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当我是哑巴》 第1章 骚/货 骚/货。 阮误生冷漠看着面前智商不详的大少爷,有些后悔自己前几分钟的决定。 “希望我能顺利度过晚自习的孤独时光。”发小沈岁鸢朝他眨了眨眼,“等你和我开启美妙夜晚~” “……行,我等会还要去上厕所。”阮误生无语,继续往自己班级走。 教室里人还不多,他随手将书包放在椅子上,转身前往厕所。 门口的灯忽明忽暗,营造出一种诡异的氛围。 受不了,一天到晚也不知道这破学校在修什么。阮误生想着,还没来得及进去,突然被一股力道拽住。 他的身体瞬间绷紧,意料中的撞击没有到来,“罪魁祸首”将手掌垫在他身后,阮误生一眯眼,看向面前的人。 是个高挑的男生,耳垂上挂着对一字链耳坠,桃花眼一瞬不瞬地盯着阮误生。 “嗨,好久不见。能猜到我是谁吗?” “?”阮误生在记忆里对不上号,只能莫名其妙道,“你是谁?” “我啊。”男生歪了歪脑袋,笑容灿烂得晃眼,“我是要和你交朋友的人。” “……?”阮误生侧过脸看了看门口标着的厕所标签,感到荒谬。 猎奇,交朋友交到厕所门口。 阮误生不动声色地跟他拉开距离,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你叫什么?” “连嘉逸。”对方笑得花枝招展,语气亲昵地仿佛两人是什么多年好友,“你可以叫我连连、嘉嘉、逸逸。” 阮误生:“……” 他无可奈何道:“没有别的外号?” “有呢。”连嘉逸大言不惭道,“其他的要钱,这三个免费。” 阮误生尚未质问他是不是有病,对方又不正经地问:“可否与公子一同评鉴这数学题呢?” 阮误生:“……?” 够了。这是哪来的古风小生。 “可以加个达不溜叉吗,好朋友?” 站在厕所门口被另一个男生搭讪实在是太诡异,为了快点摆脱他,阮误生认命了,“有纸吗,写手机号给你。”连嘉逸眨了下眼。 几分钟后,阮误生拿着一支笔,在厕所里薅来的卫生纸上写下自己的手机号。 他的手五指修长,骨节分明,连嘉逸用了此生全部的自制力才按捺住想要直接上去牵手的冲动。 “别来烦我了。”阮误生把写好的纸条塞给连嘉逸。 他接过字条,看着阮误生做好事不留名般转身就走,随即低头扫了眼纸条上的手机号——少了一位数。 他忍不住发笑,心情愉快地走出教室。 分班考后的那惊鸿一瞥,他的眼眶都熬红了,却还是假装不在意地和阮误生擦肩而过。 他们从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 真正意义上的,毫无交集。 - “叮铃铃——” 晚自习结束的铃声像是解放的号角,夜晚的凉意让阮误生稍微清醒了些。 他打开手机,发现好友那一栏多了个红色的1,发送好友申请的人头像一片黑。 [one申请加你为好友:嗨!好朋友~] [来源:对方通过手机号添加] 阮误生看着手机号三个字陷入了沉思。 半分钟后,他不信邪,手指飞快地打下一行字:[哪来的我的微信?] [one:女厕所。] [无生:?] [one:门口。] [无生:……] 他觉得自己简直快没脾气了:[什么事?] [one:没事呀^_^] 呵呵。 阮误生盯着聊天框。 没说出一件大事就去死。 五分钟,屁也没有一个。 十分钟,一条新闻推送。 十五分钟,阮误生起身走出教室。 第十六分钟,他终于等来了……沈岁鸢骂骂咧咧的声音:“狗屁生!你在这当望夫石呢?是要等谁来领养你?” 阮误生面无表情地把连嘉逸拖进黑名单。 神经病。 “你这次估多少分啊?”见他过来,沈岁鸢火速问,“我发的答案你对了吧?” ……没有。阮误生此刻有些心虚地摸摸鼻子,瞎叭叭编了一个:“额,六百多?” “太好了,我觉得我有七百,这次肯定比你高了。”沈岁鸢回过头来倒着走,笑嘻嘻道,“我觉得我们也不是不可以继续做朋友~” 倒也不必这么想。阮误生转移话题:“你说的那谁来找我了。” “我说的谁呀?”沈岁鸢沉默,“亲爱的,我跟你说过好多人呢。” “分班考放学的时候。” 分班考结束后,沈岁鸢正用手机在发小三人小群里狂轰滥炸,一连串的99 让人叹观为止。 临中对手机的管理相对宽松,在这方面秉持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原则,只要你有本事不被当场抓到玩手机。 最新一条是沈岁鸢发的:[@无生,来打球来打球来打球……] [无生:(可emoji)] 拎起书包,阮误生跟在其他人后面慢慢走出教室。 教室到球场的距离并不远,口袋里的手机嗡嗡响个不停,颇有一副他再不出现脑浆都给他打爆的气势。 沈岁鸢蹲在球场边缘,手里拿着球拍,一见到阮误生就抬起手敷衍地晃了两下。 她有着各种奇怪收集癖,发色算一种,这回是惊世骇俗的荧光粉。 阮误生差点没被她闪瞎眼,想说些什么,却见她的表情变得古怪,莫名上下打量他一番。 “怎么?”他问。 “没什么,一点小事吧。”沈·情感大师·岁鸢的观察能力一绝,“算是看清你gay的内在了。” “。。?”阮误生实在是跟不上这位发小的脑回路,“不要这样说话好吗?” “你猜我看见什么了?”沈岁鸢的八卦之心熊熊燃起,“刚刚有一个男生回头看你哦,眼眶红红的。” 阮误生“哦”了一声,“就这样?” “你这什么反应!”沈岁鸢着急比划,“他的眼神怎么算得上清白?赌一分成绩,你俩有一段情!”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阮误生活着就秉承着无所谓,爱咋咋的态度,不太关心道:“那他是谁?” “学生会的哦,我上次跑操逃跑被他抓了,跟我闺蜜骂了他一顿!好像叫什么……加一?”沈岁鸢摸出手机,一顿猛虎操作,大悟。 “哦~想起来了,叫连嘉逸。” “所以你又碰见他了?”沈岁鸢踢着路边石子,“然后呢,他对你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了?” “堵厕所问我数学题。” “?” 诡异得要死。 - 临中改卷向来是神速,周一时,高一的分班考试成绩以及分班结果就已经贴在了公告栏。 沈岁鸢盯着阮误生717的成绩陷入了彻底的抓狂,“谁允许你比我高一分了!多少钱一分!你花了多少钱买通了判卷老师?我也买!” 阮误生有些无助:“你能说点人话吗。” “我现在就去死,你他妈买答案花了多少钱,我问你呢,玩弄我的感情很好吗?你在试探我对你的包容界限吗?”沈岁鸢气得语无伦次,口不择言。 这话怎么听怎么奇怪……阮误生从口袋里拿了张纸巾在她面前挥了挥。 沈岁鸢气鼓鼓地问:“你干嘛啊?” “举白旗。”阮误生说,“别骂了,我语文不是才59么?” “你数学多少你知道吗?”沈岁鸢更生气,“132!” 该用户愤怒了。阮误生放弃挣扎,跟一个气疯的人讲道理,无异于自寻死路。 他们两个这次一起被分在了第三层次的班,一路上沈岁鸢仍然沉浸在一分之痛的悲愤中,叽叽呱呱说个不停,企图把自己这辈子没说过的话都说完。 到了教室,她一眼看见了自己的好姐妹,瞬间就把阮误生抛弃到身后,兴冲冲跑去找自己的小姐妹了。 太好了,我的耳朵有救了。阮误生乐得清净,随便坐在了一个角落的位置,开启了与世隔绝模式。 人越来越多,他百般聊赖,透过窗户反光盯着自己右脸颊上的小痣发呆,直到听见有人说“老师来了”,才将目光落在讲台。 一位三十岁左右,气质温婉的女老师走了进来,声音温和:“你们好,我是你们班主任,我姓何,你们叫我何老师或者何姐都行。” “现在第一个环节是排座位,原则是同性坐,按身高排,有近视的现在可以举手说。”何盼青说着,打开花名册,走下讲台,高跟鞋发出清脆的哒哒声。 她有条不紊地安排着,一个个现排座位,轮到阮误生的时候,她抬起头问:“阮误生,误生?” 他刚站起身,一个熟悉的声音吻了上来。 “何姐。”连嘉逸乖巧举手,“我可以跟他坐一桌吗?我觉得我们可以……” 他话还没说完,花名册“啪”地敲在他头上。何盼青明显在分班前就教过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数学13分的选手还想挑座位?” 阮误生:“……” 为什么跟这家伙分到一个班了?? 数学13分是什么智障儿童啊喂???? 最终座位呈现出东非大裂谷断崖式距离。 阮误生坐在右边靠门最后一排。 而可怜的连嘉逸被发配到最前方,左边讲台旁的VIP专座,美名其曰何盼青要看看他一天到晚究竟在干啥。 两人堪称天涯海角,中间隔着茫茫人海和不可逾越的“阶级鸿沟”。 一下课,阮误生立刻来到分班表前看到了刚好卡在最后一位的连嘉逸。 【连嘉逸,校次150,总分664,高一三班。】 “你干啥呢?研究敌情?”沈岁鸢咬着面包,含糊不清地问。 阮误生冷静道:“我在思考为什么有人能语文131,数学13。” “神人。”沈岁鸢客观评价道,“谁呀?那个什么加一吗?你还挺关注他。” 身后应景的传来熟悉的咋呼声:“好巧呢,好朋友。” 阮误生:“……” 还是他:“跟你不熟,你能不能不要缠着我了。” 连嘉逸害羞,张口就来:“瞎说,我们经常遇见哦。” “在哪?” “我梦里。” 阮误生:“…………” 你自己听听是不是人话。 “不理我也没关系,反正在以后的生活里我会死死地缠着你^^。” “。?” 停停停。这他妈是究竟谁派来的骚/货。。 欢迎葬爱家族新人[加油] 黑奴:热烈欢迎大公主55[让我康康] 5:(沉默不语)[化了] 黑奴:以及他的丑东西老公11[好的] 1:。?老公你说话啊TT[可怜] 5:吵。 Ps:故事背景架空,无任何原型。作话会有小剧场和碎碎念,不喜欢的请屏蔽。[粉心][粉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骚/货 第2章 太爱撒娇 次重点班的学习节奏显然比普通班紧凑许多,何盼青看着温和,但管理班级和教学都相当有章法。 连嘉逸坐在讲台旁边的VIP专座,正对老师,一举一动都暴露在老师的眼皮子底下,想搞小动作简直难如登天。 当然,区区一个座位自然是关不住连同学向往自由的灵魂。 数学课,何盼青正讲解一道立体几何大题,思路清晰,板书漂亮,他听得那叫一个昏昏欲睡。 题没听多少,倒是在脑子把两个图形组了个CP。 他强撑着眼皮,试图在脑子里自我催眠:我不困我不困……连嘉逸—— “连嘉逸!” 何盼青带着警告意味的声音让他下意识站了起来,姿势标准得像是要入党:“在呢,何姐?” 何盼青放下粉笔,双手环胸地看着他:“来吧,回答我,这道题我刚刚讲的辅助线,为什么要这么添?” 连嘉逸:“……” 他看向满黑板密密麻麻写了一堆的板书:“…………” 姐,你这他/妈是讲了什么玩意。 大脑飞速运转,可惜方向跑偏十万八千里,连嘉逸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胡诌:“对,这个问题很有深意啊,嗯,可能添上去之后看起来比较对称吧,更好看了,对吧?” “哇塞——兄弟你太会说话了吧。”他的好哥们梁牧泽率先打头阵爆笑出声。 何盼青直接被气笑了:“好看是吧?对称是吧?你是做梦梦到自己在上美术课了是吧?出去找你的美术老师去!” “没问题。”连嘉逸求之不得,干脆点头,当真要走出去上美术课。 何盼青都快被气晕了,踩着高跟鞋就过来揪连嘉逸的耳朵,带着一丝咬牙切齿:“你给我回来!还真去啊你?平时怎么没见你这么听话?站后边听去!” 这不是赏赐吗?连嘉逸高高兴兴拎着数学课本溜达去了后边,认真骚扰阮……呸,研究学术。 “哈喽哈喽。”连嘉逸站在阮误生身后,戳戳他后背,压低声音“你怎么把我拉黑了QAQ,我好难过啊,狠心的人,害我回去哭了一晚上呜呜呜。” “神经病,别来骚扰我。”阮误生正在算着一道数学题,声音漠然。 连嘉逸自动屏蔽敏感词,幽幽口气,“我们生生好小气啊……” “……”阮误生手一抖,画歪了辅助线,深吸一口气,“这又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外号?” 连嘉逸理不直气也壮,尾音拖得又软又长:“生生不息的生生呀,多可爱。” 阮误生陷入了沉默,深感自己是被一个麻烦给缠上了,“随便你了。” “你好纵容我呀。”连嘉逸笑嘻嘻地凑近。 “你的错觉。”阮误生随口回了一句,“再说话就不要站在我身后。” 威胁居然奏效了,身后真的一点动静都没了。 他觉得诧异,微微侧过头,跟连嘉逸专注盯着自己的目光对上。 阮误生:“……” 连嘉逸冲他飞快眨了下眼:“……” 算了,爱看看去吧。他这样想着,转回脸继续写自己的数学题。 终于熬到了下课,连嘉逸立刻拉开椅子坐在阮误生身旁的空位上,身体前倾,双手捧脸,发动星星眼技能,“生生酱生生酱~可以帮我补补数学嘛?” “不用了谢谢。”阮误生眼皮都没抬一下,拒绝得干脆利落。 “小气鬼生生。”连嘉逸嘟囔着,一双桃花眼湿漉漉地看着对方,活像被主人抛弃的小狗。 “……”阮误生是个典型的嘴硬心软人,面对连嘉逸这种甩不掉,还特别会撒娇耍赖装可怜的麻烦精简直束手无策。 见他没回答,连嘉逸继续再接再厉,眼睫低垂,抿了下唇,整个人散发着被全世界抛弃的凄凉氛围。 阮误生:“………………” 他带着认命般的妥协:“行。” 连嘉逸瞬间笑开,那笑容比外边的日光还要晃眼,“你人真好~生生生生我们喜欢你~” “别撒娇了。”阮误生在心底叹口气,就当是应付小孩了,“学费一天一百。” “没问题!” 连嘉逸答应得爽快,让阮误生觉得自己亏大了。 — 晚自习前一节课的下课铃声响起,连嘉逸抱着他那一本崭新的数学书和练习册,逛大街似的坐到了阮误生身边的位置,动作自然地仿佛回自己家。 阮误生面无表情地抬起头,“别太得寸进尺了。” “我错了嘛,别生我气好嘛……”连嘉逸熟练地开始装可怜。 阮误生:“……” 算了,他默默自我安慰地想,孩子开心就好。 晚自习正式开始,教室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偶尔翻书的轻响。 连嘉逸假模假样地翻了一会自己的数学书,没几分钟眼神就偷偷飘向了阮误生的侧脸,然后又落在他做草稿用的纸上。 阮误生的字迹和他的外表截然不同,小巧工整,透着内敛的秀气,让人赏心悦目。 草稿纸上的演算逻辑清晰,步骤简洁,看得连嘉逸那叫一个一头雾水。 他瞅着练习册上的题,信誓旦旦地拿笔动手,看了几行题干,嗯,好困。 连嘉逸打了个无声的哈欠,极其轻微地戳了戳阮误生的手臂。后者微微侧头,用眼神询问:? 连嘉逸指指题目,用口型无声地控诉:“好难难啊。” 于是阮误生看过去,嘴角猛地抽了抽。 题目让他证明两线平行。 他给人家写一句大大的:我的眼睛就是尺,我说平行就平行。 牛逼。阮误生拿过草稿纸,找了一处空白的位置,唰唰写下一行字,给他推过去。 “你怎么考上高中的?” 纸条被传了回来,连嘉逸龙飞凤舞的字迹留在纸上:说点漂亮话行吗……? 于是阮误生极其认真地在字周围画上了花和星星的可爱小图案,原封不动地再次写下:你怎么考上高中的? 连嘉逸:“……” 他带着破罐子破摔的悲壮感写下:命运之神的眷顾。 “……?”阮误生盯着这行字,不禁扪心自问,你真的很缺这一百块钱吗,也没有吧。 就这样,整个晚自习,阮误生觉得自己是在给一个上知天文下肢瘫痪的智障儿童进行数学启蒙。 他解释概念,对方眨巴着眼睛,似懂非懂。 他画示意图,对方就盯着图看,然后一句“你画画真厉害”。 他出最基础的题,对方错误率高达百分之九十。 阮误生从最初的“c蛋,人怎么能被金钱迷惑”,演变到最后连嘉逸终于磕磕绊绊地做对了一道题后,诡异地感到一丝丝养成系的快乐。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真诚和厚脸皮就是永远的必杀技吧。 “对啦。”连嘉逸笑眯眯地看过来,“微信可以把我拉回来吗?求求你啦……这是我此生唯一一个心愿了qaq。” “你的心愿是批发的吧?”虽然嘴上这么反问,阮误生还是动手把连嘉逸从黑名单里解救出来,顺带着改了个备注。 手机轻震。 【太爱撒娇:转账100元】 “喏,今天的学费。”连嘉逸歪了歪脑袋,笑容狡黠,“明天的明天再给。” “知道了。”阮误生脸上没什么表情,随口应道,“小朋友。” 连嘉逸愣了一下,蓦地一笑,也许是这里光线实在太好,给他的轮廓镀上一层柔和的光。 阮误生有那么一瞬间的晃神,随即若无其事地垂下眼帘,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笔杆,轻哼一声。 还挺帅。 晚自习结束的铃声如同天簌,瞬间打破了教室里的静谧,窸窸窣窣的收拾声和椅子拖动声迅速填满教室。 阮误生慢条斯理地整理自己的东西,那张画满了可爱星星和花朵的纸条被他不动声色地夹进了笔记本深处。 他瞥了眼旁边随时能原地蹦起来的某人,感觉太阳穴又开始隐隐作痛,这一晚上的启蒙比他刷十套题耗费的心神还多。 他拎起书包站起身,连嘉逸立刻黏了上来,并肩走在他身侧。 走廊的灯光比教室里暗一些,将两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哎生生。”连嘉逸侧过头,带着点笑意,“你讲题的样子真漂亮。” 阮误生脚步一顿,差点踩空台阶:“你滚吧。” “不滚,嘻嘻。”连嘉逸尾音上扬,赖皮道,“我明天还能来找你吗?” 阮误生目不斜视:“随你。” 这话在连嘉逸耳朵里等同于默认,“你人真好~我明天争取做对两道题。” 阮误生:“这还是算了吧……” 两人并肩走在路上,晚风吹来不知名的花瓣,轻轻落在少年身上,混杂着干净的洗衣粉味道。 走到一个岔路口,阮误生停下脚步,“我到了,你能别跟着我了吗。” “我还要跟呢?” “那就报警抓你。” 连嘉逸笑着朝他抛了个媚眼,“好吧好吧,晚安哦。” 他转身离开,身影很快被黑暗吞没。 阮误生站在原地,望着他消失的方向,轻轻啧了一声。 这麻烦好像有点甩不掉了。 而且,好像也没那么想甩掉。 我感情线进展的节奏是这么快的……[化了] 1os:他叫我小朋友他叫我小朋友他叫我小朋友他叫我小朋友他叫我小朋友他叫我小朋友他叫我小朋友…… 5os:智障儿童吧。 叮!连 1攻略进度 1[猫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太爱撒娇 第3章 天操地射一对 问:如何快速入睡? 答:这题我会,听一节听不懂的课即可。 下课铃像救世主般姗姗来迟地响起,语文老师前脚刚迈下讲台,阮误生下一秒就原地栽倒在课桌上。 迷迷糊糊感觉面前有东西轻轻放下的声音,阮误生艰难地从臂弯里扒开一条眼缝,看见桌子上摆着一瓶包装花里胡哨的饮料。 阮误生:“?” 政府精准扶贫到他头上来了? 他勉强抬起眼,连嘉逸出现在他面前,笑嘻嘻地跟他打招呼,那声音在阮误生听来就是聒噪,“哈喽哈喽,怎么在睡觉呀,昨晚没睡好吗?睡不着可以给我打电话,我哄你睡~” “……”阮误生意识到自己发型可能睡得有些惨不忍睹,就微抬着头看连嘉逸,冷漠地评价道:“你说的每句话跟不用脑子一样。” “……”连嘉逸委屈,连嘉逸不敢说,连嘉逸忍气吞声:“哥哥……是不是我做错什么,惹你不高兴了?我还给你带了饮料,消消火吧。” “求着你给我带了?”嘴上是这么说的,内心想的却是,白嫖一瓶饮料这不好吧? “你怎么这么冷漠呀……” 随着连嘉逸的语调开始下滑,阮误生嘴角一抽,知道他又要开始装可怜了,及时打断施法,“下节课什么课?” 连嘉逸蓄力被打断,老实巴交:“体育课。” “知道就好。”阮误生点点头,用一种极其别扭的姿态,反手朝教室门方向一指,“请你现在去上体育课,不要再来骚扰我OK?” 连嘉逸不答,反而弯下腰来看他,“我们生生在害羞吗?” 阮误生:“……” 阮误生:“………………” 阮误生忍了忍:“你有没有边界感?” 看似是个问句,实际用着肯定的语气。 “好凶呢。”连嘉逸直起身,“我们生生明明很漂亮,怎么一直不敢抬头看我?” “……”阮误生放弃沟通,面无表情地起身,目不斜视地绕过连嘉逸,径直朝操场走去。 “又生气啦?”连嘉逸跟在他身后喋喋不休,“好吧好吧,你是不是讨厌我?那你喜欢和什么样的人交朋友啊?高冷的吗?但高冷加高冷真的不会产生什么化学效应吗……” 神经病吧,化学反应是这么用的吗……?阮误生默默加快了脚步,试图甩掉噪音。 到了操场,阮误生随便靠在一个地方,闭目养神,试图多睡一会,连嘉逸跟个大哥大似的,在他旁边晃悠,说出来的话也跟个智障似的,“生生,你看我这AJ帅吗?” 阮误生眼皮都没抬一下:“你要我说什么。” “当然是帅了。”对方自问自答。 阮误生叹了口气,语气像是在哄小孩,“帅帅帅,帅不死你,去排队吧啊。” 浩浩荡荡一群人排着队零零散散跑步,手拿假条的连嘉逸看得颇为有意思。 看腻了就“偷偷”地玩手机。 恰好看到有个测试合适程度的软件,连嘉逸兴致勃勃地点开,一通操作猛如虎。 然后现实对他重拳出击—— 测试结果:土象和水象不合,相克相冲。 测试结果:ISTJ和ENFJ不适合一起玩,沟通困难。 测试结果:摩羯和双鱼玩不到一块,Ps:强扭的瓜不甜。 连嘉逸:“。” 破防的连嘉逸删掉了软件。 傻逼软件。 明明都是最合适的。 嗯!阮误生和连嘉逸是最合适的,天操地射的一对。 连嘉逸肯定地点点头,此刻像极了笨蛋女主给自己加油打气的模样。 他收起手机,准备去找乐子玩,于是悠哉悠哉晃到体育老师面前:“老师~下午好~” “干啥?”体育老师不耐烦地看过来。 连嘉逸嬉皮笑脸,看着队伍末尾正在走路的阮误生,“你叫叫姓阮的。” 体育老师转头朝队里中气十足地嚎了一嗓子,“姓阮的!姓连的找你!” 阮误生闻声抬头,连嘉逸对着他wink了一下,给他一个飞吻,随后贱兮兮地跟体育老师打小报告:“他刚刚偷懒嘻嘻。” 阮误生:“?” 阮误生:“……” 活了半辈子有幸体会到什么叫光明正大的背刺。 “走开。”体育老师翻了个白眼,挥手赶他,“请假就上边呆着,别来影响我上课。” 连嘉逸也是很没礼貌了:“别这么小气,我又不是来看你的。” 体育老师:“你找抽呢?” 前排的沈岁鸢趁着体育老师没注意,也跟着一起走路,问:“软软,你跟他都这么熟了吗?” 阮误生想了想,他们顶多只知道彼此的名字,客观回答道:“不太熟。” 沈岁鸢皱了皱鼻子,不满意道:“那他怎么这么没边界感?莫名其妙说你偷懒,好讨厌。” 这话我爱听。阮误生想自己简直是高山流水觅知音,坚定地点头:“是的,好讨厌。” “话说你跟他什么关系?”沈岁鸢又问,“我看他经常去找你。” 说完,她自己先沉默了几秒,结合自己看过的小说,她震惊地得出了一个天大的秘密:“他不会喜欢你吧?!” 阮误生:“你……我早晚把你那些小说给扔掉。” 他总觉得今天一定是谁在做局搞他,不然一个两个都是怎么说出这些话来的。 体育老师打发不走连嘉逸,也不管他了,吹了声哨子,宣布道:“可以了!今天测立定跳远!” 连嘉逸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大手一挥批准道:“没问题,开始吧,各位子民们。” “连嘉逸!”体育老师快没脾气了,怒气冲冲道,“你再不走以后不准上我的课!” 连嘉逸“哇”了一声,“这不奖励吗,我还乐意不上呢。” 体育老师∶“……” 看他这副鬼样子,沈岁鸢两次转头警告道:“这哥们混的吧,你千万不可以同意他的告白,我是婆婆,我不同意这门婚事。” 阮误生扶额:“不用这么诅咒自己吧。” 他看她拉着个脸,话题跳跃,“怎么脸色那么臭?” 沈岁鸢嘴角立刻一撇,委屈巴巴道:“咋办,我不想测跳远。” “快跳吧,早死早超生。” 在其他同学鼓励地目光下,沈岁鸢奋力一跃,也是成功拿了个一米五六回家,甚至没有自己的身高高。 沈岁鸢“娇羞”地捂着脸跑了。 下一个轮到阮误生,连嘉逸站在体育老师身边围观,笑嘻嘻地冲正在摆动作的阮误生喊:“加油呀生生,跳过两米嫁给你~” 阮误生起跳动作一顿,随后不动声色地跳了出去。 第一次,一米九三。 连嘉逸在一旁热烈鼓掌:“帅帅哒很安心~” 第二次,一米九八。 连嘉逸在一旁吹口哨,语气夸张:“有进步呀,好厉害~” 第三次,刚好两米。 连嘉逸刚发出一声“哟~”,还没来得及发表感言,就被体育老师打跑,收获了今天的第二句:“你跟个脑子有病一样!” 但他不会就此放弃,跨越千山万水来到阮误生面前,贴心地给他准备好了水,并且合理推断道,“这跳远成绩,是暗示我要九年后才能嫁给你啊,还有好久呢。” 阮误生睨了他一眼,不爽道:“谁要嫁给你?” 连嘉逸从善如流,自然改口:“那我娶你~” “……” 阮误生感觉喝下去的水全堵在了心口,“我受不了了,你简直有病……” 沈岁鸢及时从某个地方窜出来当护花使者,火力全开,精准打击:“你离我家软软远点好吗,整天欺负我家软软,你有意思吗?是给子就去找你家梁牧泽,别到处沾花惹草,你家小泽泽吃醋了咋办?” 连嘉逸:“……” 路过被攻击的梁牧泽:“……” 阮误生委婉地提了一下:“他们两个人看起来要yue对方身上了。” 梁牧泽礼貌举手,面无表情地声明:“我会有意见。” 沈护花使者义正言辞,矛头指向连嘉逸:“是你家连嘉逸先来骚扰粪堆一枝花的!” 兄弟你这么会聊天的吗? 粪堆一枝花此刻看起来有些死了,他是混进了伪人堆里吗……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么恐怖呢。 “天呐,你也太会说话了吧。”连嘉逸由衷地为她鼓起掌,脸上是夸张的赞叹,“把自个儿都骂进去了。” 某枝花:“……” 谁来为我花生…… 阮误生深吸一口气,抬手揪住沈岁鸢的衣领,“沈岁鸢。” 沈岁鸢原来是一副的得意模样,被他这么一搞吓得一激灵,缩了缩脖子:“……嗯?” 阮误生一字一顿:“回去把你所有小说一本不落地交出来。” 沈岁鸢:“!!!” 她瞬间花容失色,如遭雷击,“那是我的精神食粮!你这是要我命!我要跟虚哥告状!” 她在哇哇大叫,连嘉逸和梁牧泽就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就差没嗑瓜子了。 “还有你。”阮误生看过来,“以后在我面前说话不能超过十句,不然我就把你连同你的AJ一起扔进垃圾桶。” 连嘉逸非但没害怕,反而笑得更灿烂,仿佛被阮误生威胁是一件多么荣幸的事情,“老凶我干嘛呀,我只是想跟哥哥交个朋友而已嘛。” “我不想跟你交朋友。”阮误生冷淡地说,“我不需要朋友。” “这样啊。”连嘉逸顿了顿,状似无所谓地耸耸肩,“好吧,对不起。” 阮误生内心刚刚生出一丝愧疚,就听见对方大言不惭地补充道:“那我当哥哥的孩子吧。” 阮误生:“……” 阮误生:“滚。” 跳远情节源于作者校园~ 1:哥哥~哥哥~哥哥~[可怜] 5:sz[白眼]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天操地射一对 第4章 祝愿天长地久 月光稀薄,夜路漫长。一个人走夜路,最可怕的就是身后时不时传来的脚步声。 阮误生有幸体会到了。 在脚步声连续好几天不停歇后,他终于忍无可忍停在原地,回过头:“喂,别跟着我了。” 等了一会儿,回应他的只有寂静,脚步声也戛然而止,一阵突兀的冷风十分应景地吹过,徒增几分阴森。 “……我看见你了。”阮误生无可奈何,直接点破,“连嘉逸。” 短暂的沉默后,连嘉逸慢慢悠悠地走出来,“哎你这人真是,顺路还不行了。” “我快到家了。”阮误生面无表情地戳穿他拙劣的借口,“你逆路了。” “哦,走错路了。”连嘉逸从善如流,转身跑了起来,背着身朝他挥了挥手“走了,明天见。” “谁要见你……”阮误生嘟囔了一声,重新迈步走向“家门”。 他每次打开门都有一种赌博的感觉,今天很遗憾地中奖了——他的舅舅程林回来了。 浓烈的劣质酒精味和刺鼻的烟味混合在狭小的空间中,没吃饭的阮误生吸几口就饱了,还吃什么啊。 “你回来干嘛?”阮误生皱着眉,语气不善,“这下好了,都不高兴了。” “这是我房子,这话该我说。”程林醉醺醺地抬头,刻意模仿着他的腔调,“你个小野种干嘛回来?” “行,这里是你的地盘了。”阮误生不想跟他吵,毫不留恋地退出去。 谁让他这一生的悲欢离合,兜兜转转,大多都只归于四个字——寄人篱下。 一时冲动一时爽,站在清冷的街头,阮误生不得不开始思考一下自己的去处,回去是不可能回去的了,他还要那点可怜的自尊。 他漫无目的在街上溜达着“巡逻”,试图找一个可以容纳自己的地方。 走累了也没发现一个好地方,最后索性直接在路边长椅坐着,勉强睡一觉。 可惜他这个地理位置选的实在不太好,太阳光直直地照在他的面前,将他从混沌中惊醒,一睁眼直接荣获一双战损版眼睛。 阮误生:“……”操。 阮误生眯着眼,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看着太阳的升起程度,推断差不多该到去学校的时间了,打算去学校补觉。 俗话说祸不单行,这是真的。 他在路上碰见了连嘉逸,简直是冤家路窄。 对方手里拎着自己的黑书包,单肩还背着一个小小的粉色公主书包,另一只手牵着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小女孩,阮误生估计她大概是上幼儿园的年龄。 或许是他的目光太过光明正大,小女孩忽而侧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去跟连嘉逸说话。 阮误生有种做坏事被抓包的无助感,但此刻这条大马路上根本没什么可以藏人的地方。 于是他只能硬着头皮迎上连嘉逸的目光。 “好巧呢。”连嘉逸朝他笑了笑,“司机今天有事,我送我妹妹去上学。” 阮误生干巴巴地“哦”了一声。 连嘉逸跟旁边的小女孩叮嘱了些什么,随后放开她,向阮误生跑过来,语气熟稔得像是故人重逢,“你怎么在这里?吃过饭了吗?” 阮误生摸了下鼻子,敷衍道:“吃过了。” “这样啊。”连嘉逸忽然毫无征兆地凑过来嗅了嗅阮误生的脖颈。 阮误生身体一僵,瞥了他一眼,“有病?你……” 连嘉逸口出狂言:“你喷香水了吗?” 阮误生:“???”还真他妈有病。 阮误生退后几步,都快没脾气了:“性骚扰有意思吗?” “可是,哥哥真的很香哎……”连嘉逸眨巴眨巴眼,“你没发现你很香吗?” 三句话不离香,阮误生觉得今天的连嘉逸无法沟通,跑了。 “他怎么走了?”他妹花落走过来问。 “问一个问题。”连嘉逸蹲下来,虚心求教,“一个人如果在另一个人身上闻到一股香味,这是为什么?” 花落翻了一轮白眼,“把我当生物学家呢。” 连嘉逸:“……你有啥用?” 一路疾走到教室,阮误生胸腔里那股被冒犯的憋闷感还没消散,仍觉得离谱,不信邪地低头闻了闻自己的校服衣袖,什么也闻不出来。 他又把正在喝牛奶的沈岁鸢拽过来,“闻一下。” 沈岁鸢:“……?你还好吗?” 沈岁鸢不理解但尊重,当真就认真地闻了好一会,满眼困惑:“闻了,然后呢?” “有香味吗?” “啊?”沈岁鸢挠了挠头,“你喷香水了?没闻出来啊……你喷的什么香水?味道这么淡,我避雷了。” “没事了,回去吧。”阮误生点点头,他就说他在外边呆了一天,身上能有个屁的香味。 沈岁鸢莫名其妙被利用一轮还不明所以,还没来得及追问,猛地想起正事:“哦对了,卫生委员叫你今天和连嘉逸去扫包干区。” 阮误生脸色一垮,欲言又止:“……可以不吗?” 今天的连嘉逸有点恐怖了。 沈岁鸢一句话否决:“不行啊,都安排好了。” 阮误生:“……” 我讨厌扫地。 “我、不、想、扫、地——”操场上,连嘉逸疑似病弱书生般拿着扫把,时不时象征性地随意挥几下,装作很认真的模样。 而勤勤恳恳的阮误生,就这么亲眼目睹自己好不容易扫好的垃圾,最后被一阵妖风吹得到处都是,此刻也有些崩溃,“没人想。” 连嘉逸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精神起来,举着扫把,手指在上面晃了晃,模仿拨弦的动作,说:“生生,你看我弹吉他给你听~你想听什么?” 阮误生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不好听吗?”连嘉逸放下来,眼珠一转,转而用扫把头去攻击他的扫把,“那我们来击剑~咿呀——” 阮误生发现他面对连嘉逸时总是容易失去表情管理,“你是不是有病?” “这话都快成你的口头禅了。”连嘉逸看阮误生get不到他的点,顿觉无趣,索性继续装病弱书生。 阮误生放大招了:“再吵晚自习不准来找我。” 晚自习确实清净了,因为晚自习的前一节课是数学课,连嘉逸此刻在座位上已经睡得不知天地为何物了。 阮误生盯着那颗黑乎乎的后脑勺:“……” 重点班这种高压氛围还能睡的这么香,这是天赋型选手吧,他默默地想。 班长凌乐乐就在这时站起来,动作利落地关了灯、拉上窗帘,打开电脑,放了一部关于青春友谊的电影。 阮误生挑了下眉,他记得这个女生,是沈岁鸢的小姐妹团之一,做事向来风风火火、魄力十足。 就在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凌乐乐站在讲台声音清脆:“大家放开了看,查到了算我的。” 几秒的沉寂过后,班里瞬间沸腾起来:“啊啊——班长太帅了!!” 巨大的声浪把连嘉逸吵醒,他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睡眼惺忪地看向屏幕上的内容。 在一片兴奋的尖叫和欢呼声中,他完全忽视了不远处梁牧泽的呼唤,转头朝阮误生那儿喊:“是看电影吗?那我搬凳子坐你旁边。”话音未落,人已经抓起自己的椅子屁颠屁颠地跑过。 梁牧泽于是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跟个苍蝇一样目标明确地飞走。 不知道是因为跟阮误生坐一起太高兴了,还是变成冷宫里疯掉的妃子。 前桌的沈岁鸢扭过头,怒气冲冲道:“能不能叫你家连嘉逸离我家软软远点!” 梁牧泽:“……?” 梁牧泽一脸懵逼,指着自己:“我吗?” 我要是管得了我还用得着被他无视? 椅子放下的声音淹没在吵闹的氛围里,连嘉逸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兴奋,空气似乎又飘来那股若有似无的香味。 阮误生眼皮都没抬一下,身体却微不可查地往墙边挪了挪。 电影开场,连嘉逸看了几分钟,注意力明显跑偏,转头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阮误生,分享自己的新发现:“你看那个配角像不像隔壁班姓张的?” 阮误生下意识顺着他的话看向屏幕,又觉得无语:“隔壁班一堆姓张的。” “张知骁,你认识吗?”连嘉逸说,“我跟他还有另外几个是发小,铁哥们,有空带你看看。” 阮误生跟他们八竿子打不着,完全无法理解这其中的逻辑:“给我看什么……” “好朋友互相认识认识嘛。”连嘉逸这样说。 阮误生是懂怎么让人一句话破防地:“我们是好朋友吗?” 连嘉逸:“……” 连嘉逸:“………………” 连嘉逸愤愤不平道:“那我这么久以来对你做的事情都算什么。” “也不算久吧,十几天而已。”阮误生故意说,“那些事不是算骚扰吗?” “我恨你~”连嘉逸趴在桌子上佯装委屈,嘴里唱着不成调的歌曲,“说好的幸福呢~我们都在用力的活着~” 阮误生评价道:“可以的,中国好声音。” 电影画面在他们聊天期间变换成零下的冬夜,冷风夹杂着纷飞的大雪漫过眉间的沟壑。 主角们在漫天风雪中颤抖着高呼—— 我们永远年轻。 昏暗的教室里,其他人聚精会神看着电影,没人注意到角落里两人的动静。 连嘉逸忽然把手伸过来:“生生,我们会是一辈子的好朋友。” 阮误生垂眸,忽然很淡地笑了一下,“嗯,友谊长存。” 葬爱家族今天循环播放着今天是个好日子。 黑奴:你在干啥? 1:他承认我是他好朋友了嘻嘻嘻嘻嘻…… 5(试图插话):我没有。 黑奴(点头):原来是发情了。 攻略进度 5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祝愿天长地久 第5章 与你逃出雨季 下雨天的周末睡觉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 如果没有被某个没礼貌的家伙给吵醒的话。 阮误生盯着手机屏幕上闪烁着的“太爱撒娇”,在心里发誓这人要是没说出一件大事,他就等着被他打死。 按下接听键,对方热情的声音瞬间吻了上来:“早安,今天过得好吗?” “……”阮误生忍不了这口气,觉得自己一定是对他太过纵容了,“早上八点打电话问我今天过得好吗,我建议你先去洗洗脑子。” “报告长官,已经洗过了。”连嘉逸声音轻快,礼貌道,“今天有什么安排吗?” “有。”阮误生冷漠道,“我要去约会。” “?”连嘉逸发出了一声看似平静地“哇哦”,故作不经意,“和谁呀,可以介绍给我认识一下吗?” 阮误生:“床。” “如果你觉得这很幽默的话,哈哈哈。”连嘉逸毫无感情地干笑了几声,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目的,“我可以邀请你跟我约一次会吗?” 一声毫不犹豫地:“滚。” “小气鬼生生。” 阮误生几乎可以想象出连嘉逸在电话另一头是什么可怜兮兮的表情,甚至可以脑补出他下一句屁话的语气—— 果然,连嘉逸叹气,声音低下去,“如果我们见面,找个书店,买杯咖啡,我们一起学习,我给你讲你所有不会的题,一呆一下午,怎么样,我很没意思吧。” 阮误生冷笑一声:“你看着你十三分的成绩再说一次。” 连嘉逸:“……” “我一直在哭。”连嘉逸模仿着哭的声音,“呜呜呜——” 阮误生丝毫不领情:“你在哭要死?” “你这人怎么这样。”连嘉逸控诉,“那我给你付钱,你来帮我补课吧,这样好不好?” 阮误生反问:“真把我当家教了,你知道家教也不能每天二十四小时围着你转吗?” “人类常温的嘴怎么能说出这么冰凉的话呢,像一场雨直直浇透我全身。”连嘉逸说。 这究竟是什么奇奇怪怪的比喻句……阮误生实在无法理解文科生的思路。 “真不愿意来陪我吗?一看现在外面刚好雨停了,这不就是一种暗示吗?”连嘉逸锲而不舍地追问,“我可以给你钱的,你想要多少,都可以。” 提到钱阮误生就满意了,张口就是五百万。 连嘉逸:“……” 连嘉逸:“我可以砍一半下来吗?” “二百五万?也行。”阮误生毫不介意。 连嘉逸说得真诚:“二百。” “?”原来对半砍他妈的是字数对半砍啊。 阮误生反手挂了电话,回被窝里睡觉了。 然后被嗡嗡嗡的消息提醒音吵醒了。 [太爱撒娇:表情包x17] [太爱撒娇:转账200元] [太爱撒娇:我哭了jpg.x1] [太爱撒娇:(定位)] [无生:已收款] [无生:真以为我会去了。] [太爱撒娇:?你这就忘本了吗。。。] 收了钱的东西,不去心里过不去,阮误生挑了件衣服套上,拎着书包正准备出门,手机又嗡了一声。 他直觉连嘉逸又在说一些屁话了,随手摁开屏幕,门在同一刻被敲响—— [太爱撒娇:十秒后我会敲响门。] [太爱撒娇:和我一起逃出雨季吧!!] [无生:我在门口了。] 阮误生垂着眼打字,上前拉开门。 “嗨,好巧呢。”连嘉逸穿着万年不变的短袖和外套,热情地打招呼。 “是巧。”阮误生点点头,阴阳怪气,“都在我家呢。” “走吧走吧。”连嘉逸语气熟稔,仿佛他们是要去环球旅游,“我准备好啦,让我们出发吧~” 这个世界恐怕没有人是因为去图书馆而高兴成这个鬼样子了。 阮误生是真好奇他脑子的构造。 两人走在路上,阮误生能感觉到连嘉逸的手时不时贴上他的手背。 在不知道第几次贴上时,阮误生侧头看着他,连嘉逸本想装小家碧玉,然后听到一句冰冷的—— “再挤我就滚。” 连嘉逸:“……” 他还想掰扯几句,一滴水从天而降,精准落在他的脸上。 这算是现在最天崩地裂的消息了——两人都没带伞,而这里甚至连可以避雨的屋檐都没有。 “生生,下雨了哎。”连嘉逸仰头看着天空。 阮误生瞥了他一眼,觉得他有病:“我能给你变出伞?” “真不巧,我能。”连嘉逸说,“想要教程吗。” 鬼知道他那是什么教程。阮误生面无表情:“不想要。” “好的,教程正在加载中。”连嘉逸把外套脱下,双手撑起到两人身上,“加载完毕,满意吗?” “生生公主。”连嘉逸笑眯眯地侧过脸,“小连骑士随时为你保驾护航。” 阮误生沉默了一下:“为什么叫我公主?” “因为你看着就像是十指不沾春水的小公主嘛。” “你什么时候能闭嘴?”阮误生诚心道,“好肉麻。” 连嘉逸:“你能不能浪漫一点……” 两人在雨中跑起来,裤腿被打湿,冰凉的雨滴顺着发丝滑过脸颊,路上的行人手中或身旁都撑着一把够宽大的伞。 太狼狈了,阮误生想。 讨厌下雨天。讨厌连嘉逸。 终于跨越艰难险阻终于抵达图书馆。 其险阻包括但不限于连嘉逸一脚踩到水里溅得自己和阮误生一裤子水、为给阮误生挡雨凑的很近差点给对方挤摔、没注意看路差点撞着人…… 阮误生感受着身上黏腻的湿冷,这有点令人窒息了。 你真的很缺这两百块钱吗。他扪心自问。 “我们开始吧。”连嘉逸拿出一本书,信心满满,“我给你讲题。” “我不听。”阮误生捂住耳朵,他至今记忆犹新的就是连嘉逸算出的公交车上还有八又四分之根号三个乘客。 这简直是震惊中外的碎尸案。 连嘉逸一副仙女落泪的娇羞样,“那你给我讲好不好~” 阮误生:“。”这更不好了。 连嘉逸把自己的练习册推过去。 “哪道题?”阮误生看着一片空白的练习册,冷静提问。 连嘉逸捂了下脸,有些不好意思:“我都不会写。” “……”阮误生深吸一口气,“你怎么考上高中的自己心里有点数。” 他指着一道最简单的题,小嘴叭叭两下讲完,问:“懂?” “嗯,懂,选A。”连嘉逸点点头,复述了一遍答案。 “为什么选A?”阮误生问。 连嘉逸倒是理直气壮:“你说的呀。” 行,原来是智力低下,只听得懂字母。阮误生点点头,善解人意为他担忧起来:“你还活着呢?” “谢谢。”连嘉逸答非所问,朝他wink了一下。 然后被骂了:“你眼睛有毛病?” “哎,我们做个交易吧。”连嘉逸脑子里又有些鬼点子了,“我做对一道题你就给我一颗糖吧,好不好?” 阮误生想起来他确实很喜欢吃糖,至少兜里总能掏出点各种口味的糖果,他对此深表怀疑:这人得糖尿病的概率是多少? 答应后,连嘉逸果然开始认认真真做题了,阮误生也在认真玩手机。 发小群里头顶99 荣获全场第一,此比赛多以沈岁鸢疯疯癫癫发了几十条几乎一模一样的消息为开始,以李嘉行时不时回复一个萌妹颜文字为结局。 [岁鸢:为什么没人理我啊啊啊x22] [岁鸢:可笑吗~~可能是我贱吧~~x12] [虚哥:∪^ェ^∪ ] [岁鸢:狗屁生狗屁生我们出来玩吧我们出来玩吧x17] [岁鸢:出门扣12345678910] [虚哥:⊙ω⊙] [岁鸢:你们两个人是不会说话是吗?] 此群消息还在不断往上增长,阮误生看她实在是太可怜,动手回了个“1”。 [岁鸢:宝宝会讲话啦!] [岁鸢:宝宝三岁快乐!宝宝会叫妈妈了!] 阮误生冷言冷语:[你像冷宫里疯掉的妃子。] [岁鸢:谢谢!你今天不用去你舅妈店里帮忙吧!出来玩!] [无生:我在图书馆。] 沈岁鸢疯了个彻底:[死渣男,你他妈背着我招谁了!] [虚哥:字打错了?????.??] [无生:那我下次跟你报备一声。] 沈岁鸢还在持续发疯,连嘉逸刚好推来一道做完的题,一脸我一定写对了的自信感。 题上面还有一行字:你以后能不能只给我讲数学题?T^T 阮误生扫了眼,随手写下:答应你。 看完连嘉逸的解题过程后,他立刻就想返回去把那句话给涂掉,这他妈根本就没有一句话是人话。 很可惜被连嘉逸眼疾手快扯走了,笑嘻嘻地:“不可以反悔。” 阮误生:“……” “我去找沈岁鸢了。”阮误生面无表情地想站起来,被连嘉逸按了回去。 对方霸气十足:“不准。” 继续被骂:“傻逼。” 阮误生抢过他的笔,在那道题草稿纸上写下解题思路和过程。 连嘉逸看着他低垂的睫毛,突然说:“哎,我们生生,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啊?” 阮误生笔尖没停,想也不想随口道:“好无聊的话题。我只喜欢一个人过,不要那些事情来烦着我,不喜欢有人来打扰我的平衡,而且喜欢别人就是浪费时间,我还不如喜欢我养的花、别人唱的歌、漂亮的画……这些可比人简单、有趣多了。” 连嘉逸可谓是越听越沉默,最后干脆保持着一个表情:“……” “那你呢,你喜欢什么样的?”阮误生写完最后一笔了,把练习册推过去。 外面电闪雷鸣,雨声哗啦,雨季总是这样热烈又忧伤,雨点在屋檐下汇成小溪,叮咚作响。 连嘉逸看着他的眼睛,耸耸肩,声音在安静的图书馆里显得格外清晰:“我不知道啊。” 1:我好开心。 1:他跟我约会TvT 黑奴:你管那叫约会啊? 路过的5:不信谣不传谣。 1:TT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与你逃出雨季 第6章 至少还有夕阳 出来时雨已经停了,学了什么暂且不论。 连嘉逸拆了两颗棒棒糖,一颗塞进自己嘴里,一颗动作自然地递到阮误生唇边。 后者瞥了眼,像是给足面子般,勉为其难低头咬住。 然后面部扭曲了。 罪魁祸首发出一阵大笑,手里捏着的包装纸上明晃晃写着“爆酸”两个字。 阮误生:“。” 阮误生:“你有意思吗。” “有呀。”连嘉逸笑嘻嘻地眨了下眼,“特意买的呢。” 阮误生嘲讽道:“那你真有闲钱。” “谢谢。你饿吗?”连嘉逸一口咬碎嘴里的糖,“要不要去吃饭?” 对方自问自答:“我知道害羞人嘴里的不要就是要,那我们走吧。” 阮误生:“?”请问我说话了吗? “你想吃什么呀?”连嘉逸脚步轻快地走在前面,“酸甜苦辣咸,选一个。” “不知道。”他是真不知道,爱吃啥吃啥呗。 “不可以说不知道。”连嘉逸一副指点江山的模样,“人生百味,你连选一个最喜欢的都选不出来,这日子可怎么办呢。” 阮误生很坦率:“神经病。” “这是你骂我也不能结束的话题。”连嘉逸害羞地摆摆手,“因为我也不知道要吃什么。” 阮误生懒得纠缠,随口说:“甜的吧。” “哇,居然是甜食派。”连嘉逸点点头,话锋一转,“其实人生主味还是苦,人可以多尝尝苦的味道,相当于体验人生了。” 果然是神经病。阮误生无话可说了。 他走得慢,连嘉逸倒是走得快,不知不觉就落下半米距离。 “哎?”连嘉逸走出一段,左看看右看看没看到人,停下脚步回头找人。 “你走那么快干什么?”阮误生到底没忍住翻了个白眼,“让我看你背影?” “那你走前面。”连嘉逸从善如流,笑眯眯道,“我看你的。” “你看的还少吗?”阮误生在指平时放学对方总是跟在他身后,跟个自带小尾巴似的。 连嘉逸笑容不变,瞳孔在雨后初霁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清凉:“那以后可以一起走吗?” 阮误生轻哼一声,不置可否:“再议吧。” 他迈开脚,越过连嘉逸,走到前面。 雨后微凉的空气带着泥土和植物的气息,湿漉漉的地面映着两道一前一后的影子。 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不紧不慢地跟着,连嘉逸似乎安静下来,只偶尔有踢石子的声音打破这份安静。 “我们要去哪哦,你不要把我带进大山里吧。”安静没持续多久,连嘉逸的声音从后面飘过来,“其实我经常去一家店吃,就这附近,你去过吗?想去吗?” “哪家店?”阮误生脚步未停,头也不回。 “你能停一下吗?”连嘉逸说。 阮误生依言停下,“干嘛?” “就在对面。”连嘉逸指着对面一家亮着暖黄色灯光的铺子。 阮误生看了眼那家看起来干净温馨的小店,颔了颔首,算是默许了。 “欢迎光临。”推开挂着风铃的玻璃门,暖香扑面而来,驱散了雨后的一丝凉意。 两人挑了个靠窗的位置,连嘉逸把菜单给他,霸气十足:“随便点。” 阮误生倒是变得“唯唯诺诺”了:“真随便点?” “对。”连嘉逸霸总附身,“你把整家店都给点下来都没问题。” 结果是,菜单推给他时他看到了一整排的甜食:“。” 兄弟原来你真是甜食主义啊。 连嘉逸点的麻辣烫在满目甜香中显得格格不入。 他一边吃着,一边眼睁睁看着对方不停往嘴里塞东西,就这么将一堆甜食吃完了。 连嘉逸:“?” 这对吗。 阮误生还有些自知之明:“我是不是吃太多了?” 连嘉逸闭着眼:“还好吧,我觉得很少呀,吃饱了吗,再点一点吧。” “不用了。”阮误生摇摇头,随口问,“辣的很好吃吗?” “好吃的好吃的。”连嘉逸坚定点头,试图安利,“你要尝尝吗?” 阮误生又是那句:“不用了。” “你口头禅真单一。”连嘉逸站起身,“那走吧,顺便消消食。” 走出店门,徬晚的凉意重新裹挟上来,天边不知何时被染成橘粉色,层层叠叠的云霞如同打翻的调色盘,绚烂得惊人。 “看,我们运气真好。”连嘉逸语气带着雀跃,伸手指着远方,“我们赶上了落日。” 阮误生顺着他的指尖望去,平日里冷淡的眉眼被这落日余晖映照得柔和了几分。 晚风佛过,吹动了他的发丝,连嘉逸没再说话,站在他身侧半步,和他一同望着那片被燃烧的天空。 喧闹的街道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只剩下远处模糊的车流声和彼此轻浅的呼吸。 连嘉逸微微仰着头,嘴角擒着一抹很淡的笑意,显出一种少见的,近乎温柔的沉静。 他说:“真好啊。” 他说:“至少我们还拥有夕阳。” 是的,夕阳太漂亮了,而且没有人会担心失去夕阳,所以不管是乐观主义者,还是悲观主义者,他们都可以平等地赞美夕阳。 “好吧。”他推翻了自己说的话,“绝对没有人曾真正拥有过一片,哪怕是夕阳的残影。” 阮误生眨了下有些酸痛的眼:“左右脑互搏了吧。” “你真不够浪漫。”连嘉逸用嗔怪的语气说他,“你现在应该回一句高深莫测的话,然后解释给我听。” “我跟你们文科生不一样。”阮误生说,“关于物理的人名你听过多少?伽利略、牛顿、亚里士多德、麦克斯韦……我只能跟你讲这些。” “物理吗?那也好浪漫。”连嘉逸眼睛微亮,“你可以告诉我头顶的星星与心脏的距离,告诉我要用几亿光年之外的晶体当戒指送给我。” 夕阳彻底隐没,只留下漫天瑰丽的余烬。 “回去吧。”阮误生垂下眼,率先迈开步子。 “这么着急吗?”连嘉逸快步跟上,这次他没有走到前面,也没有落后太远,只是保持着并肩的距离。 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在湿润的地面上交织、分离、又靠近。 带着凉意的风吹过,肩上忽而一沉——连嘉逸给他披了件外套。 连嘉逸难得正经:“下次出来前多穿点吧。” 阮误生默默拢了拢衣服,顺嘴问:“为什么你每天的外套都不重样?” 不开玩笑,他是真觉得连嘉逸身上穿过最廉价的衣服就是校服了。 “哦天呢,你怎么这么关注我。”连嘉逸一副被表白的娇羞模样。 阮误生:“。” 狗改不了吃屎诚不欺我。 阮误生默默绕开了他。 连嘉逸开始在一旁乱动,阮误生没明白他这次是在发什么疯,以为他人来疯。 看了将近一分钟后才恍然大悟——哦,原来是在让他的影子亲吻他的影子。 阮误生:“你很无聊吗?” 对方可能真以为他是真心问他无不无聊,认真回答道:“不无聊呢,和你呆一起怎么会无聊。” “我看你挺无聊的,都玩上影子了。”这句话是真心的。 “……”连嘉逸痛心疾首,抓着他的手,“我恨你是个木头,不是说istj很浪漫吗,时代进化的时候忘了你吗。” 叽里呱啦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呢。阮误生无奈道:“那好吧,我错了?” 连嘉逸点点头:“你错了。” “我错了。” “算了,你没错。” “我错了。” “你没错。” 神经病啊。阮误生举起两人交叠的手,冷静反问:“既然我没错,那你抓着我干什么。” “我……”连嘉逸“我”了半天,最后理不直气也壮,“那我错了,你肯定不原谅我,那我就一直抓着。” 阮误生问:“那我原谅你呢?” “那我也抓着你。”连嘉逸耍无赖。 行,你赢了。 阮误生没招了,就这么任由他这么抓着,把玩自己的手。 “你玩够了没有。”冷言冷语地,连嘉逸不满地学着他的语调,“你玩够了没有~” “?”阮误生无语至极,“你学得好恶心。” “你学得好恶心~”连嘉逸继续。 “不许学我说话,盗版货。” “不许学我说话~盗版货~” 阮误生:“。” 无法交流,阮误生干脆闭嘴了。 盗版货还在发疯:“你玩够了没有~你玩够了没有~” 阮误生甩开他的手,一招治好了盗版货的喉咙问题,简直是妙手回春。 盗版货憋了半天憋出一句:“你生气了吗?” 对方不说话,轻哼一声。 连嘉逸试图解读:“那你怎么才能原谅我?” 对方保持沉默。 “你渴吗?” “……” “你累不累呀?” “……” “你说话功能的开关在哪儿呢?” “……” “小气鬼生生。”眼看着就要到阮误生家,连嘉逸嘟囔了一声,“那你等我一下可以吗?画个圈给你定住。” 阮误生目睹他走进一家便利店。 路灯的光晕在地面晕开一片暖黄,他微微仰头看着天空,上面只有几颗稀疏的星星。 冰凉的触感贴在他的脸颊,他眯了下眼侧头看向连嘉逸。 后者给他塞了一瓶水,顺着他刚刚的视线说:“好遗憾,今天晚上没有星星。” 有星星也欣赏不出个什么来。阮误生想。 “你想要星星吗,随时可以看见的那种?”连嘉逸伸手比划着。 阮误生不开口,倒是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连嘉逸另一只手里一直攥着一个东西,此时飞快塞进他的手心里。 那东西冰凉坚硬,带着棱角,他摊开手心,是一颗星星形状、冰糖大小、切割粗糙的透明石英晶体。 看起来极其普通,像是路边摊几块就能买一把的那种。 “它和你心脏的距离大概也就……”他用手比划了一下,“不到半米?总之这是一颗属于你的星星。” 阮误生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反应,最终,他只是默默收拢手指,将那颗“星星”握在掌心,“知道了,学人精。” 于是连嘉逸笑了,语气轻快:“终于肯说话了吗?可惜你到家了,我也该回去了,真希望时间可以被无限拉长呢哈哈。” “那么,今天晚安。”连嘉逸笑着朝他挥了挥手,“明天见。” 1:黑奴黑奴,我今天给男神摘星星了! 黑奴:?为啥不给他摘月亮? 5(瞥):因为便利店没有。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至少还有夕阳 第7章 拥抱那颗星星 谁懂一觉睡醒已经迟到的救赎感呢。 阮误生已经迟到一段时间了,再怎么急也还是被骂,索性吃着早餐慢悠悠地过去。 人主打一个百折不挠。 幸运的是今天居然没有主任巡查,阮误生纳着闷,回班去了。 当然,美好生活都是别人的负重前行。 “连嘉逸!你又迟到!” 连嘉逸十分坦荡地承认错误:“对不起主任,我错了,您可以大人不记小人过嘛?” “你简直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占着茅坑不拉屎!一个巴掌拍不响!好了伤疤忘了疼!”主任像个疯子,唾沫星子横飞,把对方喷得里外不是人,“去给我写八千字检讨!明天上交!” 连嘉逸其实还想感叹一句“主任您真有文化”。 此心机男到班前还故意多绕了个弯,跑到后门跟阮误生打招呼:“早上好,今天过得好吗?” 阮误生眼皮都没抬,胡言乱语:“晚上好,还行吧。” “好的,放学在此不见不散。”连嘉逸热情洋溢地单方面敲定了这场约会。 好不容易熬到了大课间,他随便抽了张白纸出来,唰唰就写下一大段狗屁不通的悔过书。 “嚯~~~这谁啊?”梁牧泽贱兮兮地凑过来,“写检讨呢。” 连嘉逸打了个哈欠,“干吗?” “他关心你了吗?”梁牧泽笑嘻嘻道,“你真的,本来已经翻墙进去了,还要翻出去从正门进,你挺拽啊。” “寻求刺激。”连嘉逸晃着椅子,吊儿郎当道,“怎么着,你有意见?” 梁牧泽翻了个大白眼,“你绝对是这么想的:他要是被扣了分,不得破防地崩溃大哭啊。” 连嘉逸立刻否认:“我没有。” “我~没~有~”梁牧泽捏着嗓子,学得惟妙惟俏。 连嘉逸:“……”报应来的真快啊。 “交作业。” 平静无波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连嘉逸抬头看着抱着作业的阮误生,想起来对方确实因为语文倒数第一荣获语文课代表。 “哦,我没交吗?”连嘉逸低头开始翻找,“哎,我记得我交过了。” “没看到你的。”阮误生陈述事实。 “我好像找不到了。”连嘉逸拿过那一叠作业,翻开后仔细看了起来。 “看出什么来了?” 连嘉逸长“嘶”一声,随后掏出了一个英语课本,从里面拿出了他那写了一半的作业,“没事了,课代表,您下节课再来吧。” 阮误生:“……”我有事。 “真的真的。”连嘉逸信誓旦旦地保证,“你去帮我买瓶水,买完回来我就写完了,就那瓶HelloKitty的吧,我少女心爆棚了。” 那瓶矿泉水因为是形状HelloKitty,所以一卖就是九块钱。 “求你啦求你啦。”连嘉逸一只手拽了拽他的衣角,“这是我此生唯二的心愿了。” 阮误生默默问:“你付钱吗?” “付啊。”他给了梁牧泽一肘子,“听到没,给钱。” 梁牧泽:“……” 梁牧泽小发雷霆,拿了十张皱巴巴的一块钱给阮误生。 阮误生颇为嫌弃地揣着这笔巨款出发了。 “呜呜呜,我要跟何姐说你霸凌我。”梁牧泽佯装抹了一把泪水,“那可是我仅剩不多的十块钱啊。” 连嘉逸奋笔疾书,还不忘安抚他:“宝宝不哭,喝奶奶。” “不过,”对方话锋一转,善解人意道,“你如果可以帮我要到年级第一的微信,那我就原谅你了。” 到这等着我呢。连嘉逸短暂回忆了一下年级第一是谁,叫什么燕来着……? 算了,想不到干脆不想了,连嘉逸问:“你要一只燕子的微信干嘛?” “因为跟人打赌了呗。”梁牧泽满不在乎,“要在三个月内追到小燕子,加上他之前我准备先换个情侣网名,显得我们特有缘。” 连嘉逸不置可否:“真有经验哈。” “是吧是吧!兄弟还是你懂我!”梁牧泽仿佛高山流水觅知音,激动道,“沈岁鸢还说我像是个大傻逼。” 连嘉逸委婉地提了一下自己的看法:“其实我也觉得。” 梁牧泽:“……” 梁牧泽怒气冲冲地走了:“我讨厌你!” 阮误生恰好回来,看了眼他的背影,疑惑道:“他疯了?” “日常罢了,无需在意。”连嘉逸接过他的水,给他送了一个飞吻,“么么哒,接好我的吻。” “你恶不恶心。” 连嘉逸把补好的作业交给他,灌了口天价的生命之源,“这瓶九块钱的水,你会觉得可爱还是浪费呢?” 阮误生睨了一眼,合并同类项:“你可爱浪费了。” “……好吧,我当你是在夸我了。”连嘉逸点点头,很臭不要脸。 阮误生懒得理他,“你开心就好。” “你要去送作业了吗?我陪你~”连嘉逸一下站起来跟在他屁股后面,“我怕有人欺负你,我去保护你。” 阮误生觉得好笑:“谁会欺负我。” 连嘉逸才不听:“别管了,反正我要去。” “梁牧泽要用情侣网名了。”连嘉逸找话题。 “关我什么事。”阮误生冷漠道。 “我们也可以一起用。”连嘉逸认真道,“我刚刚想了一个超有文化的,我是清明,你是河图。” 阮误生get不到他的意思,照骂不误:“你是网上用小熊软糖那一批的吧。” “……”连嘉逸委屈兮兮道,“你一点都不懂我,嘤。” 阮误生说了一个很扎心的话:“如果你是指‘清明上河图’的智障话,那我确实不懂。” 到办公室门口,门还没推开,里面就有人出来。 阮误生听见连嘉逸一声“哎哟我去”,转身就往厕所里跑了。 莫名其妙。他对着面前的英语老师点了点头,“老师好。” 进去送完作业回来,连嘉逸靠在墙上,姿势要多潇洒有多潇洒。 “我去我去,刚刚那是不是唐老鸭?”一见到他,对方就自动打开了叽叽喳喳模式,心有余悸,“妈呀这人太操蛋了,之前有道题大半个班都写错了,人就骂我,傻子吧。” “可能你碍着他了吧。”阮误生敷衍道。 “我还没说他碍着我了呢。” “嗯嗯嗯。” 一进教室,就见讲台上毛爷爷的画像下,梁牧泽正很沈岁鸢以及另一个人激战正酣,连嘉逸啧啧两声:“毛爷爷在上边看着你们,还不好好学习?” “我炸!”梁牧泽大言不惭道,“我们在斗地主!” 而沈岁鸢发出了尖锐的鸣叫:“梁牧泽你神经病啊!我出个对三你炸我干什么!!” 阮误生:“……”一群傻子。 “好学生好学生。”连嘉逸又跑来骚扰他,“放学等我。” “你说过了。”阮误生提醒道。 连嘉逸还想说点什么,何盼青从后门走进来,拿着个本子上来就敲他头:“纪律委员上课睡觉还话多,影响他人学习,罪加三等,出去站着。” “我就说这个纪律委员是用来整我的。”连嘉逸愤愤不平地站起来,朝他眨了眨眼,“那说好了啊。” 谁跟你说好了。 “先说个通知。”何盼青站上讲台,转告道,“国庆假回来有个音乐比赛,看个人意愿,你们自己看着办吧,想参加的这几天去找音乐课代表报名。” 挨到放学,连嘉逸热情赴约,勾着他的肩,“小哥,诚邀您随我去一个地方。” 阮误生:“TD。” “退不了,退货要付钱。”连嘉逸激动道,“我可以开机车载你,帅炸天。” “?”阮误生想跑,“你是想整死我吗?” 最后还是坐上去了,随着油门拧动,车身猛地向前一蹿,后背被惯性狠狠按在座椅上。 街道在余光中急速倒退,风声在耳边呼啸,从指尖略过,带着夏日的燥热或是冬日的凛冽,灌进袖口、领口,撕扯着每一寸裸露的皮肤。 整个世界似乎都在此刻倾斜、旋转,那种近乎失控的边缘感,仿佛下一秒就会被甩出轨道,却又始终被精准的控制在极限之内。 机车不再只是冰冷的机械,而是肢体的延伸,是血脉贲张的狂野心跳。 最终刹停时,耳畔还残留着风的回响。 “看,我们运气真好。”连嘉逸抱着头盔,下车斜倚在机车上,阮误生就站在他旁边,“现在是星星最璀璨的时候。” 确实,星星缀在天空,一粒一粒,那光亮未被黑暗吞噬,反倒将天幕灼出无数细小的孔洞,像是要拼尽全力,在天亮前展露自己所有的光芒。 星光下照时,草木皆显出青白的颜色。这光亮经过许多光年的奔波,抵达地面时早已力竭,只能勉强描出物体的轮廓。 看久了,竟觉得不是星在闪,而是地在微微颤动,使那星光显得摇曳不定。 “你轻声说,别离开我。” 耳边忽而响起轻柔的音乐,流淌进整个心口,阮误生猝不及防地转头,闯入了连嘉逸的眼眸。 他的眼睛很亮,像是有星子落在了里头,随后弯起,带着笑意,“分你一边耳机,好听吗?我写的歌。” “不好听。”嘴里虽然是这么说,但还是和他一起安静地听完了一整首歌。 “你看到那颗星星了吗?”连嘉逸忽然说。 “哪里?”阮误生侧头看向他。 连嘉逸笑了一声,伸手指着他的眼睛,“在这里。” “它又不闪。”阮误生下意识眨了下眼,“宇宙里可见的星星大约有七千多颗,总有一颗是为你闪烁的。” “我已经找到啦。”连嘉逸盯着他的眼睛,“我只看得到那一颗星星。” 见对方故意避开视线,连嘉逸勾了勾唇角,却没有开口。 我想拥抱那颗星星,让它属于我。 第8章 无法言说今夜 上学当奴隶,放学当牛马,整了多少浪漫小情节最后还是会被生活打回原形。 日常“尾随”完阮误生后去打工的连嘉逸觉得自己的小日子过得那叫一个丰富多彩。 梁牧泽今天大驾光临,大马金刀地往塑料椅上一坐,故意拖长音调,活像登门讨债的:“哈喽连老板,许久不见,甚是想念啊!” “哈哈,需要给您放个喇叭吗?”连嘉逸皮笑肉不笑,“热烈欢迎梁大少莅临我店,蓬荜生辉,蓬荜生辉。” “您客气了。”梁牧泽装模作样地冲他抱拳,道出自己的目的,“下周放假出去玩不,我请——是不可能的。” “不去。”连嘉逸头都懒得抬,“没钱。” “这么敷衍人。”梁牧泽夸张地捂住胸口,“就算你爸没给你生活费,你不是每天在做兼职吗?钱呢?钱途呢?” 连嘉逸翻了个白眼,一点也不惯着他:“不吃麻烦别挡着我生意。” “哦~~”梁牧泽突然凑近,挤眉弄眼,做出一副懂哥的模样,“都给你老婆了是吧,我懂我懂。” 你懂个啥。连嘉逸没什么底气地辩驳道,“我就每天给个一百而已。” 梁牧泽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哇哦”,拍桌而起。 连嘉逸掀开眼皮:“你傻逼吧,不知道的以为你要砸了这店,转人工。” “我就知道你小子心疼老婆。”梁牧泽说完,又恨铁不成钢地指着他,“我说你没事吧,累死累活赚个一百一,眼都不眨给人花一百。” 连嘉逸撇撇嘴,一脸无辜:“我没为他贷款已经很理智了好吗?” 听听这是人该说的话吗?梁牧泽愤愤不平地哀嚎,“你现在特像舔狗男二知道吗?关键人还不知道你喜欢他。” 连嘉逸“切”了一声:“你不要给我唧唧哇哇。” “兄弟心疼你。”梁牧泽像是下了天大的决心,大发慈悲地点了两份最贵的套餐。 连嘉逸立马换了一副嘴脸:“好的,这位客官请稍等。” 忙完已是深夜,梁牧泽这位精神充沛的年轻人早不知去哪儿潇洒了,独留连嘉逸一个空巢老人在街边溜达。 不知道是运气太差还是太好,竟然在路边遇见了阮误生。 少年姿态别扭,带着明显的嫌弃,但还是不得不坐在了长椅上,略微仰头,大概……25度那样? 连嘉逸在心里感叹:我嘞个忧郁美少年限定版。 他没像以往一样巴巴凑上前,只是在不远处的树影里停住脚步。 他在看天空,他在看他。 夜风略过枯树的枝桠,发出细微的呜咽,分不清是树在呻吟,还是风在叹息。 他拥有的一切部位和感官,好像都随着这场风在空中飞舞过然后飘散。 对方好像看累了,低下头去,手机屏幕的冷白的光光映照在他的脸上,略显凄清。 连嘉逸眨了下眼,给他发了一条消息。 [one:在做什么?] 对方秒回:[?] [生生呀????????:别来骚扰我。] [one:其实我还挺想见你的 ?? ? ?? ] [生生呀:????????:可以,三秒内出现。] [one:那你回头⊙ω⊙] 阮误生下意识回头,眼中带着没来得及掩饰的惊谔,一句随口抛出的刁难对方竟真应验了。 他不知道连嘉逸看了多久,只感到狼狈。 事情追溯到回家时,程林醉醺醺地堵在门口要钱买酒,他让对方滚,最后自己滚了。 阮误生起身时踉跄了一下,连嘉逸这才注意到他右腿校服裤洇着深色污迹。 “你受伤了?是不是好痛?”连嘉逸有些紧张地上前一步,“你能等我吗?我去买点药回来。” “不用了。”阮误生语气硬邦邦的,“你没有自己的人生要操心吗?” 连嘉逸反驳:“我现在就在操心我的人生。” 阮误生沉默了半晌,“别管了,我自己过得挺好的。” 这话说得有点虚,两人都没说得出话来,只剩下沉默在夜色里蔓延。 “生生,”连嘉逸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像是害怕惊扰了什么,“以后不开心,我就给你唱歌吧。” “我不听。”阮误生别开脸。 “我想给你唱,赏个脸。” “我不信。” “我真的,”连嘉逸悄悄往前挪近一小步,路灯的光晕刚好落在他头顶,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给你唱。” 夜风似乎也屏住了呼吸,阮误生没再反驳,也没再看他。 连嘉逸清了清嗓子,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有些突兀,带着少年独有的、毫无技巧可言的真诚。 阮误生依然低着头,肩膀却几不可察地松动了一下。连嘉逸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感受到他的气场似乎温和些了,于是唱得更卖力。 阮误生忽然抬起手,似乎想揉一下眼睛,动作间,宽松的校服袖子滑落了一截。 昏黄的光线清晰地照亮了他手腕往上几寸处——一道暗红色的狭长划痕。 歌声戛然而止,空气仿佛冻结,比刚刚的沉默更加沉重窒息。他所有的笨拙、所有的勇气,在看到那道伤痕的刹那,都化作了利刃,狠狠刺进心脏。 “你还好吗?”连嘉逸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先处理一下吧。” 阮误生猛地惊醒,飞快把袖子拉下,动作带着一种近乎粗暴的慌乱。 “你玩够了没有?”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却比刚刚任何一句话都冷硬,“别再找我了,就这样了,我本来就恶劣。” “对不起,我没有在玩,我也不会跟你吵架。”连嘉逸简直想跪下来求他,“你先处理一下伤口好吗?” 夜风吹乱阮误生额前的碎发,眼里不再是之前的冷漠和平静,而是一种被窥见最不堪的秘密的羞怒和难堪,每个字都清晰冰冷,“别可怜我。” “我没有可怜你。”连嘉逸着急忙慌道,“我是……” 是什么?是难过?是心疼?是愤怒?还是那点卑微到连自己都不敢承认的喜欢?可能连他也说不清楚。 阮误生转身就要离开,他下意识伸手想拉住,指尖却只擦过冰凉的校服布料,“你等一下……你先处理一下伤口好不好?我以后不来纠缠你了。” 声音消散在风里,阮误生没有停留,拖着那条受伤的腿,缓慢却坚定地融进更深的夜色,独留连嘉逸僵在原地,伸出的手还悬在半空,掌心只有夜风的冰凉。 远处传来几声模糊的猫叫,连嘉逸慢慢收回手,望着阮误生消失的方向,路灯的光晕在他眼中晃动,模糊了视线。 那首没唱完的歌,和那道刺目的伤口,反复切割着他那颗无处安放的心。 夜还很长,风里的呜咽仿佛从未停歇,大概是下雨了,不然脸颊为什么会划过一丝温热?但他还得回家。 于是**走在路上,水一路跟着他滴答滴答,脚下的路却好像没有尽头。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家的,脸上的温热早已被夜风吹干,只留下痕迹。 门内一片死寂,母亲早年哮喘发作,却因自己睡觉睡得太死而去世;父亲管束严苛,他索性一人住。 连嘉逸甩掉鞋子,赤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每一步都像踩在虚空里。 他没开灯,摸索着进了房间。 他无意识哼出那首未完的歌,在黑暗的房间里微弱地回荡。 多么苍白无力的话。 他在那儿,他看见了,然后呢? 他什么也做不了,这是一个毋庸置疑的客观事实。 他甚至不能上前一步,抓住他的手。 可实际上,他连一片衣角都抓不住。 也许梁牧泽说得对,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逼? 