” 总之,在系统不间断的、见缝插针的“人文关怀”与“未来展望”的持续轰炸下,关知最终还是松了口,勉强答应了这桩交易。 去完成所谓的世界线任务,也就是被扔进各个小世界,扮演里面注定不得好死的反派角色。 关知快速浏览着系统传输过来的任务概览,眉头越皱越紧:“这不就是无限轮回受刑吗?听起来比下油锅还惨。这些反派的死法……一个比一个猎奇离谱。合着我得先死上无数回,死出花样了,才配得到那个活的机会?” 系统的电子音响起:“毕竟,生命的价值无限崇高。想要重新获得它,自然需要付出对等的代价。” 然后,关知就在第一个任务世界里,就迎面撞上了他那个阴魂不散的死男人前夫。 两个人在这种诡异的地方再度碰面,总不能用“嗨,你也死了?”来打招呼。 关知看着那张熟悉又讨厌的脸,眉头拧得死紧,语气带着难以置信的嫌弃:“……你怎么也在这儿?怎么死的?” 狄归双手插在裤袋里,身形依旧挺拔,闻言扯出一个带着痞气的笑,语气不要脸地道:“……纵//欲过度,爽死的。怎么,离婚了,我难道还不能找个比你更漂亮、更带劲的新老婆?” 关知被他这话气得牙痒痒,拳头都硬了,真想当场给他两巴掌,咬着后槽牙骂:“你活该!你这种脑子里只有黄色废料的老色鬼,活着简直就是浪费空气,死了正好清净!” 狄归眼神倏地沉了下来,像是被他的话刺到了痛处,反唇相讥,声音冷飕飕的:“总比你强吧?车祸过后,烧得就剩一盒子骨头灰,风一吹就没了影子。” 关知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抬高了下巴:“你懂个屁!我那叫为职业生涯奉献生命,是光荣!是死在追求极限的路上!” 狄归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冷笑,吐出三个字:“神经病!” 总之,他们俩依旧是那副两看两相厌、针尖对麦芒的老样子,哪怕换了地方,死了一回,这刻在骨子里的不对付也丝毫没变。 虽然关知之前对着系统信誓旦旦地说,看见他前夫这张脸,连想活的心情都没了大半。 但系统觉得关知对完成世界任务这件事,微妙地上心了一些,不再像最初那样全然无所谓。 在第一个任务世界里,两人拿反派剧本里,关知扮演的是男主那位家族安排的形婚妻子,而狄归则是男主那位心思深沉、对权力和主角都怀有觊觎之心的“大哥”。 按照剧情线,关知需要在男主遇到命定的真爱后迅速黑化,用尽各种不入流的手段去拆散那对鸳鸯。 关知拿到背景设定时就忍不住想吐槽,这世界背景设定得既封建保守,偏偏又允许同性婚姻存在,透着一股别扭的荒诞感。 狄归扮演的那个“大哥”,角色设定更是集狗血于一身:既满怀着对男主攻的嫉妒,又在接触中不可自拔地“爱”上了纯净善良的男主受,内心扭曲又挣扎。 关知倒是敬业,费心费力地扮演着这个怨妇般的角色。 剧情要求男主不爱他,所以理所当然地冷落他。 关知这人有个改不掉的毛病,就是嘴巴闲不住,尤其爱撩拨他那个冤家前夫。 有一次,狄归正按照剧情要求,在花园里和男主受上演一场“深情凝望”的戏码。 关知躲在廊柱后看着,心里莫名有点不对付。 等到深更半夜,他摸到狄归暂住的客房外,隔着门压低声音,语气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溜溜:“喂,你演戏可别太投入,假戏真做了啊。别忘了,你我现在可都是死过一回的人了,清醒点。” 狄归身上还带着刚沐浴过的水汽,靠在门框上,眼神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有点危险,声音低沉:“干嘛?大晚上不睡觉,跑来我这儿……是独自守着空房,空虚寂寞了?” 关知被他这话一激,那点嘴贱的毛病又犯了,故意捏着嗓子,用那种矫揉造作的腔调回道:“对呀,大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个老公……他又不在家,长夜漫漫,多难熬啊。” 