像个围着灯塔打转的飞蛾,灯塔的光从来不属于他,他撞得头破血流,以为只有这样才能得到回报。 可灯塔根本不在意。 连嘉逸坐在床头,感觉自己快被这无边的湿冷和黑暗吞噬,这沉重的、**的今夜也似乎永远不会过去。 他需要睡眠,他明天还要上学,他不能不去。 操。连嘉逸绝望地抓着自己的头发,我再也不要上学。 手机屏幕在黑暗中突兀地亮起,是梁牧泽发来的消息,一张酒吧里灯红酒绿的照片,[兄弟想我没?] 连嘉逸没回,决定开始诉苦,[我好难过。] 大概是在等他的消息,对面回得很快:[装货(箱子emoji)] [one:我没装。我真的好难过。] [one:他好像讨厌我。] [AAA专业把燕王:他亲口告诉你了?] [one:他让我不要再来纠缠他。他还问我玩够没有。] 梁牧泽一秒完成中译中:[如果他真讨厌你,他哪里用跟你说这些?] [AAA专业把燕王:再说,你也可以先冷冷他,看他自己能不能看清自己的心啊] 虽然这很歪理,但是连嘉逸觉得自己也不是不可以信一信。 然而第二天来学校时,他看到了自己座位上的一瓶HelloKitty水。 出自谁的手不言而喻。 连嘉逸:“?” 今天的葬爱家族发洪水了。 1: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黑奴:他咋了? 5:(思考)不知道,我碍他眼了吧。 1:。(哭得更大声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无法言说今夜 第9章 你是否听得见 连嘉逸:“?” 他拿着那瓶水茫然地站在原地。 这是什么意思……? 思忖半晌,连嘉逸找到梁大师,语气迟疑:“他好像真要跟我决裂。” 梁牧泽此时正忙着补作业,闻言古怪地瞥了他一眼:“他都给你送水了他跟你决裂啥?” 连嘉逸有理有据:“可是我之前也送了他一瓶水,他现在还回来了,不就是要跟我彻底撇清关系吗?” 梁牧泽一针见血:“你脑子糊屎了吧。” 连嘉逸:“……” 算了。 他想去找阮误生,奈何铃声已响,他决定大课间再去。 但到了大课间,他突然发现他找不到阮误生了。 梁牧泽问他:“阮误生是谁?” 沈岁鸢也问:“阮误生?我不知道呀,有这人吗?” 何盼青不解:“我们班没这个人,连嘉逸,你傻了?” 没有人记得阮误生,他存在的痕迹彻底被抹除。 缘分怎么能默许你的离去? 连嘉逸感到荒谬,他疯狂地寻找阮误生。 所有人都觉得他疯了,但他还是在找,不停地找。 不停地在心里默念他的名字,仿佛只要想着这音节,他就能枯木逢春、迎接新生。 他懦弱无能,他愚蠢至极。 可他就是想要一个好结果,他有什么错? 心脏似乎要撞出胸腔,他喘不来气。 他好痛。 他的世界全是他,他的世界没有他。 我给你一首矫情做作的诗,我给你我的一切孩子气。 我给你我的寂寞、我的黑暗。 我留不住你。 “——连嘉逸。” 他听到有人在呼唤他,于是他不再奔跑,停在了樱花盛开最多的那棵树下。 那个他找了很久的人,终于出现在他眼前,他在向他走来。 “你听得见么?”他喃喃自语。 你听得到么。 这心脏的搏动几乎要破膛而出,纵使我们的躯壳如同死尸。 存在感从未像此刻般清晰。 我活着,正与你同频共振。 不等他迈开步子,又有一个声音在喊他,中气十足:“连嘉逸——!” 然后他就醒了,面前立着的政治课本应声倒地。 他睡觉经常做梦,这是常态了。 “上英语课你拿个政治书干嘛呢!?”英语老师用翻页笔指着他,“你这种态度我奉劝你不要考大学!” 英语老师即兴发挥,狠狠批评了几分钟才继续讲课。 连嘉逸左耳听右耳出,趁他不注意跨越大半个班给阮误生送一张纸条。 阮误生此时还在低头犯着困,突如其来从天掉下一张纸:“?” 打开是熟悉的字迹,张扬地写着硕大的两个字:“在吗?” 阮误生再次:“?。” 神经病啊。 他给对方回了个“洗洗脑子”,趁着英语老师转身写板书的空隙给他扔了回去。 当然,连嘉逸就没这么幸运了,再次准备扔的时候被愤怒的英语老师一把揪住耳朵,“你在干嘛?!上我的课还敢传纸条?” 今天是我的受难日吧。拎着政治书出去的连嘉逸如是想到。 不出意外,同谋也冷着脸从后门出来了。 两人并排在门口顶书罚站,连嘉逸偷偷用余光瞄着身旁的人,阮误生的侧脸在阳光下格外清晰,睫毛投下的阴影随着眨眼的动作轻轻颤动。 他闲不住,侧头跟他咬耳朵:“你还生气吗?” 阮误生离远了些,故意道:“气。” “怎么样才能原谅我呀?”连嘉逸虚心求解。 “这是你该想的。”阮误生不留情面。 “我上次碰见了一只可爱的猫,我很喜欢。”连嘉逸迂回,“放学可以和我去看嘛?” “不看,我不喜欢动物。”阮误生驳回。 “好吧。”连嘉逸终于切入正题,“你送我拿瓶水是什么意思?” 阮误生眼都不眨,“明知故问。” “我没有,我真不知道。”连嘉逸委屈道,“是求和的意思吗?” 阮误生依旧打太极:“你猜呢。” “好吧。”连嘉逸说,“话说之前我去找你,你一直低着头,我当时觉得你怕死了。” 阮误生回忆了一下——哦,是那次体育课,他嘴硬道:“你的错觉。” “我今天看那个饮料我都看懵。”连嘉逸说,“我在想,你怎么还回来了,你是不是真要跟我绝交。” 阮误生随口道:“你是不是没我活不了?” 连嘉逸的眼睛瞬间变得湿漉漉,可怜又认真地回,“嗯,没你不行。” 阮误生:“……”大获全败。 “行。”阮误生无奈道,“和好。” “跟谁和好?”连嘉逸追问。 “跟你。”阮误生说。 “谁跟我和好?”连嘉逸不依不饶。 “我。”阮误生叹了口气,“我跟你和好,所以你到底答不答应啊?” “学我说句话,我就答应你。”连嘉逸笑了,得寸进尺。 没完了是吧?阮误生翻脸也是一瞬间的事:“去死。” 连嘉逸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生生,你是个顶顶好的人。” 阮误生挑了下眉,“安静会,你想再加罚十分钟吗?” 英语老师声嘶力竭的讲解从教室里传出,伴随着粉笔敲击黑板的声响,连嘉逸却觉得此刻无比宁静,仿佛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人。 他突然说:“我做了一个梦,关于春天的梦。” 阮误生“嗯”了一声,“所以呢?” “我觉得一句话说得很对。”连嘉逸说,“梦里出现的人,醒来就要去见他。” 不待回答,他语气轻快,“我梦见你了,人,我们需要见面了。” 阮误生若有所思:“然后你就给我传了一张写着‘在吗’的脑残纸条,导致我们现在在这里罚站?” 连嘉逸:“……” 阮误生:“章鱼都有九个脑子你能不能长一个?” 连嘉逸:“………………” “你好坏。”连嘉逸熟练地开始装可怜,“坏男孩,讨厌你。” 又撒娇。阮误生都快没招了,从口袋里摸出一朵纸玫瑰打发连嘉逸。 连嘉逸眼睛一亮:“是特意给我折的吗?” 阮误生实话实说:“不是。” 连嘉逸:“……”666。 下课铃响起,教室门被猛地推开,英语老师走出来,哼哼几声,指着连嘉逸:“自己不学习还带着别人一起不学,你这种人才是最可恶的。” 连嘉逸没心情搭理他,敷衍道:“先生大义。” 英语老师滔滔不绝,从百草园骂到三只松鼠,最后以“罚你们放学后去打扫办公室”为总结。 他离开后,走廊上顿时热闹起来,梁牧泽第一个冲过来,夸张地拍着连嘉逸的肩膀:“哥们向你看齐,唐老鸭的课上飞鸽传信,太超标了吧。” “滚。”连嘉逸笑着推开他,目光不自觉地寻找阮误生,对方正靠在后门,弯腰听沈岁鸢讲话。 姿势看似暧昧,实则是一场沈岁鸢的单人狂欢。 沈岁鸢语气激动:“啊啊啊啊,虚哥快回国了啊啊啊啊啊——” “?”阮误生不理解但尊重,“需要给他办个party吗?” “英雄所见略同!”沈岁鸢大大咧咧道,“虚哥说不用了,我们来接他就行了。” “这样。”阮误生点点头,“我等会要跟连嘉逸去打扫办公室,不跟你一起走了。” “我知道呀。”沈岁鸢顿了一下,问,“你喜欢连嘉逸吗?” 阮误生睨了她一眼,纠正道:“我是直男。” “我懂了。”沈岁鸢理所当然道,“直接喜欢上男人吗,有点意思。” 阮误生:“你自己是弯的不要把所有人当成弯的。” 沈岁鸢不再纠结,无缝衔接:“你是1还是0?” “。?”怎么他遇到的人都是听不懂人话的……? 后面的课程对于连嘉逸来说变得异常漫长,他时不时看向阮误生的方向,后者很高冷地留给他一个发顶。 随着最后一节课结束,其他人陆续离开,梁牧泽走前不忘对连嘉逸加油打气:“一招拿下你老婆。” 办公室里出奇安静,阮误生已经在扫地了。 连嘉逸随手拿起抹布,假装认真地擦拭桌面,眼睛却一直往阮误生那边瞟。 “你再这样看我,”阮误生头也不抬道,“我就用这把扫把扫你。” 连嘉逸夸张地捂住胸口:“你好狠的心。” 两人默契配合,很快将其打扫干净。 走出校门,阮误生注意到连嘉逸多次欲言又止,索性主动道,“你到底要说什么?不包回。” “你真的要跟我无纠缠、无瓜葛吗?”有阮误生先开了口,连嘉逸说得很快,又补充道,“那我的心会好痛好痛。” 阮误生脚步一顿,最后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傻子,我以为我们已经和好了。” 连嘉逸“哦”了一声,一秒完成胡乱套公式:“原来你也没我不行。” “……”阮误生扶额,“理解能力堪忧。” “我觉得我的心跳得好快。”连嘉逸说,“你听得见吗?” 阮误生只觉得他今天格外疯癫:“你的心,我怎么听?” “也是。”连嘉逸天马行空地问,“你知道乌鸦为什么像写字台吗?” “为什么?”阮误生顺着问。 连嘉逸却不回答,弯唇道:“今天晚安,明天见。” 葬爱家族洪水事件暂停。 1: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黑奴:完了完了,真疯了。 5:(瞥)发情了。 关于春天的梦=椿//梦[可怜][可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你是否听得见 第10章 心跳不说话 “预备——跑!” 嘹亮的口令刺破午后的慵懒,也宣告了放假前最后一节体育课的残酷内容——三千米长跑。 跑道在阳光下仿佛一条没有尽头的煎熬之路。 连嘉逸这个死倔的家伙,非要在内道压步子陪阮误生跑。 阮误生喘着粗气:“你傻逼吗?”他想停下来都没好意思。 “还好吗?”对方语调轻松地像是在散步,自认体贴道,“你不行的话可以停下的。” “你别跟我了,快结束了。”阮误生气息不稳,“去冲第一,不然绝交。” 威胁起了作用,连嘉逸被按下加速键,一下子就跑了很远。 结果体育老师眼睁睁看着他在终点线前蹲下,慢条斯理地系了整整两分钟鞋带。 他看着他把鞋带解开又系上,额头青筋隐隐跳动:“……” 狂妄!嚣张!可恶!! 等到阮误生终于气喘吁吁地过来,连嘉逸这才起身跟他一起跑。 体育老师面部扭曲,声音都变了调:“非得一起冲到终点才行啊?” “仪式感啦。”连嘉逸摆摆手,转身发现阮误生被沈岁鸢拽走了,“?” 我那么大一个生生呢? 沈岁鸢跑完三千依旧活力四射:“虚哥今晚就回来!刚好有个聚会,我们一起去!” 阮误生死气沉沉地点了下头:“去哪?” “KTV!”沈岁鸢的声音充满兴奋 “……” 也算是全国统一的项目了。 “对了,听说你要报音乐大赛?”沈岁鸢从音乐课代表那里听到这消息还觉得不可思议,“你什么时候也喜欢上参加这种活动了?平时不是闷得要死的吗?” “无聊,随便报的。”阮误生敷衍道。 “随你咯。”沈岁鸢对这些事不在乎,心思已经飞到假期旅行,“我拉你进了个群,假期我们一起去滑冰吧!在漠城有个冰雪室内馆,超火的!” 阮误生点头,他知道,他要是不去就会被沈岁鸢缠到天荒地老。 “你最好了软软!”沈岁鸢高兴地抛了个飞吻,说完该说的便去找凌乐乐一起玩了。 他独自走在回班的楼道,眼前骤然一黑,脚下猛一踉跄,下意识伸手去抓扶手,却捞了个空,身体瞬间失去平衡。 6,烂命一条死了算,大不了不做人了。念头闪过,余光中却看见一抹熟悉的衣角。 预想中的疼痛并未降临,他跌进了一个温热的环抱里。 阮误生费力掀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晃动,好不容易聚焦,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惊鸿般撞进视野里。 恍惚间,他以为自己跌进了天堂里,但擂鼓般的心跳声却在他耳边回荡,如此真实,震得他微微发麻。 他想开口叫出那个名字,但最后只剩下微弱的呢喃声。 “连嘉逸……” 连嘉逸把他送到医务室,把外套脱下来盖在他身上,手机搜索记录全是“好好一人突然晕倒是怎么回事”这种词条。 安顿好阮误生,他喊来沈岁鸢照看,自己跑去买水。 回来时,阮误生已经醒了,他恰好听见里面的对话。 沈岁鸢问:“你跟连嘉逸什么关系?” 连嘉逸顿住脚步,屏息等待,听到他对自己的评价:“朋友。” 朋友,一个遥远又亲近的身份。 连嘉逸想,正数倒数,或许他都在中间的位置,距离他不远也不近。 “嗨。”推开门进去,连嘉逸自然地把手里的水递给他,故作平静,“没事我就先回去啦。” 回到班上,梁牧泽正拎着件黑色塑料袋剪成的背心,问他要不要穿。 连嘉逸:“?……” 没个十年脑血栓干不出这种事。 “晚上要去KTV玩不?”梁牧泽特意强调,“有你老婆。” “去。”连嘉逸玩弄着手里的“艺术创作”,毫不犹豫道。 并且当晚就把自己拾掇得花枝招展地出门。 “哇——”梁牧泽发出一声惊叹,“打扮得真恶心。” “你不懂。”连嘉逸摇摇头,道出真理,“没我这张海外挂牌八百万的脸,他可能会报警抓我。” “嘶……”梁牧泽退后两步,端详片刻,最后肯定点头,“真该庆幸你爸妈给力。” “帅吗?”连嘉逸自问自答,“帅也不是你的,我是生生的。” 梁牧泽:“……” 谁问你了。 包厢门被推开,沈岁鸢姿态亲昵地挽着阮误生的手臂,两人挨得很近,身后还跟着一个笑容和煦的蓝发少年,正低头温和地和阮误生说些什么。 连嘉逸:“……” 身旁的梁牧泽还补刀:“他俩不会在一起了吧?” 连嘉逸:“…………闭嘴。” 万幸,沈岁鸢一进包厢就撒开阮误生,尖叫着扑向自己的闺蜜团,蓝毛紧随其后。阮误生则环视一圈,坐到了连嘉逸旁边的空位。 阮误生头顶的一撮头发翘起,连嘉逸伸手压他的脑袋,问就是:“你头发乱了,我帮你理理。” 阮误生皱着眉躲闪,结果对方追着要弄,只得无奈低头任其摆弄。 同时收获了今天的第二张好人卡:“你最好了,生生。” “那个蓝毛小子是谁?”连嘉逸状似无意地问,目光紧锁着他的侧脸。 “发小,李嘉行。”阮误生回答。 连嘉逸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换了个话题:“我觉得你的眼睛比我好看很多。” “为什么?”阮误生瞥了他一眼。 连嘉逸撩一下头发,一本正经地说:“因为你眼睛里有世界上最帅的我。” 阮误生:“。”已无话可说。 那边以梁牧泽为首嗨得热火朝天,阮误生没什么兴趣,通过玻璃反光,盯着自己脸上的痣发呆。 连嘉逸忽然碰了碰他的手臂,“你猜我看到你的痣在想什么?” 阮误生不解,“嗯?” “我在想,这个痣怎么长在你身上就这么漂亮呢。”连嘉逸半开玩笑说,“所以我们生生别再盯着它发呆啦。” 众人闹哄哄地张罗玩真心话大冒险,梁牧泽立马把他俩拽入战局,嚷嚷着“一个都别想跑”。 空酒瓶在玻璃茶几上飞速旋转,光影交错。 可能阮误生运气实在太差,第一把就输了,他选了真心话。 李嘉行抢先一步开口道:“我问?如果有人跟你表白,但你不喜欢这个人,那你会说什么?” 连嘉逸也好奇这个问题,侧头看向他。 阮误生垂眸想了三秒,“祝他前程似锦,有缘再见。” 干脆,利落,没有半分余地。连嘉逸默默在心里把这十个字咀嚼了一遍。 这个小插曲很快就过去,连嘉逸运气爆棚,始终安然无恙。 他看戏看得津津有味,跟阮误生炫耀:“神的运气就是这么好~” 最后梁牧泽看着连嘉逸那副小人得志的悠闲模样,猛一拍桌子,以身入局,豪情悲壮:“苍天在上!我愿意用我单身十年换连嘉逸来一把!” 连嘉逸:“?”坏了,冲我来的。 酒瓶子像是听到梁牧泽的呼唤,如愿停在连嘉逸面前。 “哈哈。”连嘉逸看着那指着自己的瓶口,皮笑肉不笑,“憋笑挑战吗,我输了。” “快快,选什么选什么。”梁牧泽抄起一个酒瓶当做话筒,怼到连嘉逸嘴边。 连嘉逸嫌弃地避开,“大冒险。” 梁牧泽挑挑眉,勾起唇角,恶劣地开口:“那——你去和阮误生对视十秒钟。” 阮误生差点被口水呛到,连嘉逸也没好到哪里去,头上顶着一个大问号,嘴角疯狂抽搐,看着梁牧泽的眼神充满了控诉。 老天,人怎么可以贱成这样。 连嘉逸深吸一口气,侧过头,视线猝不及防在空中交汇。 他没说谎,阮误生的眼睛很漂亮,他很喜欢。 但他从来不敢长久凝视,他怕他看出来,可又想让他知道。 十六七岁的眼波,澄澈流转,静水深藏,似泊着整汪春湖的秘事。 连嘉逸迷失于此,渴望能浸入那片眸光潋滟的湖心。 在气氛彻底凝固之前,他仓促移开目光,淡淡道:“算了,我还是喝酒吧。” 散场后已经很晚,李嘉行架着喝醉的沈岁鸢离开,不忘叮嘱阮误生:“路上小心,出事打电话。” 梁大师更是为了给他俩留下独处空间,把其他人赶走,给连嘉逸留了个“兄弟加油”的眼神,深藏功与名。 于是只剩下连嘉逸和阮误生并肩走在路上,托李嘉行一直抢问的福,阮误生今天滴酒未沾。 旁边的草丛忽然发出窸窣声响,连嘉逸站定:“是小流浪猫,可能饿了,我去喂它。” 说罢,去附近便利贴买了一根火腿肠,顺带着给阮误生买了根冰淇淋。 阮误生插兜站在几步外等着。 连嘉逸故意抱起小猫往他面前递,跟它说:“这是爸爸。”又指向自己,“我是妈妈。” 结果自己反倒被挠了一爪子。 “哇,好没良心。”连嘉逸伸手过去讨安慰,“生生……我被欺负了。” 阮误生看着那两道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痕迹,毫不心软:“活该。” 装可怜惨遭失败,目光落在他的唇,思绪已经飘远,连嘉逸装作不经意:“冰淇淋味道怎么样?我也想尝尝。” 阮误生闻言,疑惑地看他,拿出十块钱,“你可以自己去买一个。” 连嘉逸:“……” 他拿着十块钱就走:“行,我买五个,一个都不给你吃。” “?”觉察出他的不悦,阮误生跟上去,“又怎么了,大小姐?” 连嘉逸咿咿呀呀阴阳怪气:“哟哟哟哟~~我哪里比的了他们,什么金啊玉的,我只是草木的人罢了~” “。”阮误生被他呛得莫名其妙,转回头,嘀咕一声“神经”。 最终两人还是一人拿着一根冰淇淋,毫无形象地坐在马路牙子上。晚归的车流偶尔驶过,车灯的光柱短暂的照亮他们的脸庞,又迅速隐入夜色。 连嘉逸突然开口,声音格外清晰:“生生,我想去看海。” 阮误生随口应付道:“噢,那你去吧。” 可是我想和你看海,不是别人,也不是一个人。 连嘉逸说:“我到时候给你拍照,你一定要看。” “知道了。”阮误生咬掉最后一口蛋筒,拍了拍手,“吃完了,就这样吧,回去了。” “好,今天晚安。”连嘉逸笑着挥挥手,“明天见。” 黑奴:1的口头禅真单一啊。 5:(肯定点头) 1:(不满)不觉得很浪漫吗! 5:没有。 1:……没情商TT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心跳不说话 第11章 浮灯照骸墟 美好的假期从计划出去玩开始。 由于连嘉逸家离机场最近,当之无愧地成为了集合点。 于是连嘉逸一觉睡醒自然醒,推开自家大门时,映入眼帘地便是五尊长相各异的门神。 那场面,乍一看酷似男团出道,炫酷值拉满——如果手里没有拿着一条写着“热烈欢迎连大少爷回国,我去接”的巨型横幅的话。 艳俗的配色,搭上几张帅脸,冲击力堪比精神污染。 连嘉逸很没感情地“哇”了一声,嗲里嗲气,尾音拖得九曲十八弯:“好鬼鬼们我就知道你们不会让我输的。” 话音未落,一个白毛少年立刻夹着嗓子,学得惟妙惟俏,甚至还抛了个媚眼:“哥哥难道不喜欢嘛~” 略输一等的连嘉逸:“……” 得,遇到高手了。林无霜这小子,功力见长。 “当然喜欢呀,霜霜……假的。”连嘉逸懒洋洋地倚着门框,手指挑剔地戳了戳那闪瞎眼的横幅,“谁选的?品味十年如一日的土掉渣哈。” “你这人怎么这样!”这话梁牧泽不乐意了,瞬间炸毛,“这可是我跑了三条街才找到最闪亮、最喜庆的!你懂不懂欣赏!懂不懂!?” “闪亮是真的闪,差点把我闪瞎。”连嘉逸伸手把他那精心打扮的发型弄成鸡窝,“thank you very much,but审美have待提高。” 梁牧泽“嗷”一声,手忙脚乱开始拯救自己的头发。 “咳咳咳——全体目光向我看齐。”旁边一个气质斯文的少年推了推眼镜,慢条斯理地开口,“根据统计学和色彩心理学,这种饱和度极高的红黄配色……” “虽然张老师久违地开课了,但我拒绝倾听。”连嘉逸嘴角抽了抽,目光转向一直没说话,抱着手臂靠在墙边的高个子冷脸哥,“秋子璇,你为什么也在他们当中,ooc了吧?” 被点名的秋子璇眼皮都没舍得抬,薄唇微启,言简意赅:“输赌注。” “赌啥了?大学没读直接读博了。”连嘉逸来了点兴趣,“赌我几点醒?还是赌我开门第一句话?” “赌你会不会感动到泪如雨下。”最后一个穿着骚包花衬衫的长发少年吹了声流氓哨,“你的反应我很满意,现在他们都要给我一百块~” “萧辞攸,你能不能带着你满身的香水味滚……” 还有其他人未到,几个人索性就在豪宅前开始了……集体玩手机之旅。 插科打诨间,一辆低调的私家车驶过,稳稳停在路边。 后车门打开,下来两个人,一个阮误生高冷地看手机,一个沈岁鸢句句不重样,从小辈骂到长辈再骂到祖宗十八代。 李嘉行从驾驶座上下来,慢悠悠地跟在两人身后,还不忘对着众人解释——先是指着阮误生的背影:“网瘾少年。”目标一拐,指向沈岁鸢:“没素质。” 梁牧泽转头想跟连嘉逸吱个声,发现人家也拿着个手机,他今天终于戴眼镜了,一看就看到手机屏幕。 [one:wokzndjssn] [生生呀:?] [生生呀:xixhrbdux] [生生呀:别来骚扰我] [one:huanzjejsjawz] [生生呀:没时间研究你的代码。] [one:nidhdbjxkamksn] [生生呀:…你疯了?] [生生呀:分享链接:专家鉴定总是胡言乱语是一种@#¥%…&*@#] 连嘉逸啧啧两声,把手机屏幕怼到梁牧泽面前:“看,句句有回应,他肯定喜欢我。” “…………”梁牧泽决定当一回清醒的恶人,“句句有回应,但句句难听。” 连嘉逸自动屏蔽自己不爱听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无可自拔,“他本来说话就没好听到哪里去。” 沈岁鸢骂骂咧咧的过程中抬眼扫了圈门口这群“妖魔鬼怪”,视线在横幅上停留一秒,瞬间发出了一阵爆笑:“我不行了妈的!这什么乡村企业家剪彩品味!” 梁牧泽还在心疼自己的发型,试图反击:“你懂个屁!这叫接地气!喜庆!没品!一个两个太没品了!” “我觉得可以挂在加一家门口。”萧辞攸捋了捋头发,开始提馊主意,“让他天天过春节,感受这份喜庆。” “?有病啊。” 一直处于人外的秋子璇面无表情地伸手,一把扯过横幅,三下五除二团成一个皱巴巴的球,干脆利落塞进后备箱里,“行了,还有十分钟。” “还有十分钟干啥?” “登机。” “?。” 众人瞬间炸锅,七手八脚地塞行李上车,一场堪比灾难片的大战就此上演—— “我□□操,我鞋掉了!谁他妈踩我新鞋!”梁牧泽发出了尖锐的爆鸣。 “转两百给我。”林无霜趁乱添乱,一边笑嘻嘻往车上挤,一边不忘朝对方伸手。 “熏死我了,萧辞攸我早晚把你香水全摔了……”张知骁捂着鼻子,发出了强烈的控诉。 强迫症晚期的秋子璇默默把摆得七扭八扭的行李重新整理好。 沈岁鸢似乎在跟阮误生分享她的骂人经验,其场面看着很像暴走泼妇在训斥无动于衷的窝囊废。 “你们别吵了好吗……”李嘉行无奈承担起指挥官的角色,觉得自己跟他妈带了一群娃一样。 连嘉逸最后上车,关门瞬间,车子扬长而去,留下后备箱缝隙里顽强露出的横幅的闪亮边角。 车子驶上公路,梁牧泽终于整理好自己炸吊天的发型,开始叽叽喳喳分享自己找横幅的艰辛历程。 旁边的萧辞攸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香水味在密闭的车厢内更加浓郁。 这引来了张知骁关于空气污染物浓度超标的科普以及副驾上沈岁鸢的夸张咳嗽以表抗议。 秋子璇戴着耳机听歌,与靠窗看风景的阮误生形成呼应,两人仿佛与世隔绝。 李嘉行冷静开车,偶尔从后视镜观察这群活宝,嘴角挂着无奈又好笑的表情。 终于到达机场,在打开后备箱的瞬间,因为塞得太满,被团成球的横幅“嘭”地弹出来,收获了路人的目光。 “……”连嘉逸嫌弃地再次把它塞回去,不忘警告道,“梁牧泽,你以后再整这些你等着被我踹山沟里去。” 排队等安检,沈岁鸢看着比自己命都长的队伍瞪大了眼,开启骂骂咧咧模式:“这下是真的我的追求者排到法国去了。” 好不容易轮到他们,萧辞攸的香水瓶还因为包装太过醒目被工作人员质疑。 萧辞攸小发雷霆,在走出一段距离之后才憋出一句申诉:“这个工作人员真没品!这可是最新款!” 几人位置都被安排在一块,发现自己位置不在阮误生旁边的连嘉逸绝望地去威胁梁牧泽换位。 “hello。”连嘉逸热情地跟他打招呼,“小哥哥一个人吗?” 阮误生沉默了一下:“半个。” “好特别呢。”连嘉逸主动找话题,“脑浆晕晕的,昨天凌晨两点睡的。有没有什么缓解的办法呀?” “死掉。”阮神医毫不客气。 连嘉逸:“……” 众人早已在上飞机后瘫倒,梁牧泽开始翻包找零食,旁边的林无霜偷偷摸摸偷吃他的零食,张知骁开始学习…… 阮误生在看书,没事干的连嘉逸选择睡觉,阖上眼睛靠在窗上。 然而身后两个人注定是不会给他这个机会的。 “呃啊——林、无、霜,我的薯片——”梁牧泽强行压下嗓音,眼瞪着空空如也的薯片包装袋,又看着旁边白毛鼓鼓囊囊的腮帮子和无辜眨动的眼睛,气得头发炸起来。 林无霜咽下满嘴膨化食品,含糊不清道:“哥哥难道不喜欢分享嘛。” “滚,那是我的限量海苔味……”梁牧泽扑过去就要掐他脖子。 萧辞攸优雅地从随身小包里掏出一个香水瓶,对着自己的领口就是两下,浓郁的香味再次弥漫开来。 “咳咳咳——”沈岁鸢从前面猛地探回头,一脸嫌恶,“你是打算把我们集体送走然后继承我们的花呗吗?” 旁边的李嘉行伸手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后背,带着一种习惯性的无奈,“安静会,坐好。” 连嘉逸没能完全入睡,他的眼睛合上了,其他的感官却在此时变得更加敏感,他听得见阮误生翻书的声音,特地放放缓的动作让书页的摩擦声延长,缓缓地划在心上。也能听见阮误生偶尔发的的呼声,像是叹息,又不那么像。 所以在阮误生轻轻碰了碰他的肩膀的时候,他很快清醒过来,睫毛颤了颤,却没立刻睁眼。 他听见身旁人对空乘人员轻声要了一条毛毯。 他下意识以为是对方自己需要,心里还感慨他终于知道照顾自己了。 直到一条柔软的薄毯被轻轻盖在了他有些发凉的手臂。 阮误生再没有试图打扰他的睡眠,他甚至听不见阮误生的任何声音了。 照平常而言,连嘉逸很难在飞机上睡着,但这一次,他坠入一片温暖而粘稠的深海,让意识沉到更深的梦境中。 那梦是黑白的,带着旧胶片般的颗粒感和冰冷色调。 一个女人踉跄着后退,在壁纸上留下几道凌乱的白色划痕,那是濒死的蝴蝶最后的振翅。 她身体前倾,手紧抓胸口衣襟,指甲深深陷进皮肉,每一次吸气都如同在泥沼里挣扎,气流被阻塞在喉间,只能发出微弱嘶哑的声响。 那救命的喷雾瓶离她太远,如此遥不可及。 她艰难抬起头,目光投向几步外紧闭的房门,那是她唯一的指望,是她此刻与空气之间唯一可能的桥梁。 她想呼喊,想求救,喉咙却只能发出几不可闻的声音。 她咬紧牙关,奋力挪动身体,滑动沙发,伏在地板,一寸寸向前爬去。 冰凉的地板紧贴她的面颊,每一次竭尽全力的爬行,都耗尽了她肺里所剩无几的氧气。 她终于触到卧室的门板,虚弱地、一下下地拍打着门板,汗水浸透了她的鬓发,狼狈地贴在额角。 门里透出男孩熟睡中均匀、深沉的呼吸声,像海洋中一艘缓缓下沉的船,对门外咫尺之遥的挣扎充耳不闻。 她拼劲最后一丝力气,将颤动的手伸向门缝,那距离只剩下三厘米了,她张着嘴,学着被抛上岸的将死之鱼,直到最后一丝气息在喉咙深处无声地消散。 那只伸向门缝的手,终是沉沉垂落,搭在冰冷的地板上,再也不动了。 世界只剩下窗外呜咽的风声,和门内安稳得近乎残忍的呼吸。 原来生死相望,有时连一声呼唤也穿透不过。 1:唉。 5:你口臭? 1:?干啥侮辱我。 5:那你唉什么? 1:唉你~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浮灯照骸墟 第12章 坠云吻冰川 风声好像还在耳边呼啸,母亲那只垂落的手在梦中被无限放大,带着窒息感压向他的胸口。 连嘉逸猛地一颤,从粘稠的梦境挣脱出来,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机舱内恒温的空气拂过汗湿的皮肤,激起一阵寒意。他下意识收紧手臂,指尖触碰到覆盖在身上的毛毯,意识回笼,他想起这是谁盖上的。 连嘉逸没有立刻睁眼,只是睫毛颤抖了几下。他维持着原本的姿势,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梦境带来的冰冷黑白和现实的嘈杂在他脑海中撕扯。 窗外是万米高空下流动的云海,阳光刺眼。 身旁有人轻轻推了推他的手臂,连嘉逸缓慢睁开眼,视线有些模糊地聚焦在邻座。 阮误生歪了歪脑袋,“你看起来不太好。” “是吗,可能吧。”连嘉逸习惯性地扬起嘴角,目光落在毛毯上,声音有些沙哑,“谢谢。” 阮误生顿了一下,移开视线,从鼻腔里极轻地“嗯”了一声。 机舱广播实时响起,提示飞机即将开始降落,空姐开始走动,提醒一下注意事项。 后排的喧闹暂时被压下去,整个机舱陷入了一种带着紧张和期待的安静。 飞机开始下降,轻微的失重感传来。 连嘉逸望向窗外,地面的轮廓在云层的缝隙中逐渐清晰。 城市的脉络、细小的建筑、蜿蜒的河流,一副巨大的画卷在脚下展开。 那场梦带来的窒息感被这充满烟火气的景象一点点推开,他强迫自己将注意力凝聚在眼前。 “各位旅客,飞机即将降落在漠城国际机场,预祝各位此去一帆风顺。” 广播声落,飞机平稳地接触跑道,一阵摩擦的轰鸣后,速度渐渐慢下。 “哈哈哈——终于到了!”梁牧泽第一个解开安全带,原地复活般蹦跶了一下,“憋死我了!林无霜!薯片之仇来日再报!” “等你~”林无霜十分嚣张地冲他做了个鬼脸。 众人推推搡搡地涌向出口,梁牧泽第一个发出怪叫:“好冷啊我操!” 秋子璇不语,默默裹紧了外套。 “冷就对了,现在漠成平均气温1-3摄氏度。”张知骁开始科普。 “我的牙都开始打颤了……我再也不要来了……”沈岁鸢已经把自己裹成一个球,只露出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 李嘉行一看这阵势有些无助,认命地开始招呼:“别走散了,护照和入境卡都拿好。” 连嘉逸和阮误生落在最后,沉默地融入这嘈杂的背景音。 连嘉逸深吸一口冰冷刺骨的空气,这反而让他清醒了几分。 他目光扫过周围裹得严严实实的陌生旅客,再看向身边只穿着毛衣和围巾的阮误生。 连嘉逸呼出的白气消散在寒风中,看着后者微红的耳尖,抬手将大衣披在他肩上。 阮误生正低头整理被风吹乱的围巾,突如其来的重量和暖意让他浑身一僵,偏头看去,“你干什么?” “怕你冻晕了,小病秧子。”连嘉逸无所谓地耸耸肩,单薄的短袖在寒流中勾勒出挺拔的轮廓,他甚至懒洋洋地张开双臂,做了个拥抱寒风的姿态,“其实还好吧。” 阮误生:“……” 究竟在装什么啊。 “走吧,别让他们等急了。”连嘉逸率先迈开长腿。 两人一前一后融入团队,梁牧泽眼尖,一眼锁定连嘉逸不合时宜的清凉,大受震撼:“哇塞!连哥您这是闹哪一出啊?要风度不要温度?” 萧辞攸狐疑的目光在阮误生身上明显属于连嘉逸的大衣上转了一圈,在脑袋上缓缓扣了个“?”。 连一向跟他对着干的沈岁鸢都担忧道:“少装了,你这样会感冒的。” 连嘉逸随意地挥挥手,半开玩笑道:“没事儿,刚做了个热血沸腾的梦,正好降降温。” 他的豪言壮志在漠城零下几度的天气里没能撑过多久。 从机场到酒店巴士上,暖气开得不足,车窗玻璃内侧凝结着厚厚的冰花。 连嘉逸坐在靠窗位置,刚开始还能强撑着佯装欣赏风景,最后还是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身旁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哼,阮误生蜷缩在连嘉逸那件过于宽大的大衣里,只露出小半张脸和微红的鼻尖。 他将一直抱在怀里的围巾团成一团,迅速塞进连嘉逸怀里,随机转过头去不看他。 连嘉逸愣了一下,低头看着怀里还带着对方体温的幽蓝格子围巾,调侃道:“这么关心我嘛。” “不要还我。”阮误生声音闷闷的。 “我没说我不要。”连嘉逸拿起那条围巾,胡乱地缠在脖子上。 巴士在覆着薄雪的街道上摇晃,最终停在一座颇有风情的酒店前。 办理入住、分配房间、短暂休息后,一行人裹得严严实实,直奔最初的目的地——冰雪室内馆。 夕阳西沉,将天空染成一片瑰丽的橘粉和淡紫。 冰场内已有零星的当地人和游客在滑行。 “哇——!”梁牧泽第一个冲上冰面,不出意外脚下一滑摔了个结结实实,引来林无霜和秋子璇毫不留情的嘲笑以及张知骁的科普式指导。 沈岁鸢小心翼翼地挪动冰鞋,李嘉行紧张地跟在她旁边充当人形扶手。 同样作为新手的阮误生踉踉跄跄地滑“直线”,结果已经放飞自我的连嘉逸从反方向滑过,两人都刹不住车,结结实实撞在一起,摔倒在地。 “呃啊,护驾,护驾……朕败了……”连嘉逸一边垫在阮误生身下,一边叫嚷,“有刺客——” 所谓一方有难,八方添乱。刚爬起来的梁牧泽在一边笑嘻嘻地大喊:“我靠,加一你又得吃了!” 阮误生试图从连嘉逸身上离开,冰面湿滑,他一个趔趄,手肘下意识杵在连嘉逸胸口。 后者闷哼一声,“你真打算谋杀朕吗?” “抱歉。”阮误生动作一顿,指尖似乎能隔着薄薄的衣料感受到对方胸腔的震动和骤然绷紧的肌肉。 他像被烫到般猛地缩回手,试图撑着冰面起身,但冰鞋不受控地打滑,反而又往连嘉逸身上压了一下。 “救命吧——我给你等着……”连嘉逸伸手想抓住对方稳住,结果慌乱中两人又是一阵手忙脚乱的纠缠,差点再次滚作一团。 “你俩在演什么慢镜头回放的动作片吗?”梁牧泽在一旁笑得想死,全然不顾形象。 阮误生终于借着连嘉逸手臂的支撑力,勉强单膝跪在冰面上稳住身形,低声重复道:“……抱歉,你没事吧?” “身体没事,心理有。”连嘉逸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顺势抓着阮误生的手臂借力。 他身上的气息扑面而来,后者甚至能感受到对方胸腔急促的起伏隔着衣物传来。 “两位小哥这就拉上小手啦?”萧辞攸看热闹不嫌事大,滑过来绕着两人转圈,“啧啧,加一你这碰瓷技术不行啊,你看看人家多优雅,你摔得跟被炮轰了似的。” “不要侮辱我啊。”连嘉逸不满控诉,“我才是受害者。” 阮误生默默抽回手,笨拙地挪动脚步,试图远离这个事故现场。 连嘉逸则是拒绝了林无霜和梁牧泽咋咋呼呼的组队邀请,独自一人滑向人少的区域。 不同于平时的慵懒和玩世不恭,连嘉逸此刻像一头在雪原上奔袭的猎豹,起先只是普通的滑行,但速度越来越快,动作行云流水。 风吹得他短发飞扬,露出光洁的额头,冰冷的气流灌满肺叶,带来一种近乎疼痛的清晰。 他刻意去感受冰面上细微的震动和不稳定感,危险却令人着迷。 远处有被围起来拱高手尝试的小型跳台和障碍区,连嘉逸调转方向,加速冲过。 “我操?”沈岁鸢瞪大眼睛,回头看向他的发小们,“你们不管管吗,他别死这儿了……” 几个人还有闲心评价连嘉逸的技术,闻言安抚道:“安啦安啦,加一他爸从小给他整这些,不会有问题的。” 连嘉逸在跳台前猛地蹬冰,身体腾空而起,失重感如此强烈,仿佛脱离了所有束缚和重力。 时间被拉长,他看到了下方渺小的人群,看到了远处连绵的雪山,也看到了那片流动的云海。 母亲的影像碎片般闪过,紧随其后的不再是窒息,而是腾空带来的自由。 “砰——”他稳稳落地,巨大的冲击力让他膝盖未弯,但身体稳稳地控制住了。 “Cool~”萧辞攸吹了声口哨。 连嘉逸慢慢滑停,喘着气,白色的雾气在眼前弥漫,他抬手抹了把脸,寻找着阮误生的身影。 滑到他面前,连嘉逸倒退着,朝他露出一个带着点嚣张的笑:“你看我帅吗?” 怎么又装到我这来了?阮误生想着,随口道:“凑合吧。” 天色渐晚,众人回到酒店,各回各的窝。 手机振动,大概又是某个没礼貌的装货:[今天滑冰撞到我们生生了] [太爱撒娇:想请我们生生吃个饭^^] 阮误生觉得他有病,直白道:[赔钱。] 对面依旧很高冷地发了个:? 1os:被我迷倒了吧。 5os:装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坠云吻冰川 第13章 万千梨花树 阮误生盯着屏幕上孤零零的问号,指尖悬停片刻,不再回复,按熄屏幕,随手扔在酒店大床上。 暖气开得很足,驱散了外面渗骨的寒意,但脸颊上似乎还残留着冷风吹拂的气息。 他起身拉开窗帘,此时外面灯火通明,酒店楼下街道的积雪被清扫到两旁,昏黄的路灯在雪地上投下温暖的光晕。 “叩叩叩——”敲门声响起,节奏熟悉得不用猜也知道是谁。 阮误生没动,目光依旧落在窗外。 “叩叩叩——” 敲门声又响了一遍。 他叹了口气,转身走到门边,没有立刻开门,隔着门板问:“谁?” 门外传来连嘉逸刻意压低的声音:“□□的。” “……” 阮误生面无表情地拉开了门。 “好巧呢,这都能碰见。”连嘉逸斜倚在门框上,已经换上了卫衣长裤,头发还有些湿漉漉的,显然是刚洗过澡。 “那可太不巧了。”阮误生侧身让开,“有事?” 连嘉逸毫不客气地挤进来,一边故作羞涩道:“小公主,很荣幸进入你的世界~” “。”阮误生关门的动作停住,“出去。” “要不起。”连嘉逸大摇大摆地环顾四周,熟稔地踱到窗边,活像回自己家,还顺手指点江山,“你这风景真好,我以后可以常来吗?” “当然可以啦!”他自问自答,完成自动“省流”。 阮误生忍了忍,“行,这里以后就是你的房子了。” “真的吗?”连嘉逸热情洋溢,“你人太好了吧!” “你自己付钱,住它个十几天八千天。”阮误生冷漠道,“死这了都没问题。” 连嘉逸:“……” “你到底有什么事?”阮误生问。 “没事不能来找你培养感情吗?”连嘉逸理直气壮,学他说话,“你不回我消息,我怕你死这了~” “我要休息了。”阮误生语气平淡地下逐客令。 连嘉逸若有所思,接受态度良好:“没关系,你睡你的,我说我的。” 神经病吧。阮误生重复道:“出去,公民住宅不受侵犯。” “此观点错误,我有权利进入你的住宅,这是你情我愿的事。” “……谁跟你你情我愿了?” “测试失败,你真没人情味。”连嘉逸遗憾地摇摇头,转头开始用手戳弄鱼缸里的鱼。 “不要动我的鱼。”阮误生把他的手拍开,“它很娇气的。” 连嘉逸缩回手,委屈反问:“那我就不是你的鱼了吗?” 阮误生翻了个白眼,“什么癖好?” 连嘉逸:“TT。” “你这人怎么这样。”连嘉逸可怜兮兮地控诉,“我怕你饿死累死无聊死特意来找你,你……” 阮误生打断道:“我只觉得你吵死。” 连嘉逸:“……” 彳亍口巴。 连嘉逸委屈,连嘉逸不敢说,“你真的不愿意和我吃个饭吗,又不是吃你。” “理由。”阮误生说。 “理由?”连嘉逸思考了一下,“理由……你觉得我帅?” 阮误生一指门口:“你滚吧。” “约你吃个饭还要理由的吗?”连嘉逸真诚道,“我就是单纯特别想你才会约你啊。” 单纯,特别,想你。 短短六个字把阮误生硬控住了。 经过三秒钟的顽强斗争,他败了,“……就这一次。” “我真的很想你的,一天24小时都……啊?”连嘉逸还在碎碎念,“你答应啦?” 阮误生欲盖弥彰:“没有。” 连嘉逸自动屏蔽了自己不爱听的话,心满意足:“你太好了吧,你是漠城第一大好人!” “禁止发好人卡。”阮误生转身去拿外套。 某只大型犬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我记得附近有家小店,你吃完肯定忘记所有烦恼,只想跟我做朋友。” “跟你做朋友就是最大的烦恼。”阮误生礼貌回敬。 走出酒店旋转门,漠城冬夜的寒风扑面而来,空气清冽刺骨,街道两旁的积雪在昏黄的路灯下反射着莹白的光。 “嘶……”连嘉逸颇为夸张地缩了缩脖子,“看这风像不像你,冷酷无情。” “我看是像你。”阮误生目不斜视,抬脚往前走,“吵得要死。” “谢谢。”连嘉逸道谢,丝毫没有被嫌弃的自觉。他脚步轻快,踩在清扫过的路面上发出轻微的咯吱声,在寂静的雪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店在哪?”阮误生只想快点结束这场莫名其妙的“约会”。 “前面路口右拐。”连嘉逸似乎真的不怕冷,只穿了件加绒卫衣,双手插在兜里,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曲子。 阮误生默默加快了脚步,路灯光线在他的侧脸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看不清表情。 路口右拐后,不紧不慢跟在他身后的连嘉逸指了指前方,“到啦。” 小店招牌在雪夜里散发着暖黄色的光,玻璃窗上蒙着一层薄薄的水汽,隐约能看到里面人影晃动。 推开门,热浪包裹了两人,店面不大,几乎坐满了人,气氛嘈杂而温馨。 “想吃什么?”连嘉逸勉强找了个空位。 “随便吧。”阮误生环视四周,最后目光落在连嘉逸脸上。对方脸上带着被冻出来的红晕,湿漉漉的头发在暖气的作用下显得柔软了几分。 “那我随便点了。”连嘉逸说,“听说他们家牛肉面挺好吃的。” 等待间隙,他也没闲着,一会儿用指尖沾水在桌上画画,一会儿又在桌子底下碰碰阮误生的腿。 阮误生:“……” 阮误生:“你什么时候去治多动症。” “哎,其实我还挺好奇的。”连嘉逸托着腮,“你那条鱼叫什么呀?” “李嘉行让我帮他养的,没名字。”阮误生冷静喝水。 “你怎么还帮别人养孩子?”连嘉逸感叹道,“要不给它取一个吧?让它活得更好,叫‘小阮’,跟你姓,娇气也随你。” “你闭嘴它就活得很好。”阮误生说。 “没情趣。”连嘉逸撇撇嘴。 恰好,老板端着两碗牛肉面过来,其中一碗里红油鲜亮,超级加辣版。 阮误生不再说话,拿起筷子,动作斯文地挑起几根面条吹了吹。 对面的连嘉逸已经毫无形象地大口吸溜起来,还不忘点评:“我发现你只有吃到喜欢的才会吃得快。” 阮误生很高冷地“哦”了一声。 连嘉逸吃得快,一碗面很快见底,满意地放下筷子,支着下巴看他,“如何呢,是不是忘记烦恼,只想……” “只想让你闭嘴。”阮误生打断了他的交朋友宣言。 连嘉逸毫不在意地耸耸肩,从兜里掏出一颗糖,“给你吃糖。” “你怎么每次都有糖吃。”阮误生接过,放在手心里。 “厉害吧?”连嘉逸得意道,“以后要是啥时候没糖了,来找我,我成天都有糖吃。” “也不怕得糖尿病。”阮误生咽下最后一口面,推开空碗,站起身,“吃完了,走。” 推开店门,凛冽的寒风再次袭来,雪夜的街道比来时更显寂静,只有两人的脚步声在空旷里回响。 散步其实挺敞亮的。没遮没拦地走着,穿得再讲究也跟没穿差不多,什么心思都藏不住。 谈判也很合适,用不着像在办公室开会那样板着脸,也不像躺床上聊天那么腻乎,俩人中间隔着一两步,不远不近刚好。 说话声正好听清,走到路口等红灯,还能顺便换个话头。 不想听的回答,扭头就扔在刚走过的拐弯处,要是谈崩了,随时伸手就能拦辆车,最后头也不回地走人。 轻盈的羽毛落在睫毛上,连嘉逸眨了下眼,“下雪了。” 雪的到来总是安静的,最初那几片落下时,难以被人留意,可它却不知何时,已温柔地覆盖了目之所及的一切。 雪花纷纷扬扬,恰似千万梨花树。 风轻轻掠过,积雪便簌簌地抖落下来,如梦如幻。 文科生属性大爆发,连嘉逸瞬间有感而发:“砌下梨花一堆雪。” “怎么总是突然莫名其妙文艺一下。”阮误生说,“知道你是天才了。” “天才吗?”像是回忆起什么,连嘉逸突然说,“你敢信么?在我爸妈之前,这世界上头一个夸我有才的,是我初中语文老师。” “那时单元考,题目要求写抒情文,我看错了,洋洋洒洒写了篇议论文,以为要挨骂,最后却被她当成范文读给其他人听,那些别人眼里有些怪的话,她念得特别认真。” 连嘉逸嘴角上扬,眼里好像有星子落在里头,“我第一次意识到我可以写一些矫情做作的句子,我那时候笔触其实特别……偏激?我用尽所有的辞藻去描写,从李清照的梧桐细雨写到谢道韫的柳絮因风,写千秋万代,写女性成长……哪怕别人觉得费解,但她一定能懂。” “她教给全班的东西不少,唯独拉我聊世间万物和成败得失。” “天呢,这就是高山流水觅知音的感觉吗?”连嘉逸开玩笑道。他侧头看向阮误生,声音放轻,“你一定觉得很没意思吧,我只是突然想起她了。” “还好。”后者沉默了会,问,“你以后会跟她一样做一名语文老师吗?” “我不知道,我这辈子可能做不了,下辈子也可能不当人了。”连嘉逸摇摇头,“我下辈子想当水。” “哦。”阮误生说,“我想当鱼,什么都不会记得。” “可以,你累了可以停在我这里休息。”连嘉逸笑着,“我们下辈子还当好朋友。” “还要缠着我啊。”阮误生说。 两人都不再说话,沉默地向前走,任凭寒风抚摸面庞。 雪依然在下,连绵不断,世界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喧嚣与繁忙都被这纯白吞没。 “下次还能一起吃饭吗?”连嘉逸顿了顿,飞快补充道,“我是说,我还知道好多家还不错的店。” 阮误生脚步未停,也没有侧头看他,目光落在前方被路灯拉长,两人交叠又分开的影子,沉默在雪夜里蔓延。 就在连嘉逸以为这沉默就是答案时,前面传来一个极轻,几乎要被风声盖过的声音:“……有空再说。” 1os:约你当然是喜欢你啊,不喜欢你谁还约你啊。[可怜] 5os:算了,孩子都说想我了……爱咋咋吧。[化了] 黑奴:不能溺爱孩子啊[白眼](指指点点)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章 万千梨花树 第14章 雪落无声处 漠城的雪夜带着静谧,窗外的雪还在下,无声地覆盖着这座城市,也覆盖着连嘉逸心脏上刚被投下的那颗石子——阮误生那句留有余地的回答。 白天的画面碎片般纷飞,与那个冰冷的梦境反复纠缠。 最终,占据上风的,依旧是那个熟悉的侧影。 连嘉逸猛地坐起身,动作带起一阵眩晕,同时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 很好,装逼的报应。 连嘉逸摸过手机,先给自己咔擦咔擦拍了十几张照片,挑了张最帅的打包发给阮误生:[处吗?] 过了一会儿,回复才姗姗来迟:[?你神经病啊?主/仆处。] [one:好呀好呀,我当你的小女/仆!~] [one:主//人,我饿了。] [生生呀:?猪精吧。] [生生呀:我倒想吃冰淇淋。] “冰淇淋”三个字在屏幕刺眼地亮着,连嘉逸看向窗外的冰天雪地,大为震撼,昧着良心发出一句:[哈哈好巧,我也想呢。] 他抓过床头的羽绒服胡乱套上,拉链拉到顶,趿拉着酒店拖鞋就拉开了房门。 半夜十二点,外面已经没有多少便利店还在营业,路灯将他孤独的影子拉长又缩短,连嘉逸觉得自己像一个傻逼。 凭着股近乎悲壮的执拗,他终于在街角找到了一家24小时便利店。 老板是一个卷发女孩,鼻根缀着一颗痣,见到他后温和地笑起来:“欢迎光临,请问需要什么呢?” 连嘉逸开门见山:“冰淇淋。” “?”对方闻言颇为古怪地看着他,大概是秉承着顾客就是上帝的原则,指了指不远处的冰柜,“在那,您自己拿就好。” 连嘉逸随便抓了两个包装鲜艳的冰淇淋,付钱,转身,离开。 快到酒店,连嘉逸给阮误生发消息:[嗨~你还想吃吗?] [生生呀:图片] [生生呀:李嘉行买了。] 指尖有些冰冷,比手里的冰淇淋更甚,他几乎是带着一种近乎自我保护地立刻回复:[哦,那就行,正好我没买。] 摁灭手机,连嘉逸捏着冰淇淋,无比清晰地确认了自己是个傻逼的事实。 酒店门口的台阶冰冷坚硬,他不管不顾地坐下,撕开包装,机械地一口口啃着冻得梆硬的冰淇淋。 寒意从喉咙一路烧到胃里,冰得他心口发麻,雪落在他发顶、肩头,也落在他空荡荡的心上。 “我嘞个豆,你搁这当乞丐呢?”梁牧泽的声音在身后传来,猫着腰坐到他旁边,“大馋孩子,怎么一个人呆着?” “没事。”连嘉逸瞥了他一眼,神色恹恹地,“他想吃冰淇淋,我就出来买了,结果别人已经给他买了,然后我就说我正好没买。” 梁牧泽:“。?” “我不行了,你真是我见过最蠢的蠢货了。”梁牧泽都没法理解,“你去跟他说呀,告诉他你其实很委屈!” “不要。”连嘉逸啃着冰淇淋,“丢脸。” 这脸早就丢尽了,但他仅存的自尊让他无法承认那份徒劳的付出。 梁牧泽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你他妈你都做了你还丢个屁的脸啊,你坐着啃冰棍很潇洒?” “哦。”连嘉逸眼神茫然地看着路灯下飞舞的雪,“我好难过,但我不知道在难过什么。” 是难过冰淇淋被别人送了,还是难过自己连表达难过的机会都没有? “六百六十六,我服了,他又没有上帝视角,你难过你喜欢你就去跟他说呗。”梁牧泽用力推他,试图把他推醒,“你什么都不说,他怎么知道自己在你心里的重量呢?” “可他又不在意。”连嘉逸垂头丧气,“他根本就不喜欢我,也不会去了解我。” “得,我没招了。”梁牧泽一把将他拽起,“他不喜欢你你就追啊,蠢不蠢?他对你也没有很坏啊,你现在去找他,他肯定理你。” “真的吗?”连嘉逸被拖着走。 “试试不就完了。”梁牧泽斩钉截铁,“又不吃亏。” 空荡的走廊里,脚步声格外清晰,连嘉逸站在阮误生房门前,指尖悬在门板上方,犹豫着转头看向远处的梁牧泽。 后者用力给他比了个加油的手势,眼神坚定得像是要入党。 连嘉逸深呼吸一下,下定决心准备敲门,门却从里面被轻轻拉开了。 阮误生显然也没睡,穿着简单的灰色居家服,发梢凌乱,看见杵在门口的连嘉逸,他明显愣了一下,“……怎么?” 准备好的腹稿瞬间卡壳,连嘉逸看着对方因困倦而显得疏离的眼睛,以及那微微敞开的领口下若隐若现的锁骨,视线飘向别处,语无伦次,仿佛交代罪证:“……我好像有点发烧,还有点想你,你想我吗?” 后半句轻得几乎听不见,带着孤注一掷的狼狈。 他在此刻终于痛彻地明白海子在《答复》里写下的那句:“当我痛苦地站在你面前,你不能说我一无所有,你不能说我两手空空。” 阮误生这才注意到连嘉逸的脸色透着不自然的红以及微微发抖的身体,侧身让开,“噢,进来吧。” “生生果然最关心我。”连嘉逸毫不客气地往房间里的小沙发上一坐,贪婪地汲取房间里属于阮误生的气息。 “得了吧,你整个人脸上写着‘我病了,快关心关心我’。”阮误生倒了杯温水递给他。 连嘉逸接过水杯,暖意从指尖蔓延,小口啜饮着,瓮声瓮气:“你都不心疼心疼我吗?” 这问句像一根羽毛,轻飘飘地落下,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阮误生没接话,转身去翻背包,连嘉逸的目光追随着他的动作,看着他翻出一个塑料药盒,从里面拿出几颗白色药片,“给你。” “苦吗?”连嘉逸看着那几颗小小的药丸。 “今天就算这是毒药你也得吃。”阮误生毋庸置疑道。 “……杀人犯。”连嘉逸认命地接过药片,一股脑塞进嘴里,合着温水囫囵吞下,苦涩的味道蔓延开。 他瘫在沙发里,感受着退烧药开始起作用带来的微汗和逐渐清晰的头痛,视线里,阮误生拿着手机戳来戳去,他含糊问:“你在跟谁聊天?” 阮误生仍旧没接茬,他也不再说话,沉默在此刻将他包围。 他觉得梁牧泽说得对极了,他就是全世界最蠢最可悲的人。 他像溺水者渴求空气,声音里几乎带着哀求:“你可以说句话吗?”我只是想和你说说话而已。 “说什么?”阮误生依旧没抬头,语气淡漠,“生病了就安静会。” 退烧药的效力似乎让泪腺也变得脆弱,连嘉逸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睛,“有没有人说过你说话很伤人?” “有,”阮误生终于抬眼看他,目光毫无波澜,“你啊。” 沉默的嘶喊更具悲剧性。 连嘉逸张了张嘴,到最后也只能挤出苍白无力的几个字:“你怎么这样。” 我是那样的希望你能读懂我,可你忽视了我的眼泪,我的痛楚,我的心跳,我的一切。 我是一首晦涩难懂的诗,而你是大西洋东岸。 理性、清醒、权衡利弊。 我们之间永远相隔一整个大西洋。 我在极夜等待日出,你的正午永不落日。 可偏偏连怪罪的理由都不成立。 我们都体面一点吧。他想。 待阮误生查完发烧的注意事项后,连嘉逸已经有些昏昏欲睡,他走过去,伸手探了探他的脑袋。 微凉的手指贴在滚烫的皮肤上,连嘉逸一个激灵,瞬间清醒了大半,心脏在胸口里狂跳。 “那么烫。”阮误生收回手,语气平淡,“太晚了,睡觉吧。” “哦哦,晚安。”连嘉逸整个人蠢萌蠢萌的,“梦里要有我。” “……去床上。”阮误生说。 “你床上吗?”连嘉逸反应慢了半拍。 阮误生盯着他,判断他是不是烧坏脑子了,“那你现在回去睡。” 连嘉逸像是得到了某种许可,乖巧站起身,目不斜视地走到床边,掀开被子一角钻进去,只露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不出三秒就安静地跟死了一样。 阮误生:“……” 他无奈叹口气,随便窝在沙发上,勉强睡下。 天色逐渐变亮,一阵急促的手机震动声突兀响起,是他的炮仗发小沈岁鸢。 “嗨嗨嗨!软软~起床了吗?”她活力四射的声音穿透听筒,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响亮,“快下来吃早餐!虚哥发现了一个超棒的观景台,能看到整个雪景!梁牧泽去叫人起床啦。话说你看见连嘉逸没?他手机怎么打不通,不会猝死了吧?” “他在我这。”阮误生打了个哈欠,“昨晚发烧了,看起来快死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随机爆发出一阵响亮的笑声:“啊哈哈哈,让他昨天得瑟!笑死我了!那行,你好好照顾病号啊,拜!” 电话□□脆利落地挂断,房间重新陷入安静。 “……其实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连嘉逸挣扎着坐起来,宿命般地再次说出违心话,“你去找他们吧。” 阮误生无可无不可地“嗯”了一声,随手将门打开虚掩着,便去洗手间了。 “嗨!早安,小软糖!我跟你说,昨天连……” 过了一会儿,梁牧泽一把将门推开,跟被窝里爬出来的连嘉逸大眼瞪小眼。 “……嘉逸。”梁牧泽面部扭曲了一下,“操……你知道吗,我昨晚回去问了一圈人,今天睡醒也问了一圈人,我还想给你解决问题来着,结果你都已经跑人床上去了?” “你闭嘴好不好。”连嘉逸有些崩溃,烧得滚烫的脸颊似乎更烫了,他掀开被子,动作慌乱得几乎要栽倒。 “解决什么问题?”阮误生恰好从洗手间里走出来,目光平静地扫过僵住的两人。 “……”梁牧泽瞬间闭嘴了,干笑两声,眼神飘忽:“呃嗯,发烧,哈哈,对,你也在呢。” 什么毛病?阮误生觉得跟连嘉逸玩到一起的脑子都有点问题,“这是我房间。” “哦哦哦!原来这你房间!好的好的。”梁牧泽反应极快地点点头,“沈炮仗跟你们说过没?下去吃早餐哈哈哈……你俩还去吗?” “去。”连嘉逸抢着回答,几乎跳下床,弯腰捞起自己随便丢在地上的羽绒服,“烧退了,没多大事。” “嗯。”阮误生走到窗边拉开厚重的窗帘,天光已经大亮,阳光毫无遮拦地倾泻进来,将房间照得透亮。 “那我回去洗漱了,二位侠客,我们江湖再见。”连嘉逸逃也似的从梁牧泽身边挤过,冲出了房门,连羽绒服都没穿。 房间只剩下阮误生和梁牧泽,气氛安静得有些诡异了。 “你知道吗?”梁牧泽清了清嗓子,字正腔圆,确保对方每一个字都听得清,“连嘉逸昨晚犯浑,大半夜跑出去买冰淇淋,好像要送谁吧?最后没送成,零下几度坐门口台阶啃冰棍,是不是挺蠢的?” “这样啊。”阮误生挑了下眉,目光落在梁牧泽脸上,没什么情绪。 哥们你这是那样啊?梁牧泽莫名感到压力山大,难怪连嘉逸不敢和阮误生讲话呢。 “得,你们一个两个我都聊不来。”梁牧泽挠挠头,宛如一个误入凶案现场的傻子,“算了,我走了啊,记得来。” 说罢,他几乎是同手同脚的出去,还贴心地带上了门。 阮误生穿上外套,动作没有丝毫停顿,目光掠过凌乱的沙发,再落到那张空荡荡、被子掀开一角的床上,那还残留着另一个人的体温。 他走过去,弯腰捡起连嘉逸遗忘在床脚的幽蓝色围巾,耳畔似乎还回响着梁牧泽刚刚说过的话。 大半夜跑出去买冰淇淋? 坐门口啃冰棍? 因为……我? 一枚细小的针猝不及防地刺破了阮误生一贯平静无波的心湖,就像是一场雪崩。 他回忆起昨天连嘉逸莫名其妙发来的消息,那句颠三倒四的想你,还有缩在沙发里望着自己的模样。 那神情,与其说是委屈,不如像一只被雨淋透,却依然固执地把捡到的骨头叼到你面前的小狗,笨拙又可怜。 黑奴:(环顾四周)(疑惑)今天安静得让我心慌,1呢?[问号] 5:(淡定玩手机)病了。 1:(烧得胡言乱语)嘤嘤嘤,男神跟我睡一起了……[可怜] 黑奴:?!?!!?[害怕][害怕] 5:假的,疯言疯语。[捂脸笑哭] 1:好过分,你说话好伤人。[爆哭] 5:哦。 1:…………哦![裂开] - xhs你有冰啊,一天封我三个号什么意思呢。[捂脸笑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雪落无声处 第15章 撞碎半句春 阮误生拿着手里的围巾,打开门,抬脚走出去。 “砰。” 门关上,冷水扑在脸上,连嘉逸望着镜中的自己,眼神涣散,头发乱糟糟的,嘴唇因发烧而显得干裂起皮。 他把脸埋进毛巾里,那点卑微的心思再次悄然滋生。 套上羽绒服,将脸缩在宽大的领口里,烧还没完全退,头依旧昏沉沉的,四肢也有些发软。 连嘉逸深吸一口气,逃避解决不了问题,只会显得更心虚,他准备硬着头皮下去吃早餐。 结果一出去,猝不及防和靠在墙上、半阖着眼的阮误生打了个面照。 连嘉逸:“……” 连嘉逸:“你好北鼻,你也来□□吗……哈哈。” 阮误生抬起头,目光很沉静,带着一种连嘉逸看不懂的,近乎审视的专注。 “你干嘛总是不说话……”连嘉逸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手指在羽绒服口袋里蜷缩起来,“我不要跟你玩了……” 阮误生往前迈了两步,停在连嘉逸面前,在后者愕然的注视下,抬起手,带着生疏的僵硬,将那条幽蓝色围巾一圈圈绕在连嘉逸脖子上。 指尖不可避免地擦过连嘉逸侧颈的皮肤,带着微凉的触感,却烫得他头皮发麻,“我靠,你这什么意思……就算你给我系围巾我也不要跟你玩。” “嗯,别再发烧了。”阮误生抬眼扫了他一眼,收回手,“也别不跟我玩。” 连嘉逸彻底懵了,大脑一片空白,“你真的是本人吗?不管你是谁,从生生身上下来好吗。” “你还是闭嘴可爱点。”阮误生的目光转向电梯,仿佛刚刚那个人真不是他,“走了。” “哦哦。”连嘉逸的声音有些飘,跟上阮误生,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 - 餐厅里已经热闹非凡,沈岁鸢眉飞色舞地跟她的小姐妹打视频,梁牧泽和林无霜对着最后一块培根大打出手,张知骁单方面骚扰秋子璇,萧辞攸拿着个小镜子整理自己的长发。 李嘉行坐在一边安静喝咖啡,看到两人进来温和地笑了一下。 “哇哦!病号驾到!”萧辞攸一瞥,立刻开始嘲讽,“感觉如何啊?昨天不是还感觉热血沸腾?怎么转头就倒下了?” 连嘉逸试图找回一点场子:“区区一个发烧,不足挂齿。” “这是你半夜去当买核弹的小男孩的报应。”梁牧泽啧啧两声,索性放弃争抢,点亮军师属性,“烧得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这围巾不会也戴成别人的了吧?” “半夜?出去?”林无霜成功提取关键词,“夜会佳人呢?” 梁牧泽本想继续爆料,奈何被连嘉逸一脸“再说跟你拼命”的幽怨目光瞪得还是闭嘴了,转移话题道,“观景台在哪儿啊,病号你还行不行?” “我很行。”连嘉逸说,“我现在出去跳个楼都能好好地回来。” 秋子璇看过来,说话依旧很难听:“那你去。” 连嘉逸:“……禁言,给我禁言。” - 通往观景台的缆车缓慢爬升,将酒店抛在脚下,窗外是连绵起伏的雪山,覆盖着厚厚的积雪。 观景台位于山顶,视野极佳,站在栏杆边,整个山谷尽收眼底,远处的城镇积木般点缀在白色的画卷上。 众人发出由衷的赞叹,拿出手机拍照。 寒风刮在脸上有些刺痛,连嘉逸也走到栏杆边,眼前的景象太过宏大而纯净,让他昨晚那些辗转反侧的心思显得渺小而可笑。 他下意识看向阮误生,对方也正眺望远方,右脸颊那颗小小的痣在光线下显得格外清晰,风吹乱了他额前的碎发,他没有去拂,只是安静地看着、看着。 呼啸的风声中,心跳好像**裸地暴露出来,剧烈地、失序地跳动。 “真好看。”他这样说,不知是说景还是人。 阮误生似乎听到了,又似乎没有,他仍旧没有回头,极淡地“嗯”了一声。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沉闷的声响。 “什么声音?”李嘉行最先警觉起来。 紧接着,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远处一座陡峭山峰的雪檐处,一道细微的裂缝无声无息地蔓延开,大块大块的积雪开始松动、坍塌、滚动,速度越来越快,体积越来越大,白色的洪流沿着陡峭的山坡倾泻而下。 “我靠,雪崩!”张知骁惊呼出声。 那毁灭性的力量即使隔着遥远距离,也让人感到一阵头皮发麻,白色巨浪所过之处,树木被轻易折断掩埋,巨大的轰鸣声隔着山谷隐隐传来,震动着脚下的土地。 观景台上陷入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这大自然狂暴的威力震慑住了,只能呆呆看着那洪流在山谷间肆虐奔腾,最终缓缓停息在谷底,留下一条触目惊心的伤痕。 “好恐怖啊,我去。”沈岁鸢紧紧抓着李嘉行的胳膊。 “人类在自然面前还是太渺小了。”张知骁推了推眼镜,声音干涩。 “生生……”连嘉逸下意识往阮误生身边靠了半步,转过头却发现对方正在看着他。 那眼神复杂难辨,甚至带着近乎挣扎的探究。 “可能有点不合时宜,但是,”阮误生喊他的名字,声音在寒风中显得格外清晰,“连嘉逸,你昨晚买的冰淇淋,是什么口味的?” 我操了。连嘉逸的心跳猝不及防漏了一拍,颈间的围巾像是枷锁,提醒着他自作多情的难堪,“……香草味。” 他觉得自己像个被当场抓获的贼,偷得不是什么贵重物品,而是一份自以为是的、不合时宜的心意。 这个回答换来一个轻飘飘的“嗯”,没有好奇,没有嘲弄,甚至没有一丝波澜,仿佛他那些犯蠢的行为,在对方眼里都不以为意。 胸腔里翻涌的委屈和酸涩找不到出口,挫败感将他淹没 但面前的人在短暂的沉默过后,才姗姗来迟般开口,“谢谢你,我很……开心。” 他说得很慢,像是边想边说,“你下次可以来找我,不过,你为什么要擅作主张买?” 连嘉逸顿了顿,理直气壮道:“给你惊喜啊。” “这辈子第一次亲眼看见雪崩,太震撼了!”梁牧泽的大嗓门打破了微妙的气氛,“此地不宜久留,泡温泉去,驱驱邪!” 这个提议得到了其他人的热烈响应,大伙带着后怕和兴奋涌向缆车。 连嘉逸几乎是被人流推着往前走,他急切寻找着阮误生,后者已迈开步子,背影融入人群,没有回头,也没有看他。 - 漠城以温泉闻名,他们住的酒店就拥有依山而建的露天温泉池,经历了刺骨寒风,蒸腾着热气的暖热水汽显得格外诱人。 雾气氤氲,模糊了视线,也模糊了人与人之间的界限。 连嘉逸呆在最角落的一个小池子,他现在只想躲起来,让水汽掩盖住他所有的狼狈和心跳。 脚步声靠近,水波轻轻漾开,连嘉逸闭着眼,却感觉到有人在距离他不远不近的地方坐下。 对方依旧沉默着,只有入水时极轻的水声。 连嘉逸大概能猜到那人是谁,心跳又不争气地加快,睫毛颤了两下,还是睁开眼。 阮误生正靠在池边,闭着眼微微仰头,白雾萦绕着他,柔和了平日过于锋利的轮廓,水珠顺着下颚线滑落,没入锁骨下的水面。 连嘉逸的目光贪婪地描摹着,像是在确认一个易碎的梦境。 他努力放缓呼吸,像可笑的囚徒,被自己的心跳声困在这方水池里,再无处可逃。 “看什么?”阮误生突然开口,却没有睁眼。 连嘉逸浑身一僵,发觉自己的目光太过**,掩盖似的道:“没有,你来这里做什么?你还来找我做什么?怎么不去找他们……” “你太吵了。”阮误生打断他,“安静会。” 又是这样。又是安静会。 有人想要星星月亮,你给不了;可我只是想要和你说说话啊,你也给不了吗? 羞耻感灼烧着他的脸颊和耳根,他想解释,想反驳,最后自暴自弃地垂下脑袋:“对啊,我爸也嫌我吵,你们都这样,这个世界好冷漠。” 虔诚又愚蠢的信徒捧着一颗心,试图靠近那座冰冷的圣殿,而圣殿主人只是平静告诉他:你太吵了。 “我再也不要找你了。”连嘉逸最后放下一句“狠话”,“坏男人。” “你怎么又生气?”阮误生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睁开眼看他,“你本来就吵,带回家过年肯定热闹。” 温泉的热气蒸腾而上,模糊了阮误生的眉眼,连嘉逸别开脸,不想让他看见自己此刻的表情,“我才不要跟你回家过年。” “你怎么这么难哄?”阮误生语气带着无奈。 “那你别哄,我也不要原谅你。”连嘉逸死死攥紧藏在水下的手,屏住的呼吸充斥着近乎绝望的等待——等一句更彻底的判词,亦或一个渺茫的赦免。 他想,如果阮误生再说一句话,不论什么,他就都原谅他。 意料之中的沉默,时间在两人之间凝滞,只有泉水温柔地包裹身体。 阮误生盯着他的侧脸,似乎在思考,仿佛这句话是个天大的难题。 连嘉逸忽然就松懈下来,他在期待什么呢?阮误生根本不会说出一些他想听的话来,他永远都是那样不近人情。 反正,他都已经低头那么多次了,也不差这一次了。 他在深思熟虑后,终于像是认输般,带着点委屈地释然道—— “好吧,我原谅你了。” “求你原谅我。” 一句卑微的赦免,一句艰涩的乞求,于同一秒,撞了个满怀。 1:(傻笑)嘿嘿嘿,他给我系围巾,他关心我![让我康康][哈哈大笑] 黑奴:都快笑一天了……老5你快管管他。[捂脸笑哭] 5:(淡定)正常,烧坏脑子了。 疑似5目前最有情商的一集……(bs[猫头] 等会还有第二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5章 撞碎半句春 第16章 溺光未过夏 连嘉逸靠在餐厅冰冷的玻璃幕墙上,看着角落另一边的阮误生细嚼慢咽。 “哥们,魂丢温泉里了?”梁牧泽不合时宜地冒出来,用胳膊肘重重撞了他一下,挤眉弄眼,“怎么回事?你们气氛怎么怪怪的?真睡过了……?不能吧。” “你滚吧,去找你的年级第一睡觉。”连嘉逸被撞得一个趔趄,嘴比思绪快,“就普通的吵架和好。” “真没意思。”梁牧泽“切”了一声,“赶紧吃吧,沈炮仗说今天想去那什么……冰雪大世界?整天就知道乱跑。” “我——操——”梁变脸大师第一个冲进园区检票口,被入口晶莹剔透的冰雕慑得忘了后半句脏话,只剩下一串无意义的惊叹。 阮误生正低头看着脚下被踩得光滑的冰面,连嘉逸放慢脚步,磨蹭到他身边,肩膀状似无意地掠过对方的袖子。 舔狗如果有排行榜,他觉得自己能蝉联前三。 连舔狗自顾自地开启话题:“你看那冰城堡是不是缺个公主?” “你可以去当这个公主。”阮误生说。 “在你眼里我居然是公主吗,害羞~”连嘉逸故作扭捏,眨巴着那双天生含情的桃花眼,“不过要是你当看守,我自愿画地为牢。” “滚。”阮误生当他又在犯病,加快脚步跟上前面大呼小叫要去坐超级冰滑梯的沈岁鸢。 排队的人群熙熙攘攘,兴奋与寒意交织成一片嗡嗡的背景音。 轮到他们时,梁牧泽眼珠一转,坏笑着起哄道:“加一,小软糖,你俩一起呗!双人滑道更带劲!” 萧辞攸立刻会意地吹了一声口哨。 连嘉逸下意识担心阮误生会不会不自在,“不想做就不要,别不敢,没事的。” 阮误生顿了顿,道:“算了,都一样。” 双人冰圈被工作人员推上滑到顶端,空间逼仄,两人不得不贴着坐下。 连嘉逸在阮误生后面,手臂很自然地环过阮误生的腰,虚虚地搭在他身前。 “抓紧了!”工作人员用力一推。 冰圈瞬间沿着陡峭的滑道俯冲而下,两旁的冰壁和头顶流光溢彩的拱形冰灯飞速倒退。 灼热的呼吸喷在阮误生冰凉的耳廓上,环在他腰前的手臂似乎收紧了些,并非出于恐惧,更像是一种下意识的贴近。 极速滑行带来的眩晕和心脏的狂跳中,阮误生竟奇异地没有感到不适,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定感在风驰电擎的混乱中悄然滋生。 冰圈在终点缓冲带旋转了几圈才停下,惯性让阮误生的后背再次重重撞进连嘉逸怀里。 “这算投怀送抱吗?”连嘉逸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手臂没有立刻松开,“我知道我魅力四射。” “算你想象力丰富,放手。”阮误生道。 连嘉逸这才若无其事地放开,率先跳下冰圈,不正经地提议:“需要公主抱吗,小公主?” “不、需、要。”阮误生一字一顿道,自己撑着冰圈边缘站起身。 - 夜色彻底笼罩,气温骤降,灯光却更加璀璨夺目,广播里开始循环播放烟花秀即将开始的预告。 人群开始朝着世纪之钟的方向涌动,梁牧泽他们早不知道被挤到哪里去了,连嘉逸和阮误生被人流推着往前走。 阮误生注意到连嘉逸似乎总在拒接电话,但他也没问什么。 世纪之钟下已聚集了不少人,大家都在翘首以盼,巨大的冰钟在灯光下晶莹剔透,指针指向烟花即将绽放的时刻。 “咻——砰。” 烟花随着雪花一同降临。 正因烟花转瞬,才叫人紧握此刻光阴。 当烟花升空,万般愁绪、迷茫皆被点燃,旋即随硝烟一同散去,唯余心中深处最纯真的理想。 它就像一面镜子,映照出灵魂深处的期许:对未来的向往、对自由的追寻、对过去的缅怀。 连嘉逸仰着头,烟花的光芒在他眼里跳跃闪烁,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偏向身侧。 烟花的光彩落在对方清冷的眉眼上,映出细碎的光点,有种惊心动魄的生动。 一种奇异的平静攫住了连嘉逸,仿佛所有的喧嚣都成了遥远的回响、所有的光亮都成了模糊的底色,而他仿佛置身于世界尽头,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 这时,旁边的人群一阵骚动,有人为了抢更好的视角用力往前挤,阮误生被撞了一下,身体不受控地往后倒。 连嘉逸几乎是本能地伸出手臂,一把揽住他的肩膀,将他稳稳地护在自己身前。 隔着厚厚的羽绒服,他依旧能感受到对方的身体的僵硬,后背紧贴着他的胸腔,近得连嘉逸能闻到他身上洗衣液的味道。 “……没事吧?”他立刻松开手臂,虚虚地护在他身侧,目光慌乱投向天空。 “还好,谢谢。”阮误生站稳了身体,听不出情绪。 连嘉逸强迫自己盯着天空绚烂处,试图找个话题,声音在烟花的轰鸣中断断续续,却清晰传入阮误生的耳中:“……我跟你说过吗?我的父亲其实是个很浪漫的人。” “是吗。”阮误生淡淡道。 “嗯,虽然他一天天拽得跟个二百五一样……但对我妈特别好。”连嘉逸说,“记得有年除夕,他出差没赶回来,于是给我妈打视频,零点时,他在千里之外点燃烟花,我靠,烟花在屏幕里炸开,那场面没谁了。” 烟花还在夜空中盛放,将世界照得亮如白昼。 绽放的须臾,时光被无限拉长、拉长,将现实与记忆缝合。 “你妈妈是一个很好的人吧。”阮误生看着天空,说。 “是,跟很多女性一样,她很温柔。”连嘉逸勾了下唇角,“不过她已经……去世了,我以为我爸会跟着她一起走,但他没有,现在想想应该是因为我妹妹吧。” “还因为你。”阮误生轻轻道,“怎么突然想到这些?你最近还好吗?” “我不知道。我对我妈一直很愧疚,我之前问过她,人死后会留下什么,她说‘爱ta的人心里的空缺’。” “后来那年春天,我哭个不停,现在每次看到狐狸眼的人我的脚步总会不自觉地放轻。也不是替身啥的,就是心疼那些永远也回不去的旧时光。” 连嘉逸的眼睛固执地盯着烟花,语调轻松,“我觉得我现在也要哭了呢,人果然是感性的动物。” “可能因为你本身就是一个很好的人吧。”阮误生不太知道要说什么,他向来不太擅长应对这种过于直白的脆弱。 “哦,是吗?”连嘉逸笑着说,“泪流满面,我居然能从你嘴里听到一句好话。” 阮误生张了张嘴,他无比确认连嘉逸是个很奇怪的人。 以前只觉得他不正经,现在却发现他总是在玩笑里藏几句真心话。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分不清他此刻眼底的泪和唇边的笑究竟哪个才是真的。 “我的话是不是让你为难了?”连嘉逸问,“对不起,应该聊点开心事的。” “……没。”阮误生说,“记得,是好事,你还有良心。” 连嘉逸微微一怔,他习惯了阮误生的冷淡、回避,乃至嫌弃,却很少听见这种理解的回应。 没有追问,没有评价,平静地接受了这份突如其来的悲伤。 夜空被推向**,在这最璀璨、最喧嚣的顶点,连嘉逸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冲动,一种想要抓住些什么、确认些什么的渴望。 “生生。”连嘉逸的声音不高,依旧仰望着天空,仿佛只是在自言自语,但肩膀却微不可察地向阮误生那边靠拢了一寸。 “这烟花够响,够亮,够热闹,可太短了,咻一下上去,嘭一声炸开,然后没了,只剩下烟。” 阮误生以为他又要说出什么感天动地的酸话出来,但连嘉逸只是说:“你想看一场长的、热的、安静的烟花吗?” 结合上下文,阮误生犹豫道:“你也要去放烟花?别被抓了。” 连嘉逸:“……” 连嘉逸:“我不学那个老东西!” “明年春天,可以去看海上日出。”连嘉逸的声音低柔下来,“太阳不会咻一下上去,也不会嘭一声炸开,是慢慢染,从灰蓝到橘红,再到金灿灿,把整片海都烧起来,能亮好久好久。” 阮误生:“太阳嘭一声炸开那还得了……” 连嘉逸:“我是想说这个吗!” 连嘉逸在心里叹了口气,脸上的笑容快挂不住了,正想打个打哈哈把话圆过去。 “春天的话,”阮误生却在这时开口了,声音几乎被烟花淹没,“海风会有点冷吧。” 此刻的连嘉逸要是有尾巴,估计得翘到天上去了,故作矜持道:“没关系,夏天也可以。” 烟花秀进入了尾声,留下弥漫的硝烟味,却莫名觉得心安。 阮误生微微动了下嘴唇,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嗯”了一声。 “说好了哦。”连嘉逸立刻宣布,像是怕他反悔,“我等你。” 人群开始松动,嘈杂重新涌入耳膜,梁牧泽的大嗓门穿透人群:“你俩磨蹭啥呢?” 连嘉逸应了一声,脚步却慢了下来,走在阮误生身后。 他看着前面平静的人,仿佛刚刚的“嗯”只是幻觉。 但他知道不是。 连嘉逸突然想快点到明年夏天了。 快一点、再快一点,奔跑到那个有海风、日出,和他的夏天。 1: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哈哈大笑] 5:傻逼。[捂脸笑哭] 1:爽了。[亲亲][害羞] 黑奴:居然是抖m吗。[坏笑]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6章 溺光未过夏 第17章 全是你镜头 漠城的雪成了相册里定格的像素点,飞机引擎的轰鸣声撕裂寂静,将一行人拽回雁城仿佛永不终结的春天里。 假期结束后的临中按部就班地运转,日子回到某种熟悉的轨道。 细密冰冷的雨丝织成一张无边的网,将整个城市笼在湿漉漉的灰调里。 音乐大赛便在这场雨幕中,于临中大礼堂里拉开序幕。 阮误生独自走在通往礼堂的林荫道上,鞋底碾过几片黄叶,发出细微的破裂声。 礼堂门口的海报鲜艳刺目,他脚步微顿,目光扫过海报上那些意气风发的宣传照,没什么表情地挤过喧嚷的人堆,径直拐进后台的侧门。 后台拥挤的预备间闷热黏腻,劣质粉底和汗水的气息搅在一起。 沈岁鸢正被她的姐妹团围着整理裙摆,眼尖地瞥见阮误生,立刻扬声招呼:“嗨!软软,你怎么才来?” 阮误生微微点了下头,朝她的方向挪过去。 “走走走,快去换衣服。”沈岁鸢不由分说地拉住他,“信我眼光,我选的衣服绝对好看!” “这就是你说的绝对好看的衣服?”阮误生盯着那件粉色亮片外套想跑,“我不要穿这个。” “哎呀!眼一闭身一套就完事了!”沈岁鸢干脆唤来姐妹团一拥而上。 被迫穿上的阮误生:“……6。” “差点忘了问,你要唱什么呀?”沈岁鸢满意坐下,“到时候我给你拍下来,高清无/码珍藏版!” “唱了就知道了。”阮误生低头给吉他调弦。 “小气,不说算了。”沈岁鸢像个给自己偶像加油打气的粉丝,“加油加油,别紧张!管他什么臭评委,你就当台下那些人全是放屁。” 阮误生一噎:“……好。” “你也加油。”他伸手很轻地拍了下她的头,视线投向那道厚重的绛红帷幕缝隙,像是在寻找些什么。 沈岁鸢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没发现什么特别的,只当他临场在默记歌词,便也没追问,转而跑去找其他人搭话了。 礼堂的灯光倏地暗下,观众席的议论声随之低伏下去,后台瞬间兵荒马乱,统筹老师压低嗓音催促…… 报幕声透过厚厚的幕布传来,清晰而遥远,一个又一个名字被主持人念响。 轮到阮误生前面的选手上场了,钢琴的前奏响起,流畅华丽。 阮误生走到侧幕边,从这个角度能斜斜地看到台下观众席。 短暂亮起的灯光彻底暗沉,只留下舞台中央的一束追光,照亮了演奏者投入的侧脸。 他无心欣赏,快速扫过光线昏暗的观众席,前排是评委模糊的轮廓,中间人头攒动,看不清细节,再往后,那片光线最暗,人也最稀疏的区域…… 没有。 “在看什么呢?”沈岁鸢凑过来,小声提醒,“马上到你了哦。” 阮误生收回目光,摇了摇头,语气平淡:“没什么,随便看看。” 钢琴声在**处盘旋,台下响起礼貌的掌声,报幕声透过麦克风清晰传来:“高一三班,阮误生。” 在沈岁鸢期待的眼神中,阮误生抱着电吉他上了台。 他走到舞台中央的高脚凳前坐下,强光骤然而至,视野里只有一片炫目的惨白和台下模糊晃动的人影。 他微眯了下眼,视线掠过一张张好奇的脸,仍是没有那张欠揍的笑脸。 一丝极淡的失落滑过心尖,阮误生垂下眼睑,指尖轻轻落在琴弦上,微微低头,对准话筒。 “我口不择言,我胆小如鼠。” “我桀骜不驯,我屡教不改……” 与他带着锋芒的长相不符,他的声音其实很温柔。 “自尊比任何都重要,连爱也无法超越。” “但我不敢相信,你还在这里……” “如果某一天,你应允同我相见。” “那将是一生最奢侈的春天……” 副歌的高□□薄而出,电吉他的solo随之迸发,带上了一种近乎撕裂的穿透力,每一个音节都带着滚烫的生命力,在巨大的礼堂里回荡。 “星星就要出现,你还不回来吗?” “你的钢琴落满灰,你还会回来吗……” 在副歌即将攀上最高点的前一刻,学生会照例派代表上来给选手献花。 高挑的身影逆着光走近,笑得肆意张扬,将怀里的花束递出。 不是同其他人一样的雏菊或玫瑰,是一捧茉莉。 台下很多人在为阮误生尖叫,但他只看见了那双盈满笑意的桃花眼。 歌声依旧平稳地流淌:“……你轻声说,别离开我。” 连嘉逸从舞台上退下,阮误生回过神,凭着肌肉记忆唱完这首歌。 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空气里,掌声响起,阮误生对着台下微微鞠躬。 直起身时,他看向幕布缝隙的那个方向。 连嘉逸站直身体,笑着为他鼓掌,动作不大,在喧嚣的掌声里可以忽略不计。 但他还是看见了,仿佛周遭沸腾的世界都已虚化褪色,只剩下舞台上这束光,和不远处光影交界处的人。 后台的混乱像一锅煮沸的水,阮误生肩背吉他,怀里抱着那束茉莉,耳膜里还鼓胀着刚才台下模糊的喧嚣。 “太棒了吧,软软!帅得要死!”沈岁鸢几乎是扑过来,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兴奋,“我全录下来了!我要循环播放!” 阮误生被她撞得微微后退半步,无奈道:“……你开心就好。” 连嘉逸站在沈岁鸢后面一点的位置,弯起嘴角:“我们生生果然是一个很厉害的人。” “还好。”阮误生移开目光,“比我厉害的有很多。” “可惜了,我真觉得你很厉害。”连嘉逸真诚道,“世界上可没有人规定你一定要像别人一样。” “对呀对呀!”沈岁鸢开团就跟,“软软你超棒!” 一张嘴说不过两张嘴,阮误生讪讪道:“……哦。” “感不感动?我一忙完就来看你唱歌。”连嘉逸带着点邀功的意味,“小气鬼,给我奖励。” 沈岁鸢心中警铃大作,眼不是眼鼻不是鼻,“来那么晚,你还是找个窗户跳下去吧。” 连嘉逸:“……谁跟你说话了。” 无视沈岁鸢咋咋呼呼的控诉,他上前一步,从那束茉莉花束中挑了一朵出来,将它轻轻别在阮误生的耳边,“知道什么意思吗?” 阮误生不太懂,虚心求解:“什么意思?” “你猜呢。”连嘉逸轻佻道,露出那颗标志性的虎牙。 “牛逼。”阮误生无话可说,伸手想把那朵花摘下。 “哎!等等等!”沈岁鸢手疾眼快地抓住他的手,拿着拍立得就是对他一顿拍,“这角度多好看啊,带刺的粉玫瑰!” 身边一站就站俩炮仗,阮误生觉得自己万分无助。 在后台的其他选手正跟着朋友一起合影留恋,连嘉逸看着沈岁鸢手里的拍立得,像是心血来潮:“拍张照吗?” “?”阮误生低头看眼自己身上的猎奇服装,心说一个两个整我呢,声线冷硬:“我不要。” “看我们穿得多搭啊。”连嘉逸没有丝毫负罪感,“拍张照吧 ,一张也不行吗?我要发动我的好朋友特权。” 阮误生:“……” 这完全是在闭眼说瞎话,他穿着学生会成员的黑色制服,一枚银色的胸针别在胸口,跟阮误生不能说不搭,只能说毫不相干。 阮误生刚想说点什么出来,班长凌乐乐及时挤过来,“误生误生,准备颁奖啦。” “好。”他站起身,声音没什么起伏,跟连嘉逸说:“下次。” 这漂亮话说得一套一套的,在中国等有时间就是没时间,等下次就是没有下次。 如果得到这样的答复,连嘉逸从来不会再提第二次。 有些话他再也没力气重复了,倾吐心声换来的只有被曲解,没有任何好处。 以前总认为人长了嘴就要把话说清楚,认为暗恋永远上不了台面,可轮到自己才明白为什么。 所以他在歌里写道:“自尊比任何都重要,连爱也无法超越。” 但在此刻,他还是可以扯出一个没心没肺的笑,声音轻快:“好哦,等下次合照,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好不好?” 他终于意识到,人总是在某一刻突然顿悟,平平无奇的时间节点也成为了生命的分水岭。 沈岁鸢还在摆弄着拍立得,四处找人合影,连嘉逸想,如果合不了照,那以后就找个机会交换证件照吧? 这样,也算合过影了? 真是蠢啊,总是以嬉皮笑脸地说出一些话,只有自己知道,心脏在胸腔狂轰滥炸,带着卑微的试探,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礼堂里传来模糊的颁奖词和掌声,阮误生的名字被清晰地念出。 连嘉逸在幕布缝隙里看着台上阮误生接过奖杯,灯光勾勒出他的轮廓。 他果然是属于光里的人。他想。明亮,耀眼,注定被看见,注定被欢呼簇拥。 礼堂里欢呼声一阵高过一阵,这一切热闹都与他无关,他像个误入后台的局外人。 随着颁奖结束,人群开始流动,连嘉逸没有上前,只是深深看了眼那个身影,然后悄无声息地离开,如同他来时无声无息。 - 当晚凌晨,连嘉逸久违地发了一条朋友圈,只有一句看起来没头没尾的歌词—— 我在台下已经开始感动。 当连嘉逸再次打开朋友圈,扑面而来的就是以“AAA专业把燕王”为首的∶X暗示吗?有点意思。 连嘉逸面无表情地划拉着屏幕:…… 最终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但好在,一连串调戏的评论里参杂着一条简单的、格格不入的:“嗯。” - 最后的歌名及章名来自歌曲《最佳歌手》,禁止ky。 5唱的是我原创,想看的话可以发个完整版。[墨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7章 全是你镜头 第18章 误惊檐下光 经历了“热血沸腾”的音乐大赛,临中大礼堂后头那栋废弃的旧实验楼,突然在“临中殖民地”的群聊里爆火了。 导火索是校园匿名议坛的一条帖子。 发帖人顶着午夜凶铃贞子头像,帖子标题血红加粗:午夜慎入!旧楼女厕闹鬼!有图有真相!! 此人文笔堪比惊悚小说连载:那声音像指甲刮黑板混着漏风破收音机,惨白影子唰一下过去……友情提示:心脏脆弱者速速退出! 配图是一片漆黑中几道诡异光斑。 这帖子给无聊的高中生活带来了乐子,很快迎来很多观众的激情讨论。 肆佘伍入:我姐是上届的,她那时候也说这事了,是那个跳楼的学姐。 七个草:明明是建楼时埋下去的冤魂! Rukk:真的真的!我表哥的邻居的网友也是我们学校的,他说那厕所水龙头半夜会流红水!恐怖如斯。 谣言在口耳相传中飞速变异进化,等阮误生发现的时候,三人群正以每秒10086条消息的速度刷屏。 点开,被沈岁鸢的长篇大论糊了个满脸。 [岁鸢:为什么没人理我,有人吗?] [虚哥:⊙▽⊙?需要国际法律援助吗?] [岁鸢:……我不跟你个洋佬聊!@无生,在吗在吗!] 阮误生看着屏幕,考虑是发一个句号表示已阅,还是直接装死。 [岁鸢:我们今晚抓鬼去吧!!] 得,决定好了,装死吧。 阮误生指尖一动,干脆利落地给手机关机,世界重归寂静。 “生生——” 阮误生:“……” 怎么刚送走一个又来一个?! 连嘉逸勾上他的肩,整个人都快挂阮误生身上,刻意压低声音:“听说了吗,我们学校闹鬼了。” “哦。”阮误生冷淡地应了一声。 “他们说得一套一套的,我好害怕哦。”连嘉逸眉头微蹙,努力营造出一种惊慌的假象,“吓死我啦。” “我看你是想把鬼笑死。”阮误生转过头,清晰捕捉到他满眼“搞事情”的光芒。 “你忍心看我一个弱小无助又可怜的美少年独自面对未知的恐惧吗?”连嘉逸眨巴着眼,试图挤出一点楚楚可怜的水光。 “所以呢,你要做什么?”阮误生面无表情,心说我倒要看看你要放出个什么屁。 连嘉逸立刻挺直腰板,义正言辞:“为民除害,今晚去抓鬼!” 阮误生:“…………” 怎么又是抓鬼?!上辈子敢死队的吧! 阮误生只想快点回家蒙头睡觉,火急火燎跑了。 最后中奖了。 推开那扇漆皮掉落的防盗门,程林正仰头往嘴里灌酒,听见动静抬起眼,“哟,回来了?给点钱。” “好可怜,找一个高中生要钱。”阮误生冷嘲热讽,“心疼你,但我的钱只给狗,你要不要现在叫几声我听听?” 回应他的是一个擦着脚边飞溅开花的酒瓶,伴随着一声怒吼,“滚!别回来了!” “行。”阮误生毫不犹豫地转身,这种毫无意义的拉锯战他早腻了。 漫无目的地晃荡,荡着荡着就到了临中,他站在校门外思考进去里面找一间废弃教室睡一觉的可能性是多少。 啧。阮误生最后拿出手机,打算给自己找个住处。 刚打开就有一条消息弹出,是某个给自己立了新人设的家伙:[你在外面吗?] [太爱撒娇:有没有路过烧烤店?我想吃。] [太爱撒娇:还想吃刨冰~33] 哪个猪精转世。阮误生啪啪打字:[我还路过银行,进去给你抢两万块钱吧。] [太爱撒娇:好哒。] 怎么好意思应下来的! [太爱撒娇:我会算命。] [太爱撒娇:你是不是还路过临中了?] 这家伙怎么知道的……阮误生面不改色地打出“没有”。 结果对面跟看不懂中文一样:[我在后门这。] [太爱撒娇:来找我。] [无生:做什么?] [太爱撒娇:见你。] [太爱撒娇:不管你想不想我。] [太爱撒娇:总之我很想你。] 呵,油嘴滑舌,也不知道用一样的话撩过多少人。阮误生面无表情地回复:[后门见。] 夜色漆黑,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陆续翻墙进校。 敢死队成员精简到极致:自封的队长沈岁鸢,自荐的副队梁牧泽,技术顾问连嘉逸以及臭着脸的门面担当阮误生。 “我操,好刺激啊。”梁牧泽摩拳擦掌,压低的声音透着兴奋,“要是真有鬼,我们吓吓它?” “你别被吓到哇哇哭就不错了。”沈岁鸢精准吐槽。 “你这话说的。”梁牧泽变戏法似的掏出一把塑料玩具桃木剑,“看!专业斩妖除魔神器。” “你确定这玩意能斩妖除魔?”沈岁鸢抢过来,屈指弹了弹剑身,发出清脆的塑料声,“我看给幼儿园小朋友演舞台剧都嫌寒碜。” “心意!”梁牧泽理直气壮瞪了她一眼,“心诚则灵!懂不懂啊!” 空气里弥漫着霉味和灰尘味,一阵阴风掠过。 梁牧泽想开口说一声“好像真他妈挺恐怖的哈”。 前方突然传来阮误生的声音:“手不要跺了。” “嘤嘤嘤。”连嘉逸立马进入状态,声音娇弱得能掐出水,“哥哥,我害怕……你不觉得很冷吗,阴风阵阵的。” 阮误生陈述一个事实:“但你抓着我没有一点用。” “你好凶啊呜呜呜……” “yue。”梁牧泽这下不怕了,小小声跟沈岁鸢吐槽,“他当初连看好几部鬼片半点事没有,这会还装上了。” “没人会因为怕鬼跟别人十指紧扣。”沈岁鸢幽幽盯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语气酸溜溜,“过分!我还没跟软软十指紧扣过呢!” 连嘉逸这时忽然说:“咦?我好像听见哭声了,呜呜的,就在上面。” 阮误生停住脚步,手电光往上,楼上指示牌锈迹斑斑,“卫生间”三个打字模糊不清,呜咽声好像真从那个方向传来。 四人屏息敛声,径直朝着卫生间门口走去,门早已生锈,斜歪着半开,呜咽声似乎还夹带着爪子挠刮的声音。 还没来得及走近,一道模糊的,速度极快的白影真的从面前一闪而过,伴随着一声尖锐的“嗷——”。 几人瞬间兵荒马乱,大惊:真有鬼?? 电光石火间,连嘉逸整个人像被人推了一把,重心不稳,踉跄着就往阮误生所在的方向直直扑倒过来。 双手死死搂住他的脖子,脑袋埋在他的颈窝,身体还配合着微微发抖。 时机、角度、力道,拿捏得堪称完美。 “老公……有东西撞我……我好害怕啊……”他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你没事吧?吓死我了呜呜呜。” 阮误生:“……” 另外两人:“………………” 装过头了吧哥们?! 阮误生深吸了口气,强忍着把人掀翻的冲动:“傻逼,我先被你勒死了。” 连嘉逸这才“惊觉”自己姿势不妥,手忙脚乱且恋恋不舍地松开手,脸上还残留着恰到好处的后怕:“对不起,我太害怕了,拿东西抓着我的脚踝,冰冰凉凉的……” “抓你脚踝?”阮误生看向他那双球鞋,一点灰没有,倒是少了一根鞋带,“怎么没给你踩个鞋印?” “你怎么这样。”连嘉逸调整策略,伸手紧紧揪住他的校服袖口,身体也黏糊糊地挨近半步,“你惹到我了,我的手段你是知道的。” “说吧,又是什么雷霆手段。”阮误生语气平静,“洗耳恭听。” “我要把你家地址发给蚊子们。” 阮误生:“?” “加一,这就是你说的那个让你很害怕的鬼吗?”梁牧泽和沈岁鸢趁着两人“**”的空档,已经跑去研究那“鬼”的真身了。 他手里拈着几根白色的猫毛,和一根系着蝴蝶结的鞋带。 沈岁鸢则怀里抱着一只后腿受伤的小流浪猫。 阮误生盯着那根鞋带,又瞥了眼连嘉逸莫名少了的鞋带,语气凉飕飕的:“手艺不错。” “咳……我也觉得,哈哈。”连嘉逸迅速松开手,立正站好,“虽然过程曲折了点,但这不是成功解救了一位落难少女吗?” 沈岁鸢看了眼怀里蓝眼睛的小白猫,纠正道:“其实好像是公的来着。” 走出阴森的旧楼,连嘉逸应景地做出总结:“本次鬼屋探险圆满结束!下期想看什么,别太贵。” “想看主播吃屎。”沈岁鸢积极回答,怀里的小猫似乎感觉到安全,蹭了蹭她的手臂,“天……萌死我了,我带回去养?” “我看是吓死我们了。”梁牧泽夸张地拍着胸口,“搞半天居然是只小猫咪,猎奇。” “那也是小可怜儿。”沈岁鸢心疼地摸摸猫头,小猫又虚弱地“喵呜”了一声,她心都要化了,“决定了,以后就叫你若若吧!” 阮误生没说话,侧头看着连嘉逸把玩着那根系着蝴蝶结的鞋带,后者被他看得头皮发麻,赶紧转移话题:“把小猫的伤口处理完,我们去吃夜宵吧?多亏了我们的勇敢无畏……” 胡扯什么乱七八糟的呢……阮误生无声地在心里啧了一声。 算了,就当捡了一只,特别吵的流浪狗吧。 1:老公老公~ 5:一直在挑衅我。 其他人:不择手段的心机 boy 大概就是所有人都看出来了,但某人还觉得自己演得很好吧……[捂脸笑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8章 误惊檐下光 第19章 好想告诉你 门板在身后发出沉闷的撞击声,隔绝了客厅里令人作呕的咒骂。 阮误生背靠门滑坐在地,粗重的喘息格外清晰,每次吸气都牵扯着身上的钝痛。 将若若送去治疗后,已经很晚,屋内空荡,程林早就不知所踪,阮误生几乎是沾枕即眠。 他以为程林不会再回来,结果天不如他意,没过三个小时,人回来了,还给他吵醒了,要跟他“干仗”。 阮误生脾气一上来,也不管什么了,两人硬生生从卧室打到客厅,打翻了桌椅,撞碎了摆设,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直到程林捂着青肿的眼角骂骂咧咧地退却。 这场胜仗没有带来丝毫快意,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倦怠。 早些年父母去世,没人愿意收养阮误生,最后是舅妈看不下去,将他领回家。 刚开始还好,但后来程林染上赌博,偷钱去赌,把家里赔了个精光。 舅妈受不了,领着女儿毅然决然地离开。 阮误生闭着眼,这日子,真他妈没意思透了。 手机在安静的房间里不合时宜地震了一下。 他没动。 又震了一下。 又一下。 持续的嗡鸣钻进耳膜,阮误生认了,他大概能猜到是谁。 他挣扎着爬起来抓过手机,屏幕的光刺得他眯眼,直接看向最新一条。 [太爱撒娇:好烦,嘤。] 阮误生扯了扯嘴角,翻了个白眼:[你有什么心事?] [太爱撒娇:我的心事在问我有什么心事。] 说绕口令呢。阮误生冷漠敲下:[哦。] [太爱撒娇:你是不是不开心呀?怎么啦?] [太爱撒娇:是你家里吵架了嘛?] 话怎么这么多。阮误生懒得解释,含糊回:[差不多吧。] 消息秒回:[我去找你。] 来干什么啊。阮误生都快被气笑了,本来场面就乱,他一来只会让场面更失控。 [无生:没事,我自己呆会。] 对面不依不饶:[你想自己待多长时间呢?] [无生:两三小时吧。] [太爱撒娇:那么长时间啊,吃小蛋糕能不能减少一个小时?] 这回复带着他特有的,仿佛天经地义的奇葩逻辑。 阮误生几乎能想象出连嘉逸说这话时那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拒接也变得苍白:[……不要来。] 屏幕安静了几秒,阮误生以为他终于消停了,消息再次弹出:[我们打电话。] 打电话做什么呢,负面情绪一定会席卷大脑,连带着让其他人也不高兴,阮误生不想让任何人因为自己不高兴。 没来得及将手机关机图个清净,对面紧跟着发来两条消息:[我给你唱歌。说好的。] [太爱撒娇:你随便让我唱一首五分钟以上的歌,听完之后你就会看到了。] 打什么哑迷?阮误生按在电量键的拇指停住,追问:[看到什么?] [太爱撒娇:我。] 呼吸滞了一下,阮误生盯着那个字,目光复杂。 他无可奈何,维持着原本的姿势,沉默地开始计数五分钟,带着一丝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期待。 时间慢慢流过,五分钟的期限到了,手机没再震动。 他听着自己没那么平稳的心跳,呼出一口气,像是在庆幸连嘉逸没来,又像是在惋惜他没来。 “咚、咚、咚。” 三声敲击,不是来自房门,而是桌前的窗户。 阮误生猛地抬头,上前一把拉开了窗帘。 按照约定,连嘉逸来了,他有些狼狈,脸上却带着“看,我说话算话吧”的得意笑容。 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瞬间攫住了阮误生,所有的一切在这一刻都显得徒劳。 沉默了一下,他抿紧唇,面无表情地推开窗。 “帅。”连嘉逸笑嘻嘻地,伸出手,作势想要拉他,“是要和我私奔吗?” “神经病。”阮误生拍开他的手,动作利落地撑住窗台,从窗户翻出来,“去哪里?” 连嘉逸立刻黏糊糊地凑上来,自然搭上他的肩:“去你心里。” 阮误生:“……” 有点后悔了。 “气性怎么这么大。”连嘉逸瓦自慢悠悠地说着,“受委屈不知道跟我说么?” “……”阮误生想推开他,语气硬邦邦的:“没事。” “以后有事就跟我说。”连嘉逸的声音带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阮误生想反驳什么,最终只化作一个更生硬的单音节:“哦。” 连嘉逸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将一直藏在身后的手拿出来,是一盒小蛋糕和一个冰淇淋,“奖励。” “奖励什么?”阮误生下意识接过来,冰凉的触感让他思绪清晰了一瞬,干脆席地而坐。 “奖励我们生生不开心知道给我发消息了。”连嘉逸低头看着阮误生拆手里的冰淇淋。 他忽然毫无预兆地弯下腰来,对方吓了一跳,抬头看他。 当然,超甜吻戏的戏码并没有出现。 连嘉逸只是舔了一口他刚拆开的冰淇淋。 阮误生:“……” 他忍了忍,把冰淇淋塞进他嘴里,“不知道多买一个吗?” 连嘉逸被冰得“嘶”了一声,顺势叼住,故意抛了个媚眼,“不知道,嘻嘻。” 阮误生:“…………” - 最后两人的去处是连嘉逸的别墅。 “随便坐,我家,我一个人住。”连嘉逸脱下鞋,赤脚踩在地板上。 阮误生沉默地走进,环顾四周,觉得这里与自己的住处仿佛两个世界,他“哦”了一声,算作回应。 “你要喝点什么吗?”连嘉逸拉开冰箱,眼神关切,“你渴了吗?” 阮误生随意扫了眼那些瓶瓶罐罐,半开玩笑道:“喝酒。” “借酒消愁?”连嘉逸耸耸肩,非但没劝阻,反而从冰箱深处拿出一个深色玻璃瓶,“没问题,82年的拉菲搞上。” 阮误生看着那瓶明显价值不菲的酒:“……钱多的没地方花了是吗。” 连嘉逸把这瓶酒塞回去,转而拿出普通的冰镇啤酒,“好吧好吧,那喝啤酒?接地气。” 阮误生没再拒绝,指尖触及冰凉的罐身,拉开拉环,仰头灌一大口。 两人没开大灯,只开了沙发旁一盏落地灯,暖黄的光晕笼罩着小片区域,将两人身影拉长,投在空旷的墙壁。 阮误生靠着沙发坐在地毯上,曲起一条腿,手懒懒地搭在膝盖,连嘉逸挨着他坐下,也开了一瓶啤酒,光线柔和了他张扬的轮廓,显出几分沉静。 沉默在酒液的泡沫里蔓延,带着微醺的粘稠。 “大少爷啊。”阮误生忽然开口,听不出是陈述还是嘲讽。 他们之间横亘着的不只是性格差异,还有难以逾越的鸿沟。 “毕业你考哪里?”他问了一个切实又遥远的问题。 闻言,连嘉逸不假思索道:“你在哪我就考哪。” 挑了下眉,阮误生来了些兴趣:“为什么?” “我乐意。”连嘉逸含糊其辞,仿佛这轻飘飘三个就能解释一切。 你去哪我都跟着你,没有船票我跟你游。 几罐啤酒下肚,酒精麻痹了紧绷的神经,也暂时冲垮了那份根深蒂固的警惕。 长久积压的疲惫和对自身的厌恶找到了宣泄口,渐渐流淌出来。 “我不确定我会不会活到毕业。”阮误生说得慢,带着残忍的平静,“我在这个世界上没有想要的东西,我活得太烂了,想死。你呢?” “我啊,我要的多了去了。”连嘉逸扯出一个惯常的笑容,“要钱,要自由,要爱人。” 原来人还可以有这么多具体的渴望吗,还可以对未来有如此真切的期待吗? 阮误生说:“羡慕你。” 羡慕你还有力气去渴望、去相信、去奔赴。 “你真信啊?”连嘉逸短促地笑了一声,轻声说,“我只是想你好好活着。” 阮误生顿了一下,说:“如果我死了,你可以用我的骨灰去种盆植物。” “我养不活的。”连嘉逸摇头,讲述了一个更荒诞的,“倒不如下辈子来做我的心脏。” “和我一起死吗?”阮误生立刻反问。 “我想带着你一起活。”连嘉逸说。 不是共赴黄泉的悲壮,是并肩看黎明的奢望。 阮误生没有回答,浓重的疲惫混着酒精后劲袭来,意识开始有些飘忽,眼前的景象微微晃动,他试图换个姿势,身体开始不受控地倾斜,眼看就要醉倒。 一只手臂及时伸过来,稳稳扶住他的肩膀。 他半靠在连嘉逸身上,隔着薄薄的衣料,他能感受到对方的心跳,这让他僵了一瞬,却没有立刻推开。 他太累了,累得只想找个地方停靠片刻,只要片刻。 连嘉逸微微侧头,看着他的侧脸,伸出手指很轻地碰了碰他的脸颊。 随后极其克制地拂开了阮误生额前散乱的一缕碎发,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一个梦。 他维持着这个僵硬的姿势,任由肩头被压得发麻,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 有那么一瞬间,一个可怕的念头击中了他——我是想和他永远的。 不是一时起兴的玩闹,不是青春期荷尔蒙驱使的躁动。 是想要拉着手逛遍大街小巷;是想要名正言顺得到一个怀抱;是想要流泪时递上的纸巾。 这些念头那么强烈,那么真实,最终也只是消弭在空旷的别墅里。 他说不出口,他怕阮误生也觉得他奇怪。 时间被灯光拉得很长,长到光晕似乎都开始摇晃,长到自己意识也变得模糊。 无人知晓,某位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公子哥盯着阮误生的侧脸看了很久,久到自己都开始恍惚,是不是真的疯了。 他知道人不能太贪心,可那天他竟然非常非常想和他结婚。 尽管这是不可能的。 这不可言说的永远,只能化作一句无人聆听的祷告。 5:zzz…… 1:(盯)[捂脸偷看] 黑奴:(瞥)变态。 章名来自《那些年》禁止ky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9章 好想告诉你 第20章 未能有先知 一阵钝痛将意识唤醒,阮误生皱眉掀眼,模糊的视线里,首先撞入的是陌生的天花板。 他迟钝地移开眼,看到落地窗帘边缘漏进来几缕刺眼的光线。 陌生的环境带来瞬间的警觉,他猛地想要坐起,动作牵扯到身上各处钝痛,疼得他彻底清醒过来。 记忆碎片翻涌,最终定格在自己昏睡在连嘉逸肩头的画面。 他僵硬地侧过头,对方的脸就在咫尺之间。 对方也睡着了,姿势并不舒服,眉头无意识地微蹙着,他的一只手臂还横亘在阮误生身后,虚虚环着。 一股尴尬和无措感冲上头顶,阮误生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将自己从连嘉逸的包围圈里挪出来,直到彻底脱离后,他才敢大口喘息。 身上的钝痛在移动后更加清晰地叫嚣起来,他扶着沙发边缘,动作有些滞涩地站起身。 阮误生没有停留,转身,穿上鞋,手搭在门把手,轻轻一拧。 门锁开启的脆响在过分安静的别墅里异常清晰,他下意识回望客厅的方向。 连嘉逸维持着原状,没有任何变化,仿佛睡得很熟。 于是他不再犹豫,拉开门,闪身出去,再轻轻将门合拢。 门关上的瞬间,沙发旁沉睡的人眼睫几不可察地一颤,缓慢睁开。 早在阮误生挪动身体时,连嘉逸就已经醒了,自从母亲去世后他就没有睡沉过。 当门锁发出那声“咔哒”响起,他搭在身上的手死死攥住了衣料,仿佛真的对那离去的身影一无所知。 直到大门被彻底关闭,他才松懈下来,揉了揉酸痛的后颈。 别墅里理应恢复寂静,却被刺耳的电话铃声划破,他摸过电话接通,“又干什么啊,大爷?” “你说我干什么?”阮误生冷眼看着程林。 他算是知道为什么这人开始整天来家里了。 刚刚回来时,他发现门被撬过了,估计是那群要债的来堵程林了。 轻轻将门推开,客厅的景象比想象中的更加狼藉,昨天打斗的痕迹犹在。 翻倒的椅子,碎掉的玻璃,几本被撕得乱七八糟的旧书。在这堆破烂里又增添了新乱,几个空酒瓶横七竖八倒在茶几边,烟头被随意摁灭在桌面,还有沙发角落一个呼呼大睡的程林。 而自己的卧室,一个清晰的脚印烙在门板下方,力道凶狠。 不过里面却没有很乱,对方大概只是踹门泄愤,尚未闯入翻找。 确认好物品无损的阮误生关上门,重新把目光投向程林。后者一条腿搭在沙发扶手上,鼾声如雷,嘴角淌着口水。 回想起昨天的吵醒之仇,他走到茶几旁抄起一个半满的酒瓶,手腕一扬,将里面的液体泼在程林那张醉醺醺的脸上。 程林一个激灵弹坐起身,先是发出震天动地的几声咳嗽,爆出含糊的咒骂,“……操!你干什么?!” “你说我干什么?”阮误生放下酒瓶,“手滑了,不好意思。” 程林抹了把脸,醉眼猩红地嘶吼着扑来,脚步虚浮却带着蛮劲,唾沫星子几乎溅到阮误生脸上,“**的!活腻歪了是吧?你不就是老子养的一条狗吗?!拽什么?” 阮误生侧身一让,程林那庞大的身躯扑了个空,趔趄着向前栽去。 他顺势抬脚,狠狠踹在对方腰眼上。 “操!”程林发出一声惨嚎,重重砸在翻倒的椅子腿上,疼得呲牙咧嘴,仍梗着脖子叫骂,“你就是个灾星,害死了爹妈还想害死老子!跟那老女人和她女儿一样!都是贱胚子!” 一只穿着廉价帆布鞋的脚狠狠踩在他撑着地上的手背,用力碾了碾,阮误生微微俯身,轻声道:“滚。” 他抬起脚。 程林嚎叫着缩回手,嘴里嘟囔着狠话,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踉踉跄跄地冲出门。 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强烈的眩晕和恶心。 阮误生来到卫生间,扶着旁边的墙壁,干呕几声,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胃里一阵阵抽搐般的痉挛。 冰冷的自来水拍在脸上,短暂压下翻涌的恶心,却洗不掉口腔里那股若有似无的铁锈味。 阮误生撑着洗手池边缘抬起头,镜中映出一张惨白的脸,眼下乌青,嘴角带着血痂,被水打湿的额发凌乱地贴在额角。 他盯着那双空洞疲惫的眼睛,扯了下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连嘉逸是不是总是说他漂亮来着?阮误生想着,如果让他见到自己这副模样估计不会再来找他了。 紧接着,他又摇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可能连嘉逸会来找他,只是因为自己和他母亲一样有一双狐狸眼? “我为什么会想到他?”阮误生甩了甩手上的水珠,走出逼仄的卫生间。 客厅的狼藉令人窒息,他径直走向自己的卧室,反锁了门。 躺在床上,宿醉的头痛并未完全消退,肋间的闷痛在方才的冲突后更显清晰。 他闭上眼,试图放空,但连嘉逸的身影却固执地浮现。 那短暂的依靠带来的温暖是真实的,却也像一根刺,扎在他早就麻木的神经上。 他早就习惯独自舔舐伤口,那片刻的安稳反而让他无所适从。 “啧。”他烦躁地坐起来,试图驱散那个影子。 阳光透过窗缝投下一道狭窄的光带,他盯着那道光,大脑空白,只有身体各处传来的疼痛提醒他还活着。 时间在死寂中缓慢爬行,阮误生眨了下干涩的眼睛,饥饿感姗姗来迟,胃里空荡,却依然泛着恶心。 他挣扎着爬起来,客厅依旧,但少了程林,空气都稍微流通了一点。 他绕过地上的玻璃碎片和酒瓶,走向厨房。 冰箱里空空如也,只有角落里躺着半瓶不知放了多久的牛奶。 阮误生拧开盖子,一股淡淡的酸奶味飘散出来,犹豫了一下,还是仰头灌了一大口。 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像点燃了一根引线,胃部熟悉的剧痛再次袭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凶猛。 他捂住腹部,整个人瞬间佝偻下去,冷汗涔涔,那口牛奶在胃里翻江倒海。 他踉跄着冲到卫生间,扑向马桶边,剧烈的干呕撕扯着喉咙和胸腔,却什么也吐不出,只有酸涩的胆汁灼烧着食道。 这一次的痉挛来得凶猛而持久,仿佛要将内脏都绞碎。 他死死抠着马桶边缘,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 视线开始发黑,尖锐的耳鸣声盖过了自己粗重艰难的喘息。 腹腔内仿佛有一只手狠狠攥紧、扭转,紧接着,一股无法抑制的腥甜涌上喉头。 “咳咳咳……” 剧烈的呛咳牵扯着肋间剧痛,终于,伴随着一阵撕心裂肺的呛咳,暗红的液体喷溅在马桶里。 是血。 他愣住了,一股寒意从脊椎骨一路窜上头顶,不是惧怕死亡,而是一种无能。 这具他早已不在意,甚至厌弃的躯壳,也开始背叛他。 “哈……”一声沙哑短促的气音从喉咙里挤出,带着浓重的嘲讽。 阮误生扶着墙壁,艰难直起身,摸索着拧开水龙头,反复冲洗自己的脸,直到皮肤被搓得发红。 他关掉水龙头,卫生间只剩下自己粗重的喘息声。 他扶着门框,一步一挪地走回自己的卧室,反锁上门,背靠门板滑坐在地板。 阳光偏移,那束偷溜进来的光消失了,地板冰凉的触感蔓延至全身,他把自己更深地埋进膝盖,仿佛蜷缩地够紧,就能悄无声息融进这片阴影里。 想死。 一个模糊的念头在混沌的脑海里沉浮。 不是激烈的冲动,而是一种疲惫到极点的认命。 是不是死了就好了?反正也不会有人在意。他早就习惯了。 遇到难题的时候没有人会来,哭也没有用,难受也没有用,愤怒也没有用,就是没有人会来。 眼泪只会换来更恶毒的嘲笑,痛苦只能自己咽下,怒火只会烧毁自己。 自打出生起就没有人喜欢自己,正如他的名字。 误生、误生。 他是母亲乱/搞时遗留下的产物,他连名字都来自护士随手取下。 母亲总是说:“妈妈爱你。” 可什么是爱呢?阮误生记得母亲每天都打自己,记得母亲扭曲狰狞又小人得志的表情,到头来又会抱着他哭,说对不起。 诉说爱时千言万语难及温情,倾吐恨时只言片语便显伤痕。 她不理解他的心,他不懂她的固执,他们就这样互相伤害着。 他小时候给自己说,长大了一定要远走高飞离开这个家,永远不要再见面了。 可后来在葬礼上哭哑了嗓子的也是自己。 所以爱恨真是一个叫人奇怪的东西。 你要恨一个人,首先要爱他。 这恨是因为不得不恨,而爱是因为无法不爱。 爱是自己亲手种下的,恨也是。所以哪怕结局是悲剧,也只能心甘情愿。 意识在冰冷的漩涡中沉坠,就在即将被彻底淹没的瞬间,那个带着体温的怀抱的记忆,像一道无法抵御的暖流,无声降临。 与此同时,手机屏幕的光在昏暗的房间里亮起,屏幕上赫然跳动着四个字—— 太爱撒娇。 等会还有第二更~ 章名来自《一步之遥》禁止ky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0章 未能有先知 第21章 陪伴我呼吸 ——太爱撒娇。 阮误生涣散的视线聚焦在那四个字上,心脏骤然被攥紧,又松开。 是连嘉逸。又是连嘉逸。 他下意识地想要抗拒这通电话,接起意味着什么?暴露此刻的狼狈?还是对方带着怜悯的语气? 指甲深陷掌心,试图用这点微不足道的痛楚压过腹腔的翻搅。 震动固执地持续,电话那头的人仿佛笃定他会接。 最终,他还是凭着本能,指尖缓慢着划过冰凉的屏幕。 电话接通了。 听筒里一片死寂,只有阮误生压抑不住的,带着细微颤抖的喘息声泄露过去。 两边都没有声音,连嘉逸那头风声匿迹,连呼吸声也听不到。 他们在沉默中较量着,谁也不愿做先开口的人,但也没有人去切断电话。 阮误生咬紧了下唇,尝到嘴角血痂的咸腥。 就在指尖即将按下挂断时,对面终于有了动静。 ——一声极其轻微的叹息。 随后,他的声音终于响起,打破了长达数分钟的寂静。 不是质问,不是命令,他只是说:“怎么办呢?你才走我就想你了。” 阮误生喉结滚动,试图发出点声音来回应这突如其来的想念。 然而他的回应只是一阵无法抑制的呛咳。他弓起背,捂住嘴,压抑着那撕心裂肺的咳嗽。 手机被他慌乱按在腿上,他等待着预料中的追问,或者是干脆的挂断。 “没关系,你咳吧,难受就咳出来。”连嘉逸的声音带着哄劝的温和,“有我呢。” 这简单到粗暴的接纳覆盖在他溃烂的伤口上,阮误生顿住,松开捂着嘴的手,放任自己又咳了几声。 “你为什么总是找我?”他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语气带着自毁般的唾弃,“你难道不知道我是一个很坏很恶劣的人吗?” 为什么纠缠不清的是你,为什么看穿一切的是你,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打通了这个电话的还是你? “我知道啊。”电话那头的人语气轻快,却又很认真地说,“可这世界上只有一个你呀。” 阮误生的身体彻底僵住,这句话在死寂的房间里回荡,撞在他的心壁。 他活了十六年,在泥泞和拳脚中挣扎求生,被人指着鼻子骂“灾星”“野种”,他习惯了被厌恶、被唾弃、被当做累赘。 他筑起高墙,将所有暖意都视为别有用心或转瞬即逝的可怜,他从未想过会有人用这样理所当然的语气,宣告他的唯一性。 腹腔的绞痛还在肆虐,冷汗滑落,身体每一处都在哀鸣衰败。 可此刻占据他所有感官的,是耳畔手机传来的微热,和听筒里那人平静的呼吸声。 “什么……?”他喉咙里挤出干涩的声音,难以置信。 他无法理解,无法消化。 这世界上有那么多光鲜亮丽的人,连嘉逸这种众星捧月的存在,怎么会把目光落在他身上? “没听清啊?”连嘉逸语气里带着笑意,“那我再说一次哦。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好,最独一无二的存在,所以就算你很坏也没关系呀,爱你的人也爱你的枯萎。” 一种极其古怪的感觉从胸腔深处涌起,一声压抑笑声从紧咬的齿关泄出,继而变得清晰。 “哈……哈哈哈……”胃部的绞痛因为这剧烈的震动而更加汹涌,他一边笑,一边痛得吸气,就连眼泪都掉下。他分不清这眼泪是因为生理剧痛,还是因为从未有过的情感宣泄。 人与人之间最具张力的一刻,或许就是这人第一次在你面前“ooc”的时刻。 像胆小者第一次勇敢,像内敛者第一次大笑,像坚强者第一次哭泣。 这种“ooc”才让人意识到打破了什么界限,让关系得到升华。 他还是在笑,笑得咳喘连连,笑得浑身发颤,直到力气耗尽,虚脱般瘫靠在门板上。 “你好点了吗?”连嘉逸问得直接,却没有追问原因。 阮误生沉默着,他不想承认,也不想撒谎。承认意味着暴露软助,而撒谎……在这个人面前,似乎也变得格外困难。 “死不了。”最终,他挤出三个字,带着惯有的冷硬。母亲竭斯底里的哭喊和毒打覆盖了他所有对温存的想象,他连不带刺的对话都显得笨拙。 “哦,那我们生生还挺厉害。”连嘉逸慢悠悠地说,“一个人的时候也能保护好自己。” “为什么要给我取外号?”问出口又觉得后悔,何必自取其辱? “喊大名太有距离感了。”连嘉逸平静道,“你不用自我怀疑哦,你的名字很好听的,一笑误终生嘛。” 一笑误终生……阮误生在心里咀嚼着,这名字从他记事起就与嘲笑鄙夷如影随形。 误生,错误的人生。 可从连嘉逸口中,它不再是耻辱的标记,只是普通的音节,承载着一个具体的人。 那根绷了太久的弦,在对方毫无逻辑的话语里极其缓慢地松动了。 他没有被拯救,没有被打包带走,甚至没有惊天动地的承诺。 只是隔着屏幕,有一个人固执地、笨拙地不肯放弃和他说话,不肯让他一人沉入那片黑暗里。 “连嘉逸。”他开口,声音轻得几乎消散,“……你图什么呢?” “图什么?”连嘉逸思考了一会儿,说,“图一弯满月吧。” 满月?阮误生不理解这虚无缥缈的答案,却也再没有追问。 他依旧蜷缩在门后,依旧背负着“误生”的诅咒,但在这个漫长的电话里,他允许自己暂时放松下来。 “……你话真多。” “是吗?都说安静和话多天生一对。”连嘉逸笑着说,“你饿吗?一个人在家吧?” “不饿。是。”阮误生言简意赅,不想提牛奶的事。 “小骗子,把自己折腾成那样,还嘴硬。”连嘉逸毫不客气地拆穿,“我让美团给你送外卖和药了。” 阮误生抿紧唇,又一次被看穿让他有些恼火,却又无力反驳,“这么大太阳,还辛苦外卖员。” “开门吧。”连嘉逸说,“可辛苦死我这个外卖小哥了。” “……你疯了?”阮误生感到一丝不可理喻,声线冷硬,“你走吧,我不需要。” “这样啊?”连嘉逸语调未变,尾音上扬,“那我放门口了?药按说明吃,粥趁热,要是凉了或者被偷了,那我就只能再跑一趟了。” 阮误生无言以对,这种不求回报的好让他无所适从。偏偏饥渴感以一种磨人的方式浮现。 他挣扎着,扶着墙壁站起来。不可否认,贪生怕死是人类的天性。 他需要食物,需要药,否则他可能真的会悄无声息地死在这个散发着烟酒馊臭的破屋里。 他拧开门锁,视若无睹地穿过客厅狼藉,再拉开那个已经坏掉的大门。 连嘉逸半倚在墙上,一只手举着手机,另一只手拎着一个塑料袋。 阮误生面无表情地接过,转身回屋,连嘉逸自然地跟了进来。后者头也不回,“你进来也没地方坐。” 连嘉逸笑了,说:“没关系,站着也可以。” 阮误生勉强找了一处空位坐下,袋子里东西齐全,药盒上贴着便签纸,写着每种药用法用量,最后还画了个极其简略的笑脸。 他按着指示,将药吞下,等待着药物起效。 十几分钟过去,那令人窒息的绞痛似乎缓和了一些,他无声吁出一口气,打开连嘉逸带来的粥,恶心感随之翻涌,他强忍着拿起一次性勺子。 他吃得很慢,每一句都像完成一项艰巨的任务。 期间连嘉逸一直在他身侧,目光落在他苍白的侧脸,看着他一口一口吞咽,似乎很满意,“感觉好点了吗?” “死不了。”阮误生重复了一遍这三个字。 连嘉逸点头,“也是,我们生生生命力顽强。” “别再做多余的事情。”阮误生垂下眼,“太耽误你了,为我不值得。” “你不是我,”连嘉逸声音清晰,“我觉得值得就行。” 阮误生又安静了,沉默地往嘴里投食,刻意忽略连嘉逸的存在。 终于,碗底空了,阮误生放下勺子,动作有些迟缓,他没有看连嘉逸,声音平板无波:“吃完了,药钱下次还你。” “好哦。”连嘉逸应道,“那就下次见。” “还有事吗?” “没事了。”连嘉逸问,“等你好点,一起去看看若若吗?” “知道了,你走吧。” “怎么用完我就丢,我是t吗,哥哥?” “需要我请你出去是吗。” “行吧,那我走了。”连嘉逸耸耸肩,语气很平常,没有询问,也没有告别的客套。 他果然转身就走,脚步声干脆利落,消失在门外。 阮误生维持着原本的姿势,胃里的疼痛终于偃旗息鼓,变成一种沉重而迟钝的闷痛,身体被抽空,连指尖都懒得动弹。 “图一弯满月……”他低声重复连嘉逸那句莫名其妙的话。 心里那片冰封的荒原似乎被凿开一个微小孔洞,涌进来的不是滔天洪流,而是细密的潮意。 他闭上眼,连嘉逸的一切都像一场不合时宜的幻觉。 可是梦对情绪的感知也如此深切吗? 如果真是一场梦,那他希望不要醒。 一直、一直地睡下去吧。 1:想你啦。[害羞] 黑奴:你俩不才分开三分钟吗[问号] 1:她阴阳我[爆哭]老公你看她~ 黑奴:冤枉啊大人!请大人明鉴!!小的万万没有此等想法啊! 5:。。?你俩神经病吧。 - 不好意思,下手没轻没重,给人写得像快死了……[狗头] 章名来自《有一种悲伤》禁止ky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1章 陪伴我呼吸 第22章 烛窃少年时 晚风裹挟着寒意,天如墨色般深沉,仿佛要让人溺在那窒息感中。 教学楼里灯火通明,惨白的光线将每张疲惫的脸都照得毫无血色,大多数人低着头,眼神空洞地盯着摊开的课本。 阮误生从后门走进,衣服拉链拉到顶,遮住小半张脸。 教室里面已经坐了七七八八的人,视线不经意扫过前方的位置,那个身影已经在了。 连嘉逸趴在桌子上,外套随意搭在椅背,只穿了件短袖T恤。 收回目光,阮误生拉开椅子坐下,胃部的闷痛已经消退,只留下沉沉的疲惫感。 晚自习的铃声尖锐响起,教室迅速安静下来,一沓崭新的试卷从第一排传下。 头顶风扇发出低低的嗡鸣,刚发下来的卷子带着印刷的余温,阮误生接过,将其平放在桌面。 零星的背书声响起,很快连成一片,各种碎片化的内容碰撞,汇成一股令人昏昏欲睡的洪流。 书山题海,笔勾出的重点,天边压抑的雷声,与教室里的笔尖划过白纸的声音相互缠绕,交织成期中考试前特有的乐章。 年少时期的生长痛不是任何什么,是“我不甘心”。 每个人都在执拗地证明,证明身高、分数、路径,在一次次叹息和流泪中缓慢前行。 证明总被嘲笑的身高、证明分数的进步、证明最优的路径。 但冬季、寒冷和期中考试同时抵达,天地被折叠成一张试卷的厚度,人们顶着巨大的压力去证明这道“计算题”。 至少在重高,这题无解。 背书的声音钻进耳朵,阮误生盯着卷子,一行行字像扭曲的蚂蚁在眼前爬动,他忍不住抬眼。 打了个哈欠的连嘉逸仿佛心有灵犀般,毫无预兆地转过头来。 隔着几排埋头苦读的身影,两人的目光猝不及防在半空中撞上。 他的眼睛在灯光下显得很亮,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扬起一个笑容,只是微微歪了下头,唇角勾起一个极浅的弧度。 阮误生心尖一跳,垂下眼睑,盯着卷子上某个无关紧要的墨点,他能感受到那道目光还在自己身上停留了几秒,然后才缓缓移开。 在这令人思绪都要凝固的沉闷时刻,一声极其短促的异响出现。 转瞬间,整个教室一暗。 前一秒还充斥耳膜的声音戛然而止,只剩下一片黑暗。 ——这死寂没有撑过半秒钟。 “卧槽!就这个停电爽!” “谁他妈扔了只玩具蟑螂过来?!” “放学喽放学喽!” 突如其来的停电让班里瞬间沸腾,索然无味的生活总算来了点不一样的,教导主任在外面经过,他的瞪眼训斥再没人管了。 有一辆火车在被试卷埋没的大雪里冲出来,带着十六七岁该有的样子,又酷又叛逆,从昨晚的梦魇一路闯进现在这黑灯瞎火的瞬间。 那不是火车,是呐喊。 平时半死不活的如重获新生般活了过来,内敛的、沉默寡言的全都爆发出一种惊人的快乐。 一道道闪电从天劈下,闷雷隆隆作响,狂风暴雨抽打着玻璃,躁动的气息在教室里发酵,空气飘散着难以禁锢的悸动。 五十个人的尖叫差点掀翻屋顶,第三次世界大战就此上演。凌乐乐徒劳站起来,试图在一片喧闹中提高音量维持秩序,但她的声音立刻被更大的噪声淹没。 那是记忆里教学楼最轰动的时候,大家都希望停电的时间可以再长一点,但又怕来不及复习。 窗外的月光吝啬地透进来些许光晕,勉强勾勒出攒动人头的模糊轮廓,耳朵里灌进噪音,阮误生保持着握笔的姿势,抬起眼,视线本能地投向教室最前方的位置。 他根本看不清连嘉逸的脸,可他就是知道对方一定侧着头,目光也正越过这片鼎沸的人海,朝着后方,朝着这个角落投来。 手电筒微弱的光亮在教室前门突兀地刺破了黑暗。 何盼青踩着高跟鞋,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势:“吵什么?明天就考试了,还不认真!都给我坐好!” 光柱所到之处皆按下暂停键,几个挥舞着书本的男生动作僵在半空,教室里弥漫着做坏事被抓包的心虚,只剩下桌椅轻微的挪动声。 这道微弱的光扫过教室一张张面孔,最后不偏不倚笼罩住第一排的位置。 这道穿越喧嚣人潮的目光变得如此无可遁形。连嘉逸的脸庞在光芒的映照下一半清晰,一半隐没在黑暗里,嘴角似乎还维持若有若无的弧度。 世界在阮误生的感知里被无限拉长、放大。 教室里那些震耳欲聋的喧嚣被推远,他的视野只剩下那道光柱,和那一双牢牢锁住自己的桃花眼。 光柱扫过阮误生所在的角落,他下意识闭了眼,再睁开时,那束光已经移开,他目光再次投向第一排。 连嘉逸已经转了回去,只留下一个后脑勺。 “都给我坐稳了!我去看看怎么回事,谁再闹作业加倍!”何盼青的手电光柱不再乱晃,给每个人发了一根蜡烛,微弱的火光像击鼓传花般蔓延。 前排的同学沉默地将点着的蜡烛递给后排,后排再小心接过,护着那点小小火苗,点燃自己的蜡烛,再传递给更后排。 整个教室漂浮在五十多朵烛焰里,空气里弥漫着暖意和淡淡烟气的味道。 何盼青离开没多久,不知道那个显眼包突然开始唱歌,声音不高,带着点恶作剧般的戏谑:“祝你……生日快乐……” 短暂平静后,梁牧泽带着点破罐子破摔的兴奋,立刻跟了上去,声音跑调得厉害。 仿佛打开了某个开关,加入的声音越来越多,调子越来越远,毫无美感,最后演变成全班鬼哭狼嚎的大合唱。 有人用力拍打桌面打节拍,有人故意把声音吼得震天响,有人一边唱一边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合…… 角落里的阮误生没有跟着唱,半靠在墙上,看着乱成一锅粥的班级,不由得怀疑第一个出声的是不是连嘉逸。 烛焰在他们眉间摇曳,勾出生动的弧光,习题与稿纸散落角落,积攒了半学期的郁结在这放声吼唱中找到出口。 ——尽管那天没有任何值得庆祝的理由。 可十六岁的少年少女们,偏要将嘶哑歌声拌着倾盆雨声,熬成一坛多年后仍灼喉的酒。 他们心知肚明这是违反纪律的,灯光亮起就要回到现实,但在蜡烛熄灭前的最后一秒,他们依然选择点燃整片夜空。 “滋啦。”灯光疯狂抽搐、明灭,每一次骤亮刺得人眼睛生疼,每一次熄灭将那些面孔瞬间吞噬,留下不真实的轮廓。 疯狂闪烁的灯光给这场荒谬的狂欢增添了诡异的氛围。 何盼青一回来看见的就是这惊世骇俗的一幕,脸上五颜六色的她站在门口瞪着“妖魔鬼怪”整整二十来秒。 歌声渐弱,唯恐天下不乱的梁牧泽突然没头没尾来了一声:“何姐!生日快乐!” 所有人都懵了,包括何盼青,没发出来的火瞬间熄了,她还没完全反应过来这唱的哪一出。 但其他人瞬间福至心灵,无数声“何姐生日快乐”瞬间吻了上来。 乱七八糟的祝福带着孤注一掷的谄媚,仿佛刚才那场仙魔乱舞的生日歌真是为班主任精心准备的惊喜派对。 何盼青:“…………” 她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从震惊到茫然,从茫然到错愕,从错愕到难以置信,全让她演了个遍。 喂。哪里快乐了。 “行了行了,服了你们了。”何盼青拍了拍讲台,“跳闸了而已,电马上来,别闹了。” 黑暗里的时间流速变得模糊不清,也许长达几分钟,也许只有短短几十秒,刺眼的白光从天花板照下。 欢愉嬉闹像泡沫一样不见了,所有人下意识眯起眼,抬手遮挡这过于强烈的光线。 何盼青清了清嗓子,命令简洁:“蜡烛灭了,卷子拿出来!继续自习。” 没人敢反驳,教室迅速恢复了停电前的秩序,密密麻麻的公式和题目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枯燥。 阮误生用力眨了眨酸涩的眼睛,伸手去摸笔,视线垂落,干净的草稿纸上,除了几行演算的式子,在纸页右下角多了一道歪歪扭扭的波浪线。 那线条画得极轻,断断续续,像无意识游走是留下的痕迹。 ——像此刻无法平静的心跳。 前排传来椅子腿与地面摩擦的轻微声响,阮误生抬起头。 连嘉逸正侧着身,指尖捏着一把尺子,动作随意自然,像后排有人小声喊他借东西。 他的目光坦然扫过阮误生所在的方向,没有刻意停留,却捕捉到对方抬头的瞬间。 那双潋滟多情的桃花眼,此刻在灯下收敛了些许张扬,没有笑容,没有刻意的弧度,只是那样静静地望过来。 视线交汇不过一瞬,快得如同错觉。 然后,连嘉逸极其自然地转了回去,仿佛真的只是借把尺子,他的后脑勺重新占据了阮误生的视野。 阮误生低下头,教室里只剩下头顶风扇的低鸣,方才那一场黑暗的喧嚣,那穿越人潮的无声对视,和那鬼哭狼嚎的歌声,都变得遥远。 哪怕这停电昙花一现,卷子也还是要继续刷,但那时的快乐可以持续整个晚上。 我终于上新晋了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爆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2章 烛窃少年时 第23章 拥抱的温度 雨点砸在锈蚀的铁皮檐上。 书桌被高高摞起的书本和写过的卷子占据,笔悬停在草稿纸密密麻麻的演算过程上方。 阮误生用力闭了闭干涩刺痛的眼睛,重新聚焦在试卷上。 手机争先恐后地“叮咚”了几声,伸手抓过,先看了最上面表姐发来的。 [710Yy:星期六你有空吗?] [710Yy:我妈要结婚了,定在周六。你要来吗?周五放学我去接你,先在我们家待着。] 舅妈,那个离婚后还担心他被打死,偶尔偷偷塞钱给他的女人。 他回了个“嗯”,对面不再回复。 退出聊天框,目光扫向另一个。 [x:我去,这都能碰见你。] [x:真不打算理我啊?好歹同学一场。] [x:我可以把你的那些事传的人尽皆知哟,你要不要求求我?] 是那年父母出事时他家旁的邻居。 阮误生没有回复,面无表情关上手机,视线落回物理题上。 - 期中考试踩着暴雨后残留的水洼,如期而至。 往日喧嚣的走廊沉寂下来,所有人都在临时抱佛脚。 考场座位是按照上次考试成绩排的,阮误生在中间的位置。 考场黑板上写着大大的“诚信应考”,里面只有沉闷的翻书声和压低的背诵,连呼吸都带上了即将被审判的滞涩感。 阮误生托着腮,低头看自己的错题本。 肩膀猛地一沉,熟悉的气息笼罩过来,连嘉逸走过来,声音很小,“学霸,我来拜你了。” 阮误生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随即恢复成那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又发什么神经。” “求分呢,沾沾仙气。”连嘉逸煞有介事地对他作揖,他咧嘴笑,露出颗小虎牙:“你也可以拜拜我,争取语文凑个60。” “……”阮误生嘴角一抽,“我做不出这么蠢的事。” 连嘉逸若有所思地抬头,目光在他身上转了一圈,“你最近是出什么事了吗?” 阮误生下意识否认:“没有。” “啧。”连嘉逸抓了把自己特意打理过的头发,又问:“那你觉得我重要吗?” 重要吗?阮误生看着他的眼睛,不知怎么回答,“……心有点乱,应该重要的吧。” “那就告诉我。”连嘉逸说,“我去处理,我们是朋友,不要总是瞒着我。” 阮误生嘴角绷紧,终于妥协,“中午考完发给你。” 铃声尖锐地撕裂考场里最后一点残存的轻松,连嘉逸临走前手指飞快在他手背上蹭了一下,留下一句:“好好考试,相信我。” 第一门是语文。试卷发下来,密密麻麻的字看得人眼睛疼。 那些威胁反复在脑海闪现,搅得阮误生太阳穴突突直跳。 面前阅读理解艰涩难懂,他无助地反复看了三遍也没明白作者究竟要讲什么。 不要这样好吗。。。 他最终凭着模糊的感觉胡乱填满,耗尽时间。 中午将聊天记录发给连嘉逸后,对方只回了一个:[Ok。] 当天最后一门考完,他刚走出考场,那位邻居就堵了上来,脸色发白,眼神闪躲,飞快道歉:“对、对不起,是我嘴贱,你千万别往心里去,我保证一个字都不会乱说!” 他几乎是小跑着溜了,阮误生看着那仓惶的背影,眉头微蹙。 第二天连嘉逸来找他时,他直接问:“是你让他道歉的?” 连嘉逸语气平淡:“你猜呢。” “你做什么了?” 连嘉逸回想自己将男生威胁一通的全过程,耸耸肩:“没什么,聊了几句而已,我有分寸,闹太大我爸也得找我聊了。” 阮误生指尖无意识收紧,“……我要为你做点什么吗。” “要。”连嘉逸答得干脆。 “什么?” “陪着我。”他直视他的眼睛,坦荡又直接。 阮误生心跳漏了一拍,避开他的视线。 - 紧绷的空气一直持续到最后一门科目交卷铃声落下,整栋教学楼瞬间满血复活。 “考得怎么样啊?”连嘉逸单手拎着书包晃到阮误生桌旁。 后者回想起自己考语文时候的惨样:“……不知道,应该不太好吧。” “没事,不要紧。”连嘉逸体贴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试图安慰,“是金子总会发光。” 阮误生一本正经:“是金子会被我花光。” “小财迷啊。”连嘉逸失笑。 “谁不喜欢钱。”阮误生慢吞吞收拾着书包。 他收拾好后起身离开,连嘉逸立刻跟上,半个身子都蹭过来,热情邀约:“出成绩后换座位,跟我坐一桌呗?” 阮误生闻言瞥了他一眼,“不是老师安排?” “好像不是吧,说搞什么一对一辅导。”连嘉逸追问,“所以要不要跟我坐呀?” “都行。”阮误生不太关心。 “跟我坐。”连嘉逸急忙道,“你跟我坐吧?” “跟我同桌,拉倒吧你。”阮误生翻了个白眼,“别带着我一起违纪。” “我才不会,我是好学生。”连嘉逸自动将他的话翻译成同意,心满意足地切换话题,“要不要去玩呀,庆祝我们活着走出‘地狱’。” 阮误生委婉拒绝:“有约了。” “?”这个委婉落在连嘉逸眼里不太委婉,“你背着我跟谁约了?” “你不认识的。”阮误生言简意赅。 连嘉逸:“。?” 谁他妈撬我墙角了……? 一路沉默。 “怎么?”阮误生问,第一次见连嘉逸如此安静,还挺新奇。 “哈……”连嘉逸干笑两声,试图让人发现自己的委屈,“没事。” 结果人听到没事就不鸟他了。 连嘉逸:“……” 他憋不住了:“我能一起吗?” “看情况吧。”阮误生说。 出了校门,不远处停着一辆低调的小车,驾驶座车门靠着一个长发女生,正低头看手机。 阮误生径直往那边走去,听见身侧的人幽幽道:“这就是你心中的新人吗。跟你真般配呢哈哈。” “?”阮误生不知道他又在胡言乱语些什么,顺着他的话应下,“谢谢。” “……不客气。”头一回见有人把阴阳怪气当真,也头一回见对面还他妈认真道谢。 觉察到有人走近,女生抬头,目光在阮误生脸上短暂停留,又看向旁边的连嘉逸,顿了下,“小阮,你新朋友吗?” 阮误生“嗯”了一声。 “哈喽。”连嘉逸自来熟地打招呼,笑容灿烂得仿佛一见如故,“我叫连嘉逸,他同学。从来没听说生生身边还有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呢。” “你好。”女生礼貌颔首,嘴角弯起一个极浅的弧度,“我叫戚拾雨,小阮表姐。” 连嘉逸爽朗地笑起来,“原来是姐姐啊,难怪气质这么好。” “谢谢。”戚拾雨迟疑着,“……你是要跟我们一起去吗?” “是,方便吗?”连嘉逸笑容无比真诚,“麻烦了。” 阮误生:“……?” 戚拾雨看看阮误生那副“随他去吧”的默认表情,觉得他没有恶意,道:“也行吧,上车。” 拉开车门,阮误生和连嘉逸坐进后排,车窗外的街景飞速倒退。 车厢内一时安静,连嘉逸探身向前,语气熟稔,“我们去哪儿哦,姐姐?” “没跟你说吗?今天是家里几个人简单吃个饭,周六才是正日子。”戚拾雨从后视镜看了眼阮误生,补充道,“我妈的意思是让小阮也提前过去看看,熟悉一下,都是一家子嘛。” 他指尖无意识蜷缩了一下,没说话,将目光从窗外收回,落在校服袖口上。 车子驶进一个环境清幽的小区,戚拾雨停好车,三人上楼。 开门的是阮误生舅妈,她气色比记忆中好了许多,眉宇间那股常年萦绕的愁苦淡去不少。 “来啦?”舅妈朝他笑,目光停在他身后比他高出半个头的人,有些惊讶,“哎?带朋友过来了呀?怎么不带上小鸢一起?” “阿姨好,我是他同学,连嘉逸。”连嘉逸扬起一个极具欺骗性的阳光笑容,“常听生生提起过您,您气色真好。” “你好你好。”舅妈连忙招呼三人进屋,“家里小,别介意啊。” 屋子不大,但布置得温馨整洁,沙发上坐着一位气质儒雅的中年男人,看见他们进来微笑着站起身。 简单寒暄介绍后,气氛有些微妙的拘谨,连嘉逸充分发挥社交牛逼症的本事,几句话化解了冷场。 饭后,其他人各忙各的,阮误生独自靠在阳台上吹风。 “不冷吗?”肩头被披上一件外套,他扭头看向连嘉逸,“是不是觉得难以理解?” “这么了解我啊。”阮误生不置可否。 “不能说百分百了解吧。”连嘉逸说,“但是你我还是能看得透的。” 阮误生敷衍道:“牛逼死了。” “当然了。”连嘉逸半开玩笑。 “我不知道怎么看待舅妈他们。”阮误生望着楼下稀疏的灯火,“人太复杂了。” “是啊。”连嘉逸倚在栏杆上,视线定格在他侧脸,“我也不知道我爸对我的感情是怎么样的。” 像是想起了什么,阮误生眼底掠过一丝极快的笑意,“你知道吗?我妈生前总说她爱我,但我感受不到。” “她只要钱,不要我。” “这样吗?”连嘉逸看向面前灯火通明的客厅,“我爸说我爱我,但那爱后面跟着个成绩单。” 阮误生想起他当时在漠城说过有关他父亲的话。 “要抱一下吗?”连嘉逸说,声音比夜风更柔和,“两个破碎的人在一起就完整了。” 阮误生有些意外地挑了下眉,侧过脸,昏黄的光线勾勒着他的轮廓,眼神里带着纯粹的期待。 短暂停顿后,他转过身,伸手环住他的腰。 明明是提议者,连嘉逸却整个身子都僵了,没料到他真的会抱上来,甚至忘记回抱。 阮误生嘴角轻扬,轻笑时脸颊上的小痣也跟着晃动。 对方胸腔里混乱的心跳和自己那同样失序的鼓点渐渐缠绕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黑奴:恭喜这对新人的感情历程从牵手进化到拥抱[加油] 1:(沉默) 黑奴:还不理人。 5:宕机了吧。 1:没宕机,死机了。 - 本文和另一本其实毫无关联,纯属神经病想要搞联动。(黑脸jpg) 章名来自《黄昏晓》,禁止ky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3章 拥抱的温度 第24章 雪落吻残春 夜风带着凉意,掠过两人之间凝滞的空气,阮误生环在连嘉逸腰上的手臂很轻,只是虚虚拢着,他能感受到对方身体的僵硬。 没等对方给出任何回应,阮误生已先一步抽离。 “……你真抱啊?”连嘉逸干巴巴地开口。 “不是你要求的么。”阮误生退开半步。 “不是,我,那个……”连嘉逸语无伦次,后知后觉感到一股热气直冲脸颊和耳朵,他仓促别开眼,“要进去吗?” “再待会。”阮误生回到刚才的位置,声音没有起伏,“你明天要一起来么?舅妈说还有位置。” “不会给你们带来麻烦吗?”连嘉逸问。 阮误生扯了扯嘴角,“给钱不就行了,你也不缺这个吧。” 连嘉逸愣愣地“哦”了一声。 - 周六天气一扫连日阴霾,阳光慷慨洒下。 临湖的酒店宴会厅,轻柔的钢琴声流淌,阮误生跟在戚拾雨身后走进会场。 入口处,舅妈和新郎笑容满面迎客,那份温情不似作伪。 舅妈看见他们立刻笑着招手,两人走上前。 戚拾雨用力抱了一下舅妈,由衷道:“新婚快乐,妈妈。” “好好好。”舅妈拍着她的后背,眼眶微红,有些感慨当初离婚时才到她腰间的小女孩,现在已经高出她一个头了。 松开女儿,舅妈看向游离在外的阮误生,“小阮。” 阮误生点了下头,递上准备好的红包,低声道:“新婚快乐。” 新郎温和地拍了拍他的肩,笑容和煦,“快进去坐,吃点东西啊。” 他被戚拾雨引到亲友席,周围都是寒暄的笑脸,空气里弥漫着热络氛围,让他有些格格不入。 身侧椅子被拉开,连嘉逸大喇喇地坐下,手肘搭上阮误生椅背,“无聊吗?” 他还未答,对方仿佛已经预知到他的回答:“无聊就好,我来陪你无聊了。” 阮误生瞥他一眼:“……哦。” 灯光暗下,仪式开始,聚光灯随着新人入场,舅妈挽着新郎的手臂,一步步走向礼台中央,司仪深情款款的旁白讲述着两人的爱情故事。 当那句是否愿意响起时,舅妈声音清晰地回答“我愿意”,眼中含着泪光,新郎温柔地为她拭去,台下掌声如潮。 阮误生的目光落在她脸上,那是一种被爱着的幸福。 爱是这样平静温暖的吗?没有争吵,没有痛苦,没有算计。 他想起母亲生前歇斯底里的爱,想起网上的人嚎啕大哭的爱。 “人好奇怪。”他喃喃出声。 贪恋阳光的温暖,又抱怨太阳的灼目。 沉醉星空的璀璨,又厌烦夜晚的寒凉。 迷恋大海的壮阔,又嫌弃沙滩的泥泞。 在爱里吃尽苦头,又在痛苦里怀念爱。 “谁说不是呢,因为人是矛盾的载体。”连嘉逸的声音在掌声间隙响起,“但就是因为这些矛盾才让他们更加鲜活。” “就像我们会在考前疯玩,口口声声考差就考差了,却还是在出成绩前忍不住紧张焦虑。”他说,“你呢,也会担心未来的发展吗?” “我不知道。”阮误生望着交换戒指的人,“我只知道,我这一生,从来没有对一个人完全有过真心,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连嘉逸低垂着头,在无数念头翻涌后终于抬起下巴,像把所有反驳都咽下,点了点头,“是,掏心掏肺最后只会成为利刃。” 