狄归的身材是实打实的好,壁垒分明的腹肌线条深刻,人鱼线隐没在裤腰边缘,带着一种蓄势待发的张力。 这家伙热衷于锻炼,尤其是近乎自虐般地酷爱锤炼腹部核心,那身漂亮的肌肉几乎是用汗水和高强度训练雕琢出来的。 要不然,当年在拉斯维加斯那片浮华喧嚣里,关知也不会只看了一眼,就被他那副极具冲击力的皮相勾得晕头转向,直接栽了进去。 这些小世界里的角色样貌,基本上都是照着他们现实里的原型复刻的,连细节都分毫不差。 关知看着不远处那个被主角攻护在怀里、显得格外纯良无辜的主角受,觉得那人眼光实在不怎么样。 放着狄归这样极具成熟男性魅力的存在看不见,偏偏去喜欢那个…… 狄归感受到他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侧过头,眼神深邃,带着点惯有的痞气和审视,压低声音:“怎么,发//骚了?” 关知喉结滚动了一下,觉得这事儿真不能全怪自己。 反正都已经脱离现实世界了,规则道德都成了虚的,眼前能触碰到的、有着真实温度和熟悉气息的。 就只有这么一个人,还是他曾经同床共枕、对彼此身体了如指掌的前夫。 那点被刻意压抑的、源于生理本能的躁动,混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心绪,悄然冒头。 他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驱使着,伸出手,掌心带着试探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流连,轻轻覆上了狄归结实紧韧的胸肌,感受着布料下传来的温热和有力心跳。 然后,不知是谁先主动,或者根本就是心照不宣的默契。 两个人沉默地撕扯掉那些故作疏离的伪装,像是两团干燥了太久的野火,一点就着。 在脱离现实的虚幻空间里,不管不顾地打了一炮。 反正从他和狄归开始拉扯着脱对方衣服的那一刻起,关知就再没听到脑子里那烦人的系统提示音了。 事后,系统“灵”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困惑和不解,在他脑海中响起:“你们人类……难道认为这种肉//体上的短暂欢愉,比永恒的生命还要重要吗?” 关知懒洋洋地趴在还残留着体温的床单上,连眼皮都懒得抬,没好气地回了一句:“是是是,我好色,他也好色,我们俩就是臭味相投,行了吧?” “你就当这是反派角色的自我修养,不行吗?” 系统“灵”显然无法理解这种基于荷尔蒙的冲动,陷入了沉默。 关知绑定的系统叫“灵”,而狄归绑定的那个,据说叫“缘”。 一开始,他们俩都没太把这些小世界和里面的人物当回事。 总觉得这些角色就像是电视剧里单薄的纸片人,是设定好的程序,缺乏真实的血肉和情感。 有了第一次擦枪走火,难免就有了第二次、第三次。 他们却时常滚到了一起。 结果,就是被那个主角攻抓住了致命的把柄。 最后世界线彻底崩溃,乱成一团。 狄归和关知被他算计得凄惨无比,一个被逼落海,生死不明,另一个也死得透透的,任务彻底失败。 经历了那一次堪称惨痛的教训,被强制弹出世界时灵魂都仿佛在颤抖。 现在,他们来到了第二个任务世界。 狄归难得收敛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侧头对关知说,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有了第一个世界的失败经验,这个世界,我们一定要谨慎行事,认真对待任务,不能再出纰漏了。” 关知看着远处隐约可见的任务目标建筑,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表示赞同:“没问题。这次我们得专业点……彼此保持距离,只走剧情,绝不越界。” [撒花][撒花][撒花]开新文,两个嘴贱人士逐渐发现对方爱自己爱惨的故事,快穿。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你怎么死的? 