灯光重新亮起,仪式结束,气氛变得更加喧腾,司仪在台上宣布进行抛捧花环节,年轻男女们嬉笑着聚到台前,跃跃欲试。 阮误生对这种热闹敬而远之,依旧坐在原位,连嘉逸却像被点燃了兴致,凑到他耳边,小声怂恿,“去试试?下一个脱单的就是你。” “没兴趣。”阮误生回绝。 “那我就勉为其难替你去凑个热闹吧。”连嘉逸也不强求,笑嘻嘻地起身,就站在人群边缘,舅妈背过身,用力将捧花向后一抛,象征着幸福传递的白色花球引起台下小小的惊呼和争抢的骚动。 花球没有飞向最积极的那群人中央,反而往正饶有兴致看热闹的连嘉逸直直落去。 他自己也愣了一下,下意识伸手一捞,稳稳接住那束捧花。 在一片起哄声中,他莫名其妙地拿着这束“天降横财”回到座位,顺手就塞给阮误生,“送你了,说不定哪天真有什么桃花运财运。” 阮误生猝不及防被塞了一手花,顺着问:“谁?” “不知道。”连嘉逸“合理”说,“说不定刚好能骗到一个姓连名嘉逸呢?” 阮误生看着怀里娇嫩的花:“……还是做梦比较快。” 婚礼的喧嚣逐渐走向尾声,宾客陆续离席。 阮误生和连嘉逸一前一后走出被人声包裹的酒店,世界在暮光中垂暮,连绵的云层被浸染得澄黄。 每当落日降临,城市就像戏散了场,楼看不清了,街道像泡在火里,广告牌的灯光还未亮起,像在某种信号,人影被拉成黑色的剪影,在黄昏中缄默行走,如同爆炸前一刻的寂静。 但明天的太阳照样来,这城烧不起来的。 落日每天烧毁的,无非是昨日的那点让人难忘的小事。 连嘉逸落在阮误生身后半步,影子交缠。 “要不要吃点东西?”他开口,“那些菜你不爱吃吧?” 阮误生没回头,“你又知道了。” “当然了,”连嘉逸还敢点头,语调上扬,“我不愧是福尔摩逸,而你,我的朋友,你就是华生。” 阮误生:“…………” 他决定忽略掉这两个幼稚的称号。 排队的间隙,连嘉逸忽然清了清嗓子:“或许,你想知道,我学了一下如何调戏。” “?我不想。”阮误生警惕道,“你别整我了好吗?” 连嘉逸憋着笑,“我问你一个问题啊。” “你等一下,我不听。” “看到我你心跳会加速吗?” 阮误生:“………………会想打人。” 连嘉逸闷笑出声:“网上都是这么教的,你别不识好歹。” “你都看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阮误生皱眉。 “把人撩到脸红的套路短句。”连嘉逸字正腔圆地念出那个帖子的标题,问,“脸红了吗?” 阮误生面无表情:“脸黑了。” “我叫你等一下你根本不会听是吗?” 连嘉逸兀自笑了会,片刻后又再次开口:“你以后能多笑笑吗?” 阮误生似乎没意识到他会这么说,“为什么?” “因为你笑起来好看啊。”连嘉逸理不直气不壮,“笑也是表达友好,就像我看到你总会笑出来。” “什么意思?”阮误生说,“你是觉得我很好笑吗?” “……”连嘉逸辩解道,“不是,我没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你笑起来像雪化了。” “没碰到好笑的。” 店员递来的纸盒,连嘉逸想给阮误生,发现对方不太方便,“捧花你打算留着吗?” 他从出酒店就一直拿着,既没有丢弃,也没有特别珍视。 他低头看了眼,似乎挣扎了一下,果断将其塞进连嘉逸怀里,“你处理吧。” 连嘉逸被迫接过,看着怀里失而复得的“烫手山芋”,一时语塞,“我能怎么处理?供起来?” “随你。” “保管费很贵的。”连嘉逸调整了一下抱花的姿势,胳膊轻轻撞了下阮误生,“你付得起吗?” “多少?”阮误生难得接茬。 “看时间咯。”连嘉逸凑近半步,带着耍赖的笑意,“时间久了说不定要以身相许了。” “我还看不上你。”阮误生丢下一句话,转身就走,连嘉逸赶忙追上。 暮色被寒风吞噬,霓虹灯和广告牌争相撕开夜幕。高高低低的光在高楼间流淌,整座城市浸泡在沸腾的孤寂里。 走过十字路口,红灯亮起,两人同时停下,连嘉逸目光落在阮误生垂在身侧的手,指尖动了动。 绿灯亮起,脚步迈步的瞬间,他的手装不经意地抬起,小指轻轻勾了一下阮误生的手背。 对方脚步未停,也没有看他,似乎没有察觉,任由被触碰过的手背暴露在发凉的空气里。 一丝凉意落在鼻尖,阮误生顿住,听见身后的人说:“下雪了。” 他的语气变得兴奋,“今年的初雪下得好早。” 搬家前听惯了雁城四季如春,阮误生还有些意外,仰头问:“雁城,年年都下雪吗?” “对哦,一般是十二月到一月。”连嘉逸伸手去接雪花,“我们这里有个不成文的传说,两个一起看过初雪的人会一直一直在一起。” “迷信。”阮误生说。 “信了又不吃亏,来许愿。”连嘉逸双手合十,闭上眼,“初雪许下的愿都会实现的。” 细雪无声落在他的肩头和发梢,阮误生看着他那副模样,静默片刻,终究也抬起手,敷衍地合十,“那,希望前程似锦吧。” 风雪里,连嘉逸悄悄睁开一只眼,看着阮误生被灯光勾勒的侧影,在心中默念—— 就算是凋零的春,我们也不要丢弃生的希望。 5os:这花还挺漂亮。算了还是给他吧。 1os:为啥不收我的花[爆哭]失恋了。→他好宠我[害羞]复合了。 黑奴:(摸下巴)站在5的角度就很诡异,每天1都不知道会用什么办法整他。 1:那每天都很有新鲜感了![好的] - 我咋这么喜欢写同个剧情,像下雪啊吃饭啊夕阳啊,想把自己打晕告诉自己不要再写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4章 雪落吻残春 第25章 一对一互助 临中小小的公告栏前人头攒动。 阮误生对这种拥挤本能地感到不适,站在人群不远处等沈岁鸢。 “泪流满面。”沈岁鸢从人群中杀出来,激动地勾住他的脖子,“我终于比你高了桀桀桀……你语文怎么才49啊,上辈子是洋文佬吧。” 语文考成这样早有预料,他已经在考试时反省过自己究竟是不是一个中国人了。 “话说你听说没?何盼青要开始商鞅变法了。”沈岁鸢说,“说什么优势互补。” 优势互补?阮误生嗤了一声,“到时候班里一对一对的。” “点了。”沈岁鸢大笑,“我感觉连嘉逸会被调配到你旁边,我去,他那个数学,12分,我都不想说。” 阮家教:“……” 补课半学期,最终从13分突飞猛进到12分,他觉得他这个“家教”也有一定责任。 “希望能给我安排一个好人吧。”沈岁鸢说,“最好能给我抄抄作业~” “别许愿了。” 两人回到班里,路过连嘉逸和梁牧泽时,听见了关于“感冒”的字眼,阮误生侧头多看了连嘉逸一眼。 刚坐下没多久,何盼青雷厉风行地踏进班级,双手撑住桌面,没有立刻说话,沉默地扫视班级。 “成绩和排名大家都知道了。”她终于开口,带着毫不掩饰的温怒,“某些同学原地踏步,甚至大幅退步!这个学期已经过半,还有多少时间给你玩?指望你们自觉我看是指望不上了,从今天开始,正式实行‘一对一互助’计划!” “座位现在重新调整,原则是希望你们互补。当然,我也不是不讲理。”何盼青说,“现在给你们个机会自己选择座位,我会根据你们的想法以及意愿给你们安排合适的同桌。” 这算够好的了。班里瞬间兵荒马乱,生怕位置被抢。 “加一——我们这次坐……”梁牧泽寻找着连嘉逸,发现对方已经提着书包撒丫子跑到阮误生面前了。 “……”他跟前排收拾书包的沈岁鸢“哭诉”,“哦天呐,小冤种,我们被遗弃了。” “来领养我吧!” 连嘉逸一如既往地热情洋溢,只不过声音带着点鼻音。 真感冒了?阮误生问:“你感冒了?” “是啊,我昨天还发烧了。”连嘉逸点点头。 “多高?”阮误生又问。 “189。”连嘉逸歪了歪脑袋,“怎么啦?” 阮误生:“……” 阮误生:“没什么,你等死吧。” “189怎么了!高一厘米太高,矮一厘米太矮,189就刚刚好啊!” “而且被你这么一说,”连嘉逸顿时“病弱”道,“生生,我好像真的快不行了,你记住我的政治书夹着十块钱,那是我的全部家当。” 碰瓷呢。阮误生嘴角一抽,“那点闲钱自己留着吧。” 何盼青正走下来巡视,不合理地做出一些调整,来到他们这一排时点点头,“一个数学断腿一个语文断手,正好可以互补。” 连嘉逸坚定表态:“会的,阮老师的教学能力我是认可的。” 这边甜甜蜜蜜,梁牧泽那一边可谓是天崩地裂:“回来吧~加一~孩子一直哭——” “前夫哥,我新老公家暴我,这个亖超雄。”他隔着十万八千里朝连嘉逸喊,可惜对方光顾着“相亲”。 “互助计划,不是儿戏!”何盼青突如其来的声音瞬间压下了班里嗡嗡的嘈杂,紧接着话锋一转,“为了激励大家,还有附加奖励机制。” “以本次期中考试成绩为基准线,单科每进步1分,奖励班级贡献分1分,期末结算,贡献分,可按1分兑换10元现金的比例,申请奖励。” 整个教室瞬间炸开了锅。 分数。钱。 这两个对于高中生而言最具魅力的字眼,被何盼青用最直接的方式捆绑在了一起。 “哇塞,这次成绩是有多不堪入目。”连嘉逸格外乐观,“太好了,荣华富贵唾手可得啊。” 阮误生要笑不笑地看他一眼:“你别退步就不错了。” “不会的。”连嘉逸信心满满,“我已经准备好向几百万进军了。” 就这样,互助学习在一种鸡同鸭讲、却又莫名坚持的氛围中艰难推进。 何盼青的商鞅变法绝非口头说说,她每天神出鬼没地巡视着她的“变法”成果。 自习课,她无声地出现在后门;课间,她抱着手臂在走廊外透过窗户视奸;甚至午休时间,她也会突然踱步进来,观察每一对互助组合。 这种高压之下,阮误生被迫开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教学潜能:如何在最短时间内,用最精炼、最不可能被连嘉逸带歪的方式,把最关键的知识点塞进他那似乎被数学诅咒过的脑子里。 过程极其痛苦,阮误生常常被那些清奇的脑回路噎得哑口无言。 当然,连嘉逸也并非全无长进,在巨款的持续鞭策和阮误生日渐暴躁却依旧坚持的灌输下,偶尔他也能独立做出一道……选择题。 晚自习,连嘉逸吭哧吭哧地算了半天,终于完成了一道大题。 他兴奋地凑上来,“看,我就说我是天才吧。” 阮误生正被一道复杂的文言文阅读题折磨得头昏脑涨,闻言目光从自己惨不忍睹的语文练习册上移开,瞥了一眼他那张鬼画符般的练习册:步骤混乱,字迹狂放,但最终的答案,竟然是对的。 他沉默了几秒,声音平平地“嗯”了一声。 “啧,我就是神吧!”连嘉逸自我感觉完好。 “……我还撒旦呢。”阮误生捂脸,他感觉他再写一会真他妈要召唤撒旦了。 “我不是神是什么?”连嘉逸发出一声邪恶反派的笑声,“我已经不知道除了神这个词还能用什么来形容我了。” “那你的翅膀呢,怎么不露出来。”阮误生阴阳怪气,“正好沈岁鸢把球打飞了,借两根给我。” 连嘉逸:“……” 连嘉逸试图唤醒他善良的人格,伸手拉拉他的衣袖,“外面下雨了。” 阮误生抬头看了眼窗外:“怎么?” “生生,”连嘉逸撒娇道,“我想出去玩。” “你是疯子吗?” “发发疯还不行啊。” “傻的要命。”阮误生皱着眉,“你不是还感冒么?难受怎么办?” “咦,管的好多哦。”连嘉逸笑嘻嘻,“平时话不是挺少的吗?” “那我是,”阮误生顿了顿,声音低了些,“太担心你了。” 连嘉逸眨了下眼,维持着拽阮误生衣袖的动作,“担心我呀?” “……”阮误生低下头,重新看向那篇文言文,“你听错了。” 连嘉逸嘴角忍不住翘起一个弧度,“可是你耳朵红了。” “啧。”梁牧泽隔着几排座位,用手肘捅了捅他的新同桌,“看看看,渣男本质漏出来了,这才多久啊,就黏糊糊的。” 新同桌小声提醒道:“何老师在窗户。” 何盼青的身影果然如同幽灵般出现在窗外边,目光直勾勾地扫过,看到最后一排。 阮误生正埋头苦读,虽然效率极低,连嘉逸吸着鼻子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 尽管氛围有点古怪,但表面上没有交头接耳,何盼青还算满意,身影又隐去。 松懈下来的阮误生瞥了眼连嘉逸的草稿纸,上面画满了奇怪符号和线条,“你在算什么?” “算钱。”连嘉逸来了精神,“我数学要是有50分,就进步了38,那就是380!” 疑似这辈子数学最好的一次。阮误生指着一道题:“先做对再说吧。” “好的好的。” 他强迫自己再次看向文言文,这该死的互助计划究竟是在折磨谁? 勉强啃完,衣袖又被轻轻扯动。 “生生。”连嘉逸的声音闷闷地传来,“我头好晕,我真的要死了。” 阮误生蹙着眉,伸手探了一下他的额头,“怎么烧起来了?喝点水?” “好。”连嘉逸点点头,强撑着去够水杯,没张嘴,衣服湿完了。 阮误生:“……” 连嘉逸盯着湿透的衣服,又抬头看看水杯,呆呆来一句:“对不起。” 阮误生:“…………喂。你在做什么。” “我不知道,我好冷。”连嘉逸眼神发直,看起来似乎还很“正常”,“把墙给我盖上。” “……”阮误生都不知道说什么了,翻出自己的杯子,一只手把杯口凑到连嘉逸唇边,另一只手不太熟练地托了下他的下巴:“张嘴,喝。” 连嘉逸顺从地就着他的手小口喝了几口水,“你人真好,但我想喝饮料。” “我找人给你尿行不行。”阮误生收回杯子,“要不要去医务室?” “不要不要。”连嘉逸晕乎乎地摇头,“我还没算完了呢,还有山拜扒……” 叽里咕噜说啥呢。阮误生看着脸白得跟死人没俩样的人,没好气道:“也不怕死这了。” “不要你赔钱。”连嘉逸固执地说,“等我拿到钱,我请你吃二十顿麻辣烫。” “……用不着,那点东西也就你爱吃了。”阮误生看了眼钟,就差五分钟放学。 “叮铃铃——” 艰难耗过短短五分钟,晚自习结束,阮误生迅速收好书包,轻推了下趴在桌上动作迟缓的连嘉逸:“走。” “去哪啊?”连嘉逸慢吞吞直起身,仿佛慢动作回放。 他脚步虚浮地跟着阮误生,莫名其妙到了医务室,莫名其妙被校医看了一通,莫名其妙被安排坐下。 直到阮误生递药过来,他整个人还在加载:“……这是什么?” “椿/药。”阮误生懒得废话,直接塞进他嘴里。 “那你看好他,我去写值班记录。”校医交代一句便离开。 连嘉逸半躺在床上,突然猛地坐直起来,阮误生还以为他怎么了,听见对方迷茫又认真地发问:“我操//我好热,是不是椿/药起作用了?” 阮误生:“……?你又在发什么疯,能不能闭嘴了?” 七夕限定番外(已成年热恋版): 连嘉逸最近忙得晕头转向、昼夜不分。 去公司的路上,偶然瞥见街边店铺装饰得花哨缭乱,才恍然意识到:哦,原来今天是七夕啊。 阮误生向来不记这些日子,对那些乱七八糟没个好事的节日一概嗤之以鼻,但架不住连嘉逸仪式感强烈。 花店里的鲜花堆满街边,几乎要溢出门外。 犹豫一秒都是我的罪过。他果断下车,再回来时手中多了束黑玫瑰。 噼里啪啦赶到公司,又噼里啪啦投入工作。 忙完已经很晚,他看了眼手机,阮误生不久之前发来两条消息:[我去接你?] [死んだら一緒に埋める:到了。] 天呢,行动力这一块./ [one:知道了老公^^] 走出公司大门,他一眼就看见那辆熟悉的车,嘴角不自觉地扬起。 他捧着花快步过去,拉开副驾车门:“嗨~约hui……” 话还没说完,他的目光顿住了—— 副驾驶上,早已摆着一大束鲜艳欲滴的茉莉。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5章 一对一互助 第26章 偏爱你眉眼 出校门时天已经黑透了,阮误生余光看见连嘉逸一直低着脑袋,不知道是不是真烧糊涂了。 “你要撞电……” 哐。 “……线杆上了。”阮误生简直没话说,“人怎么能蠢成你这样?地上有钱捡啊?” 连嘉逸点点头又摇摇头,“没有,对不起。” 这哥们究竟在道什么歉啊?阮误生扶额,“把脑子捐了吧,我看你也用不上。” “好的好的。”连嘉逸连忙应下,过了一会儿又改口,“不对,不好,有用,我要用来想我们生生。” “谁要你想。” “沈岁鸢把若若寄放在我家了。”连嘉逸把话题拐到十里八里大山沟,“她有个对猫毛过敏的亲戚要来她家住几天。” 又要犯什么蠢。阮误生没get到他的潜台词,随意“哦”了一声。 “……”连嘉逸等了半天等不到后文,自己倒先憋不住了,“你忘了吗?你答应过我的事情。” “嗯?” “你答应我要一起去看若若的。”他很没底气,说着说着就没音了,“……不去算了。” “这个啊。”阮误生了然。他是真忘了,这一天天他活得连几号星期几都能忘,哪还记得这个。 “现在吗?有点晚了吧?” “没关系啊,明天不就放假了嘛,那可是为期一天半的假期啊,你难道要窝在家里吗?” “你这是强ci……” “陪陪我吧,我一个人好孤独。”连嘉逸自然地拉过他的手晃了晃,“我需要你,我想要你陪着我。” 得。这大概就是连某人贩子的犯罪全过程吧。 阮误生跟进他家门还有点迷糊,下一秒被一个毛茸茸的“帮凶”扑了满怀。 “……能给它弄走吗。” “没人情味。”连嘉逸语气嗔怪,“看猫猫多喜欢你啊。” “扑我一身毛也叫喜欢?” “那是见面礼。” 算了,还是说不过。阮误生抱着怀里的“扑腾蛾子”一时哑口无言。 连嘉逸则是闲庭信步般来到冰箱前,翻出一堆东西,“看我大展身手,您儿就等着吃天底下免费的午……不对,晚餐吧。” “我要吃烤鸭。” “没问题,只要不怕我烤成黑炭就算吃烤蟑螂都可以。” 连嘉逸探出一个脑袋:“你是想吃金鸭银鸭还是我这个小宝贝鸭~” “我不想吃了,”阮误生冷酷改口,“我有点想吐。” 对方拒收了您的消息,并胸有成竹地撸起袖子就是干。 回想着之前看短视频瞅见的步骤:选鸭、切鸭、调味,送入微波炉,最后全喂垃圾桶了。 看着他一顿操作猛如虎的阮误生:“……” 喂。这也算步骤里的一环吗。 “你有病吧?” 说完他就后悔了,因为这位现在还真他妈有病。 “相思病吧。”连嘉逸一脸严肃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担心,相信我,我一定可以的。” 这一次,他老老实实用手机恶补了一下做饭全教程。 再次站在厨房时明显变得有条不紊了:像模像样地去皮、切块、下锅、翻炒、倒入盘中。 我操,简直不要太完美了!! 难道这个世界又有一个厨神下凡了吗?! 哦对了,这盘西红柿炒辣椒是屎色的。 “厨神。”阮误生一股子嘲讽意味,“把两个红色的菜炒成墨汁,这就是神吗?” “过奖了,那这就是我们今天的粮食了。”连嘉逸一本正经地推到他眼前。 阮误生惊悚地抬头,“你要毒死我?” “或许吧。”连嘉逸特别认真,“让我们一起毒死进棺材吧!” 阮误生被他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战略惊得说不出话。 666,见过秘密杀人,没见过你这么大张旗鼓要杀人。 最后两个人蹲在地上查食谱,在尝试了10086种做法全部惨败后,连嘉逸唉声叹气:“你想吃白切鸡炒梨吗?” “你要死吗?”阮误生话里带刺,“想死和我说一声,我给你一个痛快。” “我们点外卖吧。” “不健康。” “。你真是小公主吧,你要这样那我真没招了哈。” 最后的最后,他们采用了最普通的办法,把配菜炒熟然后把面过一下水,最后全部堆在一起。 抽象是抽象了点,但至少不是屎味,他们已经服了。 厨艺这种东西,还是有点玄学的。 “如果你占有了我的身体,你会做啥?”饭堵不住嘴,连嘉逸依旧吵得要死。 “我先帮你找个窗户跳下去。” “哦,要跟我殉情,知道了。”连嘉逸说,“不像我,我如果侵占了你的身体,我会好好吃饭早早睡觉。” 情话扔给聋子听,对面似乎只接收到了前面一句话:“滚,装货。” 连嘉逸:“……” 饭后,阮误生把他裹成粽子,仿佛给他画个圈包围起来,自己坐在床边打游戏。 若若被连嘉逸折腾地乱叫,他百般聊赖,试图给自己找点乐子:“你都不关心我。” 于是阮误生放下手机,慢条斯理地把退烧贴剪成爱心形状贴在他额头,“可以了吧。” 被“老师”贴了朵“小红花”的连小朋友或许已经感动得失语了。 然后收获了今天第二个重磅炸弹:“我走了。” “你这就走了?”连嘉逸震惊反问。 “那不然呢?”阮误生站起来,疑道,“我总不能去给你找只狗过来,让你看它们俩打架吧?” “可以有,这样我每天都在过年了。”连嘉逸不满,“你明明说过要陪我的,你骗人。” “我没说过。” “留下。我不管我不管我不管我不管……” “。喂。撒娇不是这样的,撒娇是卖萌让人心甘情愿答应你。”阮误生试图矫正他错误的认知,“你这是靠着装可爱逼人就范并且没达到目的就撒泼。” “你什么意思,我现在不萌吗?”连嘉逸开始闹,就差没搁床上打滚了,“你说啊你说啊你说啊……” 阮误生:“……” 还是他:“萌萌萌,萌死了。” “那可不。”连嘉逸立马接话,“萌只是我不起眼的天赋之一。” “蠢货。” “我这叫单纯!!”连嘉逸仰着头,感叹,“人头上要是有对话框就好了,能直接表达情绪,我一点都不喜欢表达。” 你还不喜欢表达上了,这话说出来的时候自己笑没笑。阮误生低头看着抱猫的连嘉逸。 最终还是弯腰摸了一下若若……以及某只小狗的脑袋,“我留下来行了吧?” “行!” “回城补血”的地方选在客卧。 半夜,阮误生正撑着脑袋刷题,回想起连嘉逸说的话,点开手机中的拼多多,搜了一堆带问号、感叹号……的发夹。 消息如同“仙女下凡”:[one:老公,想你了。] 得,网瘾少年又来了。阮误生有一秒钟迟疑:[大半夜你又抽的哪门子风。] [one:别骂了。] [one:好爽。] 阮误生:“?” 神经病不像装的。 [one:我感觉我的世界一直在下雨,我处理不好。] 阮误生直接无视了。 ……奈何对面喜欢自言自语:[one:#waether cheat code#] [one:想不到吧,我有我的世界作弊代码。] 阮误生恭恭敬敬地回了一个:滚。 [无生:你文盲吧,a和e在争左右位?] [one:哈哈哈,笑得小生手起刀落变成小女子。] [one:快哉快哉,小生不才,误了公子的红尘,未能与公子珍重道别,所有爱恨参差,尽在黄粱一梦中~] 阮误生:“……”一言难尽。 很诡异你知道吗,这人他妈生个病把自己烧成古风小生了。 他拎着手机来到连嘉逸房间门口。 过程中手机响个不停,对面今天格外嘴碎,跟他妈得了失心疯一样:[你怎么不理我啊,老公你该回家了,我一直在哭,孩子哄不好我。] [你放置我的时候又在和谁说爱呢,为什么会走到现在这个地步呢?] [我操还不理我,你是想逼死我吗。] [为何我字字真心,换你句句敷衍。?] 阮误生:“…………” 这种治好也是流口水。 他切换语音功能,将话筒递到嘴边:“开门。” 这次对面瞬间安静下来了,少顷,门打开了。 阮误生冷冷地盯着他,后者说话的声音带笑,但好像已经疯了:“啊哈哈哈……你瞧这事闹得,是小生唐突了。” “你能不能睡觉了?” “哦,能的能的。”连嘉逸装乖技术一流,“我现在就去吃安眠药入睡,嘻嘻。” “谁跟你嘻嘻哈哈。”阮误生瞪了他一眼,“你怕不是做梦又梦到我。” “啊,可能吧,我也不知道。” 瞧他那模样,阮误生无计可施,连那口想叹的气都哽在喉里,“你怎么总是熬那么晚?试试早睡。” “好。”连嘉逸说,“晚安宝宝,我睡了,比心。” “晚安。”阮误生应了声。 “你为什么不叫我宝宝?” “只有你是宝吗,”连嘉逸又开始无理取闹,“我就不是了是吗。” “………你事真多。”手机屏幕的光映照在阮误生脸上,他的眉眼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清晰。 他的眼睛狭长而媚,眼尾微微往下压,上眼皮的褶子深邃却不显阴柔,反倒透出一缕艳丽的危险,平时眼里好像无波无澜,可等他正眼看过来,借着那点微光,你就掉进他眼里了。 “——晚安,小乖。” 示矮呢连加一。 找屮呢阮五声。 章名来自《昨夜风今宵月》,禁止ky 晚安啦,小乖们。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6章 偏爱你眉眼 第27章 无人斑马线 生物钟准时将阮误生唤起,他顶着头鸡窝拉开门,不巧,碰见家丑了。 声音惊动了外面对峙的两人,他们同时看过来。 中年男子轻轻挑了下眉,上下打量着他,“你是……” “我同学。”连嘉逸怀里还抱着脏兮兮的若若,眼眶泛红,抢先开口,“爸,你别为难他。” “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护短?”连谈意味深长地拖长语调,“你昨天领回一只猫,今儿领回个同学,明天是不是该给我带个儿媳妇回来了?” “我不会蠢到把你儿媳妇带来找你受罪。” “那你能去哪呢?用你那点钱去住酒店?”连谈嗤之以鼻,“别天真了,你那家打工的店才赚多少?你也不怕人小姑娘嫌你脏。” 救命吧,早知道就不该心软。阮误生此刻站在门口进退两难,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不关你事!我自己一个人住得挺好的!”说罢,他上前拽住阮误生,摔门而出。 冬日的街道萧瑟冷清,连嘉逸断断续续吸着鼻子,阮误生几度欲言又止,最后吐出一句自认为很有情商的话:“……你别哭了,我在……” 连嘉逸顶着两个大红眼抬头,倔强反驳:“我没哭,我只是鼻子堵得慌。” 这他妈就差没确证红眼病了。阮误生不知道如何接话。 “还记得在漠城那段时间吗?我总是有电话,那是我爸打来的。”连嘉逸断断续续地说,“音乐大赛迟到是在跟他吵架,你上次离开我家的时候他打电话来了,很烦,就想听听你的声音。” “若若这么脏是昨晚我爸来的时候顺手给扔了,我哪有钱请人找,就只能举着个破手机一边照一边叫它名字。” 若若似乎感受到主人的情绪,轻轻“喵”了一声,蹭了蹭连嘉逸。 “我其实特别想出国留学。有时候觉得,书读多了反而难受,不如当个白痴,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东想西想。” “我想去冰岛看极光,闻闻国外的花香,看看那儿的天空有多蓝。但我没钱啊,只能怪自己没本事,怪自己尽做白日梦,怪自己痴心妄想。” “说实话,我一直都这样一事无成,我觉得很失败。” 街道上没有多少人,连嘉逸努力想表现得开心一点,然而抿直的嘴角却藏不住内心的难过,“你是不是也觉得挺傻逼的?明明生在有钱有权的家庭也没什么不好的。” “……没吧。”阮误生转头跟他平视,眼神几乎透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南墙要撞。” “还是你能理解我。”连嘉逸踢开路上的小石子,突然轻笑,“说真的,下辈子让我做你的孩子吧。” “你为什么总是想做我的孩子?”哪有人整天自降辈分的。 “这样,我们之间就再难分彼此了。”他几步向前,倒退着走入风中,声音缥缈却又清晰,“我们发丝相连、生死相随,直到谁也离不开谁。” 怪异的情愫在空气中蔓延,阮误生还没来得及细品,连嘉逸已经切入下一个话题:“我以后一定要赚好多好多钱,给我的少年时期道个歉。” “……行。” “我到时候不会忘记你的。”连嘉逸语气状似欢快,“我要给你充甜品店终身VIP。” “自己留着吧。”阮误生问,“你为什么总用玩笑掩盖疼痛?”像眨眼那样轻巧。 连嘉逸忽的驻足,然后说:“因为苦难是会被比较的啊,总有人比你更惨……不是说只有最痛最惨的人才有资格喊疼,只是别人听到后只会觉得你的伤口不值一提……” 阮误生打断他,“连嘉逸。” “……嗯?” “你可以表达痛,至少在我面前可以,如果不在我面前,那就把世间万物都当做我。” 连嘉逸在这一秒好像被时光定住了,他一动不动、寂静无声。阮误生没有再重复那句话,他知道对方听清了。 他始终没有回应。 阮误生静静地等了好久,决定做那个打破沉默的人:“那么。” “你想要抱一下吗?” 冷冽的风吹干他的嘴唇,他们注视着彼此的眼睛,谁也不说话。 “可他们都不是你啊。” 连嘉逸终于做出答复,向他确认,“你决定和我交心了吗?从现在开始,我们才真正变成了‘朋友’,是吗?” “不是从第一次见就成朋友了么?” “可你总是说难听话,你说不想和我成为朋友。”连嘉逸茫然地问,“是因为我太热情了吗?但你没有离开,我好笨,我也没有看出来,好多次我都以为我们真的是朋友了。” “可那些都不算真心话。” “你还有对我说过真心话吗?”他眼中水光潋滟,像是蒙着雨雾的玻璃窗,而窗外是永无止境的绵长雨季。 “有啊。”阮误生说,“别不跟我玩。” “谢谢你。”连嘉逸问,“那我还可以抱你吗?” “可以。” 于是连嘉逸放下若若,靠近他,轻轻地揽他入怀,像是怕碰碎一个梦。 他好像要哭出来,可是为什么呢? 拥抱明明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他感受着对方的温度、心跳,仿佛对方的心跳只为自己跳动,世界好像也只剩下这方天地了。 “我要走了,我等会还要去参加个饭局。”连嘉逸松开他,退后半步,“他就是来跟我说这事的,我不能不去。” “好,”阮误生把若若抱起,“正好我要去舅妈店里帮忙,顺便让她帮忙养几天猫。” “我会想你的,我们的好日子,一定在后头。”他的目光在阮误生脸上停留片刻,随即离去。 阮误生来到舅妈工作的面馆,后者有些意外地看着他:“怎么不先说一声?这只猫是……?” “岁鸢的,托您帮忙养几天。” “哦哦,没问题,你表姐最稀罕猫了。”舅妈赶紧接过,笑着点点头,“小连没跟你一起来么?” “有点事情耽搁了。” 连嘉逸到地点的时候已经迟到了十分钟,包厢里烟雾缭绕,连谈正坐在主位,没什么情绪地扫了他一眼。 他勉强挤出个笑同其他人打招呼,在连谈旁边的空位坐下,面前那碗的米饭炒生姜让他叹观为止。 “小连将来有什么打算啊?”对面的男人问。 “还在考虑,准备让他继承家业,老实呆着。”连谈代他回答。 其他人笑着调侃做连谈的孩子就是好,只有连嘉逸感到无力,他从来没有这样的打算,这显然又是连谈的一厢情愿。 饭局进行到一半,连嘉逸借口去洗手间,果断溜出包厢。 他站在走廊尽头,透过窗户看外面的街景,踌躇要不要给阮误生发条消息,最终还是作罢。 掐着时间回到包厢,连谈正和人谈笑风生,但连嘉逸明显感觉到父亲眼中的不悦。 果然,饭局结束连谈果然发火:“你今天表现得很失礼,你摆脸色给谁看,我欠你的?” 连嘉逸没有回应,默默跟着他走向停车场。 “下周还有一个重要的聚会,你必须到场。”连谈命令道,“别再给我丢脸。” “我不想参加这些。”连嘉逸试图表达抗议,“你从来没有问过我的意见,如果是我妈,她肯定舍不得这么对我。” “就算你妈还在这也由不得你选择。”连谈一点口也不松,拉开车门,“上车。” “用不着你这个大爷送我。”连嘉逸没有动作,语气倒是拽,“我自己可以回去。” “你爱怎样怎样,反正别给我惹事。”连谈一点也不惯着他,直接驾车离去。 连嘉逸长舒一口气,突然渴望见到那个嘴硬心软的人,他决定去找他,顺便逛逛那条卫生极差的街。 他像是来做检查的,自言自语地踱步,对这些店一个个发表“恶意”评价: “这条街怎么没有混的?” “这衣服真丑,怎么好意思拿出来卖的。” “啧啧啧,这边也是开了个麻辣烫,这小日z……” 等会……不太对劲哈。 大胆!怎么好意思开在阮误生家面馆旁边的! 连嘉逸站在街角,看着对面服务生版阮误生。 嚯,生意挺好的嘛。 这条脏乱差的街道因为阮误生的存在而变得亲切起来。 他突然计上心来,让我们假装不经意地进去看一眼再出去吧! 嗯,挺好的。 他理了理衣服,进店里逛了一圈,最后忽略老板在背后一脸迷惑的表情,坦坦荡荡地离开。 老板:“?……” 停停停。这是逛街逛我这儿来了。? 一出店门,连嘉逸就蹲在店对面,“视奸”着忙碌的阮误生。 不急,等他过会不经意再进去看一眼。 反正他今天有的是时间在这条街上晃。 啧,早知道刚才不吃了,进去点碗面。连嘉逸懊恼地想。 没事,连嘉逸自我安慰道。过几天来这儿吃饭,到时候跟他说说话,问他猜猜我是谁。 连嘉逸想象着对方又惊又故作镇定的模样,低头闷闷地笑了两声。 算啦,小呆子会害羞的。 他就这样蹲着,看见对方突然离开的身影,站起身跺了跺蹲得快发麻的脚还有冻僵的双手。 阮误生似乎准备“下班”,从店门里出来,朝另一个方向走去。连嘉逸悄无声息地跟在后面,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一直到对方走进自己的小区,身影彻底消失,连嘉逸在原地站了许久,才舍得转身离开。 他固执地守着阮误生,又顺着路线回去,像以往无数次一样。 只是在他看不到的背后,他一直注意着的人从暗处走出。 阮误生早就发现那灼热的目光,连嘉逸似乎根本不懂如何隐藏自己。 少年的心思昭然若揭,却又笨拙得令人不认拆穿。 他什么也没说,转身走进楼道,嘴角却无意识扬起一个极浅的弧度。 控制欲强的爸生出了控制欲-1的儿子。 章名来自《我想念》禁止ky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7章 无人斑马线 第28章 怎样都依你 宴会当晚是连谈亲自来抓的人,连嘉逸换了身西装,发型也被精心打理过,只是表情像是要上断头台。 连谈一看就火大,又开始发难:“你就不能装一下?一天天就摆着张臭脸,电话也不接,跟你妹一个德行。” “你要我装什么,装父子情深啊?”连嘉逸突然冲他咧嘴大笑,笑声瘆人,诡异程度不用多说,“嘿嘿嘿……稀不稀饭窝鸭,Daddy?” 连谈:“。滚。” 连谈:“演傻子有一套。” “你看你又不乐意。”连嘉逸撇撇嘴,“测试失败,你就是个矛盾的装货。” “滚,你这破嘴究竟遗传的谁,宴会上你敢多说一个字试试。” 宴厅内人影绰绰,水晶灯倾斜而下的柔光在高脚杯上流转生辉,锦衣华服交织如画,每张笑脸背后都藏着虚伪。 连谈逢人就介绍:“我儿子,带出来见见世面。” 他儿子跟在他身后,脸快要笑僵了,眼睛也要被照瞎了。 连嘉逸一点也不想参加这些聚会,不想跟这么多人打交道,他只想安稳地睡一觉,然后就这么死掉。 浓浓的疲惫席卷全身,于是他任性地在连谈没注意到的时候溜了出去。 风吹在脸上,他头也不回,朝身后的酒店比了个中指,身影很快没入黑暗。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最后连嘉逸晃到了一家羽毛球馆面前。 可惜灯未亮,门也没开。 他干脆在台阶上一瘫,也不在乎刚下过雨的地面是湿漉的,价格不菲的西裤就这么被他糟蹋了一轮。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根棒棒糖,咬在嘴里。 虽然比起烟少了些逼格,但他也不太想出来一趟啥都没干先把自己熏个半死。 他无所事事地划拉着手机,灵机一动拍了一堆照片发到朋友圈,在配文处吐槽大半篇幅宴会的饭菜难吃得像屎。 其实说了这么多,就想让某人看见。 谁能想到呢,本应在宴会上万众瞩目的小少爷,现在一屁股坐在脏兮兮的台阶上,光顾着惦记一个人。 喜欢一个人就像一场暴雨,没理由的,带着一丝痛意和畅快,哗啦一下砸你一身,反应过来是已经湿透了。 像他这种张扬自信的人,也只敢在梦里追随他而已。 他等啊等,始终等不到那一个红点亮起,不知道是没看到,还是看到了不想搭理。 那点色彩慢慢掉进夜里,像无人认领的心事。 事实就是这样,有人肯花大价钱买你个吻,但不想费劲懂你的心思。 谁乐意仔细琢磨一个人,你听的歌、点过的赞、去过哪里、为什么难受,没有人会放在心上。 朋友圈寂静得像死了,连嘉逸彻底服气,为了不显得自己太尴尬,他修改可见范围,反手给梁牧泽刷屏:[(哭emoji)去给我朋友圈点赞评论,急。] 那边隔了整整两分钟才回复:[你神经病啊?搞对象呢。] 半分钟后又来了一条:[停停停,宝子你阴不阴,一句话能说完的事你写了篇论文出来啊?] [你又搁这暗示谁呢,我真受不了。] 连嘉逸眼睛自动忽视,打字:[他为什么不理我ㄒoㄒ。] [AAA专业把燕王:我他吗哪里知道?你们两个装货,嘴巴给狗吃了,也不会吱个声。] “。”连嘉逸感觉自己要碎成一块一块的了,[不准这么说。我觉得他还是心里有我的,他上次还抱我,我给他买了个小礼物呢,谢谢他陪着我。] [AAA专业把燕王:哦,那怎么不见他理你,他这爱人方式挺独特。] 梁牧泽像是被调教过,话里话外一股教导主任味:[蠢死你算了,你这样对他,他有回报你吗?] [one:这不一样,爱是不需要回报的。] [爱本来就不是一个需要满足诸多条件的结局,它就是个纯粹的开端。] [不是要对方表现得怎么样多好多差我才爱,它不问得失,不计后果。] [AAA专业把燕王:说这么好听干嘛,你这不就是纯舔狗么。] [爱是自私的,没人可以做到不自私。] 连嘉逸咬碎嘴里的糖,立刻就反驳:[你错了。] 这句话在爱面前站不住脚。 爱可以,爱可以无私。爱可以,爱可以永不疲倦。 我的爱绝非是自私的。 连嘉逸还在跟梁牧泽打“辩论赛”,把手机键盘敲得啪啪响,根本没注意有人走近。 直到头顶传来一声:“连嘉逸。” “哎……啊?”连嘉逸吓了一跳,想站起来,结果一个没站稳又坐回去了,叼着根“棍”抬头,意外道,“你怎么来了?” “看你朋友圈,正好在附近。”阮误生递给他一个还热乎的卷饼,“顺路买的。” 连嘉逸有点想笑,顺路个鬼,他清楚得很,附近根本没有买这个的,明显是专门买的。 但他没拆穿,只说:“正好饿了呢。”其实他也不是很饿,只是知道如果这么说的话,阮误生会庆幸买了这个卷饼。 “你什么时候来的?”连嘉逸把糖棍拿下,低头咬了口卷饼。 “……刚来,没多久吧。”阮误生撒了谎,他不是刚来,他已经在旁边站了好一会儿。 “是不是想我才来的?”连嘉逸问。 “不知道。”阮误生在他旁边坐下,“我觉得有人在想我。” “谁想你你都会去见他吗?”连嘉逸又问。 “得看我想不想了。”阮误生答。 连嘉逸“哦”了一声,“你就是想我了,快说你好想我。” 对方笑了,像是久违地感到心情愉悦,他满足了连嘉逸的这个要求,“我好想你啊。” 通常连嘉逸说“想你”时,十有**是自己在难过,但他从未预料,某天听别人对他说“想你”时,竟也会心头一颤。 第一反应不是欣喜,而是一股想要流泪的冲动。 放在以前,他一定会将那句想念反反复复回味好多遍。 在他的观念里,“想”是比“爱”更郑重的表达。 一个人说“爱”,也许今天爱你爱到死去活来,明天却未必。 但“想”不同,它不是某个瞬间的情绪,而是持续弥漫的每一刻。 “要一起去看看若若吗?”阮误生问。 连嘉逸就笑,笑声低低的,“但我现在挺难堪的,我也不敢去看。” “知道了,若若会等你敢去看它的。”阮误生顿了顿,又轻声补了一句,“它好小,不能没有你。” “啊。”连嘉逸说,“那我也小,我是不是也不能没有你?” “什么歪理?” 连嘉逸哼哼两声,“我预感我们注定要纠缠几百世纪。” 不知道是因为夜晚太安静,还是因为此刻正坐在羽毛球馆前,身边又是他,连嘉逸作为一个感性的人一下子就想起了很多过往。 他借着余光悄悄注视阮误生,心脏有力跳动,就像与对方共振着同一频率,于他而言,就算是死在这一刻也没关系了。 ——那一定是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候。 “我们生生是不是快过生日了?”连嘉逸突兀地问。 “没有,还早。”阮误生已经习惯他无厘头的话了,自然接上,“在一月头。” “我知道啊,新一年的第七天嘛,你的事我都记着呢。” “我得提前准备。”连嘉逸掐着时机将早就准备好的礼物递过去,“我有没有荣幸在我们生生生日那天邀请他共进晚餐呢?” 阮误生指尖微微动了一下,但没回应这句话,伸手接过,打开先看见盒子里最上面的纸条,写着:“别说不”。 “怎么样?”连嘉逸观察着他的表情,“回答一下吧,一个小时也不可以么?” 阮误生叹了口气,似是没了办法,“好。怎么送雪花?” 拿开纸条,盒子里放着一枚精致的雪花胸针。 “我觉得你是北纬67度的雪。” “又玩文字游戏。”阮误生语气软了下来,又问一遍,“所以乌鸦为什么像写字台?” 连嘉逸看着他,想要开口,却又觉得有些话实在难以说出来,最后扬唇笑起来,说:“你猜猜啊。” 他更喜欢拿玩笑当幌子,再偷偷藏几句真心话,却从来不敢全然捧出真心。 所以认出来吧,拜托了。 阮误生将礼物收好,放进口袋时像是想起什么,从里面拿出一个颗,扔到连嘉逸怀里,“回礼。” 后者低头一看,糖纸有些皱,显然是放了有些时日了,“又是顺路买的? “或许吧。” “谢谢。”总是莫名其妙收到并送给对方一堆东西的好人缘连嘉逸礼貌道谢。 两人并肩坐在台阶,分享着沉默和偶尔交汇的目光。 连嘉逸剥开糖纸,甜味在口中慢慢化开,从舌尖一直蔓延到心底。 “为什么对我跟对别人不一样?”阮误生忽然问道。 啊,被发现了。 连嘉逸歪头思索片刻,旋即莞尔,嘴一张一合,他已经不记得他说了什么,可能是“没有”,或是“你猜”。 你不需要知道我做什么,你只需要被爱就好。 “好吧。起来吧。”阮误生率先起身,向他伸出手,“送你回去。” “好。”连嘉逸握住那只手,感受到掌心传来的温度。 他没有松手,阮误生也任由他牵着。 倘若一定要用一个词来形容少年时代的话,他想,他一定会选用—— 阮误生。 对抗路父子(^?^) 章名来自《方圆几里》,禁止ky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8章 怎样都依你 第29章 男高发病案 研学通知下来的时候,被数学折磨得不成人样的连嘉逸正趴在桌上补觉。 梁牧泽一肘子把人捅醒,“别睡了,何姐说可以去农场种田了。” “我他妈要腰间盘突出了。”连嘉逸抹了一把脸,“种什么田,我上次逃了宴会,差点没给我抽死,我爸能让我去才有鬼。” 结果还真见了鬼,连谈居然一口答应,还贴心地问要不要带个帽子。 “?不是,我没听错吧。”连嘉逸吓一跳,“我带什么帽子?安全帽啊?” “……”连谈一噎,怒骂,“你是去农场旅游还是去工地搬砖?赶紧给我滚。” 连嘉逸悟了,这人大概是觉得儿子最近太晦气,丢出去换换风气。 出发当天,大巴车上吵得要命,连嘉逸一如既往地霸占掉阮误生旁边的座位。 “跟三角贸易一样。”他发表感言,“花个一百块钱去帮人家种草莓,贩卖黑人奴隶。” “嗯。”阮误生难得接话,“隔壁南中跑公墓去。” “?一人找个坑埋了吗?” 太猎奇了,那地方是有校长亲戚吗。 “我靠,这个真笑到我了。”连嘉逸乐得不行,“他怎么不组团去精神病院,给校长看看脑子。” 车上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一些小声响,连嘉逸带着耳机轻轻哼歌。 阮误生突然开口:“可不可以安静一点点?” “呦,”连嘉逸停下来,“一下点3首?” “?”喂。 他摘下一只耳机递过去,“让我们一起来感受音乐的奥妙吧!” “你有病吧。”阮误生接过塞进耳朵。 歌是连嘉逸精心挑选到半夜的,每一首都在变着花样说“我想你”。 他侧头去看窗外,其实在瞄玻璃上阮误生的倒影,对方闭着眼,不知道是真睡还是假寐。 两三小时的车程,连嘉逸的肩膀忽然一沉,阮误生的脑袋歪了过来,挨着他。 呼吸轻轻扫过他的颈窝,有点痒。 下车时连嘉逸还有点飘,跟凑过来的梁牧泽说:“我喜欢研学。” “?”梁牧泽一脸五味杂陈地看着他,“希望你等会还能说出这话。” 那自然是不能。 你知道导游是教官的含金量吗。一群人搁那站军姿,站完还去锄地,累能累死,中午还得自己弄饭吃。 “我后悔了哈哈。”连嘉逸勉强挑了颗草莓,吃一口差点给酸吐,“我他妈交一百块钱来这当免费劳动力,无语死,我钱多是吧。” “加一加一,要不要喝?”梁牧泽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一瓶深红色的液体,里面还飘着几片菜叶子。 “你一天天就瞎喝。”连嘉逸说,“喝完这个我就睡觉了。” “这真能喝。”梁牧泽认真科普,“农场那人先给了一杯臭水,然后让我们往里面撒一袋白糖,最后丢几片烂菜叶子,说这能美容养颜。” ……能干什么? 连嘉逸觉得自己真能睡觉了,他拿在手里掂量掂量,向不远处跟沈岁鸢说话的阮误生喊:“小帅哥,喝不喝冰红茶,美容养颜的。” 阮误生看过来,盯着那瓶攻击力堪比核污水的“冰红茶”陷入了深深的沉默,然后看向他对面的人:“跟你说话呢,喝不喝。” 沈岁鸢:“。?我喝你个毛线球,我说真的,你是不是快要走了?” 无人在意连嘉逸,他不高兴,故意把“冰红茶”重重放在桌子上。 这下好了,所有人都看过来了。 “他又在抽什么风。”沈岁鸢莫名道。 “不知道。”阮误生说,“应该是要搬了,之前那伙人找来了,但他最近都没回来过。” “这样。”沈岁鸢点点头,“那再说吧,他要是回来了你记得来找我,别不好意思,我可是你最好的朋友。” “知道了。”阮误生随口哄道,“乖。“ “么么哒。”沈岁鸢提议,“我们去拔草莓吧。“ “也行。” 种草莓的地方旁边有一棵悬铃木,上面的果实熟透了,像铃铛一样。 “哇哦,快给我摘一个。”沈岁鸢指着那棵树下令。 阮误生无奈伸手给她摘了一颗,“喏。” “爱你爱你~”沈岁鸢高高兴兴摘草莓去了,他就靠在树上看她瞎跑。 有人从背后拍拍他肩膀,一串“小铃铛”晃到他眼前,“给你。” “……迟早会烂掉。”但他还是接了。 “明明就很喜欢。”连嘉逸说,“你这不是还戴着我送的雪花胸针?” 胸针被别在内衬上,正面看不见,但从连嘉逸的角度刚好能看见。 “……你看错了。”阮误生说。 “可能吧。”连嘉逸闷声笑起来,“我眼睛不好,你能告诉我你戴的是什么吗?” “。狗送的东西。” “是的。”连嘉逸一撩头发,“我是生生的小狗。” “……?” 宝子你自己看看阴不阴。 - 晚上分房间,两人一间,分组名单传下来,连嘉逸遗憾错失良机,在阮误生隔壁的位置。 “手气真臭,跟你家那位分开了?”梁牧泽摇摇头,“没关系,我会帮你保护好你老公的。” “你滚不滚?”连嘉逸破大防了。 教导主任严禁十点半后不许串寝,会有老师监看,都好好睡觉,手机上交。 能老实才神奇,连嘉逸秉承着“机会都是自己创造”的原则,轰轰烈烈串寝去了。 另一边,梁牧泽和阮误生成功实现零交流共处一室。 缩在一边装蘑菇的梁牧泽:真行,在宾馆装俩空调不告诉我。 “嘿。”梁牧泽主动开了金口,“干嘛呢?“ “……”阮误生怀疑他瞎,“写试卷。” “这样啊哈哈哈,有不会写的问我,我肯定不会。” “。哦。” “我说,哥们儿,”梁牧泽终于憋不住了,露出本性,“我们去找加一玩呗?” “找他做什么?” 要不要这么不解人情?梁牧泽说:“你不找他他也会来找你的,而且还是要用最炸裂的方式。” 话音落下,阳台十分应景地传来些声响,他大手一挥,“这小子真给我面子,你快去把人请进来,我去找水喝。” 他似乎真的很渴,滚下床抓起瓶矿泉水猛灌。 其实只是怕连嘉逸发现来的人是他,要跟他打战。 阮误生走到阳台,隔着透明门见连嘉逸倚靠在栏杆上,吊儿郎当的,也不怕自己摔死。 他拉开门,后者没立刻进来,反而拖着调子:“看好咯。” 他双手交叉着切换晃动,忽然停住看向阮误生身后。 阮误生疑惑地跟着看过去,什么也没有,他回过头,“你搞shen……” 对方的左手从手心变戏法似的掏出一朵鲜艳的花,“送你朵花。” 天知道他在这荒山野岭的哪儿薅来的。 他开玩笑道:“想不想跟我偷晴?” “咳咳咳——”里面的梁牧泽被他这惊天动地的话整得呛了水,咳得撕心裂肺。 连嘉逸立马就不乐意了,嗔怪道:“你还偷偷藏人,你怎么这样。” 语气自然得仿佛自己真是一个小情人。 “……” 这戏精。 “你上哪整的花?”阮误生拿着那一枝花不知该作何表情。 “门口薅的啊。”连嘉逸说着,低头背手,一股娇羞味,“哥哥难道不喜欢嘛TvT。” “快快,加一我把备用机交了,我们来玩游戏。”梁牧泽打断道,一边咳一边举着手机招呼他过来。 “谁要跟你玩?”连嘉逸一脸被打扰的不悦和嫌弃,“我是来偷晴的,别扫了我的兴致。” “你会不会玩的?让我来!让我来!” 两个人趴在床上抢着一部手机玩……汤姆猫跑酷。 阮误生:“……” 这俩傻逼。 “亲爱的,你要不要玩儿?”顺利抢到手机的连嘉逸来找小情人献殷勤了。 阮误生一翻白眼,一字一顿:“不、用、了。” “不喜欢汤姆猫啊?那玩安吉拉怎么样?”连嘉逸在梁牧泽手机里挑游戏,“这里还有奇迹暖暖、安吉拉换装、小伴龙……” 失去了手机的梁牧泽在床上当蛆,闻言找茬道:“这些应该给你老妹玩才对吧。” “她跟个小公主似的。”连嘉逸笑骂,“我来先跟我斗个九九八十二回,最近玩那某界呢,整天就顾着看建房子教程,最后弄出个火柴盒出来,给我笑死。” 这对话越听越诡异。阮误生开始思考他们的心理年龄是不是太小了点。 原以为这已经够不老实了,结果后来这两人开始用手机模拟蹦迪灯光,在床上乱蹦,还让阮误生帮忙录视频。 跟人来疯一样。举着手机的阮误生如是想到。 屏幕里,连嘉逸以书代吉他,梁牧泽把桌子拍得砰砰响,假装摇滚乐队,又唱又跳。 “哟,这位小哥长得真俊俏。”连嘉逸摔了“吉他”,举着根笔送到阮误生嘴边,“一起来啊e baby~” 阮误生:“……” 666这他妈还有观众互动环节呢。 他刚想说点什么,结果门就被敲响了,“大晚上吵吵什么呢?!” 房间内仿佛进入了慢动作,敲门声越来越响,连嘉逸抱头鼠窜杀到窗帘后,梁牧泽也想跟着他一起跑,被阮误生及时拉住了:“蠢货,你还要去哪里?这里不是你房间啊。” “我靠对对对,看加一那样子我给忘了,整天到处跟着他搞破坏。” “…………” 阮误生理理衣服,开门迎战。 “你们在搞什么鬼?”教导主任厉声道,“乒乒乓乓的,准备拆宾馆啊?” “对不起主任,我的室友他……”阮误生一咬牙豁出去了,“吃坏东西,出现幻觉了。” 教导主任:“?” 梁牧泽:“??????” “吃什么东西了,还能出现幻觉?”教导主任皱眉狐疑,“人呢?去哪了?” “呃,这个,”阮误生尽可能拦着他,余光疯狂示意梁牧泽装傻子,“他情况有点复杂,您知道吧,他本身脑子不好,呃,我没有骂他的意思。” 教导主任使劲探头,想看眼疯掉的学生,被阮误生不停挡着,他一怒之下直接给人推开了,“走开走开!你一直挡我干啥子!” 然后他就看见了此生最惊悚的一幕:梁牧泽一会儿趴在地上阴暗爬行,一会儿站起来学猩猩拍胸,一会儿嘴里又吐出一些不明语言,最后一个发射瘫倒在床上打滚,给自己包裹成茧,安详睡下。 可谓是上窜下跳,群魔乱舞。 教导主任:“…………” 诡异得要死。 “您看,他今天喝了那瓶美容养颜的冰红茶就变成这样了。”阮误生一边擦冷汗,一边想这傻逼不愧是跟连嘉逸玩到一起去的。 “他……没事吧?”教导主任盯着床上那团不明物体,“我去找医生过来看看吧?” 这简直就是一尸两命。阮误生赶忙制止:“不用了不用了,正常反应,正常的正常的。” “怎么能不用?你看看他都成什么样了!你们这些小年轻就是不懂事!”教导主任着急忙慌想去扯被子,“别憋坏了啊!” 平时也没见你这么爱心爆棚啊! “没事的没事。”阮误生病急乱投医,假意按被子,实则猛拍被窝中的梁牧泽,让他起来装精神病,表演魔丸降临都没问题。 “嗷——”梁牧泽突然一个弹射,但因为前期把自己打包起来了,导致他弹一半坠机了,当场给教导主任拜了个早年。 “………………” 气氛开始有些沉默。 “桀桀桀……”他公报私仇,“浑身颤抖”指阮误生,大声指控,“你这个庸医给我治死了知不知道!” 无人在意。 教导主任掏出手机想打电话找人,嘴里念念有词:“这都已经不是小病了!我得快点叫医生来。” 坏了,装过了。梁牧泽仰天长啸一声,手脚并用把教导主任手机扔飞:“我好了!主任!我痊愈了!” “好什么好!喝醉的还说自己没醉呢!”教导主任反倒被吓个半死,“我看你是病情加重了!医生,我要找医生。 找个毛啊!梁牧泽现在的状态简直是一怒而诸侯惧,“找什么医生,这儿不有个阮误生吗。” “我会照顾好他的。”阮误生附和,扶人躺下,“我觉得睡一觉就没问题了,年轻人有点小毛病很正常的,上学上的。” 教导主任挠了挠头,把自己手机捡起,想着还是出去再打电话叫人吧,于是点点头:“那行,你们好好休息。” 他这一转身,梁牧泽可算是松口气坐起来,连嘉逸也从窗帘溜出,他刚刚怕脚露馅,撑着窗台老半天,酸都快酸死了。 “哦对了。” 教导主任突然一个回马枪,梁牧泽重新倒下睡觉了,连嘉逸迅速缩回去,阮误生在床头站得笔直,“还有事吗?” “你这脸色看着也太臭了,你这个年纪应该是朝气蓬勃的!”教导主任指着他,“要微笑面对知道不,你微笑整个社会也会对你微笑的。” 阮误生:“……” 阮误生勉强扯开嘴角,露出一个鬼不鬼人不人的笑容,“……哈……哈?” “这才对嘛,多有活力。”教导主任满意点头,左看右看,“刚刚那窗帘是不是有什么动静?没关窗?” “等会半夜下雨怎么办?”他说着就往窗户那边走,阮误生简直一个头三四五六七个大,“主任主任,我室友他好像又发病了,你去看看吧,我关就好。” 梁牧泽听话地继续“犯病”了。 “又怎么了这是?”他纳闷,“那行吧,我去看看他。” 阮误生松懈下来,这一晚三观快刷没了。 他走到窗帘前,把自己也一块塞进去,里头的连嘉逸对他眨眨眼。 “我关窗。”阮误生用气音说,一只手撑在连嘉逸的大腿上借力,另一只手伸长关窗。 对方忽然将手搭在他肩上,同样用气音轻轻喊:“哥哥。” 阮误生侧过头,才发觉距离太近,似乎只差几公分他们就能接吻了。 “你脸红了。” 呼吸交缠在一起,阮误生仓惶用手挡住脸,想退开一些距离。 连嘉逸的眼底染上一丝笑意,打算接着说点什么,前面的帘子被直接拉开。 “唰——” 灯光有些刺目,教导主任震惊发问:“你们在干嘛?!” 阮误生想,完了。 这下真成偷晴了。 靠,这本初衷是“酸涩文”的文算是彻底癫了。面无表情打出,看一眼笑了两年半发出来的。 存稿用完了,一边上学一边现码现发,质量不如以前,致歉(虽然也没人看了[柠檬][柠檬]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9章 男高发病案 第30章 纸飞机寄梦 “你,早恋,串寝,罪加一等!” “你,装疯卖傻,掩盖实情,罪加一等!” “你,早恋,掩盖实情,谎报军情,罪加三等!” 教导主任厉声呵斥:“你们三个,罪该万死!” 虽然三人都站在他面前,但只有零个人听了。 不要紧,教导主任已经是身经百战的人,就算没人听他也能一个人滔滔不绝开大会:“看看你们有没有一个学生样?说直白点,你们还像个人吗!” “不像就不像呗。”连嘉逸秒答,“我是一只小猫咪,喵~” “…………”6。 教导主任看起来频临爆炸,梁牧泽忍着笑打圆场,“对不起主任,我们知道错了,下次不会再犯了。” “知道个屁!”教导主任咆哮,“你们以为自己这就高枕无忧了?还有高考这巨头!你们班主任谁?我真得跟他好好聊聊了。” 这要是让何盼青知道他们仨估计可以滚出中国了。连小猫咪表示:“不必,这种小事写写检讨得了,写个十万八万都行。” 梁牧泽不干了:“你说得轻松,你自己写啊!” “你算了,你旁边那个帅小伙可以。”连嘉逸早已被色昏头。 帅小伙:“……用不着。” “够了!”教导主任一声令下,全场静音。 这点基本的排面还是有的。 “还敢当着我的面打情骂俏,一点也不把我放在眼里!写检讨是吧?行,周一回去当着全校的面念,你,”教导主任指着梁牧泽,“一万字。” 越过阮误生,指向连嘉逸:“你,三万字。” “凭什么我比他多了整整两万字?”连嘉逸不满。 “凭他没搞对象,不用帮人写!”教导主任嗓门震天响。 “我都说多少次了!”连嘉逸软硬不吃,喊得比他还大声,“没搞对象!没搞!你是不是听不懂话?” 教导主任跳起来啪得给他一脑瓜,“喊什么喊!给你能的!再加一万字!” “那您咋不说您只管我们仨不管其他人啊,他们不是临中的是不是。” “我等会在其他人里找个人嫁给你。”教导主任气得瞪眼,“你们搞得大张旗鼓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们没睡觉,我不来管你们管谁?” “您耳朵可真好,隔着一堵墙都能听见呢,厉害。” 教导主任快自燃了:“……你以为自己动静有多小啊?!” 不得不说,做这工作还是比较考验抗压能力和心理素质以及战斗伤害的。 “。哦。”理由充分。 “你们这群人,自己反省反省吧。”顺利送走教导主任,阮误生第一件事就是撇清关系,“我们没关系,检讨我自己写就行。” “我喜欢写检讨,反正我会帮你写。”连嘉逸说,“我时间大把呢,放心吧。” “也就你乐意写四万字的检讨了。”阮误生说,“你别总把时间放在我身上,去做点自己的事。” “我们是朋友啊,这没什么的。” 怎么身边人人都喜欢拿这套所谓的“朋友”理论说事?沈岁鸢、李嘉行,现在又来一个连嘉逸。 “是朋友就要付出一切吗?”时间、精力和金钱全贴进去? “不一定。”连嘉逸说,“但一定要有真心,在这个世界,人不能没有心。”这明明是你告诉我的。 阮误生感到可笑,有真心又能怎么样,人性虚伪又复杂,满是欺骗、心机、背叛,是人都善变。 “那,算你欠我一个人情怎么样。”连嘉逸说。 “你想要我怎么还你?” “你猜咯。”连嘉逸故意卖关子,“我回去了,晚安。” 说完就快步离开,房间里只剩奋笔检讨的梁牧泽和干站着得阮误生。 前者正竖着耳朵偷听,瞅见阮误生回来马上低头装作自己很认真地写字,实际增长字数百分之零点零。 “那个……” 阮误生突如其来的开口吓得他一个激灵:“我在写偷听。” “……写什么?”阮误生疑惑,“连嘉逸比较喜欢什么?” “额。”梁牧泽还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毕竟连嘉逸三分钟热度,这会喜欢,下一秒又讨厌,唯一比较稳定的大概是面前问出这个问题的人。 他都想直接让阮误生把自己送出去得了,连嘉逸准能感动哭。 “你说话啊。”阮误生有些不耐烦。 “我也不知道。”梁牧泽决定坦白从宽,“钢琴吧,他偶尔还会弹。” 阮误生有些意外,毕竟连嘉逸看起来就不太像会喜欢弹钢琴的样子,“知道了,我睡了,你也早睡。” “你这就睡了?”梁牧泽看眼时间,“这才是夜生活的开始。” “你要几点睡?别吵到我。” “五点二十一。” 返校当日,连嘉逸打着哈欠,一脸没精神。 “你通宵做贼去啦?”梁牧泽问。 “忙着写检讨呢。”连嘉逸答。 “那就正常了。”梁牧泽恍然大悟,“四万字写得爽不爽啊?” “挺爽的,像写了一篇短篇小说。” 连嘉逸虽然困到眼睛都要睁不开,但“雷达”还没罢工,至少阮误生刚一上车他便丢下一句“走了”,然后像变态跟踪狂一样黏了上去。 阮误生瞥他一眼,“你又来做什么?” “做//爱。”连嘉逸屁话张口就来。 “再开黄/腔就滚。” “我错了。”声音里听不出半点歉意。 学校终于大方一会,返程坐的是火车。 车一启动,这次的种田活动算是完美落幕,各班班主任在学生群里通知发点带人的照片,要上交。 连嘉逸大手一挥上传了三张公鸡照片。 别人出去玩酷酷拍,而他,拍了三只“战斗鸡”。 姗姗来迟的阮误生比他过分,传了几张花花草草,照片里就没有一点活物。 [何老师:?] 这个问号也不知道哪里戳中连嘉逸的笑点,他在车上乐了好半天。 乐完,他又想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开始作妖,拿写完的试卷折纸飞机,最后水灵灵地发射出去。 “哎我。”被意外击中的人叫了一声,“谁家战斗机乱飞?” “This me。”连嘉逸举手,“快帮我飞回来。” “求我啊。”对方嬉皮笑脸地传回来,不幸半路被“人贩子”拐跑。 这架纸飞机很快引起混战,越来越多人加入,纸飞机满车飞,还有折小青蛙的,比谁跳得远。 “罪魁祸首”翘着腿悠哉悠哉地在角落里观望这一盛世,“甚是有趣呐。” 阮误生:“……” “你扔纸飞机干嘛?” “无聊啊,死气沉沉的,一点也不好玩。”连嘉逸振振有词,“都在玩手机,一群低头族。” “然后你就制造一场大乱。”阮误生陈述事实,“何盼青等会过来就骂你。” “什么叫大乱,这叫统一全国。”连嘉逸说,“这个王国要叫什么呢?纸飞机大国?那我就是皇帝了。” “你统治的话迟早衰亡。”阮误生无情道。 连嘉逸貌似真觉得自己是皇帝了,“那我要先给你封一个皇后,先让你体验一下管理国家是什么感觉。” “不如给我当太上皇。”阮误生狮子大开口,毫不客气。 “你这人,那给你做皇帝,我做你的妻子可以了吧。”退一步海阔天空。 “可以,”阮误生说,“但何盼青真过来骂人了,你的王国要灭亡了。” 何盼青果然从另一个包厢过来了,不知道是谁偷偷召唤过来的,“一会没看着你们又在这搞事情呢?” 连嘉逸回答得倒是快:“您要加入我们这些小朋友啊,有代沟吧。” 何盼青已经能对他说的话做到视若无睹了,刚要继续说话,一架纸飞机精准射中她的脑门。 何盼青:“……” 一直在挑衅我。 “下车记得清理干净。”她揉揉额头,“回学校就不能这么闹腾了,真是一群活宝。” “何姐来唱一首!”不知道谁先怂恿的,导致整个包厢的人都跟着起哄。 “你们这又是闹哪一出?”何盼青被这群小孩整得进退两难,感觉自己班主任越做越憋屈。 “太不够意思了吧,出来玩还不给我们助助兴。”某人就这样不停刷存在感,“您这样人情容易出事故。” “回去找我多领几张试卷去写。”何盼青指着他,“我有时候真希望你得口腔溃疡。” “急眼了,还在这诅咒我。”连嘉逸转头去跟阮误生打小报告,“亲爱的~你看她~” 阮误生若有所思,“她居然只让你做试卷。” “?喂,这是什么很值得庆幸的事情吗。” 在一片起哄和连嘉逸持续“批评式教育”的催促下,何盼青最后还是满足了他们,献唱一首,“我看看啊,唱首英文歌吧,我本来报的就是英语师范,给调剂到数学来了。” 她刚唱出第一句,全场“哇哦~”起哄,给她整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一首歌的时间不长不短,这群快餐式时代的小孩居然认真听完了。 “行了啊,都乖点。”何盼青说,“把这个纸飞机都收收,看看这一地都是。” 得了便宜的一群人老老实实在地上捡自己的“战斗机”。 在众多纸飞机中,带着连嘉逸字迹的那一架纸飞机里还留着八个字: 愿你高飞,心向远方。 纸飞机承载着少年的心愿,连同青春的约定,一起飞向未来。 终于码完了(哭)对不起!!昨天因为一些事情实在写不出东西来,质量也不好,周末会尽量加更的!(跪)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0章 纸飞机寄梦 第31章 种棵自由树 返校后的日子枯燥无味,检讨这事反倒成为唯一一抹亮色。 周一升旗仪式,教导主任板着脸站在主席台,那三位“传奇人物”被拎上台,底下黑压压一片,全是等着看戏的。 教导主任先把梁牧泽揪出来:“念!” 后者慢吞吞掏出稿子,语气跟频死之人留遗言一样:“我是高一三班梁牧泽,在研学旅途中我不该发伪造病情,不该包庇串寝同学,不该辜负老师的期望,我认罪……” 活像播报天气,毫无感情可言。 接着是阮误生,虽然连嘉逸抢着帮他写好了,但他仍是临时凑了一篇出来。 他倒是冷静,声音不高不低,内容规矩得挑不出毛病,像是某个AI生成的范文,听得人想睡觉。 最后轮到连嘉逸,他手里拿着厚厚一沓纸,未语先长叹。 教导主任踢他一脚:“认真点!” 他清了清嗓子,字句含糊不清,没点听力真听不懂他在讲什么鸟语,“尊敬的老师,亲爱的同学们,今天我站在这个地方,心情十分沉重。” 梁牧泽憋笑能憋死,神他妈心情沉重,写的时候这人明明要笑疯了。 内容越念越离奇,什么“我宛若一只迷失方向的鸟,在青春的天空中低飞”,什么“友谊就算渺小,却依然照亮我前进的方向”。 底下从死寂变成窃笑,最后彻底憋不住,爆发一阵阵哄笑。 教导主任一脸菜色:“喂喂喂!你写的是检讨还是散文?!” “检讨啊,没看见这上面‘检讨书’三个大字啊。”连嘉逸一脸无辜,“我认为这上面不能只有错误,还要有反思和升华。” “你升华就是把自己变成鸟吗?!”教导主任差点把话筒抢过来,声嘶力竭,“给我重写!!” 后来连嘉逸荣幸受邀莅临何盼青办公室,回来居然还笑眯眯的,像是凯旋而归。 那会是大课间,沈岁鸢坐在他的座位上跟阮误生扯东扯西,看他这表情还有些意外,她还以为这人死定了呢,“何盼青没骂你啊?” “肯定骂了,这人年纪轻轻就更年期。”连嘉逸斜倚在门框,“但她还夸我写得有创意,就是下次别犯了。” “没搞错吧?”梁牧泽一边跟人打闹一边八卦自己的“前夫哥”,“你给他灌什么**汤了?” 连嘉逸邪魅一笑:“我跟她说我以后要当作家,这是在练笔,她瞬间就没话了。” “骗鬼。”沈岁鸢白眼都要翻出地球,“你说话能不能不要黏糊糊的,听你说话得自带翻译。” “还不是何盼青咒我。”连嘉逸快委屈死,扯着阮误生衣袖,“我真得口腔溃疡了,我的舌头受伤了。” “口水不要滴我头上。”阮误生翻书包找到一个哭泣emoji的发卡,别在他的衣摆上。 旁边的“嫡长闺”吃醋,“我也要。” 连嘉逸打断施法:“不许给。” “……?” “笑死了。”梁牧泽咳了咳,顿时抑扬顿挫地播报,“哈喽大家好,我是主持人,你们好↑吗↓,欢迎收看本期《儿媳与婆婆的较量》。” “我要嘛我要嘛。”沈岁鸢声音甜甜的,显然是这招屡试不爽。 阮误生没办法,给她别了个火焰emoji的发卡。 她立刻就膨胀了,高傲道:“看,我也有。” “……”连嘉逸表情扭曲,重重地“哦!”了一声,“走开,不许坐我位置。” “你这破位置我还不稀罕呢。”沈岁鸢一拍桌子起身,一屁股坐在阮误生桌子上,“有的是人宠我。” “战争进入到白热化,可见也是婆婆略胜一等。” “老公,你不站我这边,我心好痛。”连嘉逸故作痛苦地捂住心口,一脸痛苦面具。 为了以防战场更加激烈,阮误生决定装傻:“说的什么,听不懂。” “你大爷的。”连嘉逸彻底疯狂,“我讨厌你,你完了。” “又想作什么妖?”阮误生说,“别出主意整我。” “杀人。”连嘉逸说,“一会就轮到你了,争先恐后的。” 阮误生:“?你够了。” 有人走上讲台,拿着尺子敲讲台,喊着有事要通知。 阮误生对大声音有些敏感,眼皮直跳,只能伸手捂着耳朵。 “吵死了,有病吧。”沈岁鸢皱着眉。 “你怎么啦?我去跟他说说。”连嘉逸注意到他的异样,三两步上讲台跟那人说了什么,后者可算是不敲了。 阮误生简直要跪下了,他决定把给连嘉逸贴的标签从“人”换成“好人”。 “我要奖励,给我带发卡。”回来后,连嘉逸首先就是给自己讨奖励,“夸我。” “行行行,你最厉害。”阮误生找了一会,翻出几个小发卡,连嘉逸顺从地凑过来。 虽然此人真的很欠骂,但黑发却意外地柔软,他小心翼翼把发卡别在他发上。 “我真的要笑死了。”梁牧泽看起来快不行了,“沈岁鸢夹在中间像极了你们的孩子。” 沈岁鸢跟个一个电灯泡似的,还是毫无存在感的那种,这简直是对她人格的侮辱,气得扭头就走。 “最终还是儿媳大获全胜。”连嘉逸顶着几个小发卡得意洋洋,“话说你为什么会买这种小发卡?” “你猜呢。”阮误生学他。 “不会是因为我之前说的话吧。”连嘉逸眨眼。 “不知道。” “小气鬼。”连嘉逸“切”了一声,“这个不告诉我,那能告诉我为什么要捂耳朵吗?” “早产,听力弱。”阮误生是这样回答的。 “那个,我说一件事啊,都听一下。”刚刚敲讲台的人在上面说,“就是最近省里在举办美术比赛,何老师让你们每个人画幅画交上来,到时候在我们班选个人的去。” “怎么一堆破事?”连嘉逸吐槽道,“我之前就听说临中一天天有一堆活动要参加,元旦的时候好像还有作文比赛呢。” “哦。” “你凶我。”连嘉逸说,“为什么这么高冷,这就是网上说的爱是隐忍吗,我感动哭了。” “感动不感动我不知道。”阮误生淡淡道,“你本人倒是和哪吒如出一辙。” “什么意思?”连嘉逸虚心求教。 “魔童降世。” “?” - 转眼到交美术作品的时候,连嘉逸压根没把比赛当回事,随手画了俩火柴人就完事。 手里还有一堆试卷要写,阮误生也懒得画,在“垃圾场”里扒拉了以前画的东西交上去,艺术是艺术,就是看不出来画的是个什么玩意。 何盼青来收画时对着连嘉逸那副看了半天,沉默良久,“你这人,真是抽象派领军人物。” 连嘉逸立刻昂首挺胸,“我也觉得,还是咱们何姐懂行。” 最后被选上的居然是阮误生那副谁也看不懂的画,连嘉逸比本人还要高兴,好像被选中的是他一样,“我们生生就是厉害,跟我的水平不上不下。” “少给自己脸上贴金。”沈岁鸢无语,“你自己画个火柴人还好意思说。” 梁牧泽煽风点火,“就是,小软糖至少还有颜色,你那玩意连脖子都没有。” “要什么脖子。”连嘉逸无理力争,“简约美懂不懂啊?你们这群没品位的,我觉得就很好看。” 恰巧后门有人走进来,看起来有些不爽,看见阮误生就冷嘲热讽,“美术比赛你上?” “还不如让课代表去呢,你画的东西谁看得懂。” 他语气明显不善,气氛冷下。 沈岁鸢挡在阮误生面前,“关你什么事啊,你那么在意课代表你就去娶她,在这里叫什么叫。” 被她这么一怼,那人有些挂不住面,嘀咕一声就走了。 “什么人都有我真的……”沈岁鸢捂脸,“你怎么都不反击一下,你这样跟容易吃亏的。” “没什么。”阮误生要笑不笑地,“他们总不能用口水淹死我。” 沈岁鸢想到他的家庭,一时哑口无言,上课铃响,她只好离开。 课上,连嘉逸突然移了一张纸过来。 纸上画了两个带着动物耳朵的抽象鸡蛋,上面有一颗小爱心,一个腼腆地笑,一个笑容开朗。 阮误生瞥了一眼,客观评价道:“丑东西。” 连嘉逸认真道:“这是我和你。” “。”阮误生想破脑袋也没想到这俩蛋会有一个是他,“这是什么新型侮辱人的方式吗?” “连嘉嘉就这水平。”连嘉逸压低声音说,“要不生生教我怎么画?” 阮误生白他一眼:“我画的比较有创意,一般人欣赏不来。” “那我是二般人。”连嘉逸说,“我觉得我们生生画得最好。” “是比你好。”阮误生说,“在安慰我?其实我不在意,本来就是以前画着玩的。” “我就是喜欢啊,你也不用羡慕别人什么的。”连嘉逸胳膊一伸,枕在手臂上,侧头看着他说:“生生,我们一定不要成为无聊的大人,一定不要怎么样怎么样,我愿意为你种下柏树。” 阮误生轻扯嘴角,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心说,我看是桃花树。 连嘉逸坐直起来,假装在认真听课,“所以生生喜欢我的画吗?” “喜欢,行了么?” “那说好了,”连嘉逸得逞地笑了,“我会给你画很多很多画,比所有人都多。” “你开心就好。”阮误生不置可否。 他忽然觉得高中生活有时也没那么乏味。 至少,有人愿意为他种下一片森林。 没合过的照,经由他手画了出来。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1章 种棵自由树 第32章 还是想问你 时间从来不为谁停留,它总是以无法想象的速度流逝着,在人们尚未察觉时换了流年,蓦然惊觉时,已经要到新的一年了。 连嘉逸得个口腔溃疡像是要死掉了,每天就顾着让阮误生帮他喷药,美名其曰自己喷不准。 第一次的时候阮误生脑子还在想着一道数学题,没太注意,大力一摁,伤口没喷到,衣服全是。 “我靠了。”连嘉逸一说话那粉就满天飞,跟个喷火爆爆龙一样。 “停停停。”阮误生顿感天塌了,偏偏两人还凑不出一张纸巾。 “来——”何盼青从后门拐进来看见就是这片惨样,“?还好吗?” “不太好,我的衣服得口腔溃疡了。”连嘉逸捂着嘴,“我需要嘿而普。” “你就是个需要监护人二十四小时陪同的小孩。”何盼青给他寻来几张纸巾,“不看着准要出事。” 她这次是过来说美术比赛的事情,阮误生那幅让人看着云里雾里的画最后居然拿了个三等奖。 “请客请客。”连嘉逸呲牙咧嘴地说,“我允许你拖欠几天。” “你等到明年去吧。” 还真是一语成谶,这场请客一直到元旦都没有实现。 高中的时光被困于方寸之间,自由稀缺,仅有无尽的内耗和生长带来的钝痛。 是犯错后被训斥的窘迫,是无端袭来的排挤、针对和谣言,是无数次辗转反侧后的自我怀疑和愈合,是哽在喉间永难倾吐的委屈和酸楚。 所谓的青春就是在脏腐泥泞的沼泽地里打捞那么零星一点美好。 唯一放假那么点时间全奉献给作业,每天一觉睡醒又把自己重新塞回去。 就连死亡也成为救赎。 每个人裹着厚重的羽绒服,麻木地行走在校园里,喜欢的事一件也做不了,前路迷茫,只看得见烂透的分数。 所以在元旦放假通知下来的时候,全校都仿佛刑满释放,管它什么新年不新年,能放假就好。 烟花准点响起,宣告新一年的开端。 连嘉逸想给阮误生发红包,思考过后,想了个绝佳”办法”:切到班级群里,发了520块钱的拼手气红包。 他刷着一条条调侃消息,没从里面看见熟悉的名字或是纯白头像。 难受得无地从容,久违地跑到发小群里发疯:[我完蛋了。我干了件蠢事。] 立刻有人秒回,估计是在激情畅聊:[Fall:你爱上谁了?] [one:……没有。] [攸:你直接说吧,除了去借高利贷以外我是不会生气的。] [one:我为了给喜欢的人发红包跑到在班级群里发红包,结果他没理我。] [我有很多话想说,可是他怎么不回应我。] 这下好了,群里一下子就不回了,很硬气的半小时后才回复,字里行间透着一股淡淡的死感:[攸:噢,我说我怎么不生气,原来是我没气了。] [ZZX:你干嘛要那样做?] [one:我也想知道。] [霜降:你真的(捂脸emoji)你可别再惦记那个在一起零天的人了,我都替你痛。] 噢,原来爱一个人是会痛的。 连嘉逸终于明白没有人能永远对一份感情保持纯粹。 时间久了,心会酸、会痛。 喜欢对方也不敢靠近,只能放学默默跟在对方身后,谨慎地控制着步伐和距离,不然就会被认为是变/态/尾/随。 到头来痛苦得饱受折磨的从来只有单恋者。 朋友圈里热热闹闹的,什么千奇百怪的都有,他老妹还不忘偷手机找他要钱。 连嘉逸气死了,这臭小孩一天天钱钱钱钱,之前多听话,他想换手机,还说要把她二十块私房钱给他。 要不说我们都在用力地活着呢,他看个手机能把自己气晕,意气用事,跑去把作业写完了。 过程很痛苦,题目每一个字都在挑衅他,还得先“预习”。 好在结果是好的,连嘉逸得瑟去了:[告诉你一个秘密。(呲牙emoji)] [AAA专业把燕王:?滚,你这前摇一来绝对没好事。] [one:距离上学还有一天十五个小时,我确定我作业写完了。(呲牙emoji)] [AAA专业把燕王:?滚啊,我说我想听了没有。(捂脸emoji)] [你在班级群里发红包干嘛,钱多啊。] 说到这个连嘉逸又心痛,[你知道吗?他不理我。(流泪emoji)] [AAA专业把燕王:?你他妈原来是要给他发啊?你等着。(撸袖子)] [one:你要干啥。是要带人堵我吗?(恐惧emoji)] 说让等还真不见了,半辈子过去后,盼来的不是梁牧泽那个猎奇头像,而是一个红包领取记录和一个“?”。 [one:什么意思?] [无生:你哭了?] “?”连嘉逸都不知道自己哭了,这梁牧泽究竟是怎么在背地里编排自己的,他索性将计就计:[对,我一直在哭。] [无生:哭什么?] [one:别人都有压岁钱,我没有。] [无生:?我也没有。] [你们俩耍我呢?] [one:嘻嘻^_^] 连嘉逸都能想象到对方一脸无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的表情。 [生生呀:乖点吧,等会回你,岁鸢哭了,我要去哄一下她。] [one:她怎么了?] [生生呀:跟朋友闹掰了。] 他倒是感到新奇,毕竟沈岁鸢一直咋咋呼呼的,没想到也有一颗柔软的内心。 [one: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这次阮误生过了好久都没回复。 他当然回不了,正忙着处理沈岁鸢的感情问题呢,“乖一点,别哭了。”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跟我绝交,还说我坏话。”沈岁鸢哭得一抽一抽的,说的话上句不接下句,“她说我矫情爱哭,可这就是我爱人的方式啊,她为什么要说我是mai的,她凭什么这么说我。” “好,她坏,你最好。”阮误生赶紧安慰,“会遇到好的人的,我们不要原谅她。” “我不要,她就是遇到更好的人才不要我的。”沈岁鸢说,“我真的好矛盾,我特别怕你和虚哥遇不到好的人,可又怕你们遇到好的人。” “但是……但是,”沈岁鸢呜咽着,“你们千万不要因为我放弃更好的人,你们都要幸福。” “我说过了,你最好。”阮误生轻轻说,“我们都会幸福的。” 挂断电话,阮误生才看到连嘉逸的消息,[刚看到。从小认识的。] 他算是“撬墙角”把沈岁鸢拐过来的。 那时候还小,沈岁鸢看阮误生独来独往,于是和李嘉行计划上演一通大戏。 李嘉行假装丢下沈岁鸢,把沈岁鸢“惹哭”,成功把善意的小小阮误生吸引过来,他就这样“趁虚而入”。 当然,没瞒过一天,沈岁鸢自己全坦白了。 对面听完顿时有感而发:[哇哦,我想到了一句话!] [我原谅你的计谋,你偏袒我的天真。] [是不是特别带感?我是天才吧。] [无生:嗯,不说了,写作业吧。] [太爱撒娇:呀,你怎么知道我写完了?没抄答案,我感觉我的脑子充满了知识。(呲牙emoji)] [无生:好,那学校见。] 连嘉逸开始渴望快点上学了,手机也变得索然无味,只好勉为其难和赔钱货妹妹双排玩某界。 原本还好好地建房子,后面直接开战了,整个地图被炸得找不到一块好地方。 愚快的元旦假期就在建房子和炸房子中度过,出发上学前,连嘉逸还不忘给自己打扮一番。 很巧,刚进校门他的雷达就响了,乐呵乐呵过去“摆骚弄姿”了,“古德猫宁!江湖之大竟在此处相逢,幸会幸会。” “真不幸。”阮误生没什么反应,看起来像是对他无缘无故的疯言疯语免疫了,“新年快乐。” “哈哈哈,新年快乐啊。”连嘉逸笑嘻嘻地去勾他的肩,“给你压岁钱要不要啊哈哈哈哈。” “你今天得了失心疯吗?”阮误生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挣开他的手,“不要,自己留着吧,走了。” 连嘉逸看着他的背影,慢悠悠伸了个懒腰,把手插兜里,发现有个硬物,拿出来是一个红包。 里面放着几百,还有一张字迹工整的小纸条:压岁钱,新年快乐。别还回来。 “靠,这么会的吗?”连嘉逸小声嘀咕,分享欲瞬间膨胀了,这边急需一个可以炫耀的人。 他快速来到班里,书包还没放下一溜烟就去找一边补作业一边昏昏欲睡的梁牧泽了。 “哟,哥们,我要跟你说一件事。”连嘉逸一巴掌给人扇醒了,“醒来吧小宝贝!” “你他妈当我是斗m啊。”梁牧泽把笔一摔,“你没说出个大事你看我抽不抽你。” “我是傻逼。” “?” 这是真大事。 “你看,”连嘉逸举着红包,“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梁牧泽说:“你要给我发红包啊?” “这可不是普通的红包。”普通还被特意加重了。 “……你得了吧。”梁牧泽把笔捡回来,“没出息,给你个红包就给你哄好了?” “我靠,这明明很感动好不好?”连嘉逸说,“我跟他说我没有压岁钱,然后他就给我了压岁钱,我哭死。” “知道了知道了,你去死吧,别吵我补作业了。” “我觉得这样特别好。”他同桌还没来,连嘉逸干脆坐下,“我准备好和他做一辈子朋友了,如果可以一直做朋友的话,那也很开心了。” “你甘心啊?”梁牧泽头也不抬,“看他跟别人在一起,看他为别人拼命、自毁前程,你怎么办?你连诉说的身份都没有。” “总不能连朋友都做不成吧。”连嘉逸说,“这些都没关系,爱一个人又不是非要占有,而是要他过得更好。” 章名来自歌曲《我还是》,禁止ky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2章 还是想问你 第33章 病名为思念 有很多人不理解“生日”出现的意义,像阮误生会觉得这无异于丧事喜办,但连嘉逸固执地认为这是从天而降的许愿日,一年之中唯一一个被允许做白日梦的日子。 所以他大晚上不睡觉跑去炸厨房了。 这位厨房杀手在濒临叫救护车前,终于是做出一个像模像样的蛋糕。 尽管奶油涂抹得笨拙,裱花边也有些歪斜,但至少看起来像卖家秀,他不管了,怀揣着心意,出发当外卖员了。 站在阮误生家门前,连嘉逸猜测着对方的表情,厌烦?还是惊讶?或者兼而有之。 门开了,惊讶的确是惊讶了,可惜人匹配错了。 李嘉行上的目光在连嘉逸脸上停留一瞬,随即落在他手中的蛋糕上,笑得有些意味深长:“麻烦了,要进来坐吗?” 进去上演三角恋吗。连嘉逸尴尬得想死,干笑两声:“哈哈……不用了,还有事。” “好吧,误生在忙,给我就好。”李嘉行温和地笑着,伸手来接,“路上小心。” 交接的刹那,蛋糕毫无预兆地坠落,奶油四溅,如同破碎的梦。 “哎,不好意思啊。”李嘉行语气歉然,听起来真像无意之举,“没事吧?” 连嘉逸气得牙痒痒,感觉此男就是在挑衅他,面上还不能表现出来,不然就是小气,“没事没事,是我没拿稳。” “虚哥……”阮误生闻声而出,手里握着杯水,显然是给李嘉行准备的。 见到连嘉逸,他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你也来了?” “啊,是啊,顺路,我还有事,先走啦。”这借口太拙劣,但连嘉逸不敢再多停留,动作快得好像多呆一会就会死掉,连背影都透露出窘迫。 阮误生直觉不能就这样放任他走,将水塞给李嘉行,“抱歉,我得出去找一下他,你先回去吧,明早我去找你和岁鸢。” “好,他带的蛋糕撒了,我帮你收拾一下。”李嘉行语气依旧温柔,“注意安全,晚点会下雨,要带把伞吗?” “不用了,很快回来。”阮误生头也不回地追出去。 目送他远去,李嘉行面上的笑渐渐收回,轻蔑地睨着门口那团烂泥似的蛋糕,蹲下身,用手指抹了一小块尚完整的部分送入口中。 太甜了,甜得发腻。 他站起身,踱到窗前,凝视那个身影渐行渐远,兀自喝了口水。 - “不冷吗你?” 连嘉逸将外套披在阮误生身上,“你跟出来干什么?” “答应你的。”阮误生淡淡道,“陪你一个小时。” 连嘉逸肉眼可见地开心起来,眸比星亮,“生生,你是许愿池吗?我能向你许愿吗?” 这个瞬间,他差点脱口而出:我很乐意是。 “你有好多人喜欢啊。”连嘉逸感慨道,声音融进风里,“真好啊,我都不敢来找你了。” “怕什么?”阮误生不解,“来找我,想来就来。” “其实我好想你。”连嘉逸说,“我是不是得病了?” “什么病?”阮误生顿了顿,又说,“总有一天会忘记。” 不是的。 你出现在我生命里,赐我极致的欢愉也好,粉碎性的痛楚也好,这一切都融入我的骨血里了。 我注定不会忘记你,你已经成为我生命的氧气,无从逆转。 “去买蛋糕吧。”连嘉逸甩甩头,试图甩开那些阴郁的思绪,“我带的蛋糕摔了。” “嗯,你做的么?”阮误生随口问。 连嘉逸迟疑片刻,最后还是轻描淡写地摇头,说不是。 他不想向对方倒苦水,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自己的牺牲。 爱应当是馈赠,而不是筹码。 “快点吧,晚点要下雨。”阮误生催道,“还有什么要买的?” “下雨就淋雨。”连嘉逸愉快道,“我还要买鸡血泡芙。” “……买什么泡芙?”阮误生惊呆了,怀疑是自己听错了,“八杆子打不着的东西让你一杆子打着了。” “你有没有常识,还有人血泡芙呢。”连嘉逸说,“一块九八的裤子我都买过。” 阮误生:“……人血泡芙会被写进《狂人日记》吧。” 还是他:“还有,你是一块九八买了一条丐裤吗?四面漏风的那种。” 连嘉逸快笑死,“我不行了,逗你呢,走吧走吧。” 天空隐隐有雷声,树木在呼啸的风中剧烈摇摆,一股清凉迎面扑来。 世界被暴雨撕碎秩序。 连嘉逸莫名地兴奋,仿佛所有感官被无限放大,汹涌的生机灌入四肢百骸。 被囚禁的灵魂得到短暂的特赦,淤积的情绪如决堤的洪水,被暴雨冲垮、卷走。 他在雨幕中跑起来,狂野的风撞入胸膛,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自由,在这一刻,他只是单纯存在着,不为任何人,任何事。 “呜呼~”他纵身跃起,表演凌空劈叉,大喊,“看!我是不是帅爆了?” 这场面实在招笑,阮误生翻了个白眼,“爆了,爆浆大鸡屎。” 连嘉逸转过身,张开双臂倒退着走,“快,要不要到我怀里来。” “怎么不是你到我怀里?”阮误生回嘴。 于是连嘉逸毫不犹豫地奔向他,在滂沱大雨中拥抱他,然后说:“好啊。” 纵然生命的骤雨淋透身躯,他们却成为为彼此遮风避雨的伞。 买完蛋糕,在屋檐下蹲着分享一个蛋糕,连嘉逸一根根将蜡烛点燃,火苗在风雨中摇曳却不熄灭。 “快许愿吧。”他举着蛋糕的手微微发着抖,黑暗的世界里,只有这番天地是带着光亮的。 阮误生垂下眼眸,长睫在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看起来有些为难。 “可以许再许三个愿的愿望。”连嘉逸补充道。 这愿望就是在耍赖。阮误生的眼角微微扬起,火花印照在他的眼底,眼神真挚又温和,他终于开口: “第一个,希望舅妈和表姐远离痛苦,幸福永驻。” “第二个,希望岁鸢和虚哥平安喜乐,万事顺意。” “最后一个,”阮误生抬起眼,对上连嘉逸近在咫尺的视线,“希望你能随心所欲,永远忠诚于自己,不要再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不用反复揣测别人的想法,不用因为别人的指责去怪自己,你是什么样子都可以。” 昏暗的视线好像逐渐变得分明,借着朦胧的烛火,温热的吐息,让连嘉逸感知到阮误生。 用他的耳朵,他的眼睛,描摹阮误生的轮廓、气息与脉搏。 他的睫毛颤了又颤,嗓音轻缓,“今天明明是你生日,多许一些属于自己的愿望。” 阮误生摇头,“这就是属于我的愿望。” 这算什么?他心想,阮误生就是这样,看起来冷冷淡淡,其实心比谁都软,这种好对谁都一样。 “你怎么这么好,我好喜欢你。”连嘉逸的语气挑逗又理所当然,“可不可以多陪我一个小时?” “可以。”阮误生应得干脆,“这么大的雨我也走不了。” 他突然希望这场暴雨永远不要停止了,让时间在这一刻凝固,让他们停留在这一刻。 他怀揣着卑微的心思,心底有一个声音在疯狂嘶吼着:时间慢一点吧。 再慢一点吧。 让时光倒流吧。 阮误生挖了一勺子蛋糕转过头来,连嘉逸眨眨眼,以为是要喂他,乖巧张开嘴,然后被糊了一脸。 连嘉逸:“。?” “你怎么这样?”他不顾形象地大笑起来,把早就准备好的礼物递给他,“要不要猜猜是什么。” “我猜是浪费钱的小玩意儿。”阮误生拆开了礼物盒——里面是一个精致的打火机。 “噢,被我猜对了。”阮误生挑眉,“送打火机做什么?我用不到,我也不喜欢烟味。” “用不到就收藏起来,我觉得很适合你。”连嘉逸眼神闪烁,“要收好哦。” “我又没有收藏癖。”阮误生失笑,“也不会有人收藏打火机吧。” “我会啊,好看的东西我都会收藏。”连嘉逸说,“这是最漂亮的一款。” “只要是你喜欢的我也喜欢。”阮误生随手收进口袋,“会收好的。” “谢谢。”他像是忘记自己说过什么,又重复道,“谢谢。” 我最爱的打火机,连同我那颗卑劣的心,都一并交于你。1 雨声逐渐停歇,时间不会因为谁的祈祷而停下,如何紧握都会流逝。 阮误生站起身,“该回去了。” “好。”连嘉逸应了一声,“以后好好过生日吧,不只是为了庆祝诞生。” 更因为在漫长的生命长河里,人们需要被赋予一个名正言顺去期待、去相信的瞬间。 即使明天一切如常,即使愿望终究落空,但至少在这一天,曾有人如此真切地相信过美好的可能。 “再说吧。”阮误生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生日还是得有人陪伴才有意思。” “那以后我陪你过。”连嘉逸语气上扬,单方面决定好,“就这么说定了。” 或许生日真正的意义,不在于被多少人记住,而在于终于有了一个特别的理由,去靠近生命里那个特别的人。 哪怕只有一个小时,哪怕只是一起淋一场雨。 但那一刻的心动与期盼,足够照亮许多平凡的日子。 1来源网络,yc不知,有改动。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3章 病名为思念 第34章 致我的氧气 到阮误生家楼下,连嘉逸率先告别,声音显得有些飘忽:“拜拜,打火机要是真不喜欢就扔了。” “没说不喜欢。”阮误生说。 “那就好。”连嘉逸后退两步,“我走了。” 他转身走得很快,好像害怕自己会后悔。 阮误生看着那背影消失,心里莫名空了一下。 开门进家门,李嘉行居然还没走。他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本书,见阮误生回来抬头笑了笑:“回来了?都淋湿了,快去换身衣服吧。” “没事。”阮误生说。 “他人呢?”李嘉行又问。 “走了。” “行,那我也走了。”李嘉行合上书,走到门口又回头,“误生,不是我多嘴,但最好别和他深交。” 阮误生不明所以,“怎么?你跟他有矛盾?” “没有,但他不适合你。”李嘉行语气柔和,话却直戳心口,“你们不是一路人。” “无所谓。”阮误生说,“只会做朋友,况且他人还行。” “那如果他别有用心呢?”李嘉行咄咄逼人,“如果有朝一日他对你开口示爱呢?如果所谓的友谊根本就是一场处心积虑的占有呢?” “你这是什么意思?”阮误生眼神迷茫,反驳道,“他怎么会是同性恋?” “他亲口跟你说不是了?” “他亲口跟你说这些了?” “我知道短时间内这很难接受。”李嘉行放缓声音,“你仔细想想,他的有些行为是不是太暧昧了?” 他等了一会儿,见阮误生不答,轻轻带上门走了。 屋里静下来,阮误生回忆起连嘉逸插蜡烛时认真的样子,想起他说“我好喜欢你”时轻浮的语气,让人分不清是玩笑还是真心。 他又想起那个打火机,从口袋里摸出来。 银色的,左下角刻了排小字,刚才没仔细看,现在就着灯光辨认。 “To my oxygen.” “致我的氧气。”阮误生低声念出,有些不知所措,他拿起手机,点开连嘉逸的对话框,删删改改好久,不知该如何问出。 直到那边抢先发出一条消息,他连发的什么都没看清,心跳比眼睛先一步乱了节奏,指尖摁下发送:[你是喜欢我么?] 聊天框上方的“正在输入”闪烁半天,约莫十来分钟过去,他可算是等来了连嘉逸的一句:[你的性取向是?] 阮误生:“……?” 我等了那么久你就给我搞这? [无生:反正不是给。] [太爱撒娇:哦,早点睡。] “?”阮误生引用上面的话:[所以?] [太爱撒娇:谁告诉你的?李嘉行吗?] [如果让你在我和他之间选,你会选谁?] 阮误生的手悬停在键盘上,回复什么都感觉不太好。 他们确实不一样。李嘉行永远得体,永远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连嘉逸却像一场没有预报的暴雨,来得突然,走得干脆,留下的水洼却好久都干不了。 对面似乎也猜到等不到回答,自顾自地继续发:[我的意思是,他肯定喜欢你,不要怀疑。] 喂,互相指责喜欢是什么新型整人方式吗? [无生:你不要管他。] [你喜欢我吗?你说话。] [太爱撒娇:我不知道。] [应该不喜欢吧。别问了。] 阮误生劫后余生般松了口气,[那就好。] [你要是喜欢我,我会很为难。] 如果连嘉逸真的像李嘉行说的那样,动机不纯,他只会感到惊恐,喜欢和爱同友情和一个人本质的良善相比,是极其不可靠的变量。 对方沉默许久,阮误生以为他不会再回复,把手机扔沙发上,进浴室洗澡。 水冲下来的时候,他听见消息提示音,隔着一层水声,听得不真切。 擦着头发出来时,手机静静躺在沙发上,连嘉逸回了两条:[我明白。我怎么会喜欢你?] [无生:嗯。做朋友就很好。] [太爱撒娇:我要成为你顶顶好的好朋友。] [无生:嗯,睡吧。] 阮误生没再看,放下手机,目光落在打火机上,那行小字在灯下反着光。 氧气吗?他心想,哪有人能成为别人的氧气。 关掉灯,他在黑暗里躺下来,手机又亮了一次,他没起来。 窗外好像又在下雨,他闭上眼,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两下。 他莫名记起连嘉逸说“我陪你过”时上扬的语调。 那么理所当然,好像他们真的会有很多个明天,多到可以肆意挥霍。 阮误生还是没睡好,翻来覆去,最后爬起来刷题去了。 第二天去找李嘉行和沈岁鸢时他还在犯困。 “你怎么啦?昨晚忙着搞生日part呢?”沈岁鸢凑过来看他脸色,“不会突发恶疾吧。” 李嘉行递给他一杯咖啡,“没睡好?又在做题吗?” 阮误生“嗯”了一声,接过来,没多说什么。 “你不要再暗卷了好吗?”沈岁鸢叽叽喳喳的,李嘉行偶尔回应两句,视线总往阮误生这儿飘。 后者知道他有话要说,但懒得问,索性装没看见了。 果然,趁沈岁鸢去找饮料的空档,他开口了:“那件事你别介意。” “什么事?”阮误生装糊涂,抿了口咖啡。温度正好,是李嘉行一贯的体贴。 “你知道的,别装傻,我还不了解你么?”李嘉行说,“是为你好。” 阮误生“嗯嗯嗯”一连串点头就完了。 “他那人看起来没心没肺,其实心思重。”李嘉行又说,“你猜不透的。” “你讨厌他吗,虚哥?”阮误生侧头,直勾勾盯着他,“其实都无所谓的,我又不会跟他在一起,你对他敌意太大了。” 李嘉行辩解道:“不是,我怕你被骗。” 毕竟是多年友谊,再加上他特意从国外赶回来陪他过生日,阮误生也不想因为这点事闹得太难看,“我都知道,但他也是我朋友。” “他……”李嘉行还想说,沈岁鸢已经回来了,“咦?你们聊什么了?” “我的事。”李嘉行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我准备回国内了,这年读完吧,陪你们。” “好嘛。”沈岁鸢欢呼一声,打破了方才微妙的气氛。 - 下午回学校上晚自习,何盼青从后门视奸到两位“门神”头低低打瞌睡。 一位知道死活的还会清醒一下子,把另一位推醒,然后继续重演。 何盼青上前就是一人一掌:“睡睡睡,过几天就期末了,还有多少时间给你睡?” 连嘉逸哈欠连天,疑似还沉浸在梦境中:“祝我教师节快乐。” “滚,现在是一月份。”何盼青说,“困就去洗把脸。” “滚就滚。”连嘉逸自然地牵起阮误生的手,“我俩私奔去了。” 说完就跑掉,何盼青抓都抓不住,只能站门口喊:“喂!快点回来写题啊!我待会要一个个改。” 回应她的是两个飞快跑走的背影。 “现在的小孩越来越不像样子了……”何盼青摇摇头。 “阿嚏——” 连嘉逸抹了抹鼻子,“是谁在咒我。” “你得了吧。”阮误生说,”现在去做什么?” “去小卖铺买水喝吧。”连嘉逸说,“我发现我只有坐在教室里是困的。” 阮误生:“……6。”间接性犯困症。 来到学校小卖铺,两人站在饮料货架前,同时伸手去拿最后一瓶橘子味汽水。 指尖轻触,连嘉逸缩回手,“你拿吧。” 阮误生的指尖蜷缩,鼓起勇气问:“打火机上面的那句英文,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连嘉逸说,视线飘向别处,“有英文吗?我都不知道,你看得真仔细。” 似乎觉得太正经,他还笑了一下,说:“好啦,我去另一边看看。” 结账时,阮误生发现他买了旁边的旺仔牛奶,对他晃了晃罐子。 “这学期要过去了呢。”出了小卖铺,连嘉逸说,“寒假你会想见我吗?” “我说不想你就会不来找我?”阮误生不答反问。 “会。”他表情认真,“说真的,我要是不缠着你了,你会不会有点想我?” 阮误生喉头发紧,面上却没有表现出什么。 “不会。”他说。 “好吧。”连嘉逸感知到自己的心脏有些刺痛,“你现在不想我,我知道了,你以后能想我吗?” “我不知道。”他沉默许久,然后这样说。 连嘉逸已经不知道还能用什么挽留他,那些过往在阮误生脑海里早就褪色了。 原来所有心跳和悸动都只在他身上汹涌,而阮误生却没有动过一分一毫的真心。 他能留下什么呢,留下支离破碎的心和满目疮痍的梦吗? 你带我走吧。他真想恳求他,不要再说以后怎么了。 可他们之间名不正言不顺,只能在漆黑的夜晚偷偷凝视彼此的轮廓。 什么也不能言明,什么也不能改变。 他也想要勇敢,却又无法承担坦白之后的代价 阮误生用最残忍的方式,使连嘉逸的爱意和痛苦成了同义词。 如果连他开口,他就会失去阮误生。 这条规则如同烙印,牢牢刻进连嘉逸的脑海里。 回到教室,连嘉逸睡不着,也不敢睡,期末要是没考好连谈可能要实行“闭关锁国”政策了。 数学题长得跟外语一样,十三分究竟要怎么逆袭…… 他一边拿课本翻来覆去地看,一边照课本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题目要求用两种方法计算,结果他两个方法得出来的答案都不一样。 被一道题目硬控两年半,连嘉逸终于是写烦了,把所有题都空着,叫前面的帮他交了。 一看时间还有几分钟就放学,他干脆趴下睡觉了。 起来本子已经发回来放桌角了,连嘉逸等着何盼青在本子里画一个大问号。 结果作业是A。 打听了一圈,原来是阮误生发现他情绪不对,偷偷帮他写满了。 要不说要喜欢一个本身就好的人呢。 很多人已经收拾好东西走了,连嘉逸拿着本子唉声叹气,从桌洞掏出手机开机。 阮误生居然主动发了条消息:[生气没。] 他也不知道是怀着什么心态回复的:[你猜。] 他得到了一个没头没尾的“能”。 但他懂了。 你以后能想我吗? ——能。 你们喜欢我在作话里写小剧场吗(思考)怕写太多容易出戏……[化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4章 致我的氧气 第35章 冬逝海醒时 期末考如期结束,连嘉逸收拾书包的动作利索,快步出教室,在走廊拐角处放缓脚步,心里默数着时间,然后转身,正好跟阮误生撞个正着。 他扬起眉毛,故作惊讶:“好巧,一起走吗?” 阮误生抬眼,没说话,也没拒绝。 两人一起下楼梯,连嘉逸用胳膊碰他,“寒假有什么安排吗?” “做题,睡觉,去帮舅妈忙。”阮误生言简意赅。 “噢,你就这点追求?”连嘉逸笑声清冽,手指抠着书包带,“一起去玩呗?看山看海看电影,上刀山下火海都行。” “再说吧,你这样瞎折腾别又生病了。”阮误生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我表姐过阵子有小提琴表演,你想一起来吗?” “好。”连嘉逸马上接话,“我要去,什么时候?” “去的时候会通知你。”阮误生说。 走出教学楼,冷风刮过来,阮误生低头看手机,两人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像是某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聊天记录还停在上次那句“能”,阮误生忽的开口:“你动态好久没更新,游戏也没登,过得不开心?” “这么在乎我吗?”连嘉逸声音轻飘飘的,也不正面回答。 “没有其他意思。”阮误生淡淡道,“你最近话少,怕你过得不好。” “我过得的很好。”连嘉逸语气轻快,“少担心我了,你也要过好,多交点新朋友,你开心我也开心。” “你真奇怪。”阮误生说。 连嘉逸有些疑惑:“为什么?” “你自己过得不好,还要别人过得好。” “什么嘛。”连嘉逸还是笑,理所当然地回他,“你开心了就能来哄我开心了啊,多公平。” 阮误生:“……” 过了几天,阮误生把演出的时间和地点发过去,连嘉逸回得倒是快,虽然看起来像在梦游:[不月。] [太爱撒娇:我在贩卖日落,你像神明一样慷慨地将光芒撒向我,从此人间被点亮。] [无生:。?] [你有病吧。] 过了一会又补充:[我有病吧。] [太爱撒娇:无能的丈夫具象化。] 阮误生懒得回,顺手点开他的朋友圈,看见他头像下面的那句十分自恋的“偷看我,喜欢我^_^”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个神秘字符:“QwQ”。 他切回聊天框:[QwQ是什么意思?] [太爱撒娇:你。] [无生:?] [太爱撒娇:永久贱。] 这人又在说什么梦话呢。阮误生放弃跟傻子沟通了。 - 演出当天风很大,阮误生比连嘉逸晚到几分钟,看见他裹着黑色羽绒服站在门口,“怎么不进去?” “等你啊。”连嘉逸呼出一口白气,傻呵呵地笑,“怕你找不到我。” 阮误生没说什么,从他身边走过,推开门。 座位在第三排正中间,视野极佳,连嘉逸坐下去就一整个多动症发作四处看,阮误生比他安静,连节目单都没看。 灯光渐次暗下,演出开始。 戚拾雨一袭长裙走上舞台,姿态优雅。 连嘉逸幼年就成天被连谈叫学这个那个的,自然看得出戚拾雨水平很高,琴弓擦过弦,声音又稳又实。 说她拉得特别好吧,倒不是天花板级别的,但明眼人看得出是练很久的了,每一个音符都成了本能。 他偏过头去,阮误生正微微抬头注视着台上的戚拾雨,眼神认真。 “她拉十几年了。”像是注意到他的目光,阮误生主动开口,“她说过,她要当最厉害的小提琴手。” 说到底,这把琴不过是她心事的载体,十年悲欢,爱恨痴缠,都在弦上说尽了。 “好厉害呢。”连嘉逸回应,“我就做不到十年如一日地做一件事。” 台上的戚拾雨眉眼低垂,那琴声时而如泣如诉,时而如怨如慕,将沉寂的曲目彻底拉活了。 演出结束,灯光渐亮,阮误生说:“走吧,去后台。” 连嘉逸亦步亦趋地跟着,看阮误生和戚拾雨交谈。 戚拾雨笑容明媚,拍了拍阮误生的肩:“好啦,我妈让你有空常来家里吃饭,要是遇到什么事了就来找姐姐,有姐姐向着你。” “知道了。我能处理好。”阮误生点头,戚拾雨又被其他人围住,他从人群里退出来,回到连嘉逸身旁,“走吧。” 风比来时更凛冽了一点,连嘉逸试图延续刚才的话题:“你会拉小提琴吗?你表姐教过你吗?” 阮误生摇头,“她让我学个吉他装装得了,小孩子不用学那么多,压身。但她给我写过一首歌,我们合奏过。” “你们关系好好。”连嘉逸羡慕道,“我就处理不好家庭关系。” “不一样,有些事我未免做得比你好。”阮误生像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她一直很在意我,我之前说我早产听不了大声音,其实不止这个原因。” “我爸妈生前总吵架,很大很吵,所以我对突然的大声音听不了,她发现了,对我说话声音轻轻的,也会帮我捂耳朵。” 这话说得太平静,以至于连嘉逸愣了几秒才咀嚼出其中的分量。 他下意识想用惯常的玩笑带过,比如“哇塞,高价收同款姐”,但看着阮误生偶尔流露出的一丝温情,那点轻浮的话便卡在喉咙里,“这样啊,那……你现在还会觉得难受吗?” “好多了吧,不知道。”阮误生说。 “我真想回到你的童年,”连嘉逸声音真诚,“在你害怕的时候我一定陪着你。” “我已经不在乎了。”阮误生依然没什么反应,“现在只是有些应激而已。” “怪不得偶尔有人突然敲桌子之类的你会捂耳朵呢。”连嘉逸突然恍然大悟。 “观察挺仔细。” “那是自然。”连嘉逸顺杆爬,尝试找回点往常的调子,“看看,我多在乎你呐。” 阮误生讥讽道:“你这话说得像在告白。” “告白是别人干的事情,我要直接勾引你。” “你能说点人话吗?” “不是吗?”连嘉逸语气暧昧地说着一些混账话,“你每次都走那么快,不就是想要我追你吗?” “你这么说,是想让我给你个机会,停下来等你?”阮误生倒是舍得跟他掰扯了,声音带着难得的玩味,“我停下来你就追我么?” “你希望我追你吗?” “你要是追我,得给我好多钱。”阮误生说,语气半真半假,“我物质。” 连嘉逸莫名其妙接了句,“我觉得我活得还不错。” 好在老天在这方面对我不薄,让我有点钱能留住你。 两人走到分别的地方,连嘉逸停下,“bye~下次见啦。嗯……谢谢你带我来听演出,你表姐真的很厉害,你也是。” “再见。不客气。”阮误生的身形在寒风中显得有些单薄,背脊反而挺得直,“她确实很厉害,做姐姐也一样。” - 寒假的日子过得飞快,连嘉逸时常过来“诱导未成年犯罪”,尽管十次里有八次被万恶的“要做题”挡了回来。 剩下两次里,一次连嘉逸美滋滋以为可算是成功了,把自己打扮成花孔雀,然后被拉到图书馆做数学题,对着数学题苦大仇深地坐了一天。 “……亲爱的,我哄不好我自己了。”他哀怨地戳着题。 结局是他奋斗一小时,趴桌上睡了半辈子,口水差点滴到阮误生习题上。 还有一次是去看了场电影,连嘉逸特意买了一大桶爆米花,故意不小心多次牵制住阮误生的手,最后被赏赐了一巴掌才安分下来。 …… 除夕夜那晚,连嘉逸家里热闹得过分,一堆人聚在一起,连嘉逸借着哄妹妹睡觉的理由,给忙着看教程的花落拖回房间。 “老哥,我想吃辣条。”花落眨着眼,“你飞出去帮我买好不好嘛?” “吃吃吃,老鼠药吃不吃?”连嘉逸毫不客气给人塞入被窝,胡乱揉了一把她的头发,“sleep,ok?ok。” 抛下不满撅嘴的花落,他躲到阳台,手机屏幕显示着通话界面,另一端安安静静的。 “hello?你maybe在吧?”连嘉逸压低声音,“你那儿好安静,没有去你舅妈家一起过年吗?” “去了。”阮误生说,“刚回来。” “你一个人不觉得孤独吗?”连嘉逸柔声问。 “那我也不能盼着我舅回来跟他吵架。”阮误生的回答带着熟悉的冷幽默。 “我可没有那个意思。”连嘉逸说,“你要是说孤独,我肯定就来陪你了,跋山涉水都行。” “不用了,你现在过来也没什么用。”阮误生停了片刻,接着说,“你之前是说想去看日出的吧,就这阵子吧,晚些可能没空了。” “都听你的,我等你。” 绚烂的烟花骤然升入空中,漆黑的夜幕爆发一片璀璨的光彩,他说:“新年快乐。” 虽然不在身边,但至少我们看的是同一场烟花。他想,这就足够了。 - 开学前几天,阮误生应约同他去看日出。 雁城已经慢慢回暖,咸涩的海风糊了满脸,天际线处透出朦胧的光亮。 连嘉逸是有很多话想说的,可当看着海平面,他却什么都忘了。 日出忘了,大海忘了,预先打好的腹稿也忘了。 他转头望着阮误生,注意到他的头发似乎过分长了,低下头时都要遮住那双漂亮的狐狸眼。 “你头发都这么长了啊。”明明也就一个寒假没见。 或许重逢就是这样的感觉,没有惊心动魄的背景音作为陪衬,没有轰轰烈烈的泪流满面,这些只存在于电视剧里。 事实上,不管多久没见,两个人一旦再相遇,也没有太多拘束和生疏,自然而然就并肩走在一起,做了很多事,说了很多话。 “有吗?”阮误生说,“我找时间剪。” “挺好看的。”连嘉逸建议,“留着吧,我还没有见过你长发时候的样子。” “留着我连学校都进不去。”阮误生无语片刻又松口,“毕业了再留给你看。” “好哦,一定很漂亮。”连嘉逸心满意足,趁热打铁道,“快到我生日了,就这个月,你要陪我过。” “嗯。” “你记得住吗?”连嘉逸有些不放心地追问。 “记不住。”阮误生对自己那点记忆力很有自知之明,“记得提醒我。” “记不住也没关系。”连嘉逸看着海平面那端逐渐跃出的金,声音变得很轻,如同在许诺什么,“我会一直等你的。” 朝阳终于完全跳出海面,使两人影子交织在一起,仿佛再也分不开。 用九键打rws(阮误生)会打出来QwQ。 太卡了,再加上三次生活忙,断更了两天,会补上的……(跪)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5章 冬逝海醒时 第36章 分你半长生 开学没多久便是选科,连嘉逸好焦虑的样子,晚自习前的课间趴在栏杆上,还开始问阮误生自己去学理科怎么样。 阮误生:“……你有病啊。” “其实我觉得我理科还是不错的。”连嘉逸声音低下去,这话自己听着都心虚。 “你当真想好了?”阮误生看着黑下去的天空,“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没想好。”连嘉逸坦白,半开玩笑道,“我好想和你在一起。” “不要为了谁放弃自己喜欢的事。”阮误生的声音有些飘忽,“就算占有了现在的时间,你又怎么保证以后的形影不离呢?” 连嘉逸幽幽叹口气,“好想跳,怎么没人帮我安排好一切。” “你就老老实实学你的文科。”阮误生不容置疑道。 “那以后呢。”连嘉逸问道。 “你会事业有成,前途光明,未来家庭和睦,爱人相伴。” “那你呢?”连嘉逸仍是不满足地继续问道。 “我活着呗,还能怎么样。”阮误生转身要离开,“进去吧,要上课了。” 连嘉逸拉住他的衣角,“那我们以后上同一所大学,一起住在出租屋里,再养只猫,怎么样?” “随你开心。” 阮误生走回座位,从抽屉里拿出个莫名其妙多出来的发圈,上面有一只带着黑眼圈的白色小猫作为装饰。 装发绳的袋子上贴着张便利贴,写着“节日快乐!?''?'' ?” 一看就是某个神人给的。 趁着还没上课,他打开手机,看了眼日期,顿时无语:“……” 3月8日。 阮误生把发圈扔还给旁边幸灾乐祸的连嘉逸,“神经病,你写节日快乐的时候自己笑了没?” “哎我真不行了。”发圈被连嘉逸拿在手里把玩,“这可是我为长发版的你准备的。” “留着给性转版你用吧。”阮误生说,“总送东西给我干嘛?又不是每天都过节,我需要会自己买,我不穷,我爸妈死的时候有留钱,舅妈她们也会偷偷给我钱,别把我想得多可怜。” “没关系啊,他们对你好跟我对你好又不矛盾,我就是想送给你,也不是可怜你。”连嘉逸说,“而且又不是只有过节才有礼物。” “对你没有好处的事情就不要做了。”阮误生翻开练习册,“做题吧,分班了就教不了你了。” “唉,我们趁早签完‘离婚协议’吧。”连嘉逸说着,翻开草稿本撕了张纸。 “撕拉——” 撕下的纸被随意丢下,新一页的日历上写着大大的17。 正巧是周六,中午起来,连嘉逸手机就收到好几条生日祝福,就连连谈也前来,爽快地附上一个红包,当然,如果不是0.01更好。 [one:你当我叫花子啊?] [大爷:多回家,你妹吵。] [大爷:打你卡上了,随你折腾。生日快乐,好好学习。] 停停停,谁上我爸身了。 [one:是你吗,老妈?头七已过,快从我爸身上下来。] [大爷:滚,我就是疯了才来跟你说话,你爱快乐不快乐。] [one:好哒。] 连嘉逸心情不错地切到另一人的聊天界面:[中午了,你今天没有跟我说早安。] 阮误生好晚才回复:[?新中国已经成立了,谁跟谁都不用请安。] [one:你回消息好慢,你在做什么?] [one:猜猜今天是什么日子,猜对给你奖励。^_^] [生生呀:忙,没看手机。星期六。] [one:还有呢?] [生生呀:现在是北京时间2018年3月17日星期六九点二十四分。] [one:?你吃了多少个AI。] [生生呀:所以今天什么日子?] [one:……你自己猜去吧。] 连嘉逸干眼瞪着,仍隐隐盼着那头突然跳出一句“噢,想起来了,生日快乐”。 他的表情并未改变,只是眼中的光彩一点点黯淡。 期待是一场温柔的暴力,落空的时候,这暴力便显形了。 是自己设的局,自己投的希望,最后收拾残局的还是自己。 他想让对方猜透他此刻的心思,活成他想要的模样,可如果没有,他又能怪谁呢,又能对谁发脾气呢? 这是自己的自作多情。 他点开输入框,打了又删、删了又打,最后什么也没发出去。 没有大哭大闹,他就只是安静坐着,发了一会呆,然后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做题、洗漱、关灯,手机握在手里不知道能做什么。 生活可能就是这样吧,带着期待扑向某个人,又揣着失望悄悄退场,一次一次,还是忍不住抱有希望。 其实哪怕只有一句“生日快乐”我也会开心好久,可你怎么连我生日都记不住呢。 手机“叮咚”一声响起来,连嘉逸的眼睛重新聚焦,原以为是新闻推送,下拉扫了眼,竟是阮误生的消息:[对不起。] [one:什么意思?] [QwQ:忘记你生日了。对不起。] [one:TvT他说我是你的舔狗,你根本就不稀罕我,真的吗?] [QwQ:没有,假的。谁说的?] [one:我。] [QwQ:?你一天天究竟在想些什么?我在去找你的路上,听话。] 这下轮到连嘉逸扣问号了,[握草了我懵逼了,你认真的吗,现在好晚了,要第二天了。] [QwQ:嗯。没事。我的问题,说好陪你过生日的。] [one:靠,我想流泪了。] [QwQ:嗯,哭吧,你还是小孩,可以哭。] [QwQ:哭完记得出来给我开门,我也不是不可以哄你一下。] [one:(哭emoji)我现在就要出去迎接你,窝唉泥。] [门神。]阮误生回完这句话,放下手机往连嘉逸家走,手里拎着蛋糕,买的时候他也不知道哪款好,让店员随便选了一个,后面才发现这款蛋糕叫《最后的晚餐》。 不吉利,但也懒得再换了。 连嘉逸一点形象也没有,干站在门口,他快跑过去,脚下一绊,整个人失去平衡,重重摔在地上。 手里的蛋糕脱手飞出摔了个稀巴烂,他还坐在原地发愣,连嘉逸看见他那副茫然又狼狈的模样,难受的同时竟忍不住笑出声。 阮误生抬头去看他,也跟着笑起来,“有病。” 这分明是令人心碎的场合,可他们却在竭斯底里地大笑,让人感到莫名的疯狂和悲凉。 连嘉逸干脆也坐下来,说:“生生,我们扯平了。” 他插科打诨说着些没边的话,在他最低落的时候把苦涩悄然化开,那吊儿郎当的语调里,字字都在认真逗他开心,笑点奇怪,却总能刚刚好戳中他,不按常理出牌的节奏,反倒偷走了他的心。 他突然间非常庆幸自己还没有放弃生命。 因为他终于意识到,他还不想死。 他想陪他死。 把蛋糕的残骸收拾完,进到屋里,连嘉逸帮阮误生处理好擦伤,后者说:“我给你做碗长寿面?” “好哦。”连嘉逸颇为愉快,“就算是屎我也会吃的。” “你还挺重口。” 坐在桌前,连嘉逸像是讨饭吃的乞丐,阮误生折腾老半天可算是把热腾腾的面端出来了,“你要许愿吗?可以在旁边放根蜡烛凑合一下。” “许愿啊。”连嘉逸说,“那就许个心想事成吧。” “行,吃吧。” “你先吃。”连嘉逸推过去,“第一口给你吃。” “怎么?试毒?”阮误生皱眉,“哪有抢寿星蛋糕的道理?” “给你吃第一口。”连嘉逸说,“我长寿的生命分你一半。” 到底还是呦不过他,阮误生低头吃了一小口,“可以了吧?自己吃。” “好哒。”连嘉逸说,“特别好吃,大厨。” “闭嘴吧,别噎死了。” 吃完,阮误生把礼物给连嘉逸,是一个小巧的钢琴挂件。 其实比起钢琴,他还是更喜欢架子鼓。 酷,又酣畅淋漓。 只是连谈总是会逼迫他做不喜欢的事情,弹错一点就有各种辱骂,而他不得不放弃架子鼓,边哭边练钢琴。 但他收下了,很认真地说:“谢谢,我最喜欢了。” 他知道他讨厌的是什么,但不是钢琴。 “喜欢就好。”阮误生说,“我听别人说你喜欢钢琴。” “真在乎我。”连嘉逸说,“以后分班了也要记得想我……想别人也行,但要多想我。” 阮误生说,“但只有我想你的话,有点不公平。” “我想你啊?”连嘉逸笑了,“我用什么身份呢?” “你想是什么身份?” “我想你就给我吗?” “给啊。”阮误生说,“你想要什么身份都可以。” “那我得好好想。”连嘉逸说,“你要给我最特别的身份。” 阮误生“嗯”了一声,“炮/友。” 连嘉逸差点被口水呛死,“未成年禁止□□。” “知道。”阮误生笑了,“你这人挺有意思的。” “才发现啊?”连嘉逸说,“那以后要多注意我的闪光点。” “好。”阮误生说,“生日快乐。” 在生日的最后一秒,他终于收到了他的祝福。 写得有点赶[化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6章 分你半长生 第37章 痛觉为情诗 你喜欢起人来是什么样的? 阮误生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有人能爱其他人爱得那么痛,明明人类本质是利己动物,爱得毫无保留最后换来的只不过是毫不犹豫的转身。 就连意识到自己对连嘉逸那点不同寻常的心思时,他也不过是淡淡地想:哦,原来我也会喜欢上什么人。 不期待回应,不奢望结果,毕竟连嘉逸那种轻浮的人,平日估计对谁都是把情爱挂在嘴边。 刚开始一次两次还真以为他是认真的,后来次数多了也明白是玩笑,所有心思就此熄灭。 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绝对不要做先投降的那个。 ……只是偶尔还是会没出息地想念那个人笑嘻嘻喊他“生生”的样子。 分科后下意识以为身边的人还是连嘉逸,在对方打瞌睡的时候推推他胳膊,同桌投来一个疑惑的眼神,两人尴尬对视一秒。 同桌叫洛新燕,挺高冷一人,至少对话总数没超过十句。 “抱歉。”阮误生低声说,“认错人了。” 洛新燕打着哈欠揉眼睛,“啊,没事。” 没回课间,教室窗外准时出现梁牧泽和连嘉逸,前者每次一来就把洛新燕叫走,一直到上课才回来。 连嘉逸大部分时候是来借课本的,就在窗户上露出一对桃花眼看他,先是舌尖翘起,然后嘴巴微微张开并舒展:“生生。” 借完又跟他扯皮,伸手轻轻捏着他的耳垂,“你要是有耳洞,我每次见你都送对耳饰给你,这样你永远都戴着我送的礼物,我们也永远一眼就能认出彼此。” 阮误生仔细琢磨了一下他的话,得出结论:“我打耳洞你会开心?” “嗯……也不是吧,一句话而已。”连嘉逸歪着头,“打耳洞好痛的,我打完疼得晚上睡不着觉,而且我感觉我右耳洞要被我养坏了。” 闻言,阮误生看向他右耳,银色耳坠在阳光上一闪一闪的,但耳垂确实是有些红肿,“怎么不把耳坠摘掉?不难受吗?” “我有点舍不得。”连嘉逸郁郁寡欢,“这是我妈留给我的,说要等我长大,后来还没长大她就走了,我跑去打了耳洞戴上去,拍照打印下来烧给她看。” “你不摘下来你妈更要怪你,等会托梦来骂你。”阮误生皱眉,“这多疼。” “其实被你说中了。”连嘉逸笑了,“我刚打耳洞的那天晚上她真给我托梦了,问我痛不痛,我说你没看见我痛得哇哇叫啊。” “你妈没给你气回魂脾气也够好的。”阮误生回到刚才的话题,“痛就摘掉,知道吗?” 上课铃响,连嘉逸遗憾退场,“知道啦,走了噢,把这一个耳坠送我好朋友算了,下个课间来找你啊。” 送好朋友。阮误生琢磨着着这句话,初次萌生想要打扮自己的**。 于是晚自习放学回家的那短短几个小时,他去打了耳洞。 近乎一种无声的献祭,主动在身体最脆弱处凿开一个缺口,迎纳金属和风的驻留。 穿孔师的指腹冰凉,擦拭的同时,他惊觉这是第一次被陌生人触碰耳垂。 回想起连嘉逸捏他耳垂时的样子,自己的耳朵当时烫得厉害,现在这份温度被消毒水一并擦掉了。 针一扎进去,他才发现疼得这么实在,那一刻他忽然感到一种荒谬的清醒,他们之间隔着的,远不止一个耳洞的距离。 左耳他没有打,执意留下这不对称的空白,像所有悬而未落的诺言。 连嘉逸果然没有说错,打完耳洞确实很痛,但人麻木久了,□□的疼反而挺上瘾。 第二天去学校,洛新燕来的时候轻轻“咦”了一声。 阮误生抬眼看过去。 对方指了指他的耳朵,难得开口,“有点红肿,不觉得不舒服吗?” 阮误生怔愣:“很明显吗?” “我感觉有点,你本身就白。”洛新燕说,“算了,你好好养,梁牧泽说连嘉逸把耳洞养坏后天天叫魂。” “不叫才奇怪。”阮误生不以为然,翻开课本,看见上面写的字。 我真想你。 ——R 我知道了,我更想你。 ——L 明明没写署名,但连嘉逸好像十分笃定是在说自己。 看来以后不能在书上瞎叭叭写了。阮误生“啧”了声,把这一页翻过去。 “你们关系很好吗?”洛新燕问。 “不算差。”阮误生给了个笼统的回答。 “我看他每次都来找你,下课也就十分钟,走过来得花五分钟。”洛新燕说,“你怎么不去找他?不怕他的耐心被耗光吗?” “……我去找他?”阮误生重复了一遍。 “嗯,你不能一直让他单向付出。”洛新燕说,“像一句话说的,他在灯火阑珊处殷殷望你,你在人海茫茫中侧身回避,这是在消耗感情。” “……你怎么突然开始教育我?”阮误生问,“前几天不是挺高冷的。” 洛新燕一噎,“别人对我付出时我也总看不见,不希望你也因为这个后悔。” “我不知道要说什么。”阮误生说,“感觉过去会很尴尬。” “就说你打耳洞了呗。”洛新燕说,“他不是话多,你听他叫魂也行啊。” 下了课,阮误生踌躇不决,还是离开座位,走路时垂着眼,到连嘉逸的教室装作路过,状若无意往窗内瞥去。 连嘉逸的位置离门口远,他有些犹豫该怎么把他叫出来。 其实有点多虑,他还没停留几秒,连嘉逸就注意到他并跑出来,“你怎么来啦?” “没什么。”安静了一会,阮误生说,“五百十七步。” “什么?” “我走到你的班级需要五百十七步。” 连嘉逸莫名问:“你很孤独吗?” “问这个做什么?” “一个人只有孤独的时候,才会连自己走了多少步都数。”连嘉逸说,“像柳宗元的《小石潭记》,你背过吧?他那时也是一步步数着,一百二十来步,然后就遇见小石潭了。” “我没有很孤独。”阮误生说。 “好吧,觉得孤独就不用来找我了,我去找你,别觉得我烦就行。”连嘉逸眨了下眼,突然惊讶道,“你打耳洞啦?” “还和我在同一个位置呢,为了我?”连嘉逸的手指很轻地碰了碰阮误生耳洞边缘,指尖带着温热,与耳垂的胀痛形成对比。 阮误生本能地想偏头躲开,又硬生生止住了。 “吹吹,好痛的是不是?”连嘉逸问,桃花眼里难得映出一点类似心疼的情绪。 “没事。”阮误生语气平凡,仿佛那细微却清晰的搏动性的疼痛并不存在,“你右耳的耳坠已经送人了吗?” 在他出来的时候阮误生就发现他右耳空荡荡的。 “还没,现在可以送了。”连嘉逸从口袋里拿出耳坠,在他面前晃了晃,银色碎钻连着一字小链条,“送你,是铂金的,回家记得用酒精擦擦,别发炎了,我不想你痛。” 耳坠放在掌心,阮误生“嗯”了一声,“没那么没常识。” “你戴着肯定漂亮。”连嘉逸开心道,“此生两枚耳坠,一个送给我,一个送给你。” 烦人的预备铃响,阮误生无奈告别:“走了,下次见。” 回教室的路好像比来时短了点,他忘了数步数。 洛新燕在他坐下时递过来一小瓶未开封的的医用酒精和一包棉签,“沈岁鸢听说你打耳洞,专门去医务室拿的,但你一直没回来,就放我这了。” 沈岁鸢选的文理混血,没跟阮误生在一个班,偶尔怕他无聊也会跑来找他玩。 “……嗯,麻烦了。” 右耳的疼痛感时强时弱,提醒着他那个一时冲动留下来的锚点。 连嘉逸常带着小尾巴梁牧泽一块过来找他,小尾巴通常是直接勾走洛新燕,靠在走廊尽头讲话。 “热恋期啊。”连嘉逸饶有兴致地看着两人,“力挺我哥们。” “嗯。”阮误生问,“你右耳有好点吗?” “没啥事了,就是有点空落落的,习惯了它的重量和存在,突然没了然而有点不习惯。”连嘉逸看向他,“不过现在在你那里,四舍五入,它还在我身边。” 歪理邪说。阮误生在心里评价,面上没有反驳。 放学回到家躺下后,耳洞的存在感变得格外强烈,每一次心跳都牵连着那点细微的感觉。 入睡前最容易胡思乱想,阮误生把一天全回忆个遍,思绪停在“你不能一直让他单向付出”。 可该怎么付出?他早已习惯封闭,主动迈出一步,或许比忍受痛楚要困难得多。 他甚至不确定连嘉逸那些看似热烈的举动背后,有几分是真心,又有几分是他天性使然的对所有人的体贴。 或许喜欢上这样一个像阵风,抓不住的人,本身就是一种更漫长的、精神上的自杀。 明知道可能没有结果,明知道可能会痛,还是自愿开了那一扇窗。 第二天早上,耳洞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了,阮误生对着镜子,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戴上了连嘉逸那枚耳坠。 到校时,连嘉逸老远就看见他,跑过来,“我去,你怎么现在就戴上了?不会发炎吗?天选耳洞圣体吧。” “别闹。” “很衬你,我以后多送你些,你可以换着戴。”连嘉逸凑得近,呼吸扫过耳廓。 阮误生抿了抿唇,“一个就够了。” “那怎么够?”连嘉逸说,“耳洞会寂寞的。” “耳洞怎么会寂寞?” “会的。”连嘉逸说,“如果没有人倾听,我也会寂寞。” 阮误生沉默了片刻,“那你是因为寂寞才来找我的吗?” “不是。”连嘉逸否认得很快。 “那是为什么?”阮误生紧跟着问。 “因为,”连嘉逸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组织语言,“我清楚地看见你。” 在哈萨克文化里,“我喜欢你”的翻译是“我清楚地看见你”。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7章 痛觉为情诗 第38章 雨幕遮望眼 阮误生不知就里,不耻下问:“什么意思?” “不告诉你。”连嘉逸朝他吐了吐舌头,“快上课了,回去吧。” “究竟是什么意思?”阮误生上前一步,挡在他面前,逼问道,“你不要不说话。” “就……”连嘉逸眼尾微微上扬,倏地凑近,鼻尖几乎碰在一起,“喜欢你啊。” 阮误生望着他近在眉睫的眼睛,有种想要扇他的冲动。 “滚吧。”阮误生推开他,“不凑近就不会说话了?” “不说不高兴,说了也不高兴。”连嘉逸恢复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你要我怎么办?” 阮误生可太熟悉他这种操作了,真话掺着玩笑讲,让人摸不清哪句能信。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保持着从容:“但我不知道你是对多少人说过,你都谁都一个样,说句话要凑那么近,送出去的耳坠也不止这一个吧?” 连嘉逸愣在那儿,阮误生没等他回话,转身就走,这次对方没有跟上来。 他的脚步很快,走进教室坐回座位上,才后知后觉感到一丝悔意,话说得太重了,人家那个性子也不是一天两天,凭什么要求对方为自己改变? 课间安静得过分,连嘉逸没有来找他,洛新燕来来走走,一坐下就瞄他几眼,到底是没忍住,“吵架了?” 阮误生不答,目不转睛盯着练习册上的题目。 “说句话?”洛新燕用笔戳了戳他的胳膊,“梁牧泽说连嘉逸居然写了半天的数学题,吓死人了。” 阮误生第一反应:“他会写?” “……这不是重点吧。”洛新燕没招,“算了,你俩真挺有意思,明明都在意还要绕弯子。” “没绕。”阮误生滞了滞,“你知道‘我清楚地看见你’是什么意思么?” “他跟你说的?”洛新燕挑眉。 “嗯。” 洛新燕的表情有些古怪,张口就来:“哦,这个啊,他想要跟你做//爱吧。” 阮误生:“?” 我真没空陪你闹了。 “你真不知道什么意思?”洛新燕收敛了表情,问。 “我知道我还问什么?” “好吧。”洛新燕耸耸肩,语气带着几分怜悯,“抛媚眼给瞎子看。” 阮误生略作停顿,迟疑道:“‘我喜欢你’的意思?” “你这不是知道吗?”洛新燕反问,“不敢相信啊?” “没有。”阮误生说,“他自己跟我说的。” 洛新燕越来越迷茫了,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所以你们现在的关系是?” “朋友。” “……?” 又过了一个课间,连嘉逸还是没来。阮误生有点坐不住,下课的时候装作去接水,绕远路从连嘉逸教室门口过。后者在位置上睡觉,头发乱糟糟地翘着。 阮误生站在原地看了会儿,没叫他出来。 他前脚刚走,后脚连嘉逸就被梁牧泽毫不留情地踹醒了。 “你他妈有病吧。”连嘉逸直接坐地上去了,起床气颇大,“我要跟你这贱民约架,你完了。” “小燕子说你跟小软糖吵架了。”梁牧泽立刻声情并茂,“恭喜你!中大奖了!小软糖刚才过来看你了!” “看就看呗,你没被人看过啊?”连嘉逸无语死,从地上爬起来就要继续沉睡。 “你睡美人啊!”梁牧泽给他拉起来,“你快出去找人啊!快快快快快快!” “我现在只想跟你这家伙开战。”连嘉逸受不了了,“你又激动个什么劲?又不是小燕子来找你。” “哎呀~!”梁牧泽又开始大惊小怪,猛一拍他胳膊,“外面怎么下雨了呀!真糟糕呀!他一个人肯定很孤独吧!哎呀哎呀~可惜了。” 连嘉逸转头看向阳光灿烂的天空:“……” 算是彻底睡不着了,他果断起身,“买东西去了。” “得嘞,正好饿了,给我买点糖哦~” “饿了就出去找屎吃,跟你爹说啥。” 连嘉逸跑出去,在看到阮误生身影的时候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去,搭上他的肩,好似之前的不愉快从未发生,“这么巧,我出来帮梁牧泽买糖,是不是因为你想我了我们才碰见的?” 阮误生被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一个踉跄,“才没有。” “我当你有了。”连嘉逸将他拉进了些,“不要再否认了。” “哦。” 氛围有些局促,最后还是连嘉逸先开的口:“我只送过你耳坠。” “嗯?”阮误生记起自己之前的质问,嘴上故作淡然,“好,我也没有很在意。” “我在意。”连嘉逸说,“我不想让你误解我。” “我不是对谁都这样的呀。”他继续说,“我分得清,你是特别的。” 阮误生喉结动了动,“特别在哪?” “特别难搞。”连嘉逸笑,眼睛弯成好看的弧度,,“也特别让人放心不下。” “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的形象?” “嗯啊,还是个好学生。”连嘉逸点头,又接着补充,“然后,想陪你长久。” “不要再说这些暧昧不清的话了。”阮误生垂下眼,“我肯本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一点都不公平。” 他厌烦这种模糊不清的关系,厌烦对方一句话就能让自己心烦意乱。 “就字面意思。”连嘉逸目光灼灼,“你还想是什么意思?” “没。”阮误生问,“长久是多久?” “可能到你嫌我烦开始?”连嘉逸语气带着试探。 “这有用?”阮误生反驳,“你每次都说知道我烦要远离我,最后都没有远离我。” 明明先靠近的是他,若即若离的也是他。 “因为觉得你是口是心非。”连嘉逸说,“你要是躲着我,我可能就不来找你了。” “嗯。”阮误生低下头,“知道了,不会躲着你。” “那就好。”连嘉逸笑容更深,伸手揉了下他的头发,动作自然亲昵,“那我走啦,去买糖了。” 阮误生故作姿态,“怎么不给我?” “给。” 连嘉逸把一大兜五颜六色的糖果扔给梁牧泽,“你明天还需要我去买吗?” 糖摆满桌子,梁牧泽顿感头大,一字一顿强调:“不、需、要、了!这堆够我吃半辈子了。” 连嘉逸选择性听不见,第二天推了一把梁牧泽,继续骚扰,“醒醒,今天你饿不饿,要不要爹爹帮你买东西吃?” “傻逼,我昨天没跟你说过不需要啊?”梁牧泽想把连嘉逸从这里扔下去。 连嘉逸点点头,答非所问:“好的记住了,我会给你带五斤糖果回来的。” 梁牧泽:“???”多少? 梁牧泽被他的话震惊地沉思了二十来秒,清醒过来时连嘉逸已经跑没影了,只留他一脸荒诞:“我草了,他有病吧??” 他虽然还是会去,但也没那么频繁了。 起初只是三四节课间没来,后来甚至一整天没出现,阮误生发现自己会无意识地看向窗外,洛新燕说他这人真难伺候,来了嫌烦不来又惦记。 阮误生没否认,他确实惦记。 但他就算过来,停留的时间也短,几乎说不上几句话,十分钟够干什么呢?一把游戏都打不完。 可十分钟也很长,他会跑过来给他送吃的,告诉他晚上放学等他一起回家。 那些短暂的瞬间被无限拉长,印在记忆里。 偶尔阮误生被题目困住时,连嘉逸会趴在窗台上看他一会儿,然后把一颗糖放在他摊开的练习册上,“吃点甜的,脑子转的快。” 他看了很久,那天的题最终解没解出来他已经忘了,只记得那颗糖很甜。 也有很多时候,阮误生借着买水的借口假装路过连嘉逸回教室的必经之路。 通常会看见连嘉逸跟其他人走在一起,有男有女,他依旧笑得灿烂,跟平时无差。 阮误生移开视线,充作没看到,也不会看到原本谈笑的人也在偷偷借余光看他。 周五放学,连嘉逸突然冒出来,拽住他的书包带,“嗨!明天去玩吗?带你去一家餐厅,他家的菜你肯定爱吃。” 阮误生轻轻应了声好,心里泛起一丝雀跃,又夹杂着不安。 次日天公不作美,中途下了雨,来得毫无预兆,细密冰冷,他没有带伞,寒意渗出衣衫。 快要抵达约定地点时,他抬眼,隔着一条被雨水冲刷着模糊的街道,看见连嘉逸。 他站在那里,撑着把伞,但大半肩膀反而暴露在雨中,倾斜的伞下站着戚拾雨,他正低头对她说着什么,嘴角带着阮误生再熟悉不过的笑意。 阮误生的脚步停下了,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血液好像也在这一刻停止流动了。 在这时,不远处的人拿出手机,几乎同时,他口袋的手机震动起来。 接通的那一刻,电话那头传来连嘉逸快活的声音:“你到了吗,生生?” 隔着雨幕,阮误生用平生最无情、最冷漠的语气坦然道:“雨太大了,我不过去了。” 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犹如真的只是因为一场雨而爽约。 电话那头顿了一下。 几乎是话音落下的瞬间,连嘉逸像是心有所感,握着手机就要转过身来。 那视线即将跨越雨幕与他相撞的一刻,阮误生近乎本能地狼狈低下头。 预想中的对视没有发生。 他身后伸来一把伞,隔断了他的视野。 伞柄握在另一只手里,身后响起熟悉却在此刻显得有些遥远的声音,是李嘉行。 “一起走吗?” 第39章 欢喜终成蝶 雨声喧哗,手机屏幕暗下去的那秒,连嘉逸心跳也跟着熄了一瞬,他猛地转过身,雨水打在眼角,街上的人都撑着伞,看不真切。 “哎,那是小阮吧?”戚拾雨语气带着不确定的探询,“李嘉行也在呢。” 她注意到连嘉逸突然改变的脸色,困惑道:“怎么了?他们怎么没过来?你不是跟小阮约好了吗?” 连嘉逸没吭声,隔着人群缝隙定定望着对面,李嘉行好像说了句什么,阮误生摇了下头,然后两人就共撑着一把伞转身离开了。 “嗨?”戚拾雨的声音将他扯回现实,“去找小阮吧?” 连嘉逸收回视线,表情有些僵,“不用了,他俩相处挺好的,不去凑热闹了吧。” “你还管这个呢,你们关系不也挺好?”戚拾雨嘀咕一声,带着几分不解,“那行吧,本来想找小阮借把伞的。” 她本是出来吃饭的,没想到下了雨,还刚洗了头,只能找地方避雨,正巧碰见连嘉逸,后者想着她跟阮误生关系不错,再加上连谈成日挂在嘴边的教养,就帮忙撑伞了。 “没事,我的伞给你。”连嘉逸把伞塞进她手里,“我家离这近。” “不用了,这不有家酒吧。”戚拾雨说,“我去喝两杯。” “随便你。”连嘉逸赌气似的,“我也喝。” “未成年进去喝旺仔牛奶?”戚拾雨挑眉,却也妥协,“那你来吧,我跟这老板挺熟,嗯……虽然不会给我打折。” 她有种神奇能力,能和所有去过一次的串店酒馆老板混得称兄道,连嘉逸这个“未成年”竟也就真的被她带了进去。 明明是她想来喝酒,怎么反倒变成看别人喝酒了?戚拾雨撑着下巴看连嘉逸,“我说,你是情伤还是怎么滴?” “你觉得你表弟是个什么样的人?”连嘉逸莫名问。 “小阮?说实话,我也不太了解他,我跟他不像别人那样亲密,我们其实很少说话。”戚拾雨晃着酒杯,“他现在都比我高了,细数我也没为他做过什么。” 连嘉逸“哦”了一声。 “你是不是挺在意他的?”戚拾雨目光变得有些探究,状似无意,“我感觉他没有这方面的想法。” 连嘉逸即刻否认,“我不是要和他谈恋爱。” “那你想做什么呢?”戚拾雨直视他,不给他闪躲的空间,“你当真那么大方,哪怕见他和别人在一起也无所谓吗?” “无所谓。” “行吧。”戚拾雨仰头喝尽最后一口酒,“对他好点就行,他太可怜了,他爸不管他,他妈总犯病,一直打他,爸妈全没的时候才嫩大点,没人敢要他,我妈看不下去才接回来的,没想到后来我爸家暴后根本没能力把他带走,只能让他留在那儿受苦。” 连嘉逸耸拉着眼皮,“会的,他多卑劣我都接受。” 放任心情极差的未成年喝酒的后果就是未成年毫无意外地醉了,并且酒品狂放不羁,转眼就爬树去了。 戚拾雨真的被吓到了,火速摇人,心说她那安安静静的表弟是怎么跟这种魔丸玩到一起的。 阮误生赶来看见的就是连嘉逸一个人蹲在细软的树枝上,四肢诡异地扭动,不知道是不是想抓光所有空气让其他人都死掉,自己也是。 他走到戚拾雨身边,想破脑袋都没想明白,“他在干嘛?” “很明显,喝多了,疯了。”戚拾雨指着连嘉逸,“我付完钱发现人没了,出来一看,哦,上天了。” 阮误生:“……?” 这是什么荒野求生剧本。 “怎么说,你一人能搞定吗?”戚拾雨问,“搞不定我也没办法,我穿的裙子,不太方便爬树,我可以帮你寻求法律救援。” “能处理好,你放心。”阮误生说,“你在这等就行,他不会闹太大的。” “那就好,我就不等了,先去吃饭了,饿死了,光看这小子喝酒了。”戚拾雨咂咂嘴,“小心点,别摔了,也别被骗。” “嗯。” 树干表面被雨水浸湿,略显滑腻,但粗糙的纹路仍可借力。阮误生身手利落地攀上去,尝试着伸出一只脚,连嘉逸所在的那根细枝立刻发出不堪重负的爆鸣。 他稳住重心,喊连嘉逸名字,“下来。” “要不起。”树上的人含糊不清地嘟囔,“抢地主。” 阮误生:“。。?” 不要搞了好吧。 “你这是喝了多少?” “one点。”连树人乱飙英语,不知道是不是上英语课上神经了。 “一点是多少?” 连嘉逸比了一个八的手势,嘴上说着:“three杯哦。” “……”阮误生沉默,“这也算一点吗。” 连嘉逸思考了一会儿:“两点。” “……” 算了。 “你下来我完成你一个愿望。”阮误生威逼利诱,“不下来就等死。” “什么都答应me吗?”连嘉逸声音带着醉后的软糯和不确定。 “嗯。” “You swear,不会骗me。” “我发誓。”阮误生望着他,“翻遍世间,你不会再遇到比我更实诚的人了。” 这招还真管用,连嘉逸没撑过三秒,果真下来了,刚落地就说:“快实现我的愿望。” “什么愿望?”阮误生定了定神,“不能提钱,无关色/情。” 连嘉逸冥思苦想好半天,说:“那你帮我拍照。” “行,去一边站着。”阮误生爽快应下,摸出手机打开摄像头。 刚打开的镜头有些模糊,连嘉逸站在那里,脸颊带着一排绯红,对着镜头举起双手。 阮误生:“……你在干嘛。” “投降。” “。。。”阮误生有些一言难尽,“你不准做这个动作。” “ok吧。”连嘉逸放下了,中规中矩比了个剪刀手。 阮误生按了几下快门,一连拍了一堆,连嘉逸累了,小跑过来,“我要看照片。” 两个人在花坛边缘坐下。 路灯的光朦胧暧昧,温软地流泻过连嘉逸轻颤的睫毛、微弯的眼角、含笑的唇畔。 “你好厉害,生生。” 连嘉逸凑过来,没脸没皮,“来当我的专属摄影师吧,我花钱买you。” 阮误生扯了扯嘴角:“我不想。” 连嘉逸佯装生气地撇撇嘴:“为什么啊?真small气。” “连嘉逸。” “啊。” 我不想。 只敢在取景框里凝视你,我不想。 只敢在相片里轻触你,我不想。 让你察觉出对你藏着贪念、藏着私心的我,我不想。 “回去吧。”阮误生说。 “你这就要走了吗?”连嘉逸跟着他站起来,失落道,“多待one会不行吗?” “行。”阮误生又一屁股坐回去,“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Wow.”连嘉逸夸张道,“你以前只会让我滚的。” “那你滚。” “Do not.” “别再说你那个散装英语了,喝醉就成洋人了。”阮误生说,“要么走要么留,你自己选。” 连嘉逸一个也不想选,气氛僵持不下,他忽而弯下腰来,温热的鼻息喷在他的脸上,带着淡淡的酒气。 阮误生以为他是想要吻他,心脏一跳,下意识偏开头。 预想中的触碰并未落在唇上,锁骨被一片温热拂过,他的唇瓣落在他的锁骨上,烫得要命。 阮误生彻底僵住了,“你干什么?” “吻你。”连嘉逸若无其事地靠在他的肩头,手指有意无意地在他的锁骨上点来点去。 “你又在做什么?” “打字。” “打什么?” “xpbjoj,svboxvtifoh.” “?”阮误生当作是他酒后的胡言乱语,“你是不是不会说人话啊?” “嗯,maybe。”连嘉逸闷闷地说,“我不敢说。” “胆小鬼。” 连嘉逸在他身前蹲下,仰起脸看着他,眼睛亮得让人心慌,“嗯,我是胆小鬼,怎么办啊?你什么时候才会发现我是什么意思?” 阮误生垂眸,手掌轻覆在他的脸颊,“我猜不透你。连嘉逸,你究竟是什么意思呢?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为什么不能只看着我,为什么不能更爱我,为什么有那么多人陪着你,我对你而言,到底有什么特别的。 “对不起。”连嘉逸半阖着眼,表情淡淡的,可阮误生分明捕捉到他声音里的哭腔,“我让你为难了,我什么都做不好。” “我不是在怪你。”阮误生的心里涌起一股无法言喻的难过,“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了,现在你心里想的是什么?不要再说其他的了,就现在,你在想什么?” “对不起。”连嘉逸脱口而出。 “……为什么。”阮误生轻轻叹口气,说,“为什么天地生万物而非仅你我?①” 他终于明白,喜欢一个人是一定会疼的,胃疼牙疼头疼,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心脏,泛起细密的痛楚。 “但这一刻是属于我们的,只有我们。”连嘉逸抓住他的手,像是要抓住什么稍纵即逝的东西。 