第2章 梨园惊梦(1) 这个世界的核心,围绕着一位名叫宋清的少爷展开。 他是留洋归来的新派人物,家族做着偌大的纺织生意,是真真正正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天之骄子。 而另一位主角,则是在梨园里讨生活、艺名唤作“积雪崖”的戏子,本名白棋。 一个站在云端,金尊玉贵;一个陷在泥里,靠着婉转喉舌和玲珑身段取悦他人。 这样云泥之别的身份,注定了他们之间的路,从一开始就布满了荆棘与坎坷。 关知这次拿到的角色,是和主角受白棋同在一個梨园里讨生活的戏子,艺名叫小梅花。 这小梅花偏偏也对那位宋清少爷情根深种,痴心一片,视白棋为眼中钉、肉中刺。 而狄归扮演的狄二少,则是与宋清一同留过洋、家世相当的富家公子。这位狄二少,设定的心思却系在了那清冷倔强的白棋身上。 四个人,几段情,缠绕在民国旧影里,兜兜转转,爱恨痴缠,酿出的注定是一坛浓烈又俗套的狗血。 当然,他们俩的结局最终也没能落个好。 一个被日益疯长的嫉妒噬穿了心肺,彻底失了理智,最后竟血溅当场,死在了本该与宋清缔结婚盟的大喜之日。 另一个,也没能逃过,因着暗中勾结外敌的勾当败露,被按在了刑场上,听得一声枪响,终结了所有野心与不甘。 关知偶尔会漫无边际地想,这反派角色的死法真是有千百种,他和狄归各占一半。 说起来他们也没做了什么十恶不赦、天地不容的孽障。过往那些年,不过是彼此看不对眼,互相折腾,怎么到头来,死后却要被这样折磨。 而且系统特别贼,每一次的世界背景并不会一次性给全,而是在一个任务点完成之后才会触发下一个任务点。 关知眼下遇到了一个最实际也最棘手的问题,他皱着眉,语气带着点难以置信的荒谬:“……等等,这角色是个戏子?可我根本就不会唱戏啊?” 一旁的狄归闻言,挑了挑眉,语气带着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调侃:“……那能怎么办?你以前不是号称麦霸,在KTV里嚎得比谁都响吗?怎么正儿八经唱两句戏就不会了?” 关知被他这话噎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狄归,你最好别在这个时候逼我骂你。” 他们此刻所在的这北地梨园,规模极大,雕梁画栋,气派非凡。 平日里是那些自诩风雅的达官贵人、富家子弟最爱流连的场所,美其名曰欣赏艺术,实则多半是来寻些别样的情趣。 跑堂的伙计穿着统一的褂子,端着茶水点心穿梭其间,人声混杂着隐约的丝竹声,倒显出一片繁荣生机。 今日宋清会来,是应了狄归的邀约。 他本人其实并不太喜欢这种过于喧闹又带着脂粉气的地方,只是近来被家中父亲逼得紧,非要他尽早定下性子,接手家族那庞大的纺织产业,再娶一位门当户对的闺秀,好延续香火。 他心里烦闷,对这些安排提不起半分兴趣,这些日子索性一直在外闲逛,连家都懒得回。 而狄归,身为狄家的二少爷,在这北地也是响当当的人物。 狄家是本地望族,一个姐姐一个妹妹都嫁入了官宦人家,地位显赫。他虽排行第二,但因是男丁里最小的,家里难免多纵容几分,说是二少,实际待遇跟最得宠的幺儿也差不多。 他本人也乐得清闲,一天到晚不务正业,最爱的就是混迹于这些秦楼楚馆、戏园酒肆,是出了名的风流纨绔。 当年在英国留学时,狄归便是这般我行我素、恣意张扬的做派,如今回了国,依旧没有丝毫收敛。 宋清看着他,心底竟生出几分说不清的羡慕,羡慕这人似乎总能坦然地做自己,不受那些无形枷锁的束缚。 宋清在雕花木椅上坐下,端起青瓷茶盏抿了一口,微涩的茶香在舌尖漫开。他放下茶盏,语气带着些无奈:“狄兄,我同你说过多次了,我实在不爱来这等喧闹之地。” 狄归的穿着与这满屋子的长衫马褂格格不入,头发用发油梳得一丝不苟,一身剪裁精良的深色西装衬得他肩宽腿长,在这古色古香的环境里,反而有种突兀的英俊。 他闻言笑了笑,手指随意地转动着桌上的空杯:“宋兄,话可不能这么说。咱们在外头那些年,耳朵里灌满了洋鬼子的叽里呱啦。既然回来了,总得好好重新熏陶一下本国的文化精髓,你说是不是?” 他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些声音,带着点分享秘密的意味:“我可是听说,如今这园子里最炙手可热的角儿,就是那位积雪崖。我费了好大劲儿才弄到这么靠前的位置,宋兄,你可别扫我的兴。” 宋清目光掠过台下那些痴迷叫好的看客,摇了摇头,语气清淡,带着点不以为然:“不过是些靡靡之音,徒乱人心志罢了。” 关知坐在那传说中脂粉香气弥漫的梨园后台,对着一面模糊的铜镜,笨拙地往自己脸上涂抹着厚重的油彩。 那位真正的主角受,艺名小白莲的白棋,就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神色清淡,确实透着一股子生人勿近的孤傲劲儿。 关知在心里吐槽,这都起的什么破名字?小梅花? 他忍不住在脑海里对系统“灵”抱怨:“你们发布任务的时候,真的就不考虑一下执行人的先天条件和技能储备吗?唱戏这玩意儿,是临时抱佛脚能会的吗?” 系统“灵”的回应冰冷而程式化:“如果我们对每个任务执行者都需要考虑个体差异和技能匹配度,那么多元宇宙的剧情维护工作将无法高效进行。请宿主克服困难,自行适应。” 关知觉得这系统简直就是在进行职场PUA,蛮横得不讲道理。 关知继续跟那完全不听使唤的化妆刷较劲,弄得脸上红一块白一块,颇为狼狈。 白棋整理好衣摆,从他身边经过时,脚步顿了顿,清冷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难得主动开口提醒,声音没什么起伏:“你的妆……好像有些花了。” 关知哪里会化这种复杂的戏妆,闻言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伸手拉住白棋的衣袖,语气带着刻意的可怜和求助:“小白……白师兄,我、我能不能求你个事?帮我化一下妆好不好?我昨天这手腕不知怎么的,疼得厉害,一点力气都用不上。” 白棋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亲近和软语求援弄得一怔,狐疑地打量着关知。 按照他以往的记忆,这位“小梅花”见到他,从来都是用那种充满敌意和嫉妒的眼神冷冷剜他一下,再冷哼一声扭过头去,绝不会主动跟他说话。 可此刻,关知眼里那些熟悉的仇视和尖锐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纯粹的、带着点窘迫的请求。 白棋沉默地看了他几秒,最终还是轻轻点了点头,声音依旧清淡:“……好吧。” 关知坐在那里,任由白棋微凉的手指带着细腻的粉膏在他脸上涂抹勾勒,心里觉得这任务真是为难自己到了极点。 等白棋替他上好那浓墨重彩的戏妆,后台便有人扯着嗓子喊,让“小白莲”做好上台的准备。 这园子里的戏子,少有背后没有金主捧着的,说白了,跟后世那些明星并无太大区别,有的是真靠嗓子身段吃饭的实力派,有的则是靠真金白银和权势关系堆出来的台面。 白棋轻声应了句“好了”,便起身去最后整理自己那身繁复的行头,水袖层层叠叠,像是拢着一团云雾。 白棋前脚刚离开,后脚就有一个身材矮小、五官挤作一团的男子,鬼鬼祟祟地溜了进来,凑到关知耳边,压低声音飞快地说了几句什么。 关知听着,脸上厚重的油彩也遮不住他眼底的迟疑,低声确认:“……这么干,能行吗?” 那矮小男子搓着手,显得极为机灵,嘿嘿一笑,语气笃定:“这有什么不行的?您在台前唱您的,他在幕后帮您出声。狄二少都安排妥当了,待会儿台上再放些烟雾,朦朦胧胧、飘飘忽忽的,底下那些看客,谁还能看得清、听得真切?” 宋清坐在台下雅座,原本正意兴阑珊,直到白棋踩着锣鼓点袅袅登场。 他唱的是那出经典的《游园惊梦》,“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那身段,柔韧如柳,每一个转身都带着恰到好处的韵味,那唱腔,清越婉转,如同玉珠落盘,直直敲在人心尖上。 