他这样问,直白又内敛:“Do you want to be together forever?” 他眼底的醉意混着几分清明,阮误生恍惚意识到,就是在这个瞬间,他无可救药地,想要爱上一个人。 “Sure.” - 连嘉逸被阮误生送回家,独自回去时路过一家纹身店,他鬼使神差地站定,驻足片刻,推门进去。 “欢迎光临。”纹身师抬起头,露出职业微笑,“想纹什么图案?” 阮误生稍作停顿,指了指锁骨,“纹只蝴蝶,在这里。” “蝴蝶啊,是有特殊意义吗?”纹身师笑着整理工具,“行,你先坐一下吧。” 纹身师话挺多,时不时搭几句话,“为什么要纹蝴蝶?” “……单纯喜欢。”阮误生说。 因为喜欢破茧成蝶,落为爱意。 针刺入皮肤的感觉很微妙,不像疼痛,更像是一种释放。 纹身师专注工作,蝴蝶的轮廓逐渐清晰。 他想,有些爱注定要像这纹身一样,刻在皮肤上,融进血液里,成为生命的一部分,至死方休。 ①出自网络,原创不知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9章 欢喜终成蝶 第40章 说不出挽留 “行了,看看满不满意。” 纹身师退开一步,让阮误生走到落地镜前,左侧的锁骨下方一只墨蓝色的蝴蝶已然成型。 “好看,麻烦了。”阮误生说,指尖轻拂过周围发烫的皮肤。 付完钱,推开纹身店的玻璃门,他深吸一口气,往家里的方向走。 李嘉行正坐着剥橘子,听见动静侧目,微笑道:“处理好了?刚刚你舅舅回来过,这段时间小心点。” “别管他,最近被追债逼疯了。”阮误生满不在乎,“估计过阵子搬走。” “行,到时候新学校发给我,我去找你。”李嘉行递来半个橘子。 “知道了。” 李嘉行这次是回来是为了去临中拿份文件的,星期一跟阮误生一同去学校,在教室门口告别,“走了,等会我去看看岁鸢。” “好。”点头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从昨天起阮误生一直有些迷糊,李嘉行说他发烧了,兴许是前一天淋了雨的报应。 隔了一天非但没有好转,反而脸色更差,还有黑眼圈,原本李嘉行不让他来学校的,但他执意要去,很快就后悔了。 先不说早上图方便到食堂去吃早餐,发现食堂新研发了神物,诸如草莓炒肉,蓝莓生姜土豆泥,火龙果炒西红柿……最后吃了碗最正常的白粥。 到教室发现什么都听不进去,差点疼死在教室,肺这块非常难受,感觉呼吸都呼吸不起来。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刚趴下,突然想起今天还要查跑操,给跑操打分,一个人查几个班。 破学校这学期出台新规定,所有学生必须有一定量的“社会实践”,连嘉逸有先见之明,把学生会辞掉,去了个轻松的社团,导致学生会空缺,社团也满人了,阮误生就这么被迫顶上去。 他虚弱地站在操场边缘,buff都快叠满了,浑身疼、耳鸣、感冒、发烧、头晕。 还来不及看两圈,那么快就结束了,十几个学生会也根本来不及写。 阮误生一脸沧桑地趴着,一抬眼发现连嘉逸直接看到他了。 那么多个人,怎么偏偏就和他对上眼? 他有些无助,太狼狈了。本来想着今天打扮好看点,然后往他们班旁边一站…… 哈哈哈。 我太疼了。 暗恋大概永远躲不开墨菲定律:你越是害怕衣衫褴褛时被他碰见,就越是会在他目光扫过的瞬间措手不及,越是渴望以最完美的姿态落落大方地站在他面前,就越是连一个从容的微笑都来不及准备好。 这就像越是提醒自己保持清醒、克制感情、别陷得太深,就越是无法挣脱那颗早已深陷的、柔软的心。 “连嘉逸——”梁牧泽在不远处喊他,“来打一场紧张刺激的basketball吧——!” 连嘉逸转身融入人群里。笔尖在纸上戳了几点,阮误生一边庆幸他走了,一边又悲哀地想,怎么不来看看我? 好讨厌。 为什么他有那么多朋友。 他甚至阴暗地想,假如他俩某天闹翻,连嘉逸大概转头就能被几个朋友围着安慰,顺带一起唾弃他。 那他又去找谁呢。阮误生盯着笔尖发呆,心想,能不能不要这么受欢迎了。 沈岁鸢提着他的书包,李嘉行手里拿着文件,两人走过来,轻声喊他名字,“误生,是不是难受?我帮你请了假,我送你回去。” 阮误生摇摇头。 不愧是多年好友,李嘉行明白他的顾虑,“不用担心什么,我和岁鸢可以帮你补课,评分岁鸢可以帮你写,听话,我送你回去。” “对哇,你不要欺负你自己。”沈岁鸢满脸担忧,“有我们呢。” 都说到这份上了,阮误生不好拒绝,只是可惜,临走前也没见连嘉逸一面。 “一路顺风哦。”沈岁鸢把书包给李嘉行,夺过他的笔和纸,“去吧!放学我去找你!” 目送阮误生离开,她回过头,注意到连嘉逸提着塑料袋跑来,疑惑道,“怎么啦?软软回去了,是有东西要给他吗?” 连嘉逸似乎是有些遗憾的,“啊,没什么,他又跟李嘉行走了?” “是呀,虚哥很会照顾人的。”沈岁鸢拍着胸脯,引以为傲,“他经常照顾软软,放心吧,那么多年了,他可能都习惯了,有时候我都觉得他俩合适。” “好吧。”连嘉逸说,“我晚些能去找他吗?” “为什么不可以?你可以中午趁午休的时候偷跑出去,不会被发现的,我经常这么干。” “好。” - 或许总是差点运气,他俩回家跟正撬阮误生卧室门锁的程林打了个面照。 阮误生烦能烦死,一点也不想跟他打交道,李嘉行倒是上去踹了一脚。 “操了,怎么又是你啊?”程林骂骂咧咧,“你不会是个同.性.恋吧?你俩在搞对象啊?” “滚。”阮误生说,“你跟狗待一起你就是在跟狗做?” 程林冷哼一声,“反正我管不了你那么多,有什么炮.友啊对.象啊赶紧断干净,过几天搬走别带着一些麻烦,钱都拿好。” 像是觉得晦气,他说完就要走,走出门前还狠狠撞了一下阮误生的肩膀。 “我真是搞不懂他。”李嘉行皱眉,“明明不在意你,每次搬走还要过来通知你。” “正常,他惦记我爸妈留的钱。”阮误生揉揉太阳穴,“他自己找不到,把我丢这一辈子都拿不到,只能带上了。” “这样。” 阮误生“嗯”了一声,“随便了,我睡觉去了。” 这一睡睡了半辈子。 睡得并不安稳,隐约记得做了很多梦,醒来就忘了。 半梦半醒之间感觉好像有人来过,起来问了发现是连嘉逸。 “他来做什么?”阮误生抓了抓头发,没什么精神。 “不清楚,我跟他说你在睡觉,让他放学再来。” “啊。”阮误生了然,“行,你先回去吧,不用守着我了。” 送他到门口,李嘉行忽然没头没尾地问:“你说,要是哪天,你爱上了一个你认为完全没结果的人,你该怎么办?” 阮误生不懂他怎么突然问这个,但还是认真回答:“我会尽力让他无论如何都无法忘记我。” “是吗?”李嘉行明了地点点头,“他在未来的某一瞬间,一定会如梦初醒般记住你。” “嗯,怎么问这个?” “就是突然觉得。”李嘉行顿了顿,“你好像喜欢上了什么人。” 阮误生没有回答。 “是不是太唐突了?抱歉。”李嘉行略带歉意。 “没事,别告诉岁鸢了,她会哭。”阮误生说,“我确实喜欢上了一个人。” 安静走出小区,李嘉行突兀地问:“是他吗?” “谁?” “连嘉逸。” 阮误生又不说话了,像是一种无声的默认。 李嘉行叹了口气,停下脚步,“我早该猜到的。” “什么?” “没什么。”李嘉行低声问,“你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还有发生的那些事,你都不打算去告诉他吗?” “说不出,真能轻易讲我也就说了。”阮误生半阖着眼,慢慢道,“但我家那点事,说出来他会不知如何是好,我也一样。” “我和他之间的什么误会都别再费力解开了,就顺其自然吧。” 李嘉行不太认可,一针见血,“等到隔阂越积越多,你就不怕他恨你吗?” “那就叫他尽管恨我好了,再百岁无忧,子孙满堂。”阮误生唇角弯起一个极淡的弧度,口吻里掺着几分戏谑,“难道要我去告诉他,我这种人是活不长的?” 李嘉行忽然收声,目光越过阮误生,看到他身后。 阮误生的眼皮蓦地跳动,猝然回首,连嘉逸站在暗处正静静望着他,一言不发。 他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又听到了多少。 对方的语气轻快得近乎刻意:“晚上好啊,路过,去买东西了。”说罢,他转身就走。 阮误生皱了皱眉,对李嘉行摆摆手,快步追上。 李嘉行站在原地,目睹两人一前一后走进黑暗。 “喂。”阮误生在后面追着他,“等我一下。” 连嘉逸回过头来,“我没听到多少的,就听到隔阂那里,不是故意偷听。” “我不是要说这个……”阮误生噎住,“算了,你怎么来找我了?不去上课吗?” “我请假了。” “难受?” “你不要管了。”连嘉逸看起来有些委屈,半真半假道,“反正你也不会来找我,也有人照顾你,现在关心个什么劲?” 阮误生觉得他真是糊涂了,怎么开始说起自己的台词来了? “你不也没找我吗?”他在说跑操的事情。 “我有啊,后来看你一直不找我我也不找了。”连嘉逸捻住衣角,把平整的衣料捻得皱巴巴一团,“我总觉得如果我不先开口,就不会有人想起我,连你也不例外。” “我有找过你。”阮误生解释道,“是你没有看见我。” “那为什么不来叫我?是不是我太没意思了?”连嘉逸说,“你来找我吧,生生,不要丢下我。” 阮误生不知道该说什么,所有话语堵在胸口,只能沉默地看着他。 偏偏他的沉默最让连嘉逸不安,甚至开始为自己立下的无须有的罪名道歉,“你是生气了吗?对不起,上次发消息我就说讨厌你,回了你一个‘哦’,都怪我,我不该那么敷衍你。” “我从没有怪过你。”我怎么会怪你? “好,我知道了。”连嘉逸低下头,“但我就是想道歉,对不起。” 阮误生心里涌起一股酸楚,仔细回想,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算不上一个多合格的朋友。 他们都太笨拙别扭,相互取暖间,他却屡屡忽视了连嘉逸的付出,将那份好视作理所当然。 “对不起。”他像将死之人那般紧抓着最后的救命稻草。 在这段感情,他停不下,也逃不走。 我们都未曾言明:多少次你不找我,我也会怀疑你是否需要我。 于是我任凭这段关系下坠,却忘了你也是织网的人。 你一针一线地修补,而我始终是那阵无声的风。 “没必要道歉了。”连嘉逸说,“我们的感情早就被我们弄得千疮百孔了。” 胃部的绞痛明显,阮误生注视他,“你说得对,这段感情太让人窒息了,太痛苦了。” 连嘉逸怔在原地。 “我真的非常难过,所以我们……”要不要换一种相处方式? 连嘉逸咬破了嘴角,血腥味充斥着整个口腔,他扯起嘴角,笑得像无事发生,“别难过了,对不起,我远离你的生活就是了。” 好啦,知道你不喜欢我了,别讨厌我就行。 阮误生的胸腔剧烈起伏,一口气卡在喉间,吞不下也吐不出,难以置信地盯着眼前的人。 他四肢冰凉,连嘉逸说的每一个字都化作铁索,一道一道缠上他的脖颈,判他凌迟。 连嘉逸慢吞吞地转过身,还是像从前每一次分别一样,朝他挥了挥手,“再见。晚安。” 阮误生的心好像停了一瞬——不是的,他终于感到恐慌,几乎要抬起手,抓住那即将消失的一片衣角。 不是这样的,我不是要你走。 连嘉逸没有回头,背影一步一步远去,直至彻底消失。 他的手始终垂落在身侧,指节攥得发白,面无表情地站着,仿佛对连嘉逸的离别无动于衷。 快说话啊宝子们快说话啊,让我们来聊天啊啊啊啊啊——[化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0章 说不出挽留 第41章 猜着你的心 风刮起来,吹起地上的落叶,阮误生这才觉得有些冷,他缓慢眨下眼,失神地想,他应该追上去的。 他总是这样,沉默、退缩,把真正想说的话咽回去,用一层一层的冷漠把自己包裹起来。 他词不达意,他言不由衷。 他拖着步子往回走,李嘉行还在原地,表情看不太清,只有一点猩红的火光明灭,看见阮误生独自一人回来,他掐灭了烟。 “怎么还没走?”阮误生问。 “不放心你。”李嘉行走上前,打量着他的脸,“谈得不好吗?” “没什么好谈的。”阮误生声线冷硬。 “误生。”李嘉行带着少有的严肃,“其实在别人眼中你真的好冷漠。” “是啊。”阮误生肯定道,“我就是这种性格,又烂又坏,我只适合一个人。” “我认为连嘉逸不会在乎这些。” “他现在不在乎,以后也是吗?”阮误生有着近乎残忍的理智,“你想要让我跟他说什么?说喜欢?说爱?然后在一起十几二十天,最后再因为性格不合一别两散?这样既耽误我又耽误他,有什么意义?” “那也比等到真的来不及了才后悔为什么当初没有开口好。”李嘉行反驳,“哪怕结果不如意,也好过现在这样,互相折磨,彼此误会,你痛他也痛。” 阮误生没有再说话,思想不同频说什么都没用。 勇气这种东西,不是谁都能轻易拥有的。 他想起过往的种种,连嘉逸趴在桌上笑着看他、替他挡开找麻烦的人、无数次看似偶然地出现在他身边,递过来一颗糖,或者一句随口的话。 那些细碎的、被自己刻意忽略或者视作寻常的瞬间,此刻无比清晰地浮现出来。 连嘉逸并非没有主动过,只是自己习惯了沉默,习惯了后退,将他的试探和靠近都挡在了外面。 面对爱,他们或许都是哑巴。 告别李嘉行,阮误生回到家,重新躺回床上,黑暗包裹上来,意识在疲惫和清醒之间飘忽,无法安宁。 他梦到他和连嘉逸隔着一层玻璃,连嘉逸站在对面,手掌按在玻璃上,看着他,眼神悲伤。 他想开口,却发不出声音,只能徒劳地抬起手,隔着那无法逾越的屏障,与他的掌心相对。 掌心相贴,隔着玻璃,也算是在这荒诞的梦境里,完成了一次绝望的牵手。 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身影变得越来越透明,最终像雾气一样散开。 在连嘉逸即将完全消失的前一刻,他好像说了句什么。 他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口型很慢。 先把嘴张成一个o,再轻轻扯开嘴角,最后舌头抵住上颚。 ——我恨你。 阮误生猛地惊醒过来,窗外天光大亮,刺眼的阳光从窗帘缝隙里射进来。 不应该是这样的,他应该做点什么的,至少不该就这样戛然而止,至少该解释一句,哪怕一句。 下课后,阮误生很快跑去找连嘉逸,心脏在胸腔里擂鼓。 他和梁牧泽还有几个男生一起走出来,他们打闹着,笑得开心。 他看起来很好,似乎昨晚那个委屈、难过、甚至带着点决绝的人,不是他。 也是,连嘉逸总是这样,他的世界热闹,他数不清的朋友和选择,有很多分散注意力的事情,阳光总会自然而然地眷顾他。 不像自己,世界里贫瘠得只剩下那么一点晦暗的心事。 一股自惭形秽的感觉涌上来,他再次想逃避,连嘉逸似有所觉,抬头朝这边看了过来。 视线穿过嘈杂嬉笑的人群,准确无误地落在了他身上。 阮误生吓了一跳,强忍着掉头就跑的冲动,垂着眼注视自己的鞋尖。 脚步声渐近,一双熟悉的运动鞋停在他视野里,连嘉逸语气无常,“嗨,好巧呢。” “嗯。”阮误生抿了抿唇,不敢抬头看他。 “怎么啦?”连嘉逸弯腰凑近,语气带着惯有的调侃,“昨天是我不好,别不开心了,你要什么补偿,我都给你。” 这句带着纵容的话让阮误生感到鼻尖发酸,每个字说出口都显得无比艰难:“对不起……我太坏了,明明你是一个很好的人,明明你对我也很好,可我偏偏要把最坏的一面留给你。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说刻薄的话,也不是存心要让你难受,我只是……太讨厌自己,甚至把对自己的厌弃表现出来,转移到你身上。” 他大概不会知道自己现在在连嘉逸眼里有多可怜,让人只想拢近怀里。 “你怎么这么可爱啊,生生。”连嘉逸的指尖掠过他的发梢,“这都没关系的啊,正是因为你骄傲又脆弱,清醒又迷茫,冷漠又心软,才会让我感知到你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一场醒来就不知所踪的梦。” “你一点都不坏,你看,我们像现在这样做朋友,不是很好吗?”连嘉逸这么问,又更像是在问自己,“我们就这样一直做朋友吧,我也总是想太多,是不是不要走太近反而对彼此更好?” “我一直在想,是不是我的意图过于明显了,总是那样频繁地接近你,现在回想,你那时候一定很为难吧?其实平时我不是这样的,也不会那么死缠烂打厚脸皮。”他说。 我会循环播放你唱的歌,也会默默跟在你身后注视你的背影。 我想要温柔地靠近你、保护你,给你留下好印象,也想慢慢让你认识到真实的我,但我好像搞砸了,也让你误会我了。 我不是对所有人都这样的,我分得清。 我不是一个滥情的人,可我太喜欢你了,被悸动和本能推着走,都快认不出自己了。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是这样的人。 “你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呢?”阮误生喃喃地问,“我是不是一点也不了解你?” “你还愿意花时间去了解我吗?”连嘉逸轻声说,“不如就让现在的我在你心里留下一个还算温柔的印象吧。” “其实你说的对,”阮误生感觉眼眶热得厉害,“我们的关系已经破烂不堪了。” “那就各退一步吧,”连嘉逸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让你难过的关系就不要费劲维持了。” 我再也不想苦苦等你点赞我的朋友圈、期待你的回应了,无论你怎样洒脱自在,无论我如何笨拙挣扎。 让我们找回那个最完美、不慌张、不刻意的自己吧。 阮误生抬起头,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想从他脸上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言不由衷。连嘉逸也一样,目光复杂,里面有无奈,有释然,或许还有一丝隐藏得很深的不甘。 “怎么了?你这样看着我,感觉好奇怪。”连嘉逸先打破沉默,笑道,“都说注视是离别的开始。1” 他试图让气氛轻松一点,又找了一个话题:“对了,你现在语文还会差吗?需要给你补补吗?我觉得我挺会教人的。” “我要走了,”阮误生几乎是同时开口,“我要搬家了。” “搬家啊?”连嘉逸愣了一下,“你去哪里啊?” “漠城。” “啊,那地方可太远了吧。”连嘉逸耸耸肩,妄想用轻松的口吻掩饰失态,“苦寒萧索,哪里比得上雁城,四季如春。” 阮误生直接打断他:“我没得选,只能去那里。” 一个留在四季如春的雁城,一个去往冰天雪地的漠城。 连嘉逸半晌才吐出一句:“好吧。” “我以后给你做平安符。”你平安就好了。 “再说吧。”阮误生别开脸,“走的那天要来送我吗?” “我要。” - 临行前天气出乎意料地晴朗,阮误生和程林各自走各自的,连嘉逸问他为什么不趁着现在跑掉。 “跑过,被抓回去了,互殴了。”阮误生说。 “噢。”连嘉逸绞尽脑汁想要让氛围变好些,却发现大脑一片空白,最终问出口的,还是那个盘旋在心底最深处的恐惧,“那……如果这一次以后,我们再也见不到了,怎么办?” “那我们就永远在这里。”在心里,在记忆里,在雁城这个永恒的春天里。 连嘉逸看着阮误生眼底的决绝,最后一次问道:“你确定要离开这里吗?” “别劝了。” ……可我喜欢你。 这句话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它太重了,在离别面前,说出来像是胁迫,又像是负担。 “好吧。” 纵有千丝万缕的眷恋缠绕在心,但更不舍得看你犯难。 到了高铁站,重逢和离别的气氛交织在一起,广播里播放着车次信息,催促着旅人,时间仿佛被按了快进键。 办好手续,站在安检口前,连嘉逸鼓足了勇气,问:“我能不能抱你一下?” 彼时相拥,阮误生校服上残留的洗衣液香味,竟让他萌生了一个念头:就是这个人了,要和他痴缠一生,不死不休。 所以说初雪时许的愿其实真的会应验。 他和他的愿望双双落地成真。 可贪念总在得逞后继续滋生,他仍是忍不住奢望,想试探问一句: ——在你心里所有朋友的位次中,我有没有更近你一步? 以后就是南方和最北的距离了~ 1来自网络,yc不知 章名来自《太聪明》,禁止ky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1章 猜着你的心 第42章 看着你眼睛 上了高铁,窗外景色飞速倒退,从此隔着的距离不是半个班,也不是两栋教学楼,是真正意义上的千山万水。 他放逐自己去往注定寒冷的未来,那个明媚的人被他留在身后。 这场离开是预谋已久的逃亡,也是一场有期徒刑。 车厢里很安静,邻座程林朝他翻玩一个毫不掩饰的白眼之后转头就睡了。 阮误生毫无睡意,拿着手机随意划拉,最后停在和连嘉逸的聊天界面。 往上翻,大部分是对面的人发来的,有琐碎的小事、有趣的视频、长时间没得到回复后的“在吗”。 每次一发就是一连串,以前他总觉得吵,回复得很敷衍,很慢,有时候干脆忽略,此刻他却一条一条仔细翻看着,仿佛要从这些文字和图片里拼凑出一个他从未好好了解过的连嘉逸。 对方看起来朋友数不胜数,却也时常会在深夜陷入自我怀疑,或是听苦情歌。 诸如什么[我怎么这么蠢,那些打不死我的题目一直在打我],[我像受伤后躺在路边打120自救结果被赶来的救护车碾死了],[听歌发现这首歌很适合我的今天!怎样都依你~]…… 更多出现的是:[生生,这首歌很适合你,给你听?''?'' ?] 当时阮误生没有回复,连点开的**都没有,现在他翻出耳机,初次点开音乐链接,歌手声线轻柔: “没关系,没关系。” “说不出口就藏在心里。” “没关系,没关系。” “沉默是世上最大的厚礼……”1 高铁驶入隧道,窗外骤然一片黑暗,每一句话他都听得真切,耳畔还留有余音。 他侧头看向玻璃窗,映着自己模糊的轮廓,当初梦境里的场景清晰地浮现。 连嘉逸那个缓慢的口型,那个无声的“我恨你”。 他有太多理由可以证明这个观点了,恨他的临阵脱逃,恨他的沉默寡言,恨他的言不由衷。 可他又何尝不恨,恨他对谁都好,恨他为什么那么优秀,恨他说完就把那些暧昧的话抛之脑后,留他一人思考:究竟是什么意思。 爱与恨从来不是硬币的两面,而是交融的血液与骨髓。 那些字里行间淬毒的“恨”,剥开外壳,内里**裸写满了“我甘愿”。 可以说他曾经总是忽略掉连嘉逸那些未宣之于口的情绪,装作不懂,直到眼下回想才品出迟来的悲痛。 阮误生点开输入框,游移不决,打出三个苍白无力的字:[对不起。] [太爱撒娇:啊。怎么了嘛?谁欺负你啦?] 他总这样,把过错揽到别人身上,怕自己过得不好。 [无生:我是不是对你太冷漠了?] [太爱撒娇:不会呀,别想太多了。说实话,你已经成为我生命里的一部分,就像喝水睡觉一样自然,我没怪过你,咱俩这么不近不远的处着就很好,别老说对不起了,你不欠我什么。] 他越是宽容,阮误生就越是无地自容。 [无生:你不介意吗,认识这么久我对你一无所知。] [太爱撒娇:我不介意,我介意过你什么吗?] [别胡思乱想,放假我去找你。] [无生:找我做什么?太浪费时间了。] [太爱撒娇:当面说,手机不正式。] - 下了高铁,抵达新住所,程林破天荒地没有离开,倚在门框,语气玩味:“记得交房租,那边是你的房间。渴了吗,喝口水?” 阮误生可太熟悉他这种操作,分明就是找事的前摇,**裸的挑衅。 “那你死掉吧,放点血喝喝。” “好歹也养过你,就不能好好聊两句?” “你除了钱还会聊什么?”阮误生先发制人,“赔钱货。” “……”程林气急败坏,“你不给是吧!反正你那些狐朋狗友也是富人家的,我去找他们要!” 阮误生额角突突直跳,别人就算,沈岁鸢一个女孩等会造成什么不良影响就不好了,索性放狠话:“行,你去,去完我们拿刀互捅对方十几刀,死了最好,谁也见不到谁,活着就一起进局子吃牢饭,谁也见不到谁,你知道我什么家庭情况,你猜我做得出来吗?” 程林气得嘴唇打哆嗦,“操!你跟你爸一样,都是疯子,什么狗屁射/出什么狗屁!” 他就是这样,闲着没事来打点小心思,刚说几句就破防气走,有时候阮误生觉得他这种行为实在是难以理解。 阮误生不想管那么多了,反正要不了多久又是要去别的地方,出国都有可能,先过好日子再说,安分睡了一觉。 起来收拾好准备去新学校,路过之前旅游连嘉逸带他来的那家店,他进去点了碗面,尝试去吃连嘉逸爱的口味。 可惜他还是吃不了辣。 到了学校,因为是插班生,他坐在最后一排,身边没人。 巧的是跟之前临中偶遇的“x”同学是同一个班,连嘉逸跟他提过一嘴他转走了,但他没仔细听。 目光对上时二者皆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两个“?”。 几天下来,课程勉强还算跟得上,夜晚失眠却变本加厉,他已经练成在课间十秒入睡还能做个梦。 连嘉逸仍然每天发来消息,插科打诨,分享趣事,仿佛那次争吵不过是水面涟漪,他的离开也无足轻重,他们的关系定位始终只是“朋友”,掀不起任何惊涛骇浪。 或许还是有什么不同了,连嘉逸不再诉说烦恼,只报喜不报忧。 阮误生做那个先投降的人:[累。] [太爱撒娇:咋了?在新学校不开心?] [奶茶和蛋糕还是奶茶和蛋糕?] [无生:……蛋糕。] [太爱撒娇:好的,都买了,记得拿。] 阮误生:“……” [太爱撒娇:怎么累了?] [无生:学习。] [太爱撒娇:这样,彳亍,我知道了,我想办法解决。] 阮误生满头雾水,没有回复,不知道这有什么好解决的。 可算熬到放假前一天走出校门,发个呆打个旽,后果是不小心撞到别人身上了。 “surprise!软软,我们请假来找你啦!” 沈岁鸢突然出现,手里提着一杯他爱喝的奶茶。 “哎哟,投怀送抱。”连嘉逸的笑意比春风更醉人,顺手揽住他的腰,很快松开,“想我没。” 话都被说完了,戚拾雨只能喊他:“小阮。” 阮误生退后几步,大脑还有些没转过来,“……你们怎么来了?” “怕你过得不好,怕你受委屈。”连嘉逸说。 “还怕你不好好吃饭!”沈岁鸢抢着补充,“你不可以欺负自己。” 这两人想一出是一出,阮误生看向戚拾雨。 后者耸耸肩,“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血浓于水的亲人吧,感觉你不开心,我这做姐姐的得来看看。” “别管啦,我们乐意。”沈岁鸢不由分说地拉着他的手坐到路边,把奶茶塞给他。 连嘉逸则将手里一直拎着的蛋糕放在他面前。 “怎么又买蛋糕?” “你不是说想吃吗?我就再买一个了。” “也不用这么大吧,过生日才吃这种。” “行,那今天就是你生日,生日快乐。” “?”阮误生哑口无言。 他在一边吃蛋糕,身边有两人左一句右一句把明天的行程安排好了。 在他们停下询问他的意见时,他沉默了一下:“五点二十去吃早饭再去玩,大清早能玩什么……?” “时间关系。”戚拾雨忍俊不禁,“你的两位小朋友还要赶回去上晚自习。” 阮误生无奈点头:“行。” “来住我们的酒店吧,别回那个烂人那儿了。”沈岁鸢歪头靠在他肩膀,“累死啦。” “嗯。”阮误生挖了一小块蛋糕,喂到她嘴里。 到酒店,阮误生自然被分到和连嘉逸同住。 房间里只有地上扔着的书包,像刚到就离开了。 阮误生默默跟在他后面,听见前头传来的询问:“对了,你怎么了?” “什么?” 连嘉逸转过头来,直白道:“你那天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我……”阮误生一时无言,“忘了。” “你是在逃避吗?我们不能好好解决一下吗?”连嘉逸说,“你有些话确实让我有点难过,但还用不着让你一直惦记。” “……对不起。”挣扎许久,那呼之欲出的爱还是选择绕了一个弯。 “不要总说对不起,没有用的,问题还在。”连嘉逸挡在他面前,微微低头,“我们今天把问题解决了好吗?把你想说的都说出来吧,不要害怕,没关系的,我不会离开。” “我不知道怎么说。” “你对不起我什么?”连嘉逸决定慢慢引导他,“因为你要离开,还是觉得你对我不好?” “……后者。” “那这样我也要向你道歉才对。”连嘉逸说,“我从来没有给你带来实质性的帮助,还给你造成负担。” “可我不在意。” “那你觉得我会在意吗?”连嘉逸问,“或许你应该试着放下一些事,事情过去了就是过去了,揪着不放是没有意义的,难道要因为一时的权衡利弊责怪自己一辈子吗?” “我不知道。”阮误生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也害怕去解决。我明白这不是说句对不起就能把所有事一笔勾销,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总是带来很多坏情绪,我让你难过了,我发烧那天你来找我,我赶走了你,但我其实不是那个意思,我没有想要你走,我想要你留下的,但我退缩了,我应该跟你说清楚的,可我太软弱了。” “对不起,我实在可恨,哪怕现在这场道歉也显得是我虚伪做作。” “原来你还在为这件事自责。”连嘉逸笑了一下,带着释然,“我也不好,我不该转身就走的,你那么重感情,我怎么就没想到你会内耗呢?现在我原谅你,你也原谅你自己好吗?别后悔自己当初的决定,那是你当时能为自己做的最好选择。” “我答应你。” 他说的对,阮误生唯有不后悔那些刺耳之言,让伤害公平地相互刺痛,方能不离开他。 “你看,这没什大不了的,与其让自己内耗不如说不出来,大不了大家一起不开心呗。” “如果关系断了呢?” “那这个人就不适合你,放手吧。” “我知道了。”阮误生长舒一口气。 - 翌日清晨,沈岁鸢果然“敲锣打鼓”地过来了。 阮误生感觉自己黑眼圈又要加重,救助似的看向戚拾雨,对方同样打着哈欠,一股子爱莫能助。 饭后,沈岁鸢依然兴奋:“走吧走吧,去寺庙吧,那里有一棵许愿树,我要求个所有朋友平安。” 许愿树上系满了红色的许愿袋,里头承载着芸芸众生的祈愿。 阮误生随手写下:愿世界无犯罪,家人团圆。 挂起来时,他问连嘉逸:“你写的什么?” “你猜啊。”连嘉逸嬉皮笑脸,“猜对了有奖励。” 被他这么一打岔,阮误生注意力拐弯:“你猜我猜不猜。” “何猜而不为。” “。你爱说不说。” 恰有一阵微风拂过,树影摇曳,连带着连嘉逸刚刚系上的那个红布袋轻轻翻飞,隐约露出一点里面墨迹未干的字句。 ——不求你待我如初,求你花团锦簇。 1和章名都来自《看着我的眼睛》,禁止ky 断更的这几天国庆一定补更加更(嗯对。不卡文的前提下。) 为什么不放假啊啊啊啊好卡好困好累好饿好气肚子好痛我要死了没钱吃饭饿饿饿饿穷穷穷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2章 看着你眼睛 第43章 会呼吸的痛 日历一页页机械地撕下,连嘉逸越来越频繁地出现在阮误生的手机屏幕上,好像一切如常。 阮误生总是盯着屏幕出神,在输入框里反复斟酌,很多话都化为未发送的草稿。 他怕自己拙劣的话术会打破这脆弱的平衡,怕说错一个字从对方语气中读出哪怕一丝一毫的失望。 学校走廊总是拥挤喧嚣,人潮涌动间,某个相似的背影出现,阮误生会恍惚,发觉他们已经不在同一个学校了,那个触手可及的人如今只活在屏幕里。 暑假连谈照常给连嘉逸安排了很多补习班,每逢下课,阮误生的手机会准时跳出:“我想你”。 他有时间就会去找连嘉逸,每一次出发前,内心都要经历一场漫长的挣扎,脑海预设无数种糟糕的结局:相对无言的尴尬、热情冷却后的疏离,或是发现彼此早已无话可说的悲凉。 可当真正见到对方脸上瞬间绽放的欣喜时,又觉得所有的忐忑不安都是值得的。 “你以后不用这么辛苦跑来,”连嘉逸曾这样说,眼里仿佛有细碎的星子,“等我过去找你就好。” 其实见面也说不了多少话,大多是安静地并肩而坐,看天光云影,听风声过耳。 但仅仅只是这样注视着对方的侧脸,感受着近在咫尺的呼吸,就足以熬过接下来漫长分离里的所有荒芜。 李嘉行说到做到,果真回国去了阮误生的学校,相隔一个年级,两人只有放学才能短暂碰面,聊几句近况。 “x”一学期下来倒也相安无事,大概是人缘太好无暇顾及他。 变故发生在新学期开始,一个寻常的课间,过道被嬉笑打闹的同学堵得水泄不通,阮误生挤着边缘艰难地挪动,不慎撞到了x的课桌。 桌上的水杯应声落地,碎裂的声音清脆也刺耳。 “你有病吧。”x一下子站起来,语气带着嫌恶,“瞎啊?” “抱歉,不是故意的。”阮误生自知理亏,迅速道歉,试图平息事端,“多少钱,我赔你。” “谁稀罕你那点臭钱。”x不耐烦地赶人,“去死吧你,赶紧滚,有够倒霉的。” 再待下去容易激化矛盾,阮误生咽下所有话,只能先离开,第二天放了钱在他抽屉里。 这和举动好像彻底激怒了对方,x一下课带着两个人停在正在睡觉的阮误生桌前,踹了他的桌脚,几张纸币被狠狠摔在他身上,随后轻飘飘地散落在地。 “我不需要你这点破钱,上次还叫你男朋友,他多厉害啊,现在怎么不叫他来给你出头?不会是分手了吧?活几把该。” 阮误生都懵了,耐着性子跟他讲:“什么男朋友?我没有男朋友,就算有我也不会让他来,这没道理的。既然这样那你想怎么解决?” “怎么解决?要不然,你求求我?”x咂了下嘴,忽然俯身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音量说,“呻//吟几声来给我听听,毕竟你这脸看着就欠//操。” 这下阮误生脸色变了,一拍桌子站起来,“能不能好好解决?你非要这样?要发//情去找鸭,缠着我不放什么意思?” “随便你。”x翻了个白眼,转身带着人扬长而去。 跟他交好的其中一个小声安慰他:“没事儿,哥,我们别和这种土狗计较那么多。” 从转来那天开始,阮误生就始终游离在人群之外,但经过这件事后,他能明显感觉到班里的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心照不宣的疏远。 这很容易理解,当冲突发生时,人们会根据情况本能地开始站队。 一边是众星捧月的风云人物,一边是格格不入的插班生,答案不言而喻。 那是一种顺其自然形成的气氛,能准确地识别出那点蔑视感,大家并不会觉得谁谁怎么样,只会感到有意思想凑热闹。 每当阮误生进教室,里面原本热络的讨论声会立刻停止,化作意味深长的眼神交换和窃窃私语:“别说了别说了,他来了。” 大多趴在教室睡觉时,能清晰地听到关于“男朋友”、“同性恋”的字眼,起初他会抬起头看过去,目光所及处,声音便戛然而止,对方会装模作样地对同伴说:“他听到了,先别说了。” 阮误生:“……” 有病吧。 然而,他的沉默和退让在某种程度上被解读为懦弱可欺,那些恶作剧开始变本加厉,从言语转换为行动:椅子上会出现不明粘稠物、书包被扔进垃圾桶、作业被烧掉…… 他不是没有尝试过求助,但告诉老师的结果往往是不了了之。 没有人证,没有物证,有的只是他单方面的指控。 而x和他身边的人总能营造出一种“只是开玩笑”、“他太敏感了”的无辜意味。 谁也没有明确说过“不要和阮误生一起玩”,但那些散落只言片语将他构造成一个无恶不作的坏人。 没人会在意真相究竟如何,没人会管他的死活,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连始做者是谁都不知道,那股无形的恶意来自四面八方,他又能去怪谁呢。 议论声太吵了,像永不停歇的潮水。 他想过为什么自己不是聋子呢,听不见是不是就不会在意了? 原来言语是会杀死一个人的。 后来一次大课间他不在班里,偏偏沈岁鸢偷偷混进来找他了,高高兴兴想给个惊喜,到后门听见其他人毫不避违地讨论阮误生,语气充满鄙夷。 “他穿的太难看了吧,我天,我奶都不这么穿。” “不知道一天在装些什么……光有张脸不就是被//操的命吗?” “哎,老轩还说他是同/性/恋呢,不会是放学跟他一块儿走的人吧?” “不是吧,好像是他喜欢的人?我听他们都这么说,真恶心……” 这些话语钻进耳朵,沈岁鸢气得发抖,血液冲上头,一脚踹在门上,巨大的声响让教室瞬间安静,所有视线齐刷刷聚集到她身上。 “同/性/恋怎么你们了?偷你钱了吗?”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谁告诉你们的,没有证据的事情你们鬼叫什么?” 其中一人被她的气势阵住了一瞬,随即挑衅地问:“你谁啊?喜欢他啊?” “我就是看不惯你们欺负人。”沈岁鸢挺直脊背,字字清晰,掷地有声,“同/性/恋没有错。” “不是吧,说几句而已,又不是说你,破防什么?”对方嗤笑一声,带着不屑。 沈岁鸢几乎要冲上去动手,幸好阮误生及时回来了,看见她通红的脸颊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快步上前,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先走,岁鸢,听话。冷不冷?怎么现在过来?” “穿件毛衣你自己就不冷了吗?”沈岁鸢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声音哽咽,“你没有带棉衣吗?” 阮误生停顿了一下,那件老旧的棉衣被藏在行李箱最里面,即便那是唯一一件棉衣。 沈岁鸢盯着他沉默的样子,突然感到一股巨大的悲伤,猛地甩开他的手,“你过得不好干嘛不说啊?我真是受不了你,我又不是不能帮你。”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没事的。” “他们那么说你良心不会痛吗,你根本就不是同/性/恋,也没有喜欢的人,你干什么不反驳?”沈岁鸢的眼泪终于决堤,一颗一颗往下掉。 “……因为我是啊。”阮误生弯腰想要拭去她的泪,轻声说,“我是同/性/恋,也有喜欢的人。” “你在开玩笑吧。”沈岁鸢难以置信地摇头,想从他的表情中找出一丝说谎的痕迹,“你清醒一点。” “对不起,你别哭了。”阮误生重复着无用的道歉,“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沈岁鸢哭到说不来话,断断续续地问:“你、你到底……喜欢谁……?” “一个不能和我在一起的人。”阮误生伸手,虚虚地环住她的肩膀,给予一点微不足道的安慰。 “如果有机会在一起,我一定告诉你。” “可就算你是,那他们也不可以这么说你。”沈岁鸢抬起泪痕斑驳的脸,倔强地看着他,“我也是啊,都没人敢说我,他们说你你干嘛不打回去?” “是我有错在先。”阮误生别开眼,避开她那过于直白的目光,“我撞坏了他的水杯。” 沈岁鸢声音拔高,尖锐地质问他:“可你真的罪以至此吗?” 阮误生哑然。 “我转学吧,我来陪你,以后我护着你,我们两个一起玩就够了。”沈岁鸢抓住他的手臂,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不要再管其他人怎么样了。” “别闹了,岁鸢,这会带来很多压力,你家里人不会同意的,太远了。”阮误生快速拒绝,“你留在雁城吧,我能处理好。” “真的没事吗?”沈岁鸢吸了吸鼻子,不放心地追问,“我等会跟虚哥说,我让他护你。” “不要。”阮误生态度坚决地制止,“会给他带来影响,别把他卷进来,他都高三了。” “什么事都自己扛,早晚会累垮的。”沈岁鸢抹了把眼泪,眼神里全是无法消解的心疼和担忧,“算了,我不跟你说了,我要走了,还得去看看虚哥,我真是讨厌死你了。” “好,小心点。”阮误生说,“我会照顾好自己,你也要。” 沈岁鸢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后,阮误生拖着疲惫的身体地回到教室,映入眼帘的是桌面上刻着的、歪歪扭扭的四个大字——“死同/性/恋”。 他面无表情地坐下,拿出练习册,摊开,试图用密密麻麻的公式和符号掩盖那触目惊心的恶意。 后面的一段时间,连嘉逸突然沉寂下去,手机只剩下寥寥无几的新闻推送,阮误生感到强烈的不习惯和空落,也不知道如果主动联系要说什么,那些无处安放的思念和无法言说的委屈在胸腔里发酵,最终全都沦为沉默。 他惧怕自己会将负面情绪传染给对方,以至于打破屏幕另一端或许平静的生活。 一次午休,半梦半醒间,阮误生接到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心脏没来由地一跳,一种强烈的直觉促使他抓起手机,跑着躲进了无人的厕所隔间。 “吓死我了。”熟悉的声音透过听筒传出来,背影音有些嘈杂,“我还怕你防范意识太高不接我电话呢,这些天没给你发消息会不高兴吗?” “不会。怎么打电话?”阮误生靠在隔板上,问。 “小傻子。”连嘉逸在那边低声笑起来,“收手机了,不想我啊?” “……哦。” “我现在用学校电话给你打呢。”连嘉逸说,“难抢死了,打仗一样。” “你就跟我说一声收手机吗?” “不啊。”连嘉逸顿了顿,“节日快乐。” “就为了这个?” “嗯,我现在也就盼着你快乐了。” “哎,其他人要打了,走了啊,这几天拿不了手机了,记得给我发消息。” 他还没来得及应一声,电话已经被匆匆挂断,只剩下一阵忙音在耳边回荡。 他不知道该发些什么,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出口。 于是,每一次思念翻涌、感到撑不住的时候,他就在聊天框里发一个孤零零的句号。 慢慢的,聊天框里堆满了一排绿色。 像锚点,又像卑微的求救信号。 某天深夜,当他再次发出句号后,聊天框顶部出现了“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我也想你。] [无生:你手机回来了?] [太爱撒娇:怎么可能,我偷偷买的二手机。] [我不在这段时间有谁欺负你吗?] 阮误生眼前闪过一张张同学的面孔,果断隐瞒了所有不堪:[没有,你过好就行。] [太爱撒娇:那你累不累?我去找你要不要?] 他几乎是立马回复,生怕慢了一秒自己就会忍不住崩溃,就会说出那个“要”字:[不用,我挺好的。] [太爱撒娇:Ok的吧。] 对话戛然而止。阮误生盯着屏幕,直到它暗下去。 他知道,连嘉逸大概率是不信的,可他除了否认,别无他法,他总不能成为他的拖累。 - 年末学业紧张,天气更加寒冷,一次上学上一半突然通知,因为暴雪预警,即刻起封校,所有学生暂时不得离校。 阮误生精神一度紧绷到极点,教室的人走了大半,在这平静无事的时刻,眼泪毫无征兆地涌出,安静地顺着脸颊滑落,滴在摊开的书页上,晕开墨迹。 他徒劳地用手背擦拭,却越擦越多,仿佛要把这半年来的委屈、孤独、恐惧和思念全部流干。 他不太清楚为什么哭,那些密密麻麻的痛苦叠加在一起变成支离破碎的高楼,只需一片雪花的重量就足以崩塌。 连嘉逸恰好打来视频,他不敢接,水渍滴在屏幕上,既模糊了那张记忆中朝思暮想的脸,也让他无法按下拒接键。 眼泪更加汹涌地溢出,一点办法也没有。 视频因无人接听而自动挂断,对面很快弹出信息:[你那儿封校了?怎么样?你有没有事?] 阮误生用力抹了把眼泪,深吸一口气,回复:[没。] [太爱撒娇:接电话,我看看你。] [无生:不了。]太狼狈了。 [太爱撒娇:你骗我。你一定不好。] [你是不需要我吗?] 这话让他更加痛苦,他带着一种自毁般的冲动回复:[不需要。你还是讨厌我吧。我实在没什么价值,给不了你任何益处,只会成为你的拖累。] [太爱撒娇:怎么这样说?我好不容易给你整不内耗的,谁给你干回去了。] [我不要那些东西,你才是最珍贵的礼物。] [无生:你才珍贵。] [太爱撒娇:我珍不珍贵取决于你,你开心我就珍贵,你天天胡思乱思我就是废品。] [为了让我变废为宝,我们生生能不能也相信自己同样珍贵?] [无生:。。哦。] 阮误生无话可说,连嘉逸总有办法用他的歪理来应对自己的消极。 [太爱撒娇:我不讨厌你,你讨厌我吗?] [无生:我要是对你能有一丝讨厌,现在也不至于这样。] [太爱撒娇:你想讨厌我吗?] [无生:对,我想,我想讨厌你,想把你推得远远的。] [这样就不用每天都期待你的动静,也不会轻易就被你随便一句话把心情全部搅乱,你说是不是?] 他一边流着泪,一边发出这些违心的话,内心产生近乎残忍的快意,像在惩罚对方的执着,更在惩罚这个软弱、无能又不肯放手的自己。 对方安静了好一会,才发来一句:[好吧,有机会我去找你。] [无生:别来。] [太爱撒娇:找你也没用吗?] [无生:能怎么样,我们隔得太远了,太难了。] 太难了,你想知道我哭没哭太难了。 你想给我一个拥抱太难了,我们想要并肩站在一起,太难了。 [太爱撒娇:你情绪不对。别再说让自己后悔的话了。] [无生:并没有,我很平静。] 他不想再继续这令人心力交瘁的对话,谎称老师来了,结束了聊天。 [太爱撒娇:我知道了,下课打电话吗?] [无生:不要。] 尽管明确拒绝了,但下课后连嘉逸还是卡着点给他打了视频,这次阮误生接通了,只让摄像头对着自己下巴以下的位置,不让他看到自己哭泣过的眼睛。 视频里,连嘉逸固执地问他:“你讨厌我吗?” 沉默半晌,阮误生才听到自己用冷静的声音说:“很讨厌。” 他看见他都快哭了,只说:“好吧。” 两人不再说话,明明什么也看不出来,阮误生仍垂眼躲避目光。 过了很久,连嘉逸才突兀地问:“你想不想我?” 喉咙里发出一个微不可闻的音节:“……嗯。” “好。”连嘉逸重重地点头,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 学校最终以安全为由,禁止所有学生外出,阮误生将就在李嘉行寝室过了一晚,第二天不想去教室,赖在李嘉行寝室里,让大脑放空,不思考任何事。 下午时分,连嘉逸忽然发来消息:[你在吗,我在你学校后门,你还想见我吗?] [无生:?] 阮误生立马起身,甚至来不及细想,身体先于意识。 路过小卖铺时,他不好让连嘉逸空手而归,进去买了一瓶可乐。 学校锈迹斑斑的后门铁栏杆外,连嘉逸正蹲在积雪的路沿上,穿着单薄的外套,头发和肩头都落满了细碎的雪花。 阮误生隔着冰冷的铁栏,将可乐递过去,“为什么来找我?” 连嘉逸抬起头,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上挂着细小的水珠,他没有回答,只是仰着脸,眼睛细细地描摹着他的脸,仿佛要把这许久未见的模样刻进心里,语气温和:“小哭包今天那么漂亮呢,在学校还习惯吗?有没有好好吃饭啊?” 不习惯,他们都在欺负我。饭一点都不好吃,还不如你做的。不知道你信不信,但是我真的好想你啊。 阮误生低着头看鞋尖,说:“不要你管。” 连嘉逸也不生气,依旧笑看着他,带着纵容:“好吧,你说不管就不管,我听你的。” “误生。” 李嘉行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他下意识回过头,对方挥了挥手,“宿管阿姨在登记留校人员,你先过来一下。” “好。”阮误生应了一声,对连嘉逸说,“我该走了。拜拜。” “生生。”连嘉逸的声音像是带着恳求,“别早恋。” “我不会的。”阮误生说罢便逃也似的朝着李嘉行的方向走去,每一步都显得格外沉重。 走出一段距离后,鬼使神差地,他停下脚步,回头望向了后门。 漫天风雪中,连嘉逸还维持着原来的姿势,白雪不断覆盖在他的头发上、肩膀上,他几乎要同这白茫茫的天地融为一体。 他的目光穿过纷扬的雪幕,毫不掩饰地、执拗地追随着他的背影,悄悄红了眼。 时空在这一刻凝固。 阮误生想,他大概会永远记得这个雪天,记得他满身落雪来见他的样子。 下章写写11的视角[给力][给力]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3章 会呼吸的痛 第44章 都弥散成风 “一天天就顾着手机,知道自己这次退步多大吗?” “嗯呐~”连嘉逸瘫坐在沙发上,捧着手机像在等谁的消息。 连谈耐心告罄,几步上前夺过手机,怒不可遏:“成绩就是被你这样玩没的,有什么好玩的,是不是在谈恋爱?” “我谈啥呀,我现在谈恋爱不是神经病吗。”连嘉逸头疼死,站起来想抢回手机,“您自个没手机玩啊,还抢别人手机。” “啪。” 一记清脆的耳光,截断了所有声音。 “我没在跟你开玩笑,我以为我这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我对你很不满意。”连谈冷声呵斥,“谁跟你嘻嘻哈哈,手机你这阵子别拿了,想办法把成绩提上去再说。” 疼痛后知后觉传上身体,连嘉逸偏着头,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唇,“哇,你不是吧,啊,不拿手机我怎么联系人啊,多不方便啊。” “要联系来找我,当着我的面联系。” 连嘉逸:“。。。你占有欲太强了吧?我究竟是你儿子还是妻子?” 第二天,一去学校连嘉逸马不停蹄找梁牧泽借手机联系阮误生,这俩平时没太多交集,没加好友,害得连嘉逸只能用短信。 [生生,我爸收手机,这是别人的手机,没不搭理你,别难过别自责,我想想办法拿手机,拜拜,祝你开心。] 发完连嘉逸把手机还回去,叮嘱道:“回了跟我说一下哈。” “知道了。”梁牧泽接过手机,瞥了眼那条短信,贱兮兮地模仿,“祝你开心~” “谢谢,你不准开心。” 不知道是不是被当成垃圾短信清理了,阮误生一直没有回复。 不能再这样下去。连嘉逸思来想去决定铤而走险,买了个便宜的二手机,又用一笔“巨款”去俘获花落,让她把手机卡偷出来。 他很多次躲在学校厕所里,蹲着给阮误生发消息,他想问很多,想刨根问底,最后都没有说出口,每一句关心都被对方用客套话挡了回来。 这种感觉就像是明明已经看见他摇摇欲坠,却无法伸手扶住,只能听着他用平静的语气说他很好,然后眼睁睁看他淡去,消失。 要我怎样相信你没事? 手指敲在键盘,他几乎是在哀求了,把自身当成筹码,妄想让对方产生一丝怜惜,做一个“爱屋及乌”的人,别总认为自己很糟糕。 他的喜怒哀乐早就无法掌控,反而牢牢系在了屏幕另一端那个总是沉默退让的人身上。 喜欢一个人就是一场甘之如饴的苦旅,连泪水都成了沿途的风景。 暴雪预警在通知栏里安静地挂着,他一直在关注漠城的天气,所以在收到通知的时候一个念头清晰地浮现出来。 “我要请假。” “我要见他。”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再也无法压制,他孤身一人跑到他的城市,什么距离,什么困难,都去他妈的。 始终如一,毫无保留,就算他脾气再怪、说话再毒、身上的刺再多,哪怕伤痕累累,也要不管不顾地拥抱他。 蹲在阮误生学校后门口,他发了消息,等待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无比漫长。 他看见熟悉的身影跑了过来,给了一瓶可乐,问为什么。 这还用问吗?连嘉逸抬头看着他,瘦了,眼底下带着淡淡的青黑,穿着简单的校服和毛衣,看起来并不算厚实。 或许只是几分钟,连嘉逸看着他转身离开,他感觉不到冷,所有的感官都紧跟着那个逐渐远去的背影。 仅仅只是仓促一面,阮误生就不要他了。 他始终是他生活中的局外人,即使悉心铺路也没办法真正走入他的世界。 他会忘记的,忘记有人不远千里只是为了去见他一面。 他只会记得身旁一直在的人。 会有人趁虚而入,会有人替他擦掉眼泪,会有人取代他的位置。 雪花我抓不住,你,我也抓不住。 有些人很幸运,与你只差一步之遥,每日并肩看晚霞。 有些人很不幸,与你相隔0.6厘米,那是屏幕的距离。 连嘉逸站起身,低头看着手里的可乐,易拉罐撕拉开的瞬间,他仿佛听见那些过往弥散成风穿透耳膜。 记忆中那些年的保质期远比任何日期更为恒久。 - 返程后,被连谈逮着,过来兴师问罪,“学不好好上,去干嘛了?” “压力大,去旅游看风景了。”连嘉逸张口胡说。 “你小小年纪能有什么压力?”连谈显然不信。 “我去都去了你还说个毛线球。”连嘉逸不甘示弱地回怼。 “你……”连谈压抑着怒火,“算了,手机卡被你拿了?” “我不知道,被狗叼了吧。” “你别逼我跟你动手。” “你跟我动手的次数还少吗?” 冲突升级,连谈最终还是动了手,成年男人的力量不是十七岁少年可以抗衡的。 二手机被翻出来,掉在地上,砸了个稀巴烂,连谈居高临下道:“你的卡我会停,再买就再砸,要学习还是要手机,你自己看着办。” “不给就不给嘛……”连嘉逸揉下脖子,扯扯嘴角,像是在笑,“又不是没学,你这人真较真。” 连谈离开后,连嘉逸踉跄地坐到书桌前,就是学不会啊,能怎么办。 或许连谈是很爱他的,只是他的爱变成一串串数字,最后这冰冷也蔓延到连谈身上。 次日连嘉逸又去找梁牧泽要了手机,想着短信不看那就加微信吧,结果发现阮误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关闭了查找。 只能苦哈哈发一条不知道能不能送到对方眼里的短信:[Hi,又收手机了,看到回一下。] “干嘛不去学校那个电话打。”梁牧泽问。 “我草你知道那玩意多难抢吗?”连嘉逸说,“能给我挤死。” “行吧。”梁牧泽又问,“你上次请假干嘛?” “Look people。”连嘉逸说。 梁牧泽:“……你是中国人吗。” “Yes,yes。” “你又跑去找他了吗?”梁牧泽语气里带着不理解,“不觉得太累了吗,你做了那么多,没见他付出了多少。” “没关系啊,见到就都原谅了。”连嘉逸满不在乎,“我开心得要死。” “这值得吗?这么远,他说什么了你就要去见他。” 连嘉逸毫不犹豫地点头:“当然值。” 梁牧泽无话可说,“不给自己留退路,你早晚会后悔的。” 连嘉逸没有反驳他的话,他不需要退路。 没了手机,日子越过越没盼头,心里就剩学习,再拿回手机。 刷过的试卷丢在床底的箱子里,越积越多。 后来月考出了成绩,可算是达到连谈稍微满意的边缘,手机被下发回来。 触摸到冰凉的外壳,连嘉逸这才有了实感,他重新登陆自己的社交账号。 置顶的聊天框依然挤满了很多句号,连嘉逸回了个逗号过去,对面很快又回了个问号:[手机回来了?] [one:√,以后不会被收了应该。想我没。] [33:嗯。] [one:你这是回复哪句话的?] [33:猜。] 连嘉逸默认为是回复最后一句,管他黑的白的,通通说成自己喜欢的。 [one:听说漠城今天下雪了。] [33:是吗,我没注意。] [雁城也下了吧。] 连嘉逸有些愣神,发觉原来夏天已经过去很久了。 [one:快了。你那儿冷吗?] [33:能不冷么。] [one:多穿点衣服。] [就要暖和起来了,辛苦你了。] [放假去找你。] [33:太远了。] [one:不远的。] 阮误生没有再争论,淡淡回复:[随便你。] - 手机失而复得,并没有带来想象中的狂喜,反而滋生了一种更深的焦虑。 日子在这种隐秘的紧绷中被拉长,刷题、考试、接受忽上忽下的“心电图”,床底的试卷箱子越来越满,快要塞不下。 阮误生的消息依然稀疏,沉默地接受连嘉逸事无巨细汇报的生活,那些日常被包装成礼物,一件件寄往北方。 期末考前的空气带着沉重的压力,连嘉逸埋在题海里,梁牧泽时常会调侃几句:“走火入魔了啊。” 连嘉逸闻言,撕了张便利贴,唰唰写下“飞升中”三个大字贴在桌角。 “还想着北上呢。”梁牧泽咂舌,“啧啧啧,你要是哪天上八卦头条,标题我都帮他们想好了,就叫‘贵公子一路颠沛流离只为博美人一笑’。” “你以后不去当新闻播报员我看不起你。” 考试结束铃响彻校园,自由终于回归,浑身虚脱。 成绩出得很快,连嘉逸出乎意料地冲进年级前五十,连谈看着成绩单,伸手敲敲桌面,脸上看不出太多表情,“保持住。” 连嘉逸提要求:“我要去旅游。” “去哪?” “漠城吧,凉快。” 连谈:“……你管那叫凉快?” “你就说行不行吧。”连嘉逸做好了被拒绝、被训斥的准备,反正连谈说什么他都会去。 “行。”连谈在沉默过后,居然松了口,“早点回来,别乱搞,我打点钱在你卡上。” 连嘉逸懵了一瞬,“噢,好的,我当个事办。” 他回到房间,告诉阮误生这件事。 回复不算太冷漠:[嗯,到了说,去接你。] 连嘉逸反复看了好几遍,他都快记不清他说话的语气,但还是没有忘记他的脸和他的背影。 就要重逢了。 这次没有暴雪,没有草率,他们会有一个完整的、像样的见面。 章名来自《世界正中》,禁止ky(可爱的小读者推荐的~顺便推推她的文耶,9794298《干枯纪元》和9534584《灿若芳华》[粉心][粉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4章 都弥散成风 第45章 我们逃跑吧 高铁准时停在漠城,北方干冷的空气在车门打开时迎面袭来,刮在脸上有细微的刺痛,站台上人不多,连嘉逸随着稀疏的人流走下,低头给阮误生发消息,说自己到了。 没有即刻的回复,连嘉逸担心他来的时候找不到自己,索性在出口站坐在行李箱上等他。 他这模样像等待领养的小孩,为了掩饰内心的焦灼,他在手机上随便找了部降智小尬剧看,神色困倦。 当男女主又一次因为什么苍蝇电话而错过时机时,手机顶端弹出熟悉头像的消息:[我看到你了。] 视线从短剧上往上移,发消息的人正以雪的方式,轻轻降临。 连嘉逸还是待在那里,没有挥手,没有呼唤,静静看着阮误生走过来,等了很久,并且可以一直这样等下去。 “等多久了?”阮误生问,动作间带着匆忙,或许是跑了几步。 他这才从行李箱上下来,看清阮误生脸上未褪尽的倦意,所有在等待中发酵的焦躁和不安在这一刻沉没下去,声音平静:“没多久,我去逛了一圈,还挺好玩的。” 谎言。他们彼此心照不宣的谎言。 “嗯,下次找家店坐。”阮误生目光掠过他的脸,“遇到点事。” “什么事?”连嘉逸下意识追问,又后悔自己的急切。 “没什么,小事。”阮误生说。 “啊,好,你没事就好。我上次不是说给你做平安符吗?”连嘉逸的手在口袋里,死死抓着那个平安符,勇气在接触到对方淡漠的目光时溃散,“但我做得不好,我……没有带过来。” “是吗。”阮误生的语气听不出失望,也听不出在意,“那下次做好了寄过来吧。” “好。”连嘉逸点点头,口袋里的指尖一根根松开,那份精心准备,想象过无数次赠送场景的心意,被压回心底最深处,原本以为能换来对方一丝柔软的表情。 可现在他连拿出来的勇气都没有了。 气氛有些凝滞,没有久别重逢的热情拥抱,没有激动万分的言语,连一个明显的笑容也吝啬给予,一切平淡的好像昨天才见过,却又遥远得隔了整个青春。 “先走吧,冷。”阮误生打破沉默,“你住哪?” “之前来旅游的那家酒店。”连嘉逸拉着行李箱,跟在他身后半步距离,这个位置既能看清他的背影,又不会显得太过亲近。 他想找个话题让气氛热络些,“额……你最近忙吗?” “还行。”一个不痛不痒的回答。 连嘉逸搜肠刮肚地想找下一个话题:“对了,我这次考得还行,进前五十了。” “嗯,挺好的。” “你呢,你考得怎么样?” “老样子。” “行。”连嘉逸讷讷地应着,揣摩下面要说什么,问他过得怎么样?问他到底遇到了什么事?问他为什么关了查找?但其实喉咙里挤不出一个字,怕得到一声敷衍的“没事”,或是更直白的沉默。 他低头看自己和阮误生投在地上的影子,时而交错,时而分开,每当影子重叠在一起,仿佛他们在那短暂的瞬息里是紧密相连的。 “你……最近怎么样?”阮误生罕见地主动发问,让他有些意想不到。 “我?我特别好。”像是被注入一根兴奋剂,连嘉逸绞尽脑汁说了很多自认为很有趣的事,阮误生听着,偶尔发出一声模糊的“嗯”作为回应,表示他在听。 “到了。”阮误生出声打断,目光落在一家酒店门口。 “噢,好的。”连嘉逸立马收声,发出邀请,“你要上去坐坐吗?” 阮误生思索了会,那几秒如同一场漫长的审判,最后他还是点了头。 连嘉逸同时松了口气,“你们这里有什么好玩的?我们明天去逛逛呗。” “不知道。都可以。”阮误生说,“你想去哪?” “嗯……去江边走走?”连嘉逸提议,带着点试探。 “可以。”阮误生同意,“不过江面已经结冰了。” “没事,散步就行。”连嘉逸接受态度良好。 阮误生没再说什么。 房间在十二楼,干净整洁,连嘉逸问:“你喝水吗?” “不用。” “那你饿吗?”他不死心地追问,像一个尽职的仆人,细心地招待这位好不容易进来的客人。 “还好。”阮误生瞥他一眼,“你管好自己就好。” “噢。”连嘉逸摸了摸鼻子,乖乖坐在沙发一角开始找茬:“你现在在想什么,数三个数回答我。” 阮误生没来得及发出一个音节,三个数就数完了。 “?”阮误生无语,“想着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那你猜猜我呢?”连嘉逸兴致勃勃。 “你应该在想着怎么继续折腾我吧?” “什么叫折腾你。”连嘉逸笑倒在沙发上,歪着脑袋,眼神明亮,“我就想跟你说话,也想听你说话。” “说什么?” “不知道。”连嘉逸坦白道,用没心没肺的语气说着真心话,“你不提,我也无话可说。” “那看来我得多说点话,好让你别无话可说了。”阮误生说,听不出认真还是开玩笑。 “批准。” - 江岸的风又大又冷,辽阔的江面被厚厚的冰层覆盖,一眼望去只有一片死寂的灰白色,延伸到远方,与天空融为一体。 世界仿佛失去了色彩,只剩下单调和寒冷。 两人沿着江边慢慢走,脚步声格外清晰,累了便靠在栏杆上看风景。 连嘉逸想起不知是谁在《子夜四时歌·渊冰厚三尺》里写过的那句“渊冰厚三尺,素雪覆千里。”眼前这景象,大概就是了。 他看向身侧的人,寒风把他的头发吹得凌乱,脸上依旧没什么情绪,视线落在遥远的对岸。 连嘉逸时常会想这个世界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嘴硬心软、不哭不闹,好像生下来就没情感、没脾气。 声音是淡淡的,味道是淡淡的,连存在感都是淡淡的,但偏偏在连嘉逸眼里,在这片人潮汹涌的色彩洪流里,阮误生是唯一鲜明夺目的那个。 “你还会回来雁城吗?”连嘉逸问。 “不知道。”阮误生的话跟他的目光一样没有焦点,“或许会,但是要好久了。” “我等你回来的那一天。”连嘉逸顿了顿,换了个话题,带着点天真的憧憬,“我好像逃跑啊,就去一个无人的地方。” “不孤单吗?”阮误生问,视线依然没有收回。 “自由。”连嘉逸答得干脆,片刻后又说,“当然了,你要是愿意我可以带你一起走。” “愿意。”阮误生没有迟疑地接话,“我们逃跑吧,到四翅槐盛放的国都里去。” “你居然也会说出这种话,跟求婚似的。”连嘉逸说,“在邀请我吗?” 阮误生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终于转过去看他,“你答应么?” 连嘉逸笑了起来,“答应,记得带上你的聘礼来娶我。” 他故意歪头靠在阮误生肩上,用跑调的嗓子胡乱唱起来:“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 “。”阮误生伸手把他的脑袋扒拉开,“滚,不娶了。” 连嘉逸笑得更高兴了,说:“这样特别好。” “嗯。”阮误生应道,像是想到什么,“你什么时候走?” “不急,我还可以陪你流浪好几天。”连嘉逸举起手里的饮料,跟阮误生手里的碰了碰,“干杯,庆祝我们无所不能的十七岁。” “我十八了。”阮误生纠正道。 “今天暂时返老还童一下不行啊。”连嘉逸耍赖,“你应该生的比我晚才对,让我来当哥哥。” “你在家里还当不够吗?”阮误生说,“让你当弟弟就受着。” “叫哥哥。”连嘉逸得寸进尺。 “滚。” 连嘉逸“切”了一声,眼珠一转,甜甜地喊了一声:“哥哥~” “还是那句话。”阮误生面无表情,“滚。” 在江边待到天色渐暗,江风越来越冷,阮误生问:“回去吗。” “好。”连嘉逸说,“我送你回家。” 回程的路似乎比来时要长,两人的步伐不约而同地放得很慢,以为这样就能无限延迟分别的时刻。 沉默弥漫开来,却并不完全令人尴尬,有种相依为命般的静谧。 到阮误生家楼下,连嘉逸停下脚步,鼓起勇气看向阮误生在昏暗光线里显得有些模糊的侧脸:“我能抱抱你吗?” 阮误生看着他,没有说话,像是默认。 于是连嘉逸小心翼翼地上前,环住他的腰,凑得很近。 耳边传来一声几乎被风吹散的轻笑,“明明是你先伸的手,怎么心跳比我还快?” 连嘉逸偏头跟他的鼻尖相碰,呼吸交织在一起,知道自己的心跳已经出卖了他,还是否认道:“哪有。” 他松开手,隐约看见楼道里面有一晃而过的白光,像是手电,又像闪光灯,他没在意,只当是哪个晚归的住客,“走啦,晚安,明天见。” “晚安。”阮误生补充道,“一路顺风。” 连嘉逸转身,走向来时的路,没有回头,他知道阮误生可能还站在那里,也可能已经上楼,他没有勇气去确认。 口袋里的平安符,依旧安静地躺着,没有送出去,像他这份无处安放的感情,最终也只能被带回遥远的南方,藏匿于不见天日的角落。 - 回到酒店房间,他从拿出那个平安符,随意丢弃在床头,粗糙的布料,蹩脚的针线,确实不算太精致,他记得自己为了做这玩意手指被针扎了好几次。 为什么不送出去呢,可能连他也不明白。 他打开手机,问阮误生明天还出去吗。 往上翻,对话零零散散,基本没什么回应,这种不对等的关系他比谁都清楚,却甘之如饴。 [33:嗯。] 对话就此结束,连嘉逸盯着屏幕发呆,这一切都让他着迷,也让他痛苦。 次日下午,连嘉逸提前半小时到了约定的地点,行人匆匆,每个人都有明确的目的地,只有他为了一个人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 阮误生准时出现,“等久了?” “没有,刚来。”连嘉逸笑着说,这是第几个谎言,他记不清了。 这天他们到处走着,去书店看书,去看路边野花,去小吃街分享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 平凡得像任何一对好朋友,但连嘉逸心知肚明他们不是。 回去路上,连嘉逸莫名紧张,伸手一指:“看,北斗星。” 阮误生:“……你有病啊,那不是路灯吗。” “啊哈哈哈,是什么都行。”连嘉逸尬笑两声,“等会就要告别了,不说点什么吗?” “下次眼睛擦亮点。”阮误生说。 连嘉逸:“……” 彳亍。 “那我走了。”他挥手说。 阮误生喊住他,“明天还见么?” “你要是有时间,当然可以。”连嘉逸说着,转身离开,这次仍然没有回头,因为他知道,如果回头,看见他的眼睛,他可能就舍不得走了。 两人日常belike: 1:(os说点啥啊说点啥啊说点啥啊要不然说点好玩的吧)~%##!%#~%##!%#” 5:(os怎么话越来越多了我该怎么接上他的话谁来救我我能回什么要是回不好他会不会生气还是谨言慎行吧)啊。嗯。噢。行。好。 1:(os我草他怎么这么高冷我说的很无聊吗没有吧不好笑吗他怎么一直面无表情救命吧我不说了还不行吗别不理我啊) 5:(os怎么不说话了好尴尬我扫兴了吗快说话啊我要不要主动开口但是我能说什么我不敢啊好尴尬好尴尬) 昨天的,晚点还有章今天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5章 我们逃跑吧 第46章 殊途不同归 漠城的雪似乎永远不会停。 连嘉逸拖着行李箱,轮子碾过积雪,阮误生走在他身侧,隔着半臂距离。 这条通往高铁站的路,连嘉逸突然希望它没有尽头,就这般走下去也好,走到世界尽头,走到时间之外。 “感觉你最近话变少了。”阮误生的声音打破寂静,“不像以前那样叽叽喳喳了。” “有吗,你总叫我安静点,我怕你觉得我吵。”也怕你毫不在意。 阮误生摇了摇头,“不会,习惯了,你要是不想说就不说,不会有什么影响。” “啊对。”连嘉逸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反正我们一生气就啥也不说,俩哑巴能有什么影响,很快就忘了。” 阮误生没有回答。 “我们好像是两个世界的人。”连嘉逸呼出一口白气,说,“你是北方的雪,我是南方的雨。虽然本质上都是水,却永远不能同时存在。” 一个是固态,一个是液态,相遇时,不是雪融于雨,就是雨冻成冰。 “你错了。”阮误生反驳,“雪和雨变成水后,最终会汇入同一条河流。” “也是。”连嘉逸笑了笑,只是笑意未达眼底。 汇入同一条河流,然后被不同的堤坝引导,被不同的阳光蒸发,奔赴不同的海域,沦为一次“殊途不同归”。 “如果我们现在真的逃跑的话,会是什么样的?” “你觉得呢?”阮误生将想象的权利和责任一并抛回。 “应该会去很多地方吧,去看沙漠里的星空,去看冰岛的极光,去看雪山上的日落,我们可能住在很小的房子里,每天为谁做饭而争吵,最后只好一起吃泡面。” 他说着说着自己反倒先笑起来,阮误生的嘴角也跟着微微上扬。 好像他们此时不在北方的街道,面临即将离别的恐惧,而是置身于一个只属于两人的乌托邦,那里有四翅槐漫天飞舞,有永不终结的春天,有自由的味道…… 幻想结束,高铁站近在眼前。 “我上车了,下次再来看你。”连嘉逸说。 “嗯,奔向美好吧。”阮误生说,“一路平安。” 他就要离开这座城市,但他知道,有一部分自己将永远留在这里,留在漠城的雪中,留在阮误生那双眼睛里。 - 雁城如旧,大街小巷充斥着年味,打开家门,连谈坐在客厅里翻看文件,花落趴在地毯上玩乐高。 “欢迎仪式吗?”连嘉逸有些意外,什么事能让这位日理万机的大爷大驾光临。 连谈瞅了他一眼,放下文件,“不多玩几天?” “无聊就回来了。”连嘉逸换上拖鞋,假装没看出他的欲言又止,“我上楼了。” “带你妹玩。”花落听后抱着她的积木跑过来。 “臣遵旨。”连嘉逸懒洋洋地应下,牵起她的手走上楼梯。 把人带到自己房间,花落熟门熟路地坐下,继续玩她的积木,顺带提了一嘴,语气天真无邪:“最近爸爸好像心情不好。” “我也心情不好。”连嘉逸随口敷衍,“他就是搁外边受气了,过阵子就好了,你跟他今天来干啥的?” “不是今天来的呀。”花落头也不抬地报备,“上周四来的。” “不管什么时候来的,总之你们是来干啥的?”连嘉逸追问。 “不知道噢,等你吧!爸爸看起来很想你。”花落终于搭好一个屋顶,满意地拍拍手。 连嘉逸:“?” 好惊悚。 他百思不得其解,仔细回想了一下上周四,他到漠城的第三天,也没发生什么能引起连谈注意的事情,干脆作罢,“他跟你说什么没?” “没有呀。”花落说,“但是他经常看手机,昨天还翻了你的抽屉。” 连嘉逸皱了下眉,“哪个抽屉?