在台上不过走了几段,便知是下了苦功、凭真本事吃饭的角儿,绝非浪得虚名。 狄归悠闲地呷了一口茶,目光从台上收回,转而落在身旁的宋清身上,只见这位方才还口口声声说着“不爱来”、“糜糜之音”的宋大少爷,此刻眼睛都像是被钉在了台上,看得几乎发了直。 狄归嘴角勾起一个了然的笑意,放下茶盏,声音带着点戏谑,轻轻唤了一声:“宋兄?” 宋清被狄归那声带着调侃的“宋兄”唤回神,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一声,掩饰般地端起茶杯,目光却仍像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着,若有若无地飘向台上那抹清丽的身影。 狄归何等精明,立刻捕捉到他这细微的失态,适时地在一旁充当起了解说:“这位积雪崖,据说是何先生的关门弟子,得了真传的。去年凭着一曲《贵妃醉酒》震动整个梨园,那嗓子,那身段,啧啧……自那以后,不知多少人为他慕名而来,一掷千金只求一座。咱们今天这位置如此抢手,便是这么来的。” 他观察着宋清的神色:“宋兄若是真感兴趣,待会儿散了场,我带你到后台与他见上一见,如何?也算结个善缘。” 宋清沉默了片刻,才低声推拒,声音里却听不出多少坚决:“……这,不太好吧。贸然打扰,未免唐突。” 狄归混不在意地摆摆手,笑容更深:“这有什么不好的?你既爱听他唱戏,我替你引荐一下,顺理成章的事。” 宋清:“……我真的……不会常来这种地方。” 狄归见他态度依旧保留,便也见好就收,不再勉强,只笑着又将目光投向了戏台。 与此同时,关知和狄归的脑海中,两道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几乎同时响起。 【叮——主角宋清与白棋初见节点已完成。】 与此同时关知这边响起了任务指令。 【下一阶段任务发布:角色‘小梅花’需对主角宋清达成‘一见倾心’情感状态。】 没过多久,便轮到关知上场了。 他临时抱佛脚,连夜学了些花架子动作,而狄归那人脑子确实活络,竟想出了给他找代唱在幕后出声的馊主意。 台上制造出朦胧缥缈的效果,关知就在那片混沌的白色雾气里,依葫芦画瓢地摆弄着生硬的动作,衣袖挥舞间都透着一股不协调的刻意。 台下,宋清微微蹙眉,身体不自觉地往后靠了靠,声音带着点疑惑:“……台上这位,动作看上去……怎么有些僵硬不自然?” 狄归抬手抵着额头,简直没眼看:“……这位嘛,咳咳,技艺尚欠火候,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关知硬着头皮撑完全场,一回到后台,发现白棋早已卸完了妆,正对镜梳理着头发。 而在狄归一番巧舌如簧的游说下,宋清终究还是半推半就地决定来后台,见一见那位唱腔身段都令他印象深刻的积雪崖。 关知早早地就等在了通往后台的那扇月亮门边,一见到宋清身影出现,他立刻按照系统指示,调整出最“热情”的表情,一个箭步迎了上去,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对方:“宋少爷!您好!您长得真帅!我特别喜欢您!” 跟在后面的狄归脚步骤然顿住,看着关知嘴角控制不住地抽搐了一下。 宋清被这突如其来的、直白得过分的“告白”弄得怔在原地,脸上闪过一丝显而易见的错愕和尴尬,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语气有些迟疑:“……额,这位……不好意思,你是?” 关知生就一副让人难以真正厌恶的模样。他的脸是造物主格外偏心的作品,骨相流畅而饱满。一双眼睛生得极好,瞳仁又黑又亮,形状偏圆,显得天真,偏偏眼尾处收束得微狭,自然带出一段上挑的弧度。鼻梁高挺得恰到好处,撑起了整张脸的轮廓。当他做出些夸张表情时,眉眼飞扬,整张脸都透着一种不管他人死活的张扬跋扈。 