他看见什么了?” “我也不知道他看什么了。”花落低头继续搭建城堡,“他看了会就关上了,好像还笑了。” 这比愤怒更让人不安,连谈的笑从来不是单纯的愉悦。 恰巧敲门声响起,没等同意连谈便推门进来,目光扫过房间,最后落在连嘉逸身上,语气带着惯常吩咐:“去吃饭。” 餐桌上摆满了精致菜肴,都是平时连嘉逸爱吃的,这种刻意的准备反而让他更加警惕。 连谈吃饭时很安静,他不主动开口,连嘉逸也不打算问。 “在漠城玩得开心吗?”吃到最后,连谈可算是憋不住了,筷子搁在瓷筷枕上。 连嘉逸专心给老妹夹菜,“就那样。” “有去见谁吗?” “就几个之前认识的,没多大交集。” “这样。我年轻的时候也在北方待过一段时间。”连谈语气随意,“雪很大,都能埋到膝盖。” 他很少提起自己的过去,连嘉逸不由追问:“然后呢?” “然后就回来了。”连谈重新拿起筷子,夹起一片青菜放进碗里,“有些地方只适合路过,不适合停留。” 这话怎么听怎么有隐喻,连嘉逸再三斟酌,状似不经意地抛出诱饵:“你要是在那儿遇见我妈还会这么觉得吗?” 连谈准备吃菜的动作一顿,随后若无其事地放下,“会,你妈妈是南方人,受不了北方的寒冷。” “噢。”连嘉逸拖长调子,“我还以为你要说,为了她你可以留在北方。” “年少的情感是不能战胜一切的。”连谈说,眼睛紧盯着他的脸,“世界没有那么多容错率,很多时候只能选择最正确的路。” “你又发现什么惊天大秘密了?”连嘉逸迎上他的视线,没有掩饰语气里的锋芒,“问过我是否属实了吗,凭着自己的猜想就来质问我。” “问你?”连谈不答反问,“我除了得到一个否认还有什么?” “那你就这样妄下定论吗?” “那我现在问你。”连谈身体前倾,“你是在跟谁交往吗?” “不是。”连嘉逸斩钉截铁地回答。 “看吧,你只会否认,所以问不问都没有意义。”连谈摊了摊手,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无论你们是什么关系,我希望你能慎重考虑,那都不是最好的结果。” “你在用你的标准来衡量一个人的价值?”连嘉逸问,“那你说什么才是最好的结果?” “你会明白的,至少不应该是现在。”连谈不容置疑道,“我不管你怎么想的,但你是家里的长子,将来要接手家里的事业,你的每一个选择都不只关乎你一个人。” 还是这套说辞,从小到大,他必须成绩优异,必须举止得体,必须选择正确的路,结交合适的朋友。 “随便你了。”连嘉逸站了起来,椅子和地板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吃饱了,去写作业了。” 连谈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这段时间别出门了,就留在家里。” 连嘉逸上楼的脚步比平时更重了,企图用这方式宣告自己的不满,花落左右看看,从椅子上滑下来,“我也吃饱了,我去找哥哥玩。” 她像个小尾巴,跟在连嘉逸身后,随他一起进了房间,关上门,小声说:“哥,你生气了吗?” “没有。”连嘉逸倒在床上,“你自个玩去吧啊。” “哥,”花落凑到床边,好奇心战胜了怯意,“爸爸说你在漠城交往的人是什么样的人啊?” “没交往。”连嘉逸搪塞道,“一个普通人而已。” 普通人此刻有些迷惑。 自从上次分别后在楼道里跟提着黑袋子的程林打了个面照后,对方的行为就变得极其诡异,三天两头往家跑,每次回来还能带一堆酒。 他什么时候这么有钱了?阮误生不信邪,趁他醉倒时候把他酒扔了,结果第二天这人又重新买了一批,甚至没有像往常那样对他破口大骂或是动手。 这太奇怪了,事出反常必有妖。阮误生在他又一次提着酒瓶回来的时候堵住他的路,“你哪来的钱?” 程林嘴角扯出一个近乎亢奋的笑:“很明显,我发财了啊,还得谢谢你,你真是我的贵人。” “什么意思?”阮误生重复了一遍,“钱究竟哪来的?” “有钱不就好了吗,你管那么多干啥?”程林有些不耐烦,发现他倔得不行,干脆提高音量,虚张声势:“捡的,挣的,别人送的,反正不是偷的抢的,走开。” 阮误生沉默片刻,觉得在程林这里是问不出什么真话来了,侧身让开步子,看着男人摇晃着走进房间,砰地关上门。 总感觉不太对劲,一股模糊的不安感缠绕上心。 他回到房间,摸出手机,解锁屏幕,一时间忘记自己要做什么。 手指在屏幕上滑动,翻着寥寥无几的应用图标,误触到短信,索性顺着胡乱戳了戳,这才发现好几条消息不知什么时候被自动拦截成垃圾短信了。 最低下是连嘉逸早些时候收手机时发的短信,内容没什么紧要,就只是说了声收手机,他犹豫了一下,发了个句号表示已读。 视线往上,最新是来自陌生号码的三条短信。 [您好,阮误生吗?您方便见一面吗?] [看到请回复,劳烦了。] 下一条的发送时间就在刚刚,看起来像是等的不耐烦了。 [我是连嘉逸父亲,连谈。] 第47章 悼念我的笨 阮误生看着屏幕上的几行字,一时不知该做何反应。 他对连谈的所有认知都来自于连嘉逸偶尔提及的只言片语,冷漠、强势、有感情但不多。 这样的人会找上他,只有一个原因:自己影响到他的利益了。 指尖在屏幕上方,迟迟没有落下。 直接删除,当做从未看见?这好像是最简单,也是最怯懦的处理方式。 连嘉逸已经走了,他们之间那点比雪还轻盈、还易化的联系,理应随着高铁的离开,被彻底掩埋,了无痕迹。 但他随即联想到程林最近突然阔绰起来的诡异情况,那些来路不明的钱,还有那句莫名的“贵人”……这些零碎的东西此刻被一条名为“连谈”的线串在一起。 他在用钱打发程林?目的是什么?让程林看住自己?还是…… 一种不安的情绪在他心头盘旋,尽管他厌恶麻烦,但直觉告诉他,有些麻烦不是转过身、闭上眼就会消失的,逃避可能意味着更大的麻烦。 想清楚这点,他深呼一口气,指尖终于落下,简短回复:[哪里?几点?] 信息发送成功的下一秒回复就来了,仿佛屏幕那端的人早已等候多时:[明早我的人会去接你。] 没有询问,没有商量,直接下达了命令。 阮误生看着那句话,连讨价还价都没办法,他还能说什么,只能敲出一个字:[行。] - 漠城的第二天是个难得的晴天,阳光穿透常年积聚的阴霾,吝啬地洒下几缕阳光。 阮误生一夜浅眠,醒来时头疼得要炸,胃里空得发慌,却没有任何食欲,勉强起身,还没得及倒杯水,门外想起了敲门声,不疾不徐。 拉开门,外面站着两个穿着同样款式黑色大衣的男人,为首那人对他笑面相迎,但话里话外都有一种不由分说的意味:“阮先生,我们走吧,让连先生等急了就不好了。” 阮误生两手空空,一路被半是护送半是强迫地带上连谈的私人飞机,几个小时颠沛流离的目的地是在一家咖啡馆。 穿着黑色大衣的人替他推开玻璃门,门上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声音,那人指引他走向靠窗的位置。 连谈就坐在那里,脊背挺直,面容依稀能看出与连嘉逸相似的轮廓,但眼神锐利,带着久居上位的审视感。 面前摆着一杯咖啡,双手交叠放在桌上,姿态从容。 “阮误生?”他开口,声音平稳。 阮误生点了点头,在他对面坐下:“连先生。” “很抱歉贸然联系你。”连谈说,尽管语气听不出丝毫歉意,这只是一句必要的开场白,“有些事,你应该已经明白,我就不敞开讲了。” 他顿了顿,像是在给阮误生阮误生消化这句话的时间,也像是在评估他的反应,但后者只是垂着眼沉默地等待下文。 “连嘉逸这孩子容易对一些新鲜的人或事物产生短暂兴趣。”连谈似乎并不期待他的回应,继续说了下去,“作为父亲,我希望他的路能走得平稳些,他将来要承担的责任很重,不适合有太多不必要的牵绊。” 他的话将一切可能存在的、更深刻的东西淡化成富家公子一时起兴的玩闹。 “我了解过你的情况,家庭关系……挺复杂的吧?也没有比较稳定的住处,总不能拖累其他人跟你一样,一辈子就这么走走停停,看不到未来吧?” 他终于抛出了此行的最终目的,用最平静的语调,说着最伤人的话。 阮误生这才直视连谈,问:“所以,你给我舅舅钱,是在威胁我?” “威胁你?”连谈像是听到什么极其有趣的事,哑然失笑,那笑里带着一丝怜悯的嘲讽,他摇了摇头,“我看你是搞错了什么,是你舅舅,在威胁我。” “……什么?”阮误生怔住了,这个答案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程林?那个只会酗酒赌博、欺软怕硬的程林,能拿什么去威胁连谈? 连谈没有立刻解释,从容地拿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滑动几下,然后将其推到阮误生面前。 是短信界面,最上方是一张色彩昏暗的图片,占据画面的是一只被手提着的、xue肉淋漓的动物shi体,带着强烈的视觉冲击,令人作呕。 然而,图片的角落位置被人用醒目的红色线条特意圈了出来,是两个意外入镜的身影。 从这个刁钻的角度看去,他们的脸贴得很近,模糊的像素和暧昧的姿势,构造出一种正在接吻的错觉。 其中一个人,尽管只露出了小半张侧脸,但阮误生绝不会认错—— 是连嘉逸。 下面的聊天记录几乎是程林一个人的独角戏,从一开始的试探,到后来的明目张胆,言辞一次比一次贪婪,索要数额一次比一次巨大。 连谈从始至终只回复了一句言简意赅的:“卡号”,没有多余的话,而从程林愈发嚣张的索求来看,连谈每一次都满足了。 “看清楚了吗?”连谈的声音将他拉回,“虽然这点钱对于我来说并不算什么,给也就给了。但这照片要是真的传出去……捕风捉影,三人成虎,终究是对名声不好,我想你比我懂得流言的威力。” 阮误生感受一种巨大的屈辱,这肮脏的交易连带着自己和连嘉逸之间的关系变得并不纯粹,明码标价。 “嘉逸并不非你不可,只要他想,会有很多人愿意为他卖命。”连谈收回手机,又在屏幕上轻点几下,重新放到他面前。 这次是一个视频,是一场看起来就极为奢侈的生日聚会,水晶吊灯折射出璀璨的光芒,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连嘉逸被众人簇拥在中心,怀里抱着妹妹,笑容张扬自信,如同天生就该站在这样的聚光灯下,接手所有人的仰望。 一个穿着精致礼服的女孩站在他身边,仰头看着他,眼底带着爱慕,就像王子和公主,耀眼夺目,金童玉女。 如连谈所说的,就算没有他,连嘉逸的世界依然繁花似锦,灯火辉煌,会有无数的人愿意为他前赴后继,会有更合适的人与他并肩同行。 阮误生忽的想起之前他为戚拾雨撑伞的场景,自己半边肩膀淋湿也浑然不觉,好似谁跟他在一起都会很幸福。 他是喜欢女孩的吧。阮误生恍然地思考,可为什么要接近我?就只是因为一双和他早逝的母亲有几分相似的眼睛,让他选择因此停留,施舍一点温暖? “想好了吗?”连谈适时打断他的思绪,递来一个纯白的信封,“里面有一张支票,以及前往海城的机票。海城经济发达,机会很多。那里既远离漠城也远离雁城,是一个全新的开始。” 阮误生看着那个信封,那是自己的卖身契。 他没想到对方会做得如此周到,连后路都帮他规划得一清二楚,斩断所有的犹豫和退路。 “连先生真是考虑周全。”他扯了扯嘴角,想笑,却发现自己连扬起嘴角的力气都没有,“用一张支票和机票,买您儿子的前途光明?” “这不是买卖。”连谈微微蹙眉,貌似对他的反应很不满,语气冷了几分,“这是对所有人最好的选择。嘉逸容易被一时的情感冲昏头脑,你不同,你比他理智,也比他更懂得现实的残酷,你应该更明白,该如何做,对你们彼此才是最好的。” “那您认为,”阮误生轻声问,“我应该怎么做?” “很简单。”连谈声音压低了些,吐字却更加清晰,“彻底从嘉逸的生活消失,不要再联系他,不要再见面,让他安心留在这里,完成他的学业,准备接手家业,就当你从未出现过。” 轻飘飘的一句话,否定了所有短暂的温暖,所有心跳失序的瞬间。 “如果,我不呢?”阮误生凭着本能问出这句话,做最后无力的挣扎。他知道答案,但他还是想问。 连谈静静地看着他,那目光里没有愤怒,没有恐吓,反而是一种基于绝对权势的自信,他缓缓地陈述一个既定事实: “不会的。” “你会同意的。” 不是疑问,是笃定。 笃定他无法反抗,笃定他别无选择。 阮误生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这一刻凝固了,又被某种力量驱使着,强行奔流起来,冲撞得他四肢百骸都在发痛。 “我不会。”他听见自己的声音,“你没资格替我做决定。” 闻言,连谈并没有动怒,轻轻地笑了一声,嘲弄他的不自量力。 “没关系,我可以给你时间考虑。”他站起身,高高在上地看着仍坐着的阮误生,“我会有很多种方法让你同意,区别只在于,过程是否足够体面。” 说完,他不再看阮误生一眼,仿佛多停留一秒都是浪费,转身消失在咖啡馆门口明亮的光线里。 座位上只剩下阮误生,他伸出手触碰了那个信封,光滑而冰冷,像曾经父亲的判决书。 窗外阳光正好,车水马龙,世界依旧喧嚣繁华。 章名来自《天真无邪》,禁止ky - 晚点应该会补更一章,没时间就明早发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7章 悼念我的笨 第48章 用尽伤人话 另一边,连嘉逸是在不安中惊醒的,心脏在胸腔狂跳,掀被下床准备倒杯水时,失手打碎了一个杯子。 他看着地上的碎片,心头那股不祥的预感愈发浓重。 连谈一大清早也不知道去哪里潇洒,还把门从外边上了锁。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连嘉逸折返回去,把还在熟睡的花落晃醒,“爸呢?” “啊嗯?什么……partner?”花落迷迷糊糊地咕哝着,口齿不清。 “……”连嘉逸压下心底的急躁,换了一种问法,“你爹呢?连谈呢?lian连tan谈呢?” “不知道呀……”花落揉了揉惺忪睡眼,嘟囔道,“去上班了吧。” “他那公文包都扔我家呢,走也不走干净点。” “我真不知道,你找爸爸做什么?”花落只想快点把他打发走,重新埋回被窝,“嗯……我记得昨天晚上我去上厕所的时候好像听见爸爸说今天要带什么人过来。” 连嘉逸心里咯噔一下,“他有说名字吗?时间地点呢?” “我想一下……”花落努力回忆,“唔……名字好像没听见,爸爸好像让人到漠城接谁,然后到我们这附近街角的咖啡店,时间……今早**点吧?” 猜想得到证实,见一个漠城的人,如果是寻常客户那连谈不可能不带公文包,再结合他在餐桌上的那番话……这个人,只能是阮误生。 连谈讲究效率,这种情况只会选择速战速决,动用私人飞机,如果是**点飞过来,再加上谈话的时间…… 连嘉逸猛地看向床头闹钟,这个时间差不多了! “行,你继续睡吧,等会爸回来问你我去哪了,你就说不知道,把责任都推我身上来。”连嘉逸语速极快,胡乱揉了一把她的头发。 正门走不了,他只能用蠢方法,找了根绳子,回到自己房间,将一端牢牢系死,用力拉扯几下确认无误,翻身出窗,沿着绳索滑下。 双脚刚一沾地,他几乎没有任何停顿,从未跑得这样快,这样不顾一切。 然而当他气喘吁吁赶到时,看到的是阮误生从里面推门而出的身影。 阮误生看见他明显愣了一下,迟疑道:“你爸……” “我爸为难你了吗?”连嘉逸抢着开口,声音还带着喘息,“他很古板的,你当他在放屁就好了,他跟你说什么了?” 阮误生避开他的视线,微微侧过头,“没什么,你回去吧,我也要走了。” “他是不是让你离我远点?你不要听他的。”连嘉逸上前一步,“他这人就这样,但就算你不离开他也不会做什么过分事的,我……” “你别说了。”阮误生叹了口气,无力道,“这段时间先别联系了吧,高考完再说吧,我们都没办法。” “为什么?你别说这种话。”连嘉逸急忙说,“我帮得了你,真的,我可以……” “够了。”阮误生轻声打断他,“你拿什么帮我?你其实什么也做不了不是吗?” 连嘉逸满肚子的话顿时说不出口了。 是啊,他连出门都要靠一根绳子,他拿什么去保护别人?拿他毫无分量的承诺吗? 他的沉默让阮误生扯出一个笑,突然问:“我是不是从来没有提过我的父亲?” 连嘉逸怔住,点了点头。 “因为他是一个杀//人//犯。” 轻飘飘的一句话,如同惊雷在连嘉逸耳边炸开,他瞬间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只能呆呆地看着阮误生。 “你听清楚了吗?”阮误生一字一顿,清晰而残忍地重复,“我是杀//人//犯的儿子。” “没关系,我不介意,真的。”连嘉逸飞快地摇头,辩解道,“你只是杀//人//犯的儿子,又不是杀//人//犯,我怪你干什么?” “有关系,我要不是杀//人//犯的儿子那也就算了,可我偏偏是。”阮误生说,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平静,“我们一直在两个世界,这隔阂你看清了吗?不管我们怎么努力,这都无法消除我们的界限。” 他的眼泪终于落下,唇色发白,“我们能怎么办?那么多困难……你爸说得对,我不是你最好的选择。” “你……”连嘉逸想要再辩驳些什么,说点重话,说去他妈的选择你清晰一点吧,可是一看到他眼里的泪花,他完全就开不了口了。 “我们该停下来了。”阮误生淡粉色的眼尾不断落下泪水,“别再互相折磨了。” 连嘉逸想,原来像阮误生这么高傲的人也会在他面前掉眼泪。 他的泪珠那么大一颗,拼命往下砸,砸在地面,亦或是他的心尖,连嘉逸下意识想伸手替他拭去,对方却后退一步,避开他的手。 僵持片刻,连嘉逸状似从容地收回手,“对不起。” 像以往每一次阮误生抬起高傲的头颅一样,他屡次说:对不起。 “平安符,你还要吗?”连嘉逸小心翼翼地问,“我这次做的比前几次都好。” “不要了,太迟了。” 不是不想要,而是来不及了。 阮误生望着他,眼泪反而更加汹涌,泪眼猩红,“欠你的人情,我会想办法还你,我们两清了。” “我不同意,我不要你还。”连嘉逸立刻反驳,“我们凭什么两清?你给过我什么?” “是,我没有给你什么,可你给我的那些我都不需要。”阮误生近乎残酷地说,“是你非要强塞给我,你问过我想要了吗?” 那我的爱呢?你也不想要吗? 这句想脱口而出的话在喉间哽住。 阮误生否认了他的付出,拒收了他的礼物。 他把他彻底拒之门外。 于是他只能低下头,又一次说:“好吧。” 然后,像程序设定好的台词,他又一次说:“对不起。” 可为什么要道歉呢? 为他的出现,为他带来的困扰,为他无力改变的现实,还是为他这份不被需要、显得多余的感情? 恐怕连他自己也说不清了。 他只知道,除了道歉,他无话可说。 他总在爱里低头,卑微至极,又可笑至极。 阮误生没有说“没关系”,也没有说“我们就断了吧”。 他没有原谅他,也没有丢弃他,他只是看着他,用那双被泪水洗刷得清亮的眸子深深地看着他,然后说:“再见。” 他给这段无疾而终的关系留下最后的体面。 可是真的还会再见吗? 在某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或是人潮汹涌的街头,带着释然的笑,说一句“好久不见”? 连嘉逸看着眼前的少年,看着他通红的眼眶,忽然就笑了。 “不用再见了。”他说。 很多能给的东西我们此生早已给过彼此。 我的真心,你的眼泪,我的守护,你的傲气……所有炽热的、痛苦的、美好的、挣扎的、不堪的,我们都毫无保留地交付过了。 你最懂我的笨拙与任性,我也最懂你的无奈和骄傲。 既然相见只会互相折磨,既然靠近只会带来伤害。 既然横亘在我们之间的,是永远无法跨越的鸿沟。 那么, 不用再见了,长辞永绝一定是我们最好的结果。 - 失魂落魄地走回家,连嘉逸没拿钥匙,他知道就算拿了也没什么用,连谈不会让他进去的。 门外的锁已经撤去,他抬手敲门,过了好久连谈才出来,神情冷漠,“去见他了?” 连嘉逸嗤笑一声,连掩饰的力气都没有了:“明知故问。” 连谈点点头,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下一刻毫无预兆地抬脚踹向他。 他的动作让连嘉逸始料不及,伴随下一声闷响,双腿一软,膝盖重重摔在地上,痛得他下意识吸气。 “跪着吧。”连谈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转身从屋里搬出一个椅子,放在连嘉逸面前,好整以暇地坐下,“惩罚。” “还亲自看着我,时间真多。”连嘉逸忍着痛说。 “不看着你,等着你像以前那样对着监控挑衅我,然后偷跑去玩?” “那最后不是绕着家里蛙跳一圈了么。” “闭嘴。”连谈不为所动,“跪你的。” 连嘉逸不再说话,他知道这惩罚肯定不止跪那么简单,他的心底泛起一丝悲凉,连谈究竟是看到了什么难以入目的东西,才会值得他这么生气。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膝盖从剧痛变得麻木,再到酸胀疼痛,他不知道跪了多久,直到夕阳的余晖将门口的地面染成橘红色,连谈才终于慢悠悠地站起身,拿起手机戳戳点点,似乎是在处理工作,又似乎是在确认时间。 “起来吧。”他命令道。 连嘉逸尝试移动,只是双腿却早已失去知觉,刚一用力,便是一阵酸软,差点再次栽倒在地,他勉强用手撑在地面,才稳住身形。 关上门,隔绝了外面最后一丝光线,家在此刻变成了刑场。 连谈近乎粗暴地抓住他的后衣领,那根他用来逃离的绳子,此刻被连谈握在手中,成了一条鞭子。 “你现在越来越不像话了。” 拳脚如同雨点般落下,夹杂着绳子的鞭打。 连嘉逸蜷缩起身体,试图缓解一下,但那疼痛无孔不入,从皮肤渗入肌肉,吞噬着骨骼。 他感觉自己的肋骨在哀嚎,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痛楚。 意识开始模糊,视线变得朦胧,在意识涣散的边缘,他听到自己用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呢喃:“爸……我他妈……要死掉了……” “死不了。”连谈适时收手,冷静道,“医生来了。” 再次恢复意识,是在医院消毒水气味弥漫的病房里。 病床上,他半阖着眼,朦胧间看见连谈进来,走到他床边,俯下身,靠近他的耳边:“下次再去找他,可不止一根肋骨那么简单了。” 点击突然变多了……你们可以留点评论吗……给点反馈啊……这期更是跪着求[化了] 章名来自《舍得》,禁止ky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8章 用尽伤人话 第49章 请以吻作别 阮误生回到漠城,回到那个令人窒息的住所,连谈给的那个信封被他扔在抽屉深处。 程林仍在房间里呼呼大睡,他悄无声息地进去,空气中酒气混杂着汗味,令人作呕。 男人四仰八叉地倒在床上,手机就扔在枕边。 阮误生拿起他的手机,解锁,设置,恢复出厂设置。 屏幕上跳出确认提示,他没有犹豫,点了下去,让那些照片数据都化为乌有,再将连谈所有联系都拉黑删除,确保两人再无瓜葛。 做好这一切他将手机原封不动地放回原处。 回到房间,颓然地坐在椅子上,静下心来,他其实不知道该怎么办。 服从与拒绝好像都不是最好的选择,这是两条荆棘之路,无论踏上哪一条,都注定遍体鳞伤。 人与人这一生好像都不会互相理解了。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连嘉逸最后的样子,以及他说的那句:“不用再见了。” 那样决绝,那样绝望,不是声嘶力竭的控诉,也不是怨毒的诅咒,而是耗尽所有力气后的平静宣告。 他知道连嘉逸这次是真的放手了,那个总是追在他身后,不管他怎么冷脸相待、恶语相向都不会离开的人,到底还是被他亲手推开了。 推向了再也不会回头的远方。 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他拿起笔,翻开练习册,开始做题,让那些复杂的公式占据大脑,一道、两道、三道…… 他写得极其迟缓,又极其用力,仿佛要把所有的精力都耗尽,这样就没有余力去想别的。 后来,程林果然因为手机数据丢失而暴跳如雷,骂骂咧咧,摔摔打打,最后不了了之。 日子就这样过着,滞涩地向前转动。 连谈那边暂时没什么后续动作,不知是不是对他失去了兴趣。阮误生恢复了每天两点一线的生活,从腐臭的家再到压抑的学校。 每次到班里那些或明或暗的、带着笑意的目光便会落在他身上,他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有时还带着其他班的人对他指指点点。 他也不是很懂为什么那些人还能这么开心,仿佛那些流言是他们平静生活的调味剂。 他们轻飘飘地议论,轻飘飘地嘲笑,然后轻飘飘地转身离开,留他一个人在原地反复咀嚼,直到胃里翻江倒海。 他几乎要被这种无声的孤立淹没时,沈岁鸢忽然给他发了一条没头没尾的消息:[你之前说你喜欢一个人,是连嘉逸吗?] 阮误生的心跳漏了一拍,不知道她是怎么发现的,试探性回了一个问号。 沈岁鸢却不依不饶:[是不是?你不要逃避问题。] 隔着屏幕,他似乎都能感受到对方带着担忧的肯定。 她不是来求证,更像是来确认一个她已经知道答案的事实。 他闭上眼,承认吧,在你把他推开得那么远之后,再否认这份感情,岂不是更加卑劣? [S:嗯。你怎么知道。] 对面很快发来一张图片,是上次那张错位的照片,两个人被单独扣了出来。 [岁鸢:你舅舅把照片撒了全校,我跟梁牧泽、洛新燕还有其他几个全都捡起来了,但不知道谁手里还有,说你的那些人我都帮你骂回去了。] 字里行间透着不满和维护,阮误生握紧手机,他就知道程林不会善罢甘休,用最下作的方式试图将他彻底钉死。 [岁鸢:连嘉逸好几天没来上学了,梁牧泽说他应该是被他爸软禁了,假期他爸要出差,你去看看他吧。] 去看他? 阮误生呼吸一滞,他还愿意见到自己吗?那句“不用再见了”言犹在耳,他有什么资格,又以什么身份去看他? 可心脏还是忍不住剧烈跳动,一股强烈的渴望,在心底破土:[我知道了。谢谢你。] 他对自己说,我就只偷看他一眼。 假期第一天,他怀着一种赴死般的心情,踏上了前往雁城的高铁。 到的时候已经是深夜,街道宁静。 他凭着记忆,找到那栋熟悉的别墅,周围静悄悄的,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他刚刚凑近一步,连嘉逸正好走了出来。 四目相对,空气凝固。 世界缩小到只剩下彼此眼中一闪而过的震惊,和胸腔里那一声无法捕捉的、散落在风中的“好久不见”。 没有预想中的寒暄,也没有激烈的质问。 连嘉逸就那样站在那里,穿着简单的家居服,头发有些乱,脸上带着一丝猝不及防的愕然。 夜色模糊了他的表情,却模糊不掉那份熟悉感。 场面一时尴尬,连嘉逸有些不自然地挠了挠头,先开了口:“我爸出差了,你……要进来吗?” 语气平淡,仿佛他们之间从未发生过那些刻骨铭心的伤害与诀别。 出逃未果再次回去,连嘉逸感觉有点魔幻。 他本是在家待久了憋得慌,想着溜出来透口气,大不了回去再挨一顿打,却没想到命运竟以这样一种方式,将他日夜思念又不敢靠近的人,送到了他的门前。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别墅。客厅里只开了一盏暖黄的落地灯,光线柔和,却照不亮某些角落的阴影,也照不亮彼此心头的隔阂。 “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吗?”连嘉逸问。 阮误生摇摇头,无法说出“我只是想来看看你”这种话,在他说过那样过分的话之后,这种关心显得既虚伪又可笑,他已经连表达关心的资格,都已经失去了。 “……行。”连嘉逸似乎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看了看时间,“那个,挺晚的了,你睡觉吗?” 阮误生低低地应了声。 连嘉逸把他带到自己的房间,“那你睡吧,嗯,晚安。” “好。” “对了。”准备关上门时,连嘉逸又喊住他,纠结了一会还是问出口,“你大学准备去哪啊?” 阮误生默然,随后说,“海城吧,经济发达。” 连嘉逸“哦”了一声,声音里听不出情绪,“那我也去。” “为什么?” “没什么,去哪都一样。” 明明说好不再见的是他,到头来死缠烂打的还是他。 这算什么?阮误生几乎要可悲地幻想,连嘉逸兴许是有一点点喜欢过他的。 “你不是想出国留学吗?”阮误生声音干涩,带着自己都未发觉的颤抖,劝阻道,“你去吧,不要留在这里了,不要听任你爸的安排,别再守着那些回忆了,别跟着我了,不用想起我,也不用感到抱歉,以后你结婚也不用通知我了。” 他将连嘉逸推向更广阔、更光明的未来,一个没有他拖累的未来。 连嘉逸盯着他,语气里带着一丝倔强:“你在害怕什么?我从来不在乎你的身份,出身如何、家境怎样,这些统统都不重要,我会想办法,我能解决,你不能来我这,那就让我去你那,跟以前一样。我什么都不要,你让我当备胎都行。” 他像以前那样喊着“生生”,然后说:“我求你,那些关于以前和以后的讨论都到此为止,别再去说从前如何、往后怎样了,就现在,我要你看着我,不要推开我,给我一个关于永远的誓言吧。” 阮误生心里一片悲凉,淡淡摇头:“你太天真。” 现实不是童话,没有那么多破镜重圆的美好结局,更多的是一地鸡毛,和两个被现实磨平了棱角的、疲惫不堪的灵魂。 “我总会成熟的。”连嘉逸马上反驳。 “算了。”阮误生无力再继续这场注定没有结果的辩证,所有的言语在现实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 他累了,从身到心,都透着一股深深的倦意,“我不是来跟你吵架的,你开心就好。” 是我的错,从一开始,就不该让你靠近,是我把你推开了,又在这里假惺惺地扮演着为你着想的角色。 苦了又哭,哭了又苦,折腾到头,才发现所有的反抗在既定的命运面前都是徒劳,只剩下一句“算了”。 “我明白。”连嘉逸像是也耗尽了力气,肩膀微微垮了下来,点头,不再争辩,“你先睡吧。” 门被关上。 阮误生躺在陌生的床上,被褥间似乎还残留着对方身上清爽的气息。 一夜无梦。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他就醒了过来,或者说他根本未曾真正入睡。 推开门下楼,客厅里静悄悄的,他的目光下意识搜寻,然后定格在沙发上。 连嘉逸蜷缩着躺在那里,身上只搭着一件薄外套。 他看了一会儿,回身进去拿了一小叠被子,再轻手轻脚地盖在他身上。 盖好被子,阮误生却没有立刻直起身,就那样保持着俯身的姿势,近距离看着连嘉逸的睡颜,连呼吸都变得很轻很轻。 他的睫毛颤动着,理智在脑中疯狂叫嚣着离开,可身体的感性部分却贪婪地渴求停留。 最终,是感性战胜了理性。 他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极其缓慢地,带着近乎虔诚的卑微低下头,嘴唇如雪花般一触即分地拂过连嘉逸的脸颊。 那一瞬的触感烫伤了他的唇,也烫伤了他的心。 他向他偷了一个吻。 一个自认为无人知晓的吻。 他不会知道,在他俯身靠近的那一刻,身下的人原本随意搭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 他亲吻他,他知道。 第50章 爱悬而未决 从连嘉逸家里出来,清早的风正凉,阮误生站在别墅外久久没有动弹,里面是他跋涉很久也无法真正抵达的港湾。 他最终转身,没有即刻回漠城,而是去找了沈岁鸢。 后者开门时见到是他,先折返回拿来一个黑袋子,“毕竟主人公是你,这些照片还是你来处理吧。” 阮误生接过,又跟她道谢。 “嗐,这种事不管是谁我都会帮忙的。”沈岁鸢摆摆手,示意他进来坐。 “你没什么想问的吗?”阮误生问。 “有。”沈岁鸢答得干脆,“你现在看着很累,一点都不好,软软,连嘉逸对你不好吗?” 这话问得直接,阮误生迅速否认:“没有,都有难处。我跟他也没有在一起。” 沈岁鸢立即皱起眉,总是含笑的眼睛写满了不赞同:“他吊着你?” “……没有。”阮误生说,“他不知道。” 是他自己选择了藏匿,选择了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独自经营这场盛大的戏剧。 “你们这样投入的情感是不对等的。”沈岁鸢叹口气,无可奈何道,“算了,你喜欢单恋就单恋吧,一直陪着也挺好。” “……我不可能就这样不求回报地单恋一辈子,这种傻事不现实。”他像是告诉自己,又像是在说服对方,“会忘掉的。” “哪能说忘就忘啊。”沈岁鸢耸耸肩,歪头看他,“你不会以为自己真的很理智吧?” 阮误生一噎。 他总是自诩清醒地去权衡利弊,以为自己能够控制情感的流向,能在那份喜欢变得不合时宜时,干脆利落地连根拔起。 可感情哪是什么发出后还能潇洒撤回的消息,它是生长在血肉里的藤蔓,悄无声息地扎根,缠绕骨骼,渗透脉搏。 想要剥离,必要承受剜心剔骨般的痛楚。 “懒得说了,反正我也不是什么情场高手。”沈岁鸢看出他的不知所措,转移了话题,“若若快生小猫了,我可养不过来两只,你要带去养吗?” “不了,我不太喜欢动物。”阮误生顿了顿,“连嘉逸挺喜欢的,你给他吧。” “啊,行。”沈岁鸢应下,又拉着他絮絮叨叨说了些近况,阮误生有些心不在焉,总觉得有什么坏事正在不知名地方悄然发生,并且即将降临。 “你要不要先去休息一下?”沈岁鸢发现他脸色不对,“还是说你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阮误生强压下心头翻涌的不适,“你放心。” “好吧。”沈岁鸢将信将疑,“你要去看看你表姐她们吗?” “去。”阮误生说,这是他另一个重要打算,“你要一起吗?” “不了吧,你们多叙叙旧。”沈岁鸢说。 阮误生点了点头,没有强求,告别沈岁鸢,前往戚拾雨家。 到了那栋熟悉的居民楼下,他抬头望了望那个窗口,往常这个时候,那里应该会有舅妈的身影。 可今天,窗口是暗的,一片沉寂。 他心头那点忐忑骤然放大。 快步上楼,敲响房门。 声响在空旷的楼道里回荡,一下,两下,三下……没有人应答。 这太不寻常了。平常他来,哪怕舅妈不在,戚拾雨也会在,听到敲门声总会很快回应。 他拿出手机,拨打戚拾雨的电话,听筒里只有冗长的忙音,一遍,两遍,始终无人接听。 他又尝试打给舅妈,结果依旧。 恐慌缠绕上心,他强迫自己冷静,或许只是恰好一起出门,忘了带手机?对,一定是这样。 但他无法说服自己,那种不好的预感太过强烈。 他猛地想起戚拾雨之前将舅妈再婚对象的电话给了他,说是如果有什么紧急情况可以联系。 他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抖着手在聊天记录里疯狂翻找。 等待接听的那几十秒,他的手心全是冷汗,第一次有了拿不稳手机的感觉。 他几乎是在恳求了,向着不知名的神明祈祷,快接电话,一定要接电话…… 就在他以为这最后的联系也要无疾而终时,电话接通了。 “喂?小阮?怎么了?”男人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以及试图掩饰却失败的哽咽。 阮误生的心瞬间沉下。 “叔叔,你们不在家吗?”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我来看看你们,舅妈和表姐的电话我打不通。”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这短暂的寂静快让阮误生窒息。 “我现在在医院,她们出车祸了。”男人说,“你来市医院吧,我跟你讲。” 车祸。 这两个字在瞬息中刺穿了耳膜,直抵大脑,带来一片空白的轰鸣,手机差点从脱力的手中滑落。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赶到市医院的,一路上的车流、行人、红绿灯都成了模糊的背景板,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快一点,再快一点。 医院的走廊,充斥着消毒水的气味,冰冷、刺鼻。 男人就站在抢救室外的走廊上,背脊佝偻,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岁,他眼眶通红,里面布满了血丝,看见他来了开口道:“她们现在还在抢救。” “怎么回事?”阮误生抓住男人的手臂,急切地追问,“好端端怎么会突然出车祸?” “他们说,有一辆失控的车……直接撞上她们了。”男人摸了一把脸,痛苦地闭上眼,“就那么……就那么撞上来了。” 怎么就那么巧?阮误生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连谈。 他这是在逼迫自己做出选择吗? 安抚好男人,他想去找连谈问个清楚,但对方已经先一步发来通知。 [别墅里有针孔摄像头,这是一点小小的惩罚。] [我没有告诉嘉逸,我劝你最好也不要,否则下次你在医院见到的就是他了。] [那么,你的选择是?] 阮误生没有回复,巨大的无力感将他淹没。 他别无选择了。 时间变得格外缓慢,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凌迟,直到抢救中的红灯转为绿灯,医生终于从里面走了出来,男人和阮误生同时站起来。 医生用平静的声音宣布了舅妈的死亡,以及戚拾雨的右手粉碎性骨折,现在还在昏迷。 阮误生一下就白了脸色,别人或许不懂,可他太清楚了,右手粉碎性骨折究竟意味着什么。 从懵懂幼童时起,戚拾雨的前半生就都献给了小提琴,那是她的梦想,她的灵魂。 而现在,她全部的心血通通作废。 男人带着巨大的悲伤去处理舅妈的丧事,阮误生守在戚拾雨的病房。 一直到夜深,戚拾雨的眼睫颤动了几下,终于悠悠转醒,阮误生马上按铃叫来了医生。 检查,询问,戚拾雨一直没怎么说话,任由医生摆弄,直到医生离开,病房里重新只剩下他们两人,她才极其迟缓地转过头,同阮误生对视。 她努力想扯出一个笑容,但那弧度比哭还要难看,“我再也拉不了琴了是吗,小阮。” 她说得很平静,好像也不在乎阮误生的回答,自言自语道:“我感觉我的生命结束了。” 阮误生看着她,连哭都不敢。 眼前表姐破碎的模样,与记忆深处某个血腥的场景重叠交错。 那是很小的时候,他从幼儿园回来时,迎接他的不是温暖的灯光和饭菜香气,而是满地狼籍,和父亲手中那把沾着暗红色血液的刀。 他的眼睛是赤红的,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看到阮误生,如同看到了某种仇视的对象,猛地揪住他的衣领,刀锋逐渐逼近他脆弱的脖颈。 是母亲尖叫着扑上来,用尽全身力气和父亲扭打在一起,为他争取了那宝贵的几秒钟,而他跌跌撞撞地跑到电话旁,凭着本能拨打报警电话,最后失去意识倒在电话旁。 再醒来已经在医院,母亲守在他床边,脸上带着伤,却努力对他微笑,问他饿不饿,想吃什么。 他的回答自己如今已经记不清了。 只记得,母亲起身离开了病房,背影单薄但坚定。 ——那是他最后一次见到活着的母亲。 在买完回来的路上,她遭遇了酒驾司机的车祸,警察后来告诉他,那场事故原本不至于致命,她还有生还的机会,是那个害怕承担责任的肇事司机,在极度恐慌中,选择倒车,进行了二次碾压。 她在血泊中彻底死去了。 后来因为父亲背负的骂名和案件的影响,亲戚们视他如灾星,无人愿意收养一个“祸害”,是舅妈于心不忍站了出来。 可她还是因为自己死去了,连同表姐璀璨的未来,一起葬送了。 或许他真的是一个灾星吧,所有对他好过的人都会被他拖累,不得善终。 “对不起。”他最终挤出这三个字,千言万语的悔恨,最终都凝结在这沉重的道歉里 “你道什么歉?”戚拾雨眼神里没有责怪,“这不是你造成的,姐姐不怪你。” “如果是呢?”阮误生自虐般地追问,渴望得到惩罚,渴望被她憎恨,好像这样就能缓解内心的罪恶感。 “不会的。”戚拾雨轻轻摇头,语气坚定,“这么多年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你不是一个坏小孩。” “对不起。”他又说了一遍,带着难以言喻的绝望。 “好。”戚拾雨似乎明白了他需要这声道歉来承载他的痛苦,她没再拒绝他的道歉,“没关系,姐姐原谅你,你也原谅自己好吗?” 阮误生无法回答。 退出病房,他靠在墙上,感觉呼吸都带着深深的痛,他拿出手机,麻木地在电话里输入连谈的号码,对方接通得很快,开门见山:“决定好了?” 阮误生闭上眼,用力掐着自己的大腿,没有一丝波澜地说:“我答应你,拿着钱离开。” “再也不出现。” 第51章 若当时抱你 另一边,连嘉逸关掉手机搜索“表白技巧大全”的页面,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敲了敲。 不是为了立刻在一起,只是觉得感情这东西,像揣在怀里的冰块,捂久了,既融化了形状,又冻伤了心。 倒不如捧出来,让对方看清楚——你看,我这里有一块冰,它正在为你融化。 这样,总好过让它无声无息地浸透衣襟,冻伤彼此,还落得个“吊着”的罪名。 况且眼下这光景在一起不过是给即将到来的离散徒增几分难堪的注脚。 上网搜了一圈流程,差不多就是写情书和送礼物。 写情书他在行,拿起笔,铺开信纸,却在开头第一句话犯了难。 那些曾在脑海里翻滚的、热烈的,带着少年人独有的真诚的词句,此刻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出口。 写“见字如面,展信舒颜”觉得太寻常,写“我想了很久,关于你和我”又觉得太没有说服力。 撕了写,写了撕,废纸团滚了一地,贪婪的垃圾桶静静吞掉他一场又一场乱七八糟的内心戏。 最终只留下寥寥数行,是他反复思考后,觉得最不像情书,却又最贴近心声的字句。 礼物呢?他盯着自己干净修长的手指,忽然想,送一枚戒指吧。 不关乎承诺,更像是一种标记,标记他生命里曾有一个人,让他动了想将彼此圈禁在同一方天地里的念头。 哪怕那片天地,可能只是海市蜃楼。 “飞鸽传信”让梁牧泽帮他买一枚,再把花落丢出去把戒指带回来。 一切准备妥当已经是深夜,连嘉逸翻出那个很久没有发过消息的聊天框:[明天见一面吗,有话想说。] 他盯着屏幕,手机微震:[嗯。我也有话跟你说。] 他也有话?连嘉逸有些疑惑,但也没有追问,有些答案,面对面才能听得真切。 这一夜竟睡得意外沉静,无梦搅扰。 或许是因为最重要的那个梦,已揣在了怀里,只待天光。 第二天连嘉逸很早起来,这次可以光明正大从正门出去了,连谈这回没有禁锢他的行动了。 早早等在约定好的地方,听着风声、鸟鸣、远处隐约的鸣笛声,心里却异常平静。 阮误生来得稍晚了些,“走吧。” 两人并肩走在路上,连嘉逸酝酿着如何开口,如何自然地掏出那封揣得温热的情书,如何轻描淡写却又郑重其事地送出那枚戒指。 然而阮误生已经先他一步开了口,“对不起,我该走了。” “……啊。”连嘉逸愣了一瞬,带着点慌不择路的蠢笨追问,“好,你去哪?我去见你。” “你不要来见我。”阮误生的声音像一把刀,慢慢地割着什么,“你爸找过我了,我觉得他说得对,分开对我们彼此都好,我们已经纠缠太久了。” 久到兰因絮果,久到时间静止,久到那些互相试探、彼此伤害、声嘶力竭、沉默冷战,将最初那点稀薄的爱意,酿成了混着玻璃渣的苦酒,硬生生灌入喉中,灼烧五脏,痛彻心扉。久到把自己的骄傲、尊严、乃至一颗真心,都亲手捧出来,然后看着它们被现实、被他人、被彼此的棱角,揉烂,践踏,最终碾落成泥。 “别来找我了,不要接近我了,上次是我不对,我不该来的,我不会再出现了。”阮误生没有看他的表情,自顾自地说。 连嘉逸垂着眼,他那些准备好的话,那些鼓起的勇气,在这一刻,显得那么可笑,那么不合时宜。 “好。抛开别的不谈,你有喜欢过我吗?” 他想要一个答案,仿佛这个答案能为他这兵荒马乱的青春,为他这场不正确的爱恋画上一个至少真实的句点。 “有,这没什么不好承认的。”阮误生回答得没有半分犹豫,“现在你就当我不喜欢了。”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连嘉逸心里却更空了。 “我喜欢你好不好?”他把自己放在一个极其卑微的位置,就连喜欢都需要对方的批准。 “不好,不要喜欢我。”阮误生听见自己很平静地继续说, “我再也承受不住了,我每一个器官都在痛,我真的无计可施了,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知道这样对你会很自私,可我真的没办法了,我会离开,你能不能也离我远点?别让我再看见你好不好?” “……我知道了。我原来让你这么痛苦吗?对不起,你不自私,你已经很包容了,是我太过固执,我为我的任性向你道歉,如果我离开你能过得轻松一点吗?对不起,我只想希望你能快乐而已……我、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了,对不起,你走吧。” 他言语间确实是颠三倒四,好像正在承受莫大的绝望。 阮误生清楚地知道这回争吵与以往每一次都不同,仿佛连嘉逸心底有根弦“啪”地断了。 他怔怔地想,是他让连嘉逸难受到这般地步的。 他如今仍能清晰地回忆起最开始的连嘉逸——那样鲜明张扬的一个人,从容自若,热情洋溢,像迎着风浪展翅的海燕,总能在惊涛顶端轻盈起舞。 可是从哪一刻开始,那抹亮色渐渐褪去了,只剩一地鸡毛呢?阮误生怎么都理不清头绪。 假如这变化真是因他而起,那自己简直是,罪无可恕。 连嘉逸重复地问:“你真的要走吗?” “嗯。” ……可我喜欢你。 他攥紧口袋中的情书,曾以为自己那么厉害的嘴,在面对阮误生的时候,彻底说不出话了。 明明他是想给他一个微笑的,祝福他离开自己后能得偿所愿的幸福,但眼睛是骗不了人的。 就算痛苦从嘴里咽下去了,也会悄悄从眼睛里流出来。 话语就此停歇,他们默契地停留在沉默里,谁都没有迈开离去的脚步,像进行一场无声的拉锯。 最后的几步路是最后的定格,连嘉逸深深地望向他的几分钟,想把他的模样刻在所有的回眸中。 他想自己应该像被抛弃的怨侣一样竭斯底里地抓住他、质问他,质问出一个“为什么”,一个能让他死心,或者让他继续纠缠的理由。 而不是像现在一样,连一句最简单的“我舍不得你”都说不出。 可是为什么? 如果你真像自己说的那般狠心,那般想要逃离,那么你留在我脸颊上的那个吻是你最后的告别吗? 用来祭奠我们尚未开始就要结束的一切? 到达目的地,连嘉逸知道自己不能停留了,他原本计划是在这里,迎着光,或许带着点羞涩地念出他的情书,可现在不行了,他没有资格了。 “你走的那天,我可以去送你吗?最后一次。”他最后恳求地问,“我什么都不做,我想见你最后一面。” 阮误生看着他眼底深藏的难过,拒绝的话在舌尖滚了滚,最终咽了回去,他轻轻点头:“好。” 连嘉逸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像完成了某个重要的仪式,他说:“再见。” 然后,他转过身去,没有大步往前走,反而故意走得很慢很慢,心里带着点不可言说的期盼。 他在等,等一个声音,等一声呼唤。 只要阮误生开口,哪怕只是叫他的名字,哪怕只是一声云里雾里的“喂”,只要那声音里流露出哪怕一丝一毫的不舍,他就会立刻回头,抛下所有理智、所有顾虑、所有现实的阻碍,毫不犹豫地冲过去,拉住他的手,用力将他抱进怀里,告诉他我们可以一起面对,我们可以逃跑,逃到天涯海角,就像我们以前说过的。 这没什么难的,只要他愿意。 风声也像是呜咽,穿过空荡的街角,带来远方美好的喧嚣,却没有带来他渴望的那个声音。 阮误生就站在原地,目光紧紧锁着那人逐渐远去的背影,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看着,像凝视天边即将沉没的落日,清楚地知道最后的晚霞也要被黑夜吞噬,因此不舍得眨眼,想要将这最后的绚烂牢牢刻印在心底。 他希望他能回头,哪怕只是回眸一瞥,也能让他确认,这份感情并非只有他一个人在煎熬地铭记。 可他更害怕他真的回头,怕看到那双眼睛里可能残留的依恋与痛苦,怕自己辛苦筑起的堤坝,会在那一眼之下,彻底崩溃瓦解。 他会忍不住冲上去,然后抱住他,将所有事情通通抛诸脑后,告诉他刚才说的都是骗人的,都是假的,他不想分开,一刻也不想。 两种情绪在他心中激烈地撕扯着,几乎要将他分裂。 不过幸好。 自始至终,连嘉逸都没有回过头。 他不敢。 他怕一回头,看到的是阮误生毫不犹豫转身离开的背影,那会比此刻的沉默更让他绝望;他怕一回头,自己强装的无所谓和若无其事会瞬间消散,露出下面不堪一击的真实面目;他怕一回头,就真的再也走不掉了,哪怕对方并不需要他留下。 所以,他挺直了背脊,一步一步,走出了阮误生的视线,也一步一步,走进了没有他的未来。 可正是因为他的懦弱,才错过了所爱之人的最后一眼。 就这样拉拉拉拉拉拉拉拉拉拉拉拉拉拉拉拉拉拉拉拉拉拉拉拉拉拉扯扯扯扯扯扯扯扯扯扯扯扯扯扯扯扯扯…… 章名来自《信仰》,禁止ky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1章 若当时抱你 第52章 好像没爱过 走回家,连谈已经回来,连嘉逸对此并不意外。 明天是母亲忌日,所以连谈无论身处何地,忙碌到何种地步,他都会在这天出现在连嘉逸眼前,然后第二天带他和花落去母亲墓前。 此时连谈雷打不动地坐在沙发上看文件,听到开门声,他抬起头视线与连嘉逸在空中相遇。 连谈罕见地没有再发脾气,只有一眼。 那一眼包含了太多东西:经年累月的隔阂,各自封闭的状态,以及因性格和处事方式不同而堆积起的怨怼。 两人现在已经是相看两怒的地步,连嘉逸率先移开目光,鼻腔里几不可闻地哼了一声,果断转身,踏着楼梯,一步步上楼,将自己关进房间里。 房间隔绝了楼下的气氛,连嘉逸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胸腔里那股无处发泄的闷气盘旋着,最终化作一声疲惫的叹息。 他从口袋里掏出那封被捏得皱巴巴的情书。 粉蓝色的信纸,承载着他卑怯的心事,上面的字迹,有些潦草,是反复斟酌、涂改后的产物。 他昨天鼓足了多大的勇气,才写下这些句子?现在看来,只觉得可笑又可怜。 他拿起桌上的黑色签字笔,一遍遍地在字迹上涂画,直到所有的内容都被覆盖,再也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仿佛这样就能将那段不该萌生的情愫,那份注定无果的悸动,彻底埋葬。 然后,他将其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连同他那颗在黑暗中窥见天光,却又卑劣的心。 还有那枚戒指,他最终还是舍不得丢弃,拉开书桌最底层那个常年不见光的抽屉,将它扔了进去。 心绪难平,他坐到书桌前,摊开数学练习册,想转移注意力。 然而思绪像缠在一起的线团,越理越乱,做了几道题,发现错误百出,他烦躁地将笔一扔,感觉自己像个白痴。 胃里传来一阵空虚的鸣叫,写饿了。 餐厅里,饭菜已经端了上来,连谈和花落已经坐在那里吃上了。 花落小口小口地扒着饭,看到连嘉逸下来,抬起小脸,甜甜地叫了一声:“哥哥。” 连谈则头也没抬,把他当成空气。 连嘉逸更怒了,这两人吃饭不知道叫自己一起吗! 他沉着脸,拉开椅子坐下,动作幅度大得发出刺耳的声音,他拿起碗,埋头苦吃,像是跟饭菜有仇。 原本可口的菜此刻吃起来跟屎没两样,但他赌气般地比平时多吃了两碗,试图通过这种幼稚的方式证明什么,或者对抗什么。 “明天你带着落落一起去。”连谈开了口,带着命令式的口吻,“带好了,别弄丢了。” “你以为我是你啊。”连嘉逸立刻回呛,“你怎么不去?等会我妈被哪个男鬼欺负了你好得过去给她撑场子啊。” 连谈顿了一下,没有看连嘉逸,目光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声音低沉了些,“用得着你说?我凌晨就去。” “行,你最好卡个五二零。”连嘉逸语带讥讽,“你没去我就去找我妈告状,你完了。” “会的。”连谈突然说,“你妈去世的时间已经比我跟她在一起的时间还久了。” 连嘉逸毫不客气:“怎么,你变心了?” 他无法理解连谈这句话背后的含义,只能以最直接、最伤人的方式去解读。 连谈:“……” 连谈额角青筋微跳,强忍着怒意:“滚。” “那你到底什么意思?”连嘉逸不依不饶。 “我记忆里关于她的轮廓已经很模糊了。”连谈声音更低了,像是在自言自语,“太久了。” “你想说什么?”连嘉逸警惕地问,“你真变心了?你爱上谁了?” 连谈闭了闭眼,压下心底想要揍他一顿的念头,“能聊聊不能聊滚。” “你说直白点呗,我现在不想做阅读理解。”连嘉逸带着不得到答案誓不罢休的劲头,“连我妈的样子都敢忘记,你活着干啥。” 连谈静了片刻,难得认同,“我确实不该活着了。” “最好是这样吧。”连嘉逸只当他是在跟自己作对,起身,“吃饱了,走了,你自己在这多愁善感吧。” 他马上便走,没有回头,也没有看到身后连谈眼中那浓得化不开的哀伤。 第二天连嘉逸是被一种过分的安静惊醒的,他打着哈欠习惯性走去浴室推开门。 然后,世界仿佛静止了。 浴室里弥漫着一种淡淡的铁锈味,连谈独自一人躺在盛满水的浴缸里。 水,是红色的。 刺目的、猩红的颜色,几乎染红了整个浴缸,也染红了连谈身上那件他常穿的、一尘不染的白衬衫。 连嘉逸的瞳孔骤然收缩,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睡意瞬间被惊飞,他几乎弯下腰去,伸手撑住门框才能稳住摇摇欲坠的身形。 一股强烈的反胃感涌上喉咙,他快步冲到马桶前剧烈地干呕起来,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酸涩的胆汁灼烧着食道。 过了好几秒,或许是更久,他才勉强压下那股生理性的不适。 他站起来,几乎是跌跌撞撞地跪倒在浴缸前。 连谈的脸色是失去生气的灰白,他的右手无力地垂落在浴缸边缘,指尖微微触碰着地板。 而在他的手边,静静地躺着一封信。 连嘉逸伸手将那封信从父亲的指尖下抽了出来,他的手抖得太厉害,试了几次,才勉强撕开了封口,取出了里面的遗书。 展开信纸,刚劲有力的字迹映入眼帘,每一个字都烫在他的心上。 “一一、落落: 有些话我说不出口,你们也听不下去,倒不如写在纸上,把心里话都写出来,我们中国不是有个词叫纸短情长么? 请原谅我的决定,如果发现我还有呼吸,不要救我。 我无法原谅自己居然会忘记你们妈妈的样子,我承诺过会爱她一辈子,铭记她一生,我不能接受,我的记忆正在背叛她,背叛我的誓言。她的眉眼,她笑起来嘴角的弧度,她生气时微微蹙眉的样子……都在变得模糊,这比杀了我还难受。 她刚走的时候托梦给我,让我不要随她而去,你们还小,要照顾好你们,我答应了。但我不会照顾人,这太为难我了。我看着一一长大,性子越来越倔,越来越像她,也离我越来越远。 我看着落落天真烂漫,却害怕她有一天会问起妈妈更多的事,而我却无法清晰地描述。我有时候也会想,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是不是一个失败的父亲?在这里,跟你们说声对不起。 一一,现在你已经长大了,请务必照顾好落落,不要怪我所做的一切,我怕你受苦,自杀这件事我已想过许久,并非一时冲动,也不是因为你的那些话,不必自责。 我想过,如果我不愿自杀,如果你还是执意要做一个人喊人打的同.性.恋,那么我还可以为你撑腰,谁敢说你一句不是,我就可以护着你,用我的一切权利去堵住那些人的嘴。 但不行了,我坚持不下去了。这条路太难走了,你们都没有能力处理那些恶意和非议,这个年纪的感情太脆弱,只会互相耽误,最起码要等二三十岁,等你们心智足够成熟,能够为自己的选择承担所有后果的时候,这是我第二个的遗愿。 如果那时候你还是想跟他在一起,我不会阻拦,祝你们幸福。 一切我都准备妥当,公司已经交给信得过的人代管理,以后你们成长后可以直接接手,不用担心,我已经为你们做好了一切安排。 另外,我拖了其他朋友在你们未来结婚当天送你们一份礼物,很抱歉没能看到你们成家立业的那一天,祝你们余生走运。 连谈。” 信纸从连嘉逸颤抖的指间滑落,飘落在地板上,他感觉自己快呼吸不过来了。 原来那些看似绝情的举动不是反对,不是歧视,他是害怕。 害怕自己护不了他,害怕他在这条难走的路上受苦。 悔恨、悲痛、恐惧……种种情绪扑面袭来,他浑浑噩噩地摸出手机,手指僵硬得不听使唤,好不容易才拨通了急救电话和报警电话。 语无伦次地说明情况,地址都差点报错。 门外很快响起了急促的警笛声和脚步声,花落被吵醒,揉着眼睛走出房间,看到浴室门口聚集的陌生人,她的小脸上写满了茫然和害怕。 她怯生生地走到连嘉逸身边,伸手抓住他的衣摆,小声问:“哥哥……你怎么在发抖?爸爸为什么在浴缸里睡觉?” 连嘉逸眼神有些空洞,片刻后才反应过来,蹲下来摸摸她的头,“没事,爸爸只是太累了,你先去房间玩,听话,哥哥有些事情要处理。” 花落似懂非懂地看着他,但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一步三回头地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连嘉逸晃了晃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还有太多的事情需要他处理,他不能倒下。 想起来似乎快到阮误生登机的时间,这个认知让他本就混乱的心更加揪紧。 他几乎是下意识想要抓住点什么,想要见到那个人。 他找到现场负责的警察,用尽全身力气保持镇定,询问是否可以先离开一小会儿,有极其重要的事情。 在得到明确的同意并留下联系方式后,他像疯了一样冲出了家门。 他拦了一辆出租车,报出机场的名字,不停地催促着司机快一点,再快一点。 然而,命运似乎总是在他最需要的时候开玩笑,通往机场的高速公路发生了严重的拥堵,车辆排起了长龙,寸步难行。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连嘉逸看着窗外停滞不前的车流,内心的焦灼几乎要将他焚烧殆尽。 他等不了了,一刻也等不了了,连谈的事还要他去处理。 他匆匆付了车钱,拉开车门,沿着高速路的应急车道,拼命地奔跑起来。 风在他耳边呼啸,肺部因为剧烈的奔跑而火辣辣地疼,但他不敢停,内心想着阮误生现在正在做什么。 他想的人正站在安检口里,身旁站着沈岁鸢,漠城那边的行李以及程林已经托李嘉行帮忙处理了。 沈岁鸢注意到阮误生不时望向入口方向的眼神,开口劝他:“别等了,他不会来了。” 阮误生没有动,固执地站在原地。 这段时间,他已经在熙攘的人群中,捕捉过太多模糊的身影,每一次希望刚刚复燃,又在看清来人的瞬间熄灭,希望与失望交织,反反复复。 在沈岁鸢又一次带着乞求的语气劝他时,那根紧绷的弦终于断了。 他眼底最后一点微光消灭,狭长的睫毛垂下,遮住了所有情绪。 “走吧。”他说,“我不等了。” 就在他身影消失在通道拐角处不久,连嘉逸浑身被汗水浸透,气喘吁吁地冲进了机场大厅。 他像只无头苍蝇,在偌大的候机厅里疯狂地转了一圈又一圈,目光急切地扫过每一个相似的背影,呼唤几乎要脱口而出。 终于,他的目光停在安检口的方向,隔着一段距离,隔着熙攘的人群,他看到了那个正在一步步远离他的背影。 他想要大喊,想要冲过去,却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隔开,眼睁睁地看着那个背影没有丝毫留恋地,消失在通道的尽头,如同水滴汇入大海,再无痕迹。 他像是泄了气,缓缓蹲在地上,打通阮误生的电话,“我看见你了,别这样。” “走了。算你还把我当朋友,下次见。” 听到他刻意疏离的声音,连嘉逸的眼眶瞬间红了,逼着自己没有让眼泪掉下来,几乎要发不出声音:“还没轮到你登机,你走那么快干什么?” 阮误生的声音很淡,却说的那么无情:“是我明白,等到了又怎么样。” 不等连嘉逸回应,他继续说,语气里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告别式的洒脱,却又透着一股深沉的悲哀:“平安吧我的好朋友。再见。” “忘掉我吧。” 连嘉逸闭了闭眼,滚烫的液体终于无法控制地滑落脸颊,所有的斗争、不甘、悲哀,在这一刻,似乎都失去了意义,他听到自己用一种近乎麻木的声音回答:“我会忘记你的。” 电话里安静了几秒,随后毫不留情地挂断了。 他站了起来,已经不想问清楚了。 在现在这个节点回望过去,那些曾经反复纠结的、耿耿于怀的细节忽然变得无比清晰,也无比微不足道。 其实那些根本无力改变这段关系,乃至他人生当前的这个结局。 早在命运齿轮开始转动的最初,就已经决定了这段缘分的走向和终点。 双方的思想,相遇时各自背负的枷锁,以及深植于骨血里的关系相处模式…… 这些东西,已经悄然写好了大部分的剧本,剩下的不过是给这段注定一别两散的情感,增添一点或甜或涩、可供余生反复回忆的东西罢了。 你出现过,我体验过,从此一生都算我的满月。 飞机冲上云霄,穿过厚重的云层,进入平流层。窗外是刺眼的阳光和无垠的蔚蓝。 一直盯着窗外的阮误生忽然转过头来,声音干涩,“我一会儿给你点钱,你偷偷塞给他吧。” “你还要在犯贱到什么时候?”沈岁鸢简直想跪下来求他,求他不要再折磨自己了。 “对不起,我怕他没钱花。” “他一双鞋就是你半辈子都得不到的,你凭什么自作主张认为他没钱花?” 凭什么还在念念不忘?凭什么在自身难保的情况下,还去担心那个拥有一切的人? 阮误生捂住脸,声音有些模糊,“我没办法了。” 他意识到,他好像,真的,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连嘉逸了。 那个曾经照亮他灰暗生活的少年,那个让他心动、心碎、又无法彻底恨起来的少年,从此,将彻底消失在他的生命里,天各一方,再无交集。 终于到破镜了!还是52章嘿嘿嘿嘿…… 还在思考高中线要不要多写几章[化了] 百收啦!感谢阅读!感谢感谢(玫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2章 好像没爱过 第53章 爱回到原点 海城的雨总是来得措手不及,雨水在玻璃上划出一道道蜿蜒的痕迹。 海城的确如连谈所说经济发达,适合发展,可他没说这座城市繁华的背后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孤独。 阮误生轻轻呵出一口气,在蒙着水汽的玻璃上写下一个名字,又迅速抹去。 生活比想象中的平静,他搜集程林赌博的证据将其送进去待三年,后面考上当地一所还不错的大学,选了摄影专业,每天背着相机捕捉那些稍纵即逝的光影,将那些情绪封存在定格的瞬间里。 学费和生活费是沉甸甸的现实,课余时间他尝试了各种赚钱的方式,在酒吧抱着吉他驻唱、接一些廉价的画稿、做家教…… 最后机缘巧合,他放在社交媒体上的摄影作品渐渐积累了些人气,阴差阳错地在摄影这条路上走了下去。 甚至因为当时想靠唱歌为接画稿引流,音乐和画手也成了附加的标签,拥有了不少关注,经济状况逐渐好转。 他和连嘉逸没有互相删除拉黑对方的联系方式,只剩偶尔的点赞,这是最后一点微弱的连结。 曾经每天不停息的聊天框如今沉默已久,阮误生时常想要不要发条消息,但最终还是作罢。 在学业、工作和生活多重压力下,翻看连嘉逸的朋友圈,成了他一种近乎病态的解压方式。 在人群的视野下,他总是鲜活的、生动的,而朋友圈成了他毫无顾忌倾诉的树洞。 阮误生曾一度为此感到一丝隐秘的慰藉,仿佛自己仍被允许参与连嘉逸的人生,哪怕只是作为一个遥远的旁观者。 不过他也是之后才知道,他在“他可以看”的分组标签里。 那个他悄悄置顶了的社交账号,在某天突然弹出“对方已注销”的提示,连最后的联系也随之戛然而止。 阮误生觉得,他应该是下定决心想重新开始了,于是他也决定暂时放下那段回忆。 - 戚拾雨担心他过得不好,隔三差五会过来看看他,但阮误生基本没跟她说过什么日常,大多时候问一句答一句。 “有时候真觉得你像没人要的小孩儿。”她有一回实在忍不住,“没关系的,你还有姐姐。” “我总是担心你走错路,怕你学坏,怕你受欺负,怕你委屈,感觉像我自己生的一样。” “我挺好的。”阮误生正在整理照片,闻言手指微微一顿,“都这么过来了,你不用太担心我,你之前不是说有喜欢的人么,你好好的就可以。” 他惯常把自己的事情轻描淡写地带过,然后把话题引开。 戚拾雨莞尔一笑,“我知道你其实还在对那场车祸耿耿于怀,我早就缓过来了,你不用再计较了。” “我永远不会怪你,因为我是姐姐。” 姐姐永远都不会责怪你,会一直包容你。 阮误生低头假装很忙,含糊道,“我知道。” “你一直都不开心,是吗?”戚拾雨没有放过他,“明明我们相差了好几岁,但我好像总是能感知到你的情绪,像双胞胎一样。” “……没有开心的事情。” “我觉得我这个姐姐做得很失败。”戚拾雨的声音低落下去。 “没有,”阮误生立刻否认,“你是全世界最好的姐姐。” 戚拾雨趁势追问:“那你可不可以告诉姐姐,你为什么不开心?” “……” “不想说也没关系,我问你答好不好?”戚拾雨换了一种方式,步步为营,“你只管点头摇头,不想回答就不动,好不好?” 阮误生沉默了一会,看着她眼中不容错辨的担忧,内心挣扎了许久,最终还是败下阵来,“好。” 戚拾雨开门见山:“是关于感情问题吗?” 阮误生迟疑了一下,轻轻点头点头。 “友谊?” 摇头。 “爱情?” 更长的迟疑,然后是一个几乎看不见的点头。 戚拾雨还挺意外,但很快掩饰住了,“小阮这是喜欢上谁家的小姑娘啦?” “……不是小姑娘。”阮误生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耳根却不受控制地漫上一点红晕,是某种难以启齿的紧张。 “男孩子呀?”戚拾雨有些惊讶,“你一个人瞒了这么久一定很幸苦吧?” 这句温柔的问候像一把钥匙,打开了紧闭多年的心门。 他的肩膀微微颤抖,终于点了点头。 “是不是有人欺负因为这个你?” 点头。 “应该早些告诉姐姐的。”戚拾雨心疼地摸摸他的头,“以后姐姐向着你,有姐姐在。” 阮误生心间有些酸涩,“你不排斥吗?” “我不排斥。”戚拾雨说,“你喜欢就好。” “他们怎么欺负你?”她又问。 阮误生把那些事言简意赅地说了一遍,“想起来确实好笑,关于他的一切我都记得,他的脸,他的笑声,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得令人作呕。姐姐,没有人帮我,我那时候好疼,没有人站出来。” 他看见戚拾雨的眼里带着隐隐的水花,她用力眨着眼睛,不让眼泪掉下来,“我应该早点发现的,在他们烧毁你的作业、扔掉你书包的时候出来维护你,告诉你,你比这些都重要得多。” “你不要因为这些就放弃去爱,放弃被爱的权利。”戚拾雨捧起他的脸,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或许你爱的人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在乎你。” 阮误生垂下眼,“我们已经分开了。” “正是因为分开了,才能更明白心中对方的地位。”戚拾雨说,“你不想见他吗?” 怎么会不想。 许多无眠的深夜里,他也曾不争气地想过重逢时的场景。 在某个街角,某家餐厅,或者就一个普通的雨天。 他定会表现得云淡风轻,如同面对任何一位擦肩多年的旧识那般,淡淡地别过脸去,礼节性地点头问好。 再不着痕迹地用目光追索,看连嘉逸这些年变化多少,是瘦是胖,眼角是否还藏着年少时那般明亮的光。 可是,他还有机会吗? 他们之间隔着那么多误解、伤害和沉默的时光。 “……我考虑一下吧。”阮误生低声说。 戚拾雨走后,屋子里重新陷入一片寂静,阮误生想起自己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到连嘉逸的近况了。 那个被他置顶又取消,反复无数次的账号,最后一片荒芜。 他费劲从短信里找到之前连嘉逸用梁牧泽手机给他发消息的那个号码。 思考片刻,编辑了一条短信过去:[你好。能麻烦给个连嘉逸的微信吗?] 回复来得有些慢:[?握草。你要干啥啊?] 阮误生实话实说:[看一眼朋友圈。] [?你是要加他好友吗?他没开陌生人看朋友圈。] [要不然我截给你?] 他看着这条回复,心里说不清是失落还是松了口气:[好,谢谢。] 很快对面发来图片,寥寥无几,大多是意义不明的句子和图片,没有从前那种鲜活生动的气息。 [哎,话说你知道他之前为啥几乎天天发朋友圈不?]梁牧泽发来一条消息。 阮误生顺着问,[为什么?] [我去,这还不简单?因为他发现只有发朋友圈才能随机触发跟你聊会啊。] 阮误生懵了一下,原来那些他视若珍宝的日常分享,那些他多次阅读的深夜独白,都只是为了一次可能的交谈。 梁牧泽继续发消息:[QwQ7758,他微信号。] [但他不经常上这个号,一般在工作号上,他没给我,有时候几个月找不到人都是常事。] [谢谢。] 阮误生搜索后添加了,连嘉逸设置的无需验证,他试探性发了个句号,果然石沉大海,他开始肆意往里面发消息,连嘉逸从来没有回复过,也没有通过他的好友。 这些单向的发送成了阮误生的一种习惯,一种仪式,就像对着树洞倾诉,明知不会有回音,却依然要说。 三年刑期届满那天,阮误生特意去了之前家的附近,他没有见到程林,想必是出狱后躲躲到别的地方去了。 奇怪的是,当发现程林没有出现时,阮误生反而有一种释然。 也许,他真的放下了。 不是原谅,那太虚伪,而是不再让过去的阴影笼罩现在的生活,尽管那一页写满了痛苦和不堪。 他转身大步离开,街景在身后飞速倒退、变幻,后知后觉已经过去了很久。 他早就不再是那个需要苦苦挣扎、四处兼职的人了,成为一名小有名气的摄影师,在海城站稳了脚跟,他的作品开始出现在一些知名杂志上,甚至有了自己的小型展。 他觉得连嘉逸应该是不想回复自己的消息,想看连嘉逸的情况只能厚着脸皮又去找梁牧泽。 后者没有说什么,甩来几张截图。 最新一条是在前几天,连嘉逸配文是“你在哪里呀”,下面附着一颗塑料星星的图片。 这话模糊不清,他顾不上去分辨那话的指向。 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声音在叫嚣:去见那个人,现在就去。 不能再等下去了。 距离和时间让他彻底看透了自己的心,他依然在意,依然渴望,那份深埋的情感从未真正熄灭,只是在岁月下潜伏,等待着一个复燃的契机。 戚拾雨说得对,他不能因为那些事就放弃爱的权利。 他管不了那么多了,几乎是义无反顾地,抛下了海城刚刚起步的事业,订了最快的机票,飞回了雁城,他们初遇的地方,承载了所有记忆与伤痛始末的城市。 他在这里开了间摄影工作室,装修风格很简单,大片留白,采光极好。 他给连嘉逸那个永不回复的微信号发了见面的请求,时间定在早上,地点就在当初那家因为自己一时赌气而没有去的餐厅。 他每天早上都会去一遍,点两份早餐,等到中午再独自一人离开,日复一日,从秋末等到初冬,树叶落尽,雁城下起了第一场雪,他又从寒冬等到新的一年。 他想自己真是愚笨得过分,花了几个月停留在这,每天进行着这场无人赴约的等待,仅仅是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可能”。 可是见面又有什么用呢,该说什么?解释当年的种种,还是诉说这些年的思念与委屈?他也不清楚。 或许,他只是需要一个答案,一个结局,来为自己长达数年的执念画上一个句点。 淅淅沥沥的细雨再一次落在他肩膀上,他按着肌肉记忆向那家餐厅走去。 心底那点微弱的渴望,如同风中残烛,终于在这一天,快要熄灭了。 周遭人来人往,雨伞擦过他的肩臂,或许是场景太像,触发了遗忘的回忆。 他感受到自己心跳跳得厉害,带着细密的抽痛。 于是他停下来了,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口,有些茫然地晃晃脑袋,试图驱散那些不合时宜的幻影,再次抬头,目光如当年般穿透朦胧的雨雾和熙攘的人群,毫无障碍地落在那个人的身上。 那一瞬息,所有人与事都淡去了痕迹,流年也仿佛未曾更迭。 好像他们都还是十六岁,然后,在那个初秋,那个穿着黑T、带着几分桀骜不驯的少年,朝他伸出手。 风声和雨声在耳畔撕扯,时而清晰,时而遥远,连嘉逸向他走来,就在这一刻,阮误生恍惚发觉风雨似乎都停止了,仿佛又回到那个忽明忽暗的洗手间门口。 冰凉的雨滴顺着脖颈滑进衣领,他眨了眨眼,灰蒙蒙的雨幕仍笼罩着整个世界,可意识深处却闪烁着另一幅画面:灯光下,连嘉逸眉眼带笑地注视着他。 “嗨,好久不见。”十六岁的连嘉逸这样说。 眼前的连嘉逸同时开口:“我们真是好久不见了,生生。” 然后他们一同勾起唇角,一个如盛夏奔涌的江河,一个似深秋沉静的湖面,站在人生的长河两岸,眉眼和神情一如往昔。 “能猜到我是谁吗?” “怎么这副表情?认不出我啦?” 轰隆隆—— 天空惊雷炸响,掩盖住灵魂之下就要破口而出的叫嚣和呐喊。 连嘉逸终于在他面前停下脚步,这一次他的伞倾斜的方向是他。 “你走得好快,都把我落下了。” 章名来自《想你的夜》,禁止ky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3章 爱回到原点 第54章 一分零二秒 人的一生会经历无数次心跳失序的瞬间。 阮误生曾以为他前半生所有剧烈的心跳都已耗费在那些与生死相关的节点上。 一次是刀锋抵上脖颈,一次是走楼梯差点摔倒。 他一度笃信,世间不会再有什么能超越那两次濒临极致的心跳—— 直到此刻。 连嘉逸再次冲他扬起唇角,世界万簌俱寂,他明显听见自己心脏漏跳一拍后,沉重而巨大的撞击声,像迟到了千年万载的回响。 那些想象中的坦然直至如今——连嘉逸就这样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才发现比心中千百次预演都轻如鸿毛。 第一分钟,他的思绪是完全停滞的。 第一分零一秒,掠过耳畔的风声将他拽回,暂时逃离了那片空白。 而在与对方视线相接的那一刻,他迎来了第一分零二秒的怔忡。 十年相识,七年离散,那么多个日夜的魂牵梦萦,那些被岁月刻意尘封的炽热与冰冷、思念与不甘,在这无声的凝望间尽数苏醒。 你过得怎么样?分开的那些日子你恨我吗? 离开我之后你幸福吗? 你看到我给你发的那些消息了吗? 原来你还会记得你曾经有一个很好很好的朋友吗? 这些年在空闲时候你会想起我吗? 我好想你啊,你会一直一直记住我吗? “别来无恙啊连嘉逸。”千言万语在唇齿间碰撞,厮杀,他最后挤出一句生涩的开场白。 连嘉逸轻声回应:“别来无恙,生生。” 阮误生搜肠刮肚,想找一个安全的话题,选择了一个最俗套,也似乎最不会出错的:“你爸怎么样?” “去世了。”连嘉逸平静道。 “……不好意思。”阮误生感到懊恼,连忙想补救,一下又抛出一个问题“你妹妹呢?” “也去世了。” “……”彳亍,一问一个踩雷,他恨不得时间能倒流回几秒前,捂住自己那不开窍的嘴。 他深吸一口气,问出自己最想知道的问题:“那你呢,你还好吗?” 这话刚一出口,悔意再次汹涌而至,这问题实在是蠢笨,他到底在期待得到什么答案?好还是不好,对他来说还有什么意义吗? 他以为连嘉逸或许会像世上大多数人撒谎一样,用一句云淡风轻的“还好”敷衍过去,维持着成年人之间心照不宣的体面。 然而他没有。 连嘉逸眼底原本浅淡的笑意漾开,连话音里都浸着近乎坦诚的笑意:“就像你看到的,我不好,没胃口,失眠,念旧。” 阮误生望着那双眼睛,感觉一双手凭空掐住自己的喉咙,一时连呼吸都忘了。 他这才有勇气,真正地、仔细地打量他。 连嘉逸的变化其实不算太大,眉眼依旧是那副好看的眉眼,只是轮廓更加锋利了些,隐隐透出几分他在连谈身上见过的锋芒,但那些锐利被他脸上惯常的笑化解,以至显得更加柔和。 他没有改变,就像自己还固执地戴着那枚当年他送的,款式早已过时的耳坠。 雨水顺着伞骨滑落,串成晶莹的珠帘,在他们之间晃动,光阴如同在这一刻被拉长,又被压缩。 过往的片段不受控制地闪现,放学时一起走过的路,香草味冰淇淋,暴雪封校……还有最后无数次冷静到残酷的争吵。 “要是当初,我没有……”那么倔强,说出那些刻薄的话,没有任由误解停留在我们之间,那我们之间……会不会变得不一样? “没有当初了。”连嘉逸打断他,“就算时光真的能够倒流,我们回到当初任何一个时间点,到头来都一样会散。” 阮误生顿了顿,点头,“也是。” 那时他们都太年轻,背负着各自无法言说的重压,两个自身难保的人在命运的洪流袭来时,两只手又能握得多紧? 一阵熟悉的沉默,并不完全尴尬,却沉重得让人心慌意乱。 他们之间间隔着七年的空白,这空白里填充着双方未知的悲欢离合和喜怒哀乐,绝不是几句简单的寒暄所能填补的。 那些在脑海中徘徊了千百遍的问题:“你恨我吗?”“你幸福吗?”“你想过我吗?”——在此刻显得如此不合时宜,甚至有些可笑。 他们都不是当年那个可以不顾一切、爱恨分明的少年了,冲动和直白早已被时间磨平了棱角。 阮误生只能感谢这无止无休的雨声,它掩盖了太多声音,比如心跳,比如叹息,或是几乎要脱口而出的,带着几分怨怼的委屈。 “刚才那句话,我好像说得不完整。”连嘉逸重新开口,声音放缓,一字一句,“我的意思是,过去发生的所有事,好的,坏的,快乐的,痛苦的,它们都真实地存在过,塑造了今天的我和你,我们都没办法抹去,也不应该试图抹去。” “我说没有当初,不是要否定我们的过去,否定那些对你我都至关重要的东西,而是想说,我们不能再执着于追问‘如果当初怎么样’,不能再被当初的遗憾和怨恨捆绑着,站在原地止步不前了。” 他说得清晰而缓慢,每个字阮误生都听得真切,“我都懂。” 那些被回忆吞噬,无法入眠的夜晚,那些靠着往昔那点可怜的美好和幻想度日的白天,那些用工作、用酒精来麻痹自己的尝试,最终都证明是徒劳。 他们都被困在了名为‘当初’的牢笼里。 “我们之前,是不是都太幼稚了?”幼稚地以为放手是成全,幼稚地以为时间和距离可以冲刷一切刻骨铭心。 “是,我们都浪费太多时间了。”连嘉逸回答得毫不犹豫,声音轻柔,“这次,我们慢慢来,好不好?” 兜兜转转,命运仿佛跟他们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后,又吝啬地给予了第二次机会,重逢竟比初遇更加温柔。 “我不知道。”阮误生诚实地说,他无法再轻易许下承诺,“我们都变了。” 他不再是那个什么都不在乎的阮误生,连嘉逸也不再是那个笑容纯粹的少年。 “没关系,我们可以重新认识一下彼此现在的样子,带着所有这些过去,好的坏的都算上,重新开始。”连嘉逸目光真诚,语气带着商量,“从一顿饭,一次散步开始,只要你愿意给一个机会。” 阮误生看着他,看着这个贯穿了他整个青春岁月,占据了他最浓墨重彩的篇章,让他痛过、怨过、恨过,更深深爱过的人。 时光在他们身上都留下了痕迹,他们都不再是十六岁时那般无所顾忌的模样。 可当他注视连嘉逸眼睛里自己的身影时,他发现那些横亘在其中的千山万水,那些自以为无法逾越的隔阂与陌生,忽然间都变得不再重要。 所有的骄傲、所有的防备、所有这些年筑起的高墙,在这一眼里溃不成军,他发现自己在点头,重重地,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虚弱和不顾一切的勇气。 “好。”他说。 七年前,命运让我们分坐两列背道而驰的火车,七年后,我们在飘着冷雨,寻常又极不寻常的街头再次相遇。 这是命运的第二次垂怜。 从此你的春夏秋冬都将刻下我的名字,我们不会再错过彼此生命中的任何一个季节。 “雨下大了,找个地方躲雨吧。”他低声说,试图掩饰自己声音里的异样,他下意识地想转过身,找个地方结束这过于戏剧化的重逢。 然而,他刚有动作,手腕却被一只温热的手握住。 连嘉逸将他拉了回去,下一刻,他落入了一个带着清冽气息的怀抱。 连嘉逸的一只手还稳稳地举着伞,另一只手环住他的腰,将他圈进怀里。 这个拥抱来得突然,没有任何预兆,却又像是迟到了七年之久,跨越两千多个日夜的思念与煎熬,终于在此刻找到归宿。 阮误生骤然感到一阵蚀骨的痛楚,仿佛自那通再无下文的电话结束以后,所有应该体会却被生生压抑下去的绝望、无助与无望,所有在深夜独自吞咽的苦涩,所有假装释然和不在乎的伪装,都在现在化作一发蓄力已久的子弹,精准地穿透七年时光打入了他的心脏。 如果不是眼下,连嘉逸真真切切地出现在他面前,用这样温柔的力道拥抱他,他可能都不会知道,“永不再见”这四个字,对他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 那不仅仅是一个结局。 是一把刀,在年深日久的沉默里,一分一分地割开他的血脉,是一场何等漫长而无声的极刑。 这个拥抱不是少年时那种带着冲撞和莽撞力道的,恨不得将对方揉进骨血里的拥抱,他抱得很轻,带着失而复得的小心,像是觉得阮误生是什么易碎品,一用力就会碎掉,就会消失不见。 阮误生想告诉他,没关系的。 就算你现在把我捏碎或是某天感到厌倦随手丢弃都没关系。 因为我的感情确实太过咸酸,不够甜美,就像眼泪的味道。 雨声噼啪作响,越来越急,像是为他们紊乱的心跳和迟来的拥抱奏响的背景乐,喧嚣而又寂静。 伞下的世界很小,小到只能容纳两个伤痕累累、久别重逢的人。 第55章 未寄的晚安 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投下一道光影。 阮误生睁开眼,花了足足十秒钟才从陌生的天花板中辨认出这不是自己的房子,那个拥抱之后,连嘉逸提出来到这个离相遇地点不远的住所。 揉着头发走出客房,厨房里传来的细微响动和食物香气,连嘉逸就在那里,听到动静回过头对他笑了笑,“嗨,早上好。” 这过于家常的场景让阮误生一时语塞,“……你会做饭啊。” “有阵子不知道干什么就学了。”连嘉逸转过身,“别小看我了,我学东西很快的。” “噢。” 他一边应下一边逃也似的走向客用卫生间,洗漱台上摆着一套未拆封的洗漱用具。 这种感觉很奇妙,他们之间明明分开那么久,久到足以让山川易形,河流改道,此刻却仿佛只是某个寻常的周末早晨,中间所有激烈的爱恨都只是一场大梦。 出神见,家里的猫喵呜一声迈着优雅的步子悠闲进来,亲昵地蹭了蹭阮误生的裤腿。 这是当年若若生的猫,沈岁鸢听取他的意见果真塞给连嘉逸了。 这猫浑身上下透露出一股看透世事的慵懒,偏偏对阮误生格外亲近,跟一见如故似的。 连嘉逸看到这一幕还乐呵呵地说,“不爱养动物的反而招动物喜欢,和小孩子一样,越得不到什么越想要什么。” “它叫什么名字?”阮误生问。 “叫海棠花。”连嘉逸答,“之前凌晨三四点一直在叫,吵死了。” “但一般叫海棠花它多半不搭理你。”他又补充,“还是朝它喵一声比较好使。” 说完,他像是为了验证,自己实际操作了一遍,对着那只矜贵的猫喵喵喵叫了一通。 然而海棠花不领情,瞅了主人一眼,然后转身用毛茸茸的屁股对着他,挑衅意味十足。 连嘉逸:“。” 懒得跟非人类计较。 “钥匙放着了,你要想出去记得带一把。”连嘉逸朝他晃了晃钥匙,放在鞋柜上,好像阮误生本就是这里的常客。 阮误生点了点头,没有问“我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或者“我们这样算怎么回事”,连嘉逸那句重新开始似乎成了一种心照不宣的指引,暂时绕开了那些需要长篇大论才能厘清的定义。 “亲爱的,你是洗个漱把自己冲走了吗?”连嘉逸的声音将他从记忆里拉回。 他叼着牙刷转过头,连嘉逸抱胸倚靠在门框上,笑吟吟地望着他,“吃饭了。” 饭桌上,连嘉逸状似闲聊提起,“你的消息才看到,那个微信号人太多,我不怎么看消息,最多上去发个朋友圈,后来工作太忙,没时间登陆,久而久之就忘记密码了,昨天才找回来。” “没事。”阮误生低头假装认真吃饭,“本来也没想着你会回,那些消息都是凌晨冲动发的,没什么意义。” “这样吗?”连嘉逸笑了笑,眼睛弯成好看的弧度,“我以为你很想我。” “不想。”阮误生马上就反驳,带着点欲盖弥彰,“你看到了都没回,我想你干什么。” 连嘉逸耸耸肩,“我忘了,等会回。” 可他当时哪里是忘了? 是不知道回什么,也不敢回。 那是凌晨,失眠的他起身翻找旧物,一张泛黄的纸条从不常翻阅的书册中飘落,那上面潦草的字迹写着他从始至终都未曾记起的账号密码:LaRc16s。 就在那一秒,所有想用时间和忙碌洗刷掉的印记,功亏一篑。 他以为自己走了很远,远到足以摆脱那片名为“阮误生”的沼泽。 直到现在他才明白,他从未真正离开过。 他只是在这片沼泽边缘徒劳地挣扎,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是走远,而是越陷越深,直到没过头顶。 死亡或许能最终带走他的躯体,但有些东西,早已与灵魂共生,不死不灭。 他鬼使神差地输入了密码进去,乱七八糟的消息接二连三地跳出来,或许是起了兴致,他开始无所事事地翻看起来,一个个点进去,也不回复,随便扫了一眼。 直到看见了那个名为“S”的账号。 连好友都没有通过,对方就这样不停地给他发来消息,一条接着一条,不厌其烦。 [S:。] [S:晚安。] [S:sweetie。] …… [S:晚安,sweetie。] [S:晚安,sweetie。] [S:晚安,sweetie。] …… [S:我回雁城了。] [S:(定位)] [S:晚安,sweetie。] …… [S:我等你愿意来见我。] [S:晚安,sweetie。] …… [S:算了,你不想见我,就算了。] [S:说了那么多伤人的话,对不起。] [S:我不会再来纠缠了。] [S:晚安,甜心。] 看着这些消息,连嘉逸觉得有些好笑,就像是风水轮流转一样,当初是他主动发消息,现在反倒变成阮误生。 笑着笑着,眼眶就红了一圈。 他侧过脸看向窗外,如果能痛哭出来也好,但他哭不出来。 在某一瞬间,他后悔了。 这么久了,说做朋友,就真的只做朋友。 不越界,也不试探。 可是。 你真的甘心吗? 他意识到,无论过去多久,无论他如何自我说服,阮误生依旧拥有轻易让他难过的能力。 那一条条多到数不清的“晚安,sweetie?”,是他全部的、未宣之于口的爱意。 如果毫无意义,如果结果只会是沦陷,那么,我决定顺从本能,去见你吧。 他看到那个定位,对方几个月前说会一直等到他愿意来见他。 但对方也在现在说,自己不会再来纠缠。 他起身,拿上一把伞——他记得天气预报给他推送过会下雨,这样如果阮误生没带伞,他就可以贴心地为他送上,就算他不需要。 他来到阮误生发给他的定位,就在门口站着等待着。 深刻理解了那一句不知道从哪看来的话:“所有的不期而遇都是我的处心积虑1”。 爱真是世上最伟大的感情。他想,要是换做以前,他怎么会一个人站在这里,为一个不确定的因素通宵等上一整晚。 就在以为阮误生真的说到做到,毅然决然不再出现的时候,他们四目相对了。 有时候回头再看走过的路,还是会感慨命运何其不公,给一点甜头,总要附赠十倍的苦涩。 哪有什么苦尽甘来,只有苦劲将来。 明明说过一万次不会再重蹈覆辙,绝对不会再给同一个人继续伤害自己的机会,可当对方真的出现,他还是心软了。 那就这样吧。 不要再留退路了。 “别来无恙啊连嘉逸。” 连嘉逸看着他的眼睛,想的却是:我又可以短暂拥有你了。 雨不停歇地下着,每一下每一下,踩着心跳的节拍,像在宣告缘分的终点已至。 但他们重逢了。 他不会再放手了。 “我等会用另一个号加你,记得同意。”连嘉逸放下筷子,擦了擦嘴,“去公司了,晚点见。” “好。” 他走后,偌大的房子就变得冷清了,阮误生有些无所适从,打量着这个空间。 这里的生活气息无处不在,阮误生几乎可以想象出一人一猫在房子里每一处的样子,连嘉逸看起来还是很热爱生命。 他坐在沙发上,打开手机,连嘉逸应约发来了好友申请。 [1:猜猜我是谁>v 第56章 海棠知旧梦 工作室里安静,阮误生处理完最后一封工作邮件,揉了揉酸痛的脖子,摁开手机,正好看到连嘉逸另一个号姗姗而来的回复。 那个几乎要看不见的账号,此时躺在消息列表最顶端。 他引用了每一条消息,连那些重复的消息也一一回应。 阮误生划着屏幕,似乎能触碰到那端敲下这些字句的那人指尖的温度。 他从不认为自己是一个长情的人,分别时说的那些话,句句如刀,是真心想斩断一切,也以为真的斩断了。 时间证明,有些东西比想象中更顽固,那些在凌晨冲动时分驱使着发出的消息,他并不期待回音。 那是一种独自完成的仪式,用以安放那些在白天无法栖身的执念,但回音还是来了,带着始料未及的重量。 他关上电脑,起身时带倒了桌上的笔筒,笔散落一地,他却只是怔怔地看着,过了好几秒才弯腰去捡。 最终,他还是回到连嘉逸的房子,打开门,海棠花不知从哪个角落踱步出来,仍是那副睥睨众生的姿态,在经过他脚边时,用尾巴不轻不重地扫过他的脚踝。 这感觉依旧奇妙,他像一个偶然闯入他人生的旅客,却被自然而然地安置进这个空间的日常流程里。 连嘉逸给他留了位置,他的猫也接纳了他,一切都顺理成章到让人害怕。 陷进沙发柔软的靠垫上,海棠花轻盈地跳上对面猫爬架居高临下地俯视他,水蓝的猫眼在昏暗的光线像两盏灯。 阮误生与它对视,想起它妈妈若若,那只陪伴他们度过一段青涩时光的猫,沈岁鸢说它已经去世了,在某个午后,睡过去就再没醒来。 过往的岁月带着那些激烈的、甜蜜的,最终变得面无全非的记忆汹涌而来。 记得最初的时候他压根儿就没想过要认识连嘉逸,也完全没有兴趣打听他的事。 思考间,连嘉逸推门进来,看见他时似乎还在惊讶他居然还在,最后心安理得地接受了:“晚上吃什么?我去做。” “随便。”阮误生答。 “没有随便这道菜呢。”连嘉逸笑着抗议,“给点建设意见啊,小老师。” “你决定就好。”阮误生移开目光。 “啊,也行。”连嘉逸从善如流地溜达到厨房,“电影是中午的,口碑还不错,爱情片,好像不是很无聊。” “嗯。” “到时候可以去外面吃,那里有小吃街。” “好。” “吃完再去逛一逛吧?临近新年肯定热闹。” “好。” 一连串机械的应答后,连嘉逸转过身来,靠在洗手台边缘,隔着开放式厨房岛台看他,“小复读机。” “……我不知道这里有什么。”阮误生说。 “那你就跟着我吧。”连嘉逸说,“别跟丢了。” 吃饭的气氛比想象中轻松,连嘉逸很擅长聊天,一些没营养的琐事从他嘴里说出来就变得很好笑。 阮误生偶尔会应一声,或者极浅地勾一下嘴角,大部分时间只是安静地听着,感受着这种被另一个人声音包围的氛围。 饭后,连嘉逸收拾碗筷进了厨房,不许阮误生帮忙,阮误生便又坐回沙发,随手拿起一本放在茶几上的杂志翻看,海棠花跳上沙发,在他身边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团成一团,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这一切构成了一种过于真实的安宁假象。 阮误生看着杂志上那些构图精美的图片,目光却无法聚焦。 他在等待,或者说,他们在彼此等待,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去解决那些被刻意回避的核心问题。 “你想在这住下吗?”连嘉逸擦着手从厨房出来,问得随意,“想的话把东西搬过来吧?” “……我不知道。”阮误生说,这是真话,他的心被撕扯成两半,一半贪恋这片刻的温暖,一半畏惧重蹈覆辙的痛楚。 “好,没事,等你考虑好再说。”连嘉逸表现得很大度,没有丝毫要纠缠或过问的意思,“去洗澡了。” 阮误生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浴室门后,里面很快传来哗啦啦的水声,想一场永无止境的雨。 他心不在焉地看着杂志。 继续靠近,可能会再次遍体鳞伤,将那道好不容易结痂的伤口重新撕开,露出底下依旧鲜红的血肉。 转身离开,或许会成为永恒的遗憾,在往后无数个午夜梦回时,啃噬着本就所剩无几的安宁。 人和人之间最残忍的事,并非情意耗尽,而是爱意尚存,却因各种鸡毛蒜皮的小事——误会、自尊、年少轻狂的不肯低头、现实沉重的碾压,连一场郑重的告别都未能给予,各自走散。 一个认为对方不会走远,一个等待对方伸手挽求,结果呢?数载春秋掠过,再见面时,中间那段空白的时间吞没了所有坦诚的契机,连一句“你好”都再难启齿。 浴室的水声停了,过了一会儿,连嘉逸走了出来,头发还在滴水,他将湿发往后捋了捋,额前零碎挂着几根发丝,“你去洗吧,我去处理工作了。” “好。”他完全是空手过来的,只能从连嘉逸的衣服里找稍微合身的穿。 连嘉逸买衣服偏好宽松,尽管身高差只有九厘米,阮误生穿上他的衣服还是显得空荡,领口松松垮垮。 洗完澡出来,身上带着和连嘉逸同款的气息,这认知让他有些不自在。 他正好跟书房里出来的连嘉逸撞上,两人一时无言,最后阮误生先开了口:“……晚安?” “晚安。” 阮误生躺在客房的床上,鼻尖萦绕着干净的、属于连嘉逸的味道,带着万千纷乱的思绪,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梦,梦里他站在明暗交界线上,面前是光明坦途,春暖花开,身后是无尽深渊,寒冬刺骨。 他看见自己缓慢地眨了下眼,走进黑暗。 在他即将全身没入黑暗的最后一刻,光追了进来。 一点一点,把他包围。 他感到惶恐、害怕、无措,却又忍不住无耻地想要将这光占为己有。 当那光即将摸到他时,他转身彻底踏入了黑暗。 刹那间,光一晃而逝,像一阵风。 “唔……” 脸上传来湿漉漉的触感,阮误生皱眉从睡梦中挣扎醒来。 海棠花蹲在他枕边,见他醒了,停止舔舐的动作,猫眼淡淡看了他一眼,优雅地舔舔爪子,跳下床一溜烟跑了。 阮误生:“?” 他顶着一头鸡窝和满脸猫口水坐起身,气急败坏地走出去,“臭猫。” 没猫搭理他,他左右看看,又不死心地叫了一声:“臭猫。” 回忆起连嘉逸说的话,这猫非得人学猫叫才搭理,阮误生无奈地啧了一声,压低声音不情不愿地:“喵。” 话音刚落,旁边传来一声极轻的闷笑。 转头一看,连嘉逸正抱着猫看他,眼底满是揶揄的笑意。 阮误生硬着头皮:“……早。” “早啊。”连嘉逸笑意更深,“它的性癖就是爱舔人,不好意思了。” 语气里可没听出多少不好意思。 “……没关系。” “睡得好吗?”连嘉逸把猫放下。 “还可以,做了个梦。” “什么梦?”连嘉逸关切地问,“噩梦吗?” “就……光明黑暗。”阮误生言简意赅,不太想深入讲述那个令人心慌的梦。 “嚯,还挺文艺。”连嘉逸轻笑,“那在梦里你是光明还是黑暗?” “……什么都不是。”只是一条徘徊在边界线,怯懦又贪婪的影子。 “另有其人啊?”连嘉逸开玩笑道,“不会是我吧。” 眼看阮误生沉默,连嘉逸挑了挑眉,温和道,“还真是啊,下次可以直接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 “梦到谁醒了就去告诉他,想拥抱谁也马上出现在他面前问他‘能不能抱一下’,想念谁就老老实实去告诉他‘我想你’,再跟他说,‘你不用为此感到负担’。” “……好。”阮误生干巴巴地问答。 “对了。”连嘉逸又问,“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 “你纹身了。”连嘉逸目光落在他的锁骨,“痛不痛?” 阮误生一愣,低头发现因为衣服过于宽大,衣领早已滑向一边,露出了锁骨上那片皮肤,他飞快拉高衣领,语气生硬,“……别管了。” 连嘉逸却步步紧逼:“什么时候纹的?为谁纹的?” “跟你没关系。”阮误生别开脸,“非要从我嘴里听到另一个人的名字吗?” “李嘉行?沈岁鸢?”连嘉逸慢慢说,“还是你其他交往对象?” 不要吵了。不要继续说了。你不是来吵架的。别再死要面子活受罪了。停下来。 停下来。 停下来停下来停下来停下来停下来停下来停下来停下来停下来…… “不关你事。” “你这就不对了。”连嘉逸刻意用轻快的语气说,“不是说好要重新认识的吗?” “……你就这么想知道吗?”阮误生突然泄了气,自暴自弃地讲,“不痛,高中,为你,别问了。” “我知道了。”连嘉逸说,“你洗漱吧。” 相看两无言地待到临近中午,两人还是按照原计划出门去看电影。 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又夹杂着一种诡异的和谐。 影院里灯光昏暗,屏幕上放映着一部末世题材的爱情片。 两个主角在废墟中相互扶持,对抗着绝望的世界。 电影过半,剧情陡然变得紧张激烈,一个突如其来的遭遇战,画面变得血腥,鲜血四溅,伴随着角色凄厉的惨叫,阮误生放在扶手上的手,忽然被另一只温热的手紧紧抓住。 他一僵,没有立刻挣脱开,偏头放低声音,“干什么?” “一点小毛病。”连嘉逸垂着眼,没有再看屏幕,“我害怕。” 阮误生:“?” 他没有抽回手,连嘉逸的掌心温热,带着薄茧,拇指无意识地蹭着他的手背,像是一种依赖。 他就这样一直握着,直到镜头切换。 电影的最后,两个主角在废墟中相继死去,镜头一转,来到第二世,阳光明媚,在盛夏的街头中偶遇,没有惊心动魄,没有生离死别,只是寻常的一天,寻常的街角。 画面聚焦在两人隔着人流对视,眼神从陌生,到疑惑,再到一种穿越了时空的熟悉。 画面逐渐变黑,取而代之是两行清晰的字幕。 “我没有夏天。” “我的夏天,是你在人群中向我奔赴而来的那个夏天。” 影院的灯光亮起,驱散了黑暗。 阮误生眨了眨眼,适应着光亮,这电影结局出乎意料,带着一种残酷的浪漫。 他下意识多留意了一眼编剧的名字,滚动的字幕上显示:姜酒。 ……是不是还有个兄弟姐妹叫红酒。 “这个结局,”连嘉逸说,“跟我们还挺像。” “嗯。”阮误生附和,“偶遇太多了。” 连嘉逸忽然笑起来,“我们之间只有两次偶遇而已。” 剩下的,不过是我的机关算尽。 他不贪心,从最开始,只要能每天看阮误生一眼,知道他过得好,那就足够了。 但人心不足,看得越多,就越想靠近。 他放纵自己一步又一步地去接近阮误生。 笨拙又强行地想重新挤进阮误生的视线里。 想在他世界里重新留下点属于自己的痕迹。 你说暗恋永远上不了台面,可你一暗恋就是十年。 从青涩懵懂的少年,到成熟稳重的成年,变得愈发浓烈。 人群开始涌动,他们随着人流缓缓向外走。 连嘉逸看着走在前方阮误生的背影,忽然想起很多年前,他也是这样跟在他身后,注视他的背影,心里充满了隐秘的欢喜和不安,希望能挽留他,希望他为自己停一停…… 阮误生忽地停下,回眸看过来。 “走了,”他说,“我们回去。” 总感觉这章写得不好。没招了[捂脸笑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6章 海棠知旧梦 第57章 爱你时无言 工作室的门被推开,其他人已经在了,小助理正检查着待会要用的器材,见到阮误生脸上堆起恭敬的笑,“老师您来啦,东西都准备好了,客户那边也确认了,我们直接去海边和他们汇合。” 阮误生“嗯”了一声,算是回应,绕过她径直走过去亲自检查相机和镜头。 小助理在一旁看着,不敢打扰。她总觉得阮误生不太好相处,不是说他多苛刻,相反,他基本不发脾气,要求也清晰,但他身上自带一种压迫感,她跟他说话老不自觉地怂。 “车安排好了?”阮误生头也没抬问。 “啊。”小助理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被他突然开口吓得一激灵,“好了好了,车一来我们就走。” 阮误生点点头,没再说话,总觉得这助理有时候蠢萌蠢萌的,也不知道在怕什么,他自觉自己有够平易近人的了,之前从不刁难,怎么在她眼里自己好像跟鬼一样。 车子准时到,一行人动作迅速地出发,高楼大厦被甩在身后。 越靠近海边,空气中的盐腥味就越发浓重,风也变了味道,带着旷野的自由,从半开的车窗缝隙里溜进来,撩动着发丝和衣角。 阮误生靠在椅背上闭着眼,思绪不可避免地飘散开,这片海域见证过他年少时候的模样,他和连嘉逸天还没亮就来到这里。 那时候具体说过什么他早就忘了,只记得海浪拍打的声音盖过了他的心跳,记得对方侧过头来时,眼睛里映着朝阳,亮得惊人。 “老师,快到了。”小助理的声音从旁边飘来。 阮误生睁开眼,目光转向窗外,蔚蓝的海平面已经出现在视野的尽头,与天空在一条朦胧的线上相接。 阳光在海面上洒下跳跃的金子,随着波浪起伏闪烁。 拍摄地点选在一处相对僻静的海湾,并非热门的游客沙滩。 这里有嶙峋的礁石群,一片质地细腻的半月形沙滩,以及背后一片防风用的木麻黄林,车子在路边停下,需要步行一小段沙石路才能到达。 团队人员基本每人手里都提着东西,阮误生走在最前面,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沙石路上。 海风更猛烈地吹过来,带着一股强大的的力量,撩起了阮误生额前的碎发,和他的衬衫下摆。 咸腥的风灌满肺叶,有种涤荡心胸的错觉,但有些东西是风也吹不散的。 来到预定的位置,无需多言,众人默契地开始布置,小助理铺开垫子,其他人摆放器材,阮误生则支起三脚架,安装相机。 上午的阳光清透明亮,斜射在沙滩和礁石上,勾勒出鲜明的轮廓,对于拍摄人像来说,这是很好的光线,能塑造出立体感,又不会过于强硬。 一切准备就绪,距离客户抵达还有一段时间。 团队里的人索性坐在带来的折叠椅上低声说笑等待,气氛轻松了不少。 阮误生倒没参与他们的闲聊,他在小助理右边的椅子上坐下,眼神放空地望着远处起伏的海面,像是在发呆。 直到不远处传来熙熙攘攘的谈笑声,阮误生眉心一跳,回过神来,碰了碰小助理的袖子,小声问:“这么多人?” “还好啦。”小助理闻言,直起身眺望了一下,“大概六七个人,是他们朋友,不过参与拍摄的只有新郎新娘,说不会影响拍摄,朋友们只是来玩顺便围观,安啦安啦。” 阮误生点头,面上没什么表情,既没有表示赞同也没有反驳,淡淡地应了声:“知道了。” 他抬起眼,目光投向那群逐渐走近的男男女女,颇为惊悚的一点是,他在人群中看到了连嘉逸。 他没有跟其他人说话,落在队伍后面,微微低着头,表情有些冷淡地敲打着手机屏幕。 阮误生很少见到他这样带着点漠然的样子,印象里他总是人群的焦点,笑容明亮,话语不断。 很快,他握在手里的手机传来一声细微的震动提示,他低头解锁屏幕。 [1:古德猫宁!起来了吗!!!我来海边啦!!!!你要是也在就好了!! o(╥﹏╥)o 我想你(?v〃 )。] 阮误生反复抬头低头,无法理解连嘉逸究竟是怎么做到冷着一张脸打出这些撒娇意味的句子的。 他有点想要离开,就好像他马上要缺氧了,急需呼吸。 心里有个小人在说:“你又要逃了。” 但他没能逃掉,因为那边有人已经眼尖地发现了他:“咦,这不小软糖么?” 阮误生想走的身影顿时被定住,无奈转过,颔了颔首以示问好。 连嘉逸似乎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小软糖”这个久远的绰号指的是谁。 他猛地抬起头,视线落到阮误生的身上,那双刚才还显得有些冷淡的眸子骤然亮了起来,毫不犹豫地对他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与方才低头看手机时的模样判若两人。 梁牧泽开玩笑地推了他一把,“笑这么□□干嘛?” 连嘉逸撇撇嘴,重新低头敲打手机,马上阮误生那边又弹出一条消息:[我许愿成功了呢∩_∩,你果然是许愿神!!] 阮误生不知如何回复,干巴巴道:[你也来拍照?] [1:No!我被梁牧泽带来的!!是他跟他对象拍!是你之前的同桌洛新燕哦!!] 阮误生回了个“嗯”字,这两人的关系早在高中就初见端倪。 客户到了,团队其他人也陆续站起来开始做最后的准备工作。 梁牧泽身旁自然跟着洛新燕,阮误生跟他已经很久没见过了,两人都不是会主动联系的人,对双方近况都不大了解。 毕竟有一段不短不长的同桌情,洛新燕对他笑笑,“没想到还会再见。” “你们两个真有意思。”阮误生半开玩笑道,“不是你们花钱请的我,现在惊讶什么?” “我们不懂行,让熟人帮我们联系的。”洛新燕解释说。 两位主人公很快被化妆师领走,连嘉逸悄悄贴过来,用小拇指勾了勾阮误生的手指。 阮误生瞥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这种默许让连嘉逸变本加厉,到后面直接整个握住他的手,被人看到还以为两人有什么不正当勾搭。 但事实上他们之间的关系还停留在朋友上毫无进展。 连嘉逸似乎也反应过来有些不妥,凑到阮误生耳边小声说:“是不是有点暧昧?” “那你松开。”阮误生毫不客气。 连嘉逸马上变脸:“那还是暧昧着吧。” 短暂的温存无法抵挡工作的进程,拍摄对象已经准备好,小助理也架好设备,朝他比了个手势,阮误生拖不了,没多少留恋地抽回手,走到那边确认两人想法,随后开始拍摄。 他很快进入了工作状态,透过取景器观察着这两人,引导着他们的姿势和情绪,指令简洁明了。 他记录着这份幸福,后来他更多地让两人自由发挥,自己则端着相机,不断移动,寻找最佳角度,抓拍那些自然流露的的瞬间。 他又指挥两人换到沙滩上,赤脚踩在微凉而柔软的细沙上,他让他们沿着浪花的边缘奔跑,捕捉动态的、充满生命力的画面。 溅起的水珠,开怀的笑容,在湛蓝的海天背景之下,构成一幅幅完美的画面。 灯光师在一旁打着反光板,努力调整着光线,让新人的面部轮廓更加柔和。 中午时分,光线变得强烈刺眼,不太适合继续拍摄。 他们决定暂时休息,下午再拍一些夕阳下的镜头。 洛新燕先一步离开,梁牧泽对着阮误生“哎”了一声,后者看过来,眼里带着询问。 他挣扎了一会儿还是直截了当地说,“那傻逼不敢问,我替他问。” “你对他到底什么意思?” 阮误生不答反问:“谁?” “能有谁。”梁牧泽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连嘉逸呗。” “我不知道。”阮误生说,“他实在想知道就让他自己来问我。” “阮误生,”他直接叫他名字,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不理解,“阮误生,你好难懂,你真的喜欢他吗?你不想在一起吗?这样不折磨人吗?” 阮误生认认真真地思考了一会,轻轻摇了摇头,“我不敢。” “为什么?” “这里面有太多不确定的因素。”阮误生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他也会为难。” 梁牧泽仍不肯放弃,又重复了一遍最初的问题,“你真的喜欢他吗?” “他不是最清楚了么。”阮误生说,“我之前是想死的,现在还没死是因为他还活着,如果真的死了他或许会哭。” 他淡淡地笑了一下,带着点无可奈何的温柔。“他哭起来应该很难哄,所以想想还是活着吧。” 梁牧泽盯着他,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他想起他曾经也问过连嘉逸类似的问题,问他既然喜欢为什么不去追,不干脆挑明在一起。 连嘉逸当时反问他:“然后呢?” “什么?” “在一起了然后呢?是他先不要我,他会亲我,但不会允许自己拥有我,他骨子里就不信爱这东西能长久。” 手机的光映在他脸上,显得更加惨白,他孤寂又绝望地喃喃自语:“是他先不要我。” 他当时怎么回答来着?大概是控诉对方清醒一点,不要再犯蠢。 但连嘉逸打断了他,说别怪他,他太苦了。 时至今日,梁牧泽依旧觉得这两人就是两个天生一对的傻逼,什么锅配什么盖,一个比一个会折磨自己折磨对方。 他做事向来风风火火,能处处不能处滚,有什么问题就要马上解决,喜欢就在一起,天塌下来当被子盖,实在不行全都死光光,实在不懂他们这九曲十八弯的心思。 “我能问一个问题吗?”阮误生主动开口。 “你问。”梁牧泽叹了口气,虽然他跟阮误生并不算熟络,但此刻几乎能猜到他要问什么。 “连嘉逸他家里什么情况?” 梁牧泽毫不避违:“就剩他一个不死鸟。” “他爸和他妹……怎么去世的?”阮误生紧跟着问。 “他妹溺水,因为这事他没选自己喜欢的专业。”梁牧泽顿了顿,继续说,“他爸嘛,自杀的,就你离开那一天走的,哦对,连嘉逸之前是准备表白的,还准备了戒指,但你赶他走,他就什么都没有告诉你。” 阮误生垂着眼,让人看不清他的情绪,过了好一会才说:“谢谢,你先去吃饭吧。” 梁牧泽什么也没再说,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朝着朋友们聚集的遮阳棚走去。 其他人吃着东西,各干各的,阮误生没食欲,也无事可做,独自一人走到高大的礁石后面,这里背风,也避开了直射的阳光,他靠在粗糙而带着湿气的岩石上。 他受身边人的影响,不太喜欢烟酒,自己也不会碰,但现在他没由来地想抽根烟。 海浪涌上来,又退下去,在沙滩上留下泡沫的痕迹,旋即被下一波浪抹平,周而复始,仿佛永恒。 这景象有一种催眠般的力量,让人恍惚觉得时间在这里是循环的,所有对于个人来说是天大的事,生离死别,悲欢离合,也不过是这无尽重复中的微小涟漪。 “怎么来这?” 阮误生没有回头,他听出是连嘉逸的声音。 连嘉逸走到他身边,唇角带着笑,“阮老师是准备在这里跟谁偷//情吗?” “轮到你会通知你。”阮误生说。 “那我等你通知我。”连嘉逸从善如流,“看起来心情不好的样子,怎么了?谁惹你了?” 他似乎一直都有能第一时间感到阮误生情绪的能力。 “没什么。”阮误生随口说,“跟梁牧泽聊了两句而已。” “他是跟你说我的事吧。”连嘉逸说,“别听他的,你想知道什么来问我就可以。” 阮误生于是看过来,问:“你恨我吗?” 连嘉逸明显愣住了,似乎完全没料到他会问这个,带着真切的困惑,“为什么这么说?” “只是意识到我对你太残忍。”阮误生笑着又问了一遍,“你是不是恨我。” 连嘉逸摇头:“我只是心疼你。” “你心疼我什么?” “心疼上帝对你那么残忍,好像什么都不属于你。” “所以啊,”他的语气里带着一种近乎叹息的释然和包容,“我还跟你较什么真呢?你已经那么辛苦了。” “那你呢?”明明你也很苦。 “我要是早点认识你就好了。” 这句话毫无征兆地冒出来,连他自己都愣了一下。 随即他想起来,曾经在网上无意间瞥见过的一句话:据说一个人开始沦陷的瞬间,不是从觉得对方很可爱开始,也不是心疼对方,而是从“如果早点认识你就好了”。1 那么,我们的生命里就没有那些错综复杂的过往,没有和别人的温存与回忆留下的阴影。 我们的世界里,只有彼此,干净纯粹。 他忍不住顺着问了下去,“如果可以,你想什么时候认识我?” 沉思了片刻,连嘉逸给了他一个出乎意料的答案:“现在。” “为什么那么晚?”为什么不是无忧无虑的童年,不是情窦初开的少年时,偏偏是现在这个各自都带着一身伤痕,并不算最好的时候? 连嘉逸耸耸肩,“现在我已经有能力护着你了。” 而不是十八岁,一个心比天高,又无能为力的年纪。 1来自网络,yc不知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7章 爱你时无言 第58章 无舟渡横波 下午拍完,团队里的人忙碌地收拾设备,阮误生将最后一只镜头放进摄影包,风变得有些凉,身后有人给他披了件衣服。 他回过头,披衣服的人没有看他,笑着跟其他人说话,仿佛刚才的动作不过是顺手为之。 一行人准备去参加聚会,洛新燕顺嘴问了阮误生要不要一起。 他本身就不太喜欢这种人多的场合,吵还麻烦,如果不是比较重要的,能推的一般都会推掉。 婉拒了后洛新燕也没坚持,挥挥手离开了,几人轰轰烈烈地来又轰轰烈烈地走了。 团队的人收拾完坐车回到工作室,各自忙各自的,阮误生则开始修图。 等他从修图的专注中抬起头,窗外已是浓稠的夜色,阮误生打了个哈欠,拿过手机,发现沈岁鸢给他发了消息。 她现在听从家里安排做了个珠宝设计师,但毕竟也算个大小姐,随心所欲,想做做不想做就满世界四处游荡,好不快活。 她这回发消息是邀请阮误生春节后三天来参加她的生日宴。 阮误生习惯性先问人多不多。 [岁鸢:还好。就算人多你也要来啊!虚哥也来了,你不会不给我面子的吧,别的就算了,这可是我的生!日!宴!] 阮误生最终还是应下了,有些场合可以推脱,但沈岁鸢的生日不行。 正要放下手机,对方又发来一条:[话说你现在还跟那人有联系吗?] 他没反应过来:[哪个?] [岁鸢:连嘉逸。] 他倒是没想到沈岁鸢会问这个,她说话一般都是看到了什么。 [S:怎么?] 果然如阮误生所料,沈岁鸢果断甩了个链接过来。 娱乐版头条,配图连嘉逸和另一个阮误生不认识的人走在一起,配字夸张,大致说的两人共度**。 沈岁鸢还发了些别的消息,阮误生没有去回复,上了很久没登的微博,在搜索框里搜了“连嘉逸”三个字。 跳出来的相关新闻一条接一条,连嘉逸可能是是媒体宠儿,花边新闻从不间断,今天和这个明星传绯闻,明天和那个名媛共进晚餐,阮误生每一条都看完了。 说不上什么感受,要说不难过那肯定是谎话,但更多的其实是嫉妒。 连嘉逸对谁都那么热情周到,笑容永远恰到好处,阮误生既不是特别的,也不是最亲密的,只能在人群外,用那种他自己都觉得卑劣的目光望着他。 - 生日宴那天,阮误生收拾好便出了门,地点离他家不远,他索性步行。 街上人来人往,春节的喜庆气氛还没完全散去,到处都是红灯笼和中国结,他在人群中艰难地穿行,不小心撞进一个温暖的胸膛。 “这么巧啊。”低沉带笑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连嘉逸凑在他耳边,“大家都在新年快乐,就你高冷。” 两人自从上次拍照后就没见过了,阮误生侧了侧头,反驳,“你不是也没说?” “小没良心。”连嘉逸还是笑,护着他往人稍微少一点的地方走,“我哪天没盼着你快乐?” 从连嘉逸身上传来的温度隔着衣物也依然清晰,阮误生轻轻挣开,转过身,看见他的头发不知何时沾了一片梅花花瓣。 他下意识地伸手,指尖刚触到那抹粉色,连嘉逸抓住他的手腕:“做什么?” “有花瓣。”阮误生尽量让声音平静,摊开手掌,那片小小的花瓣静静躺在掌心。 连嘉逸垂眸看了一会,忽然笑了。 “你笑什么?”阮误生不解。 “想起来之前你比赛给你送花。”连嘉逸嘴边噙着笑,“带刺的玫瑰。” 这段记忆确认有些久远了,时间的流逝让人抓不住。 “你喜欢花吗?”阮误生问。 “我说喜欢你送我吗?”连嘉逸挑眉。 “送。” “那我就喜欢。”连嘉逸说,“贵就算了。” 阮误生摇摇头,“我家里有种,挺多的。” “你还会种花呢?”连嘉逸显得很意外,“那还是小心点,花到我手里就死了。” “没事做就种了,比活物好养,不吵不闹不动,跟尸体一样。” 连嘉逸:“?” 让我们讲人话。 “对了。”阮误生忽然说,“你那个绯闻……” “假的,不用管,他们乱说的。”连嘉逸打断,毫不在意地摆手,虽然不知道阮误生具体说的是哪个,但也大差不差了。 在他们这个圈子绯闻数不胜数,黑的白的都能说成黄的,要是每一条都关注那就太累了,他连看都不去会看一眼。 话已至此,阮误生也不好再去计较,他跟连嘉逸看似亲近实则疏离,他连对方性取向都抱有怀疑的态度,被问起关系时也只能含糊说一句“朋友”。 关系不远不近就是这样,连占有欲也没了归处。 连嘉逸终究会与别人并肩,会十指相扣、相拥入眠、唇齿相亲、同床共枕,会缔结婚约白首不离,他命定要成为某个人的眷属。 他所有的悲欢喜怒,都与阮误生再无瓜葛,即便他死在他面前,他也只能依照世俗准则按下急救号码,却没有理由在他的病危通知书上签字。 阮误生勉强笑了笑,“没当真,好奇而已。” “这有什么好好奇的?”连嘉逸说,“不怕哪天从我嘴里听到一句‘真的’?” “那是你的事。”阮误生说,“反正你喜欢的肯定好,我就祝福呗。” 连嘉逸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嗯,确实好。” “我先走了。”阮误生移开眼,“我去参加岁鸢生日宴。” “啊,行。”连嘉逸问,“去哪儿参加?” “就附近那家餐厅。”阮误生随口问,“你也要去吗?” “不了。”连嘉逸说,“又没邀请我,不请自来多尴尬,你玩得开心。” 阮误生点点头,本来也没想着让他跟着一起去,告别后离开了。 - 等到阮误生推开包厢的门,才明白沈岁鸢口中的“还好”是什么意思:整整三大桌人,喧哗声几乎要掀翻屋顶。 沈岁鸢坐在主位,看见他进来赶紧招手:“软软!这边!” 阮误生看着一堆人快要窒息了,尬笑着点头在沈岁鸢旁边落座。 他有些拘束,好像做什么都会被关注,窘迫得他只能一个劲的喝水,吃饭也只吃面前的。 沈岁鸢让他别顾着吃喝,玩乐别落下了。 乐什么,阮误生现在只想死掉。 这饭吃得实在没劲,阮误生觉得自己喝的水比吃的饭还要多。 “你水牛吧。”沈岁鸢小声吐槽,“不知道的以为你渴了三天三夜来的。” 阮误生还在喝,闻言默默放下了,“挺好喝的,跟白开水一个味。” “?”沈岁鸢说,“白开水有啥味。” “没味。” “……”沈岁鸢无语片刻,“算了,你少喝点吧,你这么喝下去怕你出事。” “喝个水能出什么事。”阮误生疑惑。 “大哥,我真求你了。”沈岁鸢扶额,“问题是这酒啊,j——i——u——酒。” 阮误生:“……” 阮误生:“你为什么不早说。” “我以为你知道呢。”沈岁鸢震惊,“原来你不知道啊。” 阮误生再次:“……” 散场后阮误生觉得自己酒量还挺好,至少他还走得直线,只是头有些晕,有人忽然勾住他的肩倒过来,一股浓重的酒气,看起来是醉得不轻,阮误生一下子动都不敢动了。 得亏有人注意到,费劲把那个醉汉弄走了。 拒绝了其他人送他的好意,他独自往回走,步子很慢,酒精让他的思维变得迟钝。 路过过一辆车时,突然响起的喇叭声吓了他一跳,转头看去,连嘉逸正从驾驶座下来。 “你也来了,路上小心。”阮误生晃了晃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我先回去了。” “那人跟你什么关系?”连嘉逸没头没尾地问。 阮误生头疼得很,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总是喜欢那人那人的,究竟是哪个人! “不知道,别管了。”他只想快点走,“我先回去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连嘉逸挡着他不让走,“那人跟你勾勾搭搭你都不说一句?” “这话该我问你才对吧,你那么多绯闻,你又是什么意思?” 连嘉逸身边那么多人,勾勾搭搭的也应该不少了,现在还有什么资格来管着他? 连嘉逸盯着他,“我就是讨厌你跟别人走得太近,你还不明白吗?我什么意思你难道还不清楚吗?” 阮误生脑子本来就有些混沌,被他这么一连串的问题砸得发懵,赌气似的说:“里面有你对象?” 连嘉逸:“……” 他大概是真的没招了,笑着点点头,“行。” 又问:“他有我对你好吗?” 阮误生这才发现这酒后劲大得厉害,怕自己又说出什么不可挽留的话来,制止道:“抱歉,我跟他没什么,他喝醉了倒在我身上而已,他名字我都叫不出来,明天跟你说可以吗?” “不可以。”连嘉逸说,“今天的事就今天解决。” “我解释了,你信不信?” “不信。” “那不就完了吗?”阮误生再次说,“让我回去吧,我喝了酒,明天慢慢跟你解释行吗?” “不舒服?”连嘉逸语气软了下来,“我车里有解酒药,我去给你拿。” 拒绝的话没说出口,连嘉逸已经转身进去拿了,阮误生没辙,默默跟着他上了副驾驶。 吞下解酒药,阮误生思考现在该怎么办,试探性说了句那我走了,便想要下车。 连嘉逸抓住了他手臂,没有说话,眉眼锋利,阮误生以为他这是生气了,但对方又笑了起来:“我送你,你一个人不安全。” 阮误生没有再推辞,他也担心自己酒品不好到处发疯。 一路沉默,连嘉逸不说话,阮误生也不会开口,到了阮误生家,他开门下车。 连嘉逸这才问:“不请我进去坐坐?” “不了。”阮误生说,“家里乱。” 这回他倒没说什么,车门刚关上就开走了。 阮误生摇摇晃晃进到家中,倒头睡了个昏天倒地。 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醒来时头痛欲裂,摸过手机看时间,微博给他推送了常看,连嘉逸三个大字明晃晃挂在最上面。 “连嘉逸为绯闻对象一掷千金。”阮误生轻声念出这行字,感觉每个字都有点陌生。 他点开逐字逐句看了半天还在看第三行,再反应过来他已经把链接发给连嘉逸了。 还没来得及撤回,对方马上发来一个问号。 [1:那人家人还是什么说我给他造成了不良影响,一直烦我,就给点钱打发了,怎么?] 阮误生艰难地打字:[发错了。你有空见面吗?] 对面迅速回复:[没有。] [S:你什么时候有空?能见一面吗?我跟你解释一下吧。] [1:我最近都忙,不用见了,你说不认识就不认识吧。] 阮误生直觉不能就这么放任不管:[就几分钟,我去找你就可以。] 他没有再收到回复。 他接连找了连嘉逸好几天,但仍是见不到对方,发消息不回复,打电话不接听,就算堵到家门口和公司门口也看不到人影。 这哪里是忙,分明是对方有意要躲着自己。 他心中的烦躁一天天累积,他都没指责连嘉逸一天到晚绯闻满天飞,怎么后者反倒先因为一个陌生人跟自己玩上失踪了。 [S:在哪?] 等了很久连嘉逸还是不肯回复,阮误生耐心全无:[你有本事就躲我一辈子。] 想尽办法问到连嘉逸的住处,在城郊的一处私人公寓,他毫不犹豫开车前往。 连嘉逸自然是不知道,此时坐在沙发上处理工作。 他不是故意要躲着阮误生,只是需要时间整理调理,阮误生累他也累,两个人情绪态度都不是很好也都犟,解释了也没用,只一味就着一个点较真,再见下去恐怕只会出现什么意外,只能冷处理了。 听见有人开门的动静,他马上警惕地问:“谁?” 阮误生从门外进来,手里的铁丝被他随手扔到一旁,他冷着脸,“甜心。” 这是阮误生第一次当着连嘉逸的面这么称呼他。 连嘉逸完全愣住,想破脑袋都没想到阮误生会直接撬锁。 这是躲不了了,他站起来走过去,装傻充愣:“怎么了?冷吗?” 他在阮误生面前蹲下身,帮他把外套的拉链拉上,随后讨好地将自己的脸放在阮误生手心上蹭了蹭。 阮误生如他所愿地抚摸着他的脸,随即是一声清脆的巴掌声。 连嘉逸不怒反笑,将他的手重新贴在自己脸上,“高兴了吗?不高兴继续。” 阮误生嗤笑一声,抽回手,挑起他的下巴,“你在躲我?连我的消息你都不回是吗?” “没有。我没看到。”连嘉逸说,“可能是我们命中无缘,注定分离吧。” “命中无缘,注定分离?”阮误生低声重复了一遍,随后把手放在他暴露在自己眼前的,脆弱的脖颈上,微微用力。 “我允许你离开我了吗?”阮误生的声音彻底冷下来,连带着眼神一起,“命里没有我那就把我的名字刻上去知道吗?” 连嘉逸没有反抗,故意问:“你现在以什么身份跟我说这些?” 阮误生注视着他,最后近乎咬牙切齿地开口,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你、的、主、人。” 第59章 终于等到你 “我主人啊。”连嘉逸扯了扯嘴角,要笑不笑地说:“汪?” 阮误生的指腹按在他侧颈动脉处,缓慢划圈,声线像情人低语:“你的叫声,我不喜欢。” “那你想听我怎么叫?”连嘉逸眼尾挑着笑,尾音上扬,带着点挑衅的意味,“yin叫?” “可以。”阮误生声音平稳,甚至称得上温和,“叫来听。” “你还有这种性/癖呢。”连嘉逸勉强维持着笑容,感觉自己的脸颊都在发酸,“大费周章过来就是为了听我叫吗?别了吧,多麻烦呢,我还有工作要做,阮老师日理万机,也不应该把时间浪费在这种事上。” 他试图结束这场无意义的对话,跟之前一样丢盔弃甲,主动认输,通常阮误生会冷眼旁观。 可偏偏今天他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来看看你是被什么阿猫阿狗绊住手脚了。”他手指微微下压,感受到脉搏在他指下急促地跳动,“只要你还没跟别人在一起你就还是我的。” “你这话说的。”连嘉逸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真的笑出了声,“你就这么想和我纠缠上百次上千次?你愿意吗?” “愿意。”两个字,掷地有声。 “可我不愿意。”连嘉逸摇摇头,“名不正言不顺,难道要我耗在这里一辈子吗?我们之间究竟算什么?” 阮误生分神了一瞬,像是穿透了时光,看到了很久以前,“你不是说过要和我纠缠几百世纪吗。” 年少时不经大脑的疯话,此刻被翻出来,只剩下满目疮痍。 “我不想了。”连嘉逸轻声说,“我们连恋人都不是。” 颈间的力道逐渐加重,但连嘉逸仿佛没有感觉,任由窒息感弥漫而上,仰起头不卑不亢地迎上阮误生的视线。 “他们可以凭什么我不可以?”阮误生沉声质问他。 “是你先推开了我不是吗,你太顿悟了,你认为我们是朋友,我却想把我们融进对方生命里。我要是不主动开口我们就一天都没有话可以说,但你知道吗?我其实从来不会主动联系别人,也最讨厌主动找别人聊天,我连说话这件事都不喜欢。” 他深吸一口气,终归决定说出那些埋藏在心底多年的话:“我的灵魂,我的一切你都触手可及,你却视而不见,你究竟是把我的感情想得有多浅薄?那些数不清的失眠的夜晚,我都没敢告诉你我在想什么,这该死的喜欢快让我死掉了你知道吗。” 说到这里,连嘉逸自己都感到惊讶,这些他以为会永远烂在肚子里的话,就这样轻而易举地,甚至冷静到近乎奇异地吐了出来。 “明明就像你自己说的,你又坏又恶劣,我应该讨厌你恨你的,但我就是喜欢你喜欢得死去活来,所以你的所有缺点都成了锦上添花,对,我就是这么贱。” 阮误生依旧冷冰冰地看着他,在连嘉逸以为他会继续用一贯的冷漠来维持自己早就仅剩不多的体面时,一滴温热的液体带着悲伤和爱掉落在他脸上。 紧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 他哭得无声无息,连呼吸的频率都没有变,只有不断滚落的泪水背叛了他的伪装。 连嘉逸几乎想落荒而逃,到底没了办法。 他宁愿他们继续针锋相对、冷嘲热讽,也好过面对这安静的崩溃,他手足无措,呆愣地望着他。 有些人就是如此,纵使嚣张放纵,那份好却是实打实的,于是所有的骄矜任性就都成了可以被原谅的持宠而娇。 你永远无法真的怨恨他,在他落泪的一刻,全部的苦楚、不甘、埋怨通通消散了,你只能后悔,为什么当初不对他再好一点呢? ——因为恨需要千百个借口,爱只需要一颗心。 阮误生开口问:“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连嘉逸撞进那双水光潋滟的眼眸,那里面漾着水汽,有浮光掠影的往昔,也清晰地映出他自己的身影。 他唇角微弯,温声道:“你刚认识我的时候。” “你那次问我喜欢什么样的人,我说我不知道。” “其实那时候,看着你的眼睛,我心里有答案。” 这句迟了经年的告白,终于在这一刻重见天日。 它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像潺潺流水一样温柔地流淌出。 连嘉逸的声音染上一丝颤抖,他鼓起毕生的勇气,看着那双流泪的眼睛,“当你走远了,我又追了上去,那么,我能牵你的手吗?” 他眼中盛满了望眼欲穿的爱恋,如此**,如此不加掩饰,仿佛回到了最初心动的那一刻。 阮误生淡笑着说:“有人会停下等你。” 滚烫的泪划过他带笑的脸庞,连嘉逸的心好像也被烫了一下,也跟着笑了,眼尾弯成他最眷恋的曲线:“我只要你,如果有人比你好,那我就不看他。” “我爱你。”这句话毫无预兆地从阮误生唇边悄然飘出,轻如一片花瓣飘零。 连嘉逸怔在原地,嘴唇微张着半晌合不拢,好几秒才找回心神,眼里闪着熠熠的光,气息紊乱地央求他再说一次。 “没有,听不到算了。”阮误生已经松开了他的脖子,语气恢复了几分平日的冷淡,“我给你时间选择,你不想在一起也不用来找我了,就这样一别两散再也不见。” 决绝的话,用带着鼻音的声音说出来,威力大打折扣,只剩下浓浓的可怜和假作坚强。 “我想。”连嘉逸站起身,抓住他的手,语气像是在哄慰,“喜欢你是我送给你免费的礼物,不需要你付出分文,如果一定要给我回报的话,一个吻就可以。” “你想清楚了吗,如果在一起以后我不会同意分开。”阮误生的睫毛还沾着泪珠,细数着自己的缺点,“我很坏很差,是个无聊的大人,我自私、愚昧、多疑、懦弱、势利……” 连嘉逸把手指抵在他嘴唇,声音轻又肯定地打断道:“你是珍宝。” “你考虑清楚,我的性格不适合谈恋爱。” 连嘉逸笑吟吟的,语气松快,“我这个性格适合谈恋爱,跟我谈吧,可怜可怜我啊。” 那语气,那神情,和十几岁的少年如出一撤。 阮误生看着他的笑容,恍惚间,时光仿佛真的倒流了。 “你真的想好了吗?”他最后一次确认,“你要是敢背叛我,我就弄死你。” “好。” “你的每句我爱你,我都要得到。” “好。” “你和别人不能有一丝感情,你只能是我的。” “好,我都答应你。” 阮误生蓦地一笑,像是释然般,他说:“一起走吧,连嘉逸同学。” “好。”连嘉逸抬手拭去他好像永远流不干的泪水,眼眶已经开始泛红,“我们不要再像其他剧里的主角一样了,我不是哑巴。” 我不是哑巴,我说喜欢你,会做给你看,也会说给你听,不会再有任何误会,任何错过。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阮误生的掌心轻覆他的唇,额头与他相抵,呼吸交融,“我也一样。” 莫名其妙地,十八岁那年都没能落下的泪水,最终在多年后决堤。 他的爱终于滴在他的指缝。 那场落了那么多年的瓢泼大雨,究极是停了。 连嘉逸看向那双曾经不敢直视的眼睛,时间如同猛地被拉回十年前。 某个夜里,微风轻柔,树叶被吹得飒飒作响,在昏黄的路灯下,他追着前方那道清瘦挺拔的背影跑了很久,终于鼓起勇气说出了那句在心里默念无数次的话—— “生生,我可以和你一起走吗?” 回忆与现实重叠。 连嘉逸将他的手拿下来,然后,在那还沾染着泪水的嘴角上,轻轻碰了一下。 “换做以前,我肯定不敢这么做。”连嘉逸叹了口气。 阮误生带着鼻音地“嗯”了一声,“叹什么?” “我只是突然好后悔,没有在你离开时哭丧着脸,说我舍不得你,说我他妈不能没有你。” 而不是故作洒脱地说“我会忘记你”,然后一个人在背后溃不成军。 “我们已经变成更好的人了,没有比这更好的结果了。”阮误生抚过他的眼角,“是我伤害了你,我没有给你道歉。” “你现在给我道歉,我原谅你” “对不起。”阮误生回答得很快,没有一丝迟疑。 或许是因为太珍惜,所以爱里总掺杂着太多并不纯粹的东西——嫉妒、忧愁、自怜、绝望,像沉重的淤泥,于是常常想要道歉,为那些有意无意的伤害。 “我不会再推开你了,我一定开口,我什么都告诉你,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明知是奢望,但这句话本身实在太动听了。 “好,我原谅你。”连嘉逸将他的手紧紧贴在自己心口,“我们从头来过。” 十年过去,早就物是人非,连嘉逸作为一个成熟的大人,原谅了十年前那个稚嫩的少年,就像大人永远不会真正和小孩计较。 他已经没有立场和理由去责怪阮误生曾经的冷漠,时间早已将他们的位置重新洗牌,这是最没道理可讲的事。 于是,十年后的连嘉逸选择和十年后的阮误生, 重新相爱。 随二十万字给二位新人成婚[玫瑰][玫瑰][玫瑰] 章名来自《终于等到你》,禁止ky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9章 终于等到你 第60章 痛吻迟月光 “我饿了。”不知过了多久,阮误生忽然开口,声音已经恢复了平时的清冷,只是还带着一点点哭过后的鼻音,听起来有些闷,反而冲淡了那份疏离感。 这话题转得太过生硬,与刚才的情感宣泄形成了巨大的反差,让连嘉逸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但他很快便理解了,这或许是阮误生试图让一切回归“正常”的方式,他无法长时间承受过于直白和浓烈的情感暴露,需要一些琐碎的事情来做缓冲和遮掩。 “想吃什么?”连嘉逸配合地接上了这个话题,“我这没什么东西,不然叫个外卖?这附近有家粥铺还不错。” 阮误生没有反驳,只是淡淡地说:“随便。” 典型的阮误生式回答。 连嘉逸在心里叹口气,又觉得心安,这种别扭的表达需求的性格,才是他认识的那个阮误生。 要是他哪天突然变得温言软语,连嘉逸还会觉得见了鬼。 点完外卖,两个人谁也没有动,视线刻意回避,就在门口干站着。 “……你怎么来的?”连嘉逸干巴巴地问。 阮误生瞥了他一眼,像是在说他问的什么鬼问题,“开车。” “我的意思是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很难找吗。”阮误生说,“只要你不是凭空消失我都能找到你。” 紧接着他话锋一转:“所以你为什么躲着我?” “跟你说话费劲儿。”连嘉逸故意说,“我不就想让你不要离别人太近吗,你怎么好意思问我里面是不是有我对象的。” “你离别人有多远?”阮误生白了他一眼,“那我不是说了要跟你解释吗,你听都不肯听。” “我怕我俩都气死了。”连嘉逸撇嘴,“可不就这样么,之前一见面就吵,我那会费劲跑出来真不想跟你吵吵吵。” “我也不想。”阮误生声音低下去,“没办法了。” 这是他们之前一直避开的话题,但避开不代表不存在,疮疤总要揭开,脓血流尽,才有愈合的可能。 他们都知道,这一刻不能再逃避。 “我懂,我没怪你。”连嘉逸说,“我那时候太蠢了,确实不适合在一起。” “现在就不蠢了?” “现在知道收敛了。”连嘉逸不好意思地笑笑,“回头看看我那时候真的很傻逼,也幼稚,那些拧巴的小心思现在想来真的很好笑,其实我真不是那样的人,在决定认识你之前我已经喜欢过你很久,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现在过得好就行了。” 阮误生静静听着,问:“不爱我么。” “爱的门槛太高了。”连嘉逸低下头,“我有那个资格能对你说爱了吗?” “有什么不可以。”阮误生回答得很随意。 他笑了,说话的口型很慢。 先把嘴张成一个o,再轻轻扯开嘴角,最后舌头抵住上颚。 他说:“我爱你。” 原来我爱你和我恨你的口型是一样的。 阮误生想,或许从头到尾他都错了,当初那个梦境的结尾,连嘉逸说的不是我恨你。 是我爱你。 “记得以前我总是借着开玩笑的由头说喜欢你。”连嘉逸说,“你太笨了,都没发现我是认真的。” “嗯,我笨。”阮误生倒没有反驳,“我以为你对所有人都这样。” “才不是,我分得清。”连嘉逸说,“我只对你这样,虽然你可能会讨厌,不过我还挺会装的,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阮误生没有正面回答,“你做你自己就行。” “我可以活成你偏爱的样子,我可以做到。就算不付出全部的真心也不要紧,你可以心存疑虑,我能证明我和其他人的不同。” “我怕的很少,你离开算其中一个,我真不能没有你。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我不在乎你利用我,不在乎你把我当做替身、备胎,我什么都不在乎,我只要你。” 阮误生皱了皱眉,“你不要这样,我只喜欢你这个人。” “你没有糟蹋我,这都是我的选择,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以后你让我干嘛我就干嘛,好吗?” “别这么说了。”阮误生摇着头,想制止他,“你让我怎么办?” “今天就把话都说明白了吧,我知道这很唐突,但现在不说,是不是就太晚了?我怕你又要走。”连嘉逸也摇头,“我不要你走。” “我们所有的约定都还没有实现,你怎么能先放手呢?我会一辈子都对你好,就像我爸对我妈一样。我只要你给我一个名分,哪怕将来有一天你不再喜欢我了,只要这个身份还在,我依然会对你死心塌地。” “你干嘛要作贱你自己?” 连嘉逸反问他:“可没有你我该怎么办?” 这话太有份量了,这世上谁没谁不能活。 阮误生深吸一口气,尽可能理智地说:“你不觉得你把你的地位放得太低了吗?我不需要你这样的付出,这不是健康的恋爱,我现在再怎么样一个月也有一万,就算真的出现什么问题我也有能力解决,我不是一个不负责的人,既然做出这个决定我就是打算一条路走到黑,尽管万不得已我也不会再放开你。” 话音落下的瞬间,清脆的门铃声骤然响起,外卖到了。连嘉逸去开门,随后将餐盒一样样拿出来,帮阮误生拆开一次性餐具的包装,用热水烫过,然后递到他面前,又起身去洗了一盘水果端出来。 阮误生慢吞吞地吃着,闷闷地说,“别折腾了,你不吃吗?” “还不饿呢,你吃吧。”连嘉逸坐在旁边,没事干,索性打量起阮误生来。 阮吃播很快就忍不住了,“别看我。” “你还真和以前一样。”连嘉逸带着惯常调笑的调子,“吃饭慢条斯理的矜贵少爷。” “滚。” 连嘉逸笑倒在沙发一角。 这是他们十六岁时最常有的对话模式,此刻重现,竟有种时空错位的感觉。 现在想来,那会是他们最接近恋爱的时候。 没有试探,没有争吵,只是单纯地享受彼此的陪伴。 后来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大概是意识到这种感情的危险性,于是刻意疏远。 阮误生觉得这是对双方最好的选择,却忘了问连嘉逸愿不愿意。 “我们这算是在一起了吗?”连嘉逸问出了这个最关键的问题。 虽然刚才的对话已经近乎确认,但他还是想要一个明确的答案。 他不想再有任何模糊不清的地带,不想再重蹈覆辙。 阮误生已经开始吃水果,闻言“嗯”了一声,眼睛扫过来,“那不然还能是炮友吗?” “才不要呢。”连嘉逸默了一会,说,“嗯……要不,互相了解一下?反正也无聊,当玩儿真心话了。” “嗯。”阮误生应允,顺手给他塞了颗草莓,“想知道什么?” “你先问。”连嘉逸含着草莓,含糊不清地说,把优先权让了出去。 阮误生也没跟他客气,直白问:“你之前说过得不好,为什么?” “这可要说太多了,从头开始吧。”连嘉逸说,“那时候我最后一次去漠城找你回来后,我爸怎么了我到现在都搞不明白,突然跟我大谈感情,然后把我关在家里,我憋不住,知道你来了跑出去找你了,回来被他打个半死,我那时候真的恨他了,每天被他盯着,什么也做不了。” “后来一次假期他出差,我就出来透透气,没想到你会来,那次你吻我的时候,我其实醒着,我是准备表白的,我写了情书、买了戒指,到头来一个也没送出去,你又要走,我想见你最后一面也见不了,我爸那天在浴缸自杀了,我想去找你,没办法,堵车太严重了,我到的时候你已经走了。” “那段时间我也不知道怎么过的,一直在写卷子和跑步,还有带我妹,我现在想起来都累死。高考结束那天我以为我会很激动地跑出去,其实我很平静。那个暑假我太无聊了,什么都去学,不敢让自己停下来。人生这么平淡过下去也好,结果我妹溺水了,她不高兴自己在河边呆了一下午,平时没事,偏偏那次就失足掉下去了,我能有什么办法,只能认了。” “高考志愿截止最后十分钟我还是改掉了文学,填上了我爸希望的专业,我想过要死的,没死成,被猫拦着了。” 阮误生快速眨了眨眼,“原来是这样。” 连嘉逸觉得好笑:“那不然还能是哪样?” “我离开,是想让你开心的。”阮误生说,“为什么,为什么你还是不好?” “因为只有你让我完整。”连嘉逸摸摸他的脸颊,