可一旦收敛了神色,安安静静待在那里,眼睫垂落,那点狭长眼尾带来的锐利感便消失了,只剩下一种未经世事般的纯良,极具欺骗性。 狄归还记得刚和他结婚那阵子,关知确实收敛了所有的爪牙,表现得异常乖巧温顺。 会按时回家,说话轻声细语,甚至连穿衣风格都变得素净起来。 不过那乖巧的假象也仅仅维持了很短一段时间。 等他彻底在婚姻里站稳脚跟,摸清了狄归的底线,那层温顺的皮囊便被他毫不留恋地撕扯下来,露出了底下桀骜不驯的本性。 直接从一只圈养在家、看似无害的宠物猫,变回了驰骋在草原上、睥睨一切的肉食猫科动物,骨子里的野性和掠夺本能昭然若揭,再也难以驯服。 关知却像是完全没接收到对方的尴尬信号,依旧维持着那副“深情”的模样,大手一挥:“您不用知道我的姓名!您只需要知道,我——喜——欢——您——就行了!” 话音还没完全落下,人就已经转身跑得没影了。 与此同时,脑子里那道冰冷的任务完成提示音再次准时响起,干脆利落。 关知一边扯开戏服繁琐的衣带,一边在心里嗤笑,觉得这个所谓的系统实在太好糊弄了,仅仅依靠这些流于表面、近乎儿戏的互动就能判定成功,简直草率得可笑。 他正低头,将身上那件繁复的戏袍褪至腰间,准备换上那件竹青色的常服袍子时,化妆间的门却“吱呀”一声被人毫不客气地推开了。 逆着光,狄归就斜倚在门框上,好整以暇地打量着他。 关知脸上的浓妆已经卸干净了,露出原本清俊得过分的五官,此刻,他上半身还裸露着,柔韧的腰身与修长笔直的双腿毫无遮掩地暴露在从窗口斜射进来的阳光下,皮肤白得晃眼。 当初关知能引来那么多人穷追不舍,不是没有道理的,天使般纯良的脸孔,偏偏配了具足以引人堕//落的身体。 狄归的视线在他腰线处微妙地停顿了一瞬,才慢悠悠地开口,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刚才告白告得挺溜啊。” 关知闻言,不紧不慢地拉起那件竹色衣袍披上,手指灵活地系着衣带,抬眸迎上他的目光,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语气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挑衅:“怎么?你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他故意顿了顿,才吐出最后那两个字。 “前夫。” 狄归扯了扯嘴角:“想多了。我过来是告诉你,接下来你就跟着那个……白什么玩意儿。” 关知抬起眼皮:“白棋。” “我管他是棋还是象,”狄归语气里带着惯有的掌控感,“这次,你乖乖听我的安排。” 关知心里那点逆反的火苗“噌”地就冒了出来。都是死过一回穿过来的,凭什么还得听他的?□□消亡了,灵魂换了个地界,结果还是摆脱不了狄归身上这股仿佛与生俱来的教训。 他吸了口气,也许是死过一次,换了个全然陌生的环境,那股焦躁感似乎沉淀了些,他没立刻发作,只是把涌到嘴边的讥讽又咽了回去。 最后,他只没什么起伏地回了三个字:“知道了。” 狄归似乎对他的顺从有些意外,审视地看了他两秒,才从西装内袋里摸出一把铜钥匙,抛了过去。钥匙在空中划了道短弧,落在关知微凉的掌心,带着对方指尖残留的一点温度。 “小西园,”狄归言简意赅,“那有个小公寓。有棘手的事,或者需要见面谈,就去那里。” 那日宋清与白棋在后台短暂交谈后,果然就有些念念不忘起来。接连三天两头地往梨园跑,或是包个雅座静静听着,或是借故到后台转上一圈。 关知这些日子也没闲着,他与白棋的关系称得上是“循序渐进”地热络起来,一口一个“小白师兄”,叫得又甜又自然,连园子里其他人都觉着惊奇,摸不透这位向来眼高于顶的“小梅花”,怎么突然就转了性子,同白棋这般亲近。 要知道,以前的小梅花是出了名的傲气,平等地瞧不上周遭所有人。 走得近了,关知才隐约知晓,白棋内里其实是个顶可怜的人。 家里孩子太多,幼时便被抱养出去,养父母家条件一般,从小送他进戏班子学艺,吃足了苦头。 如今好不容易能登台挣些钱了,那对早已断了联系的亲生父母却又阴魂不散地贴了上来,理直气壮地索要钱财,甚至言语威胁,若是不给,便要四处宣扬他成名后便不认亲生父母,给他扣上不忠不孝的恶名。 那对夫妻再次找上门来,堵在后台通道里逼要银钱时,恰好被关知撞了个正着。 男人粗鄙的呵斥与妇人尖利的哭诉混杂在一起,白棋只是苍白着脸,沉默地站着。 关知当时就看不下去了,他几步上前,将白棋隐隐挡在身后,眼神冷飕飕地扫过那两张因贪婪而扭曲的脸:“光生不养,在他吃苦受罪的时候不见踪影,如今倒有脸来要钱了?你们这脸皮,怎么就能这么大呢?” 那白氏父母气得浑身发抖,男人指着关知的鼻子:“这、这与你何干?!” “和我?”关知嗤笑一声,语气带着嫌恶,“当然没什么直接关系。我只是个与白棋师兄毫无血缘的外人,听了你们这番高论,都觉得浑身发冷,齿寒得很。你们也真枉费了父母这两个字。” 关知带着股混不吝的劲:“你们要去宣扬?尽管去。比谁嘴更碎是吧?巧了,我这张嘴,可比你们碎多了。我倒不介意把你们这副只想扒着儿子吸血、敲骨吸髓的恶心嘴脸,原原本本地宣扬出去。咱们就看看,到最后,究竟是谁更不要脸。” 等那对夫妻被他连削带打、气得七窍生烟地走后。 关知才转过身,带着些不太好意思看向白棋:“对不住啊,小白师兄,我刚才看见他们那样……有点太生气了,没忍住。” 白棋静静看着他,唇线微微抿紧,过了片刻,才很轻地说了一句:“你倒是……字字都说到我心坎里去了。” 一直跟在关知附近、留着个小平头的叫乔洋,一直把这个画面看在了眼里。 他是狄归安排过来的人,既算是眼线,也算是个帮手。 狄归为了稳住关知“小梅花”的身份,私下请的那个代唱据说花了不小的价钱。 关知自己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他只有扎根在这梨园里,才能名正言顺地靠近白棋。 只是他借口身体不适,已经称病告假了一段时日,许久没有登台亮相了。 结果没过两天,狄归就传了信儿,约关知去小溪园那间公寓见面。 关知用钥匙开了门,一进去,迎面就是一阵湿润温热的水汽。狄归显然是刚洗完澡,身上只松松垮垮地系了件深色浴袍,带子挽得随意,领口敞开着,露出一片紧实的胸膛。 浴袍下摆堪堪遮到大腿中部,两条腿毫无遮掩地暴露在灯光下,上面还挂着未干的水珠。一滴水正顺着他脖颈的线条,沿着锁骨的凹陷,慢悠悠地往下滑,没入更深处的衣料阴影里。 确实是幅相当养眼的画面。 关知眼皮跳了跳,下意识地偏开视线,抬手略显刻意地摸了摸自己的鼻梁,目光转向客厅的陈设,语气尽量放得平常:“急着叫我过来,什么事?” 狄归没答,从沙发上站起身,一步步走近。带着沐浴后潮湿的热意和一丝清冽的气味,停在关知面前。 “我听说,”他声音偏低,带着点刚沐浴后的松弛,“你还顺手帮白棋解了围?” 关知点头,承认得干脆:“嗯。” 狄归垂眸看着他:“你忘了自己该干什么了?你是要埋伏在他身边当反派的,怎么反倒先去当起救苦救难的小天使了?” 关知迎上他的目光,理由听起来很是充分:“我总得先取得他的信任,关系近了,后面才能名正言顺地坏起来。总不能一上来就突然变脸,那也太刻意了,容易惹人怀疑。” 狄归像是被他的逻辑无语了一下,忽然伸手,微凉的指尖捏住了关知的下巴,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挣脱的意味。他微微俯身,拉近两人的距离,声音压得更低,带着点命令式的玩味:“是么?那现在,坏一个给我看看。” 关知怔了一下,随即飞快地蹙起眉,努力瞪大眼睛,试图挤出几分自以为凶恶的眼神。 狄归盯着他看了两秒,松开了手,扯了扯嘴角,评价:“……跟只炸毛的傻猫一样。” 受是绝对是猫系,性格嘛阴晴不定,往后面看就知道了,攻应该是唯一能套住他的那根绳。 [狗头][狗头][狗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梨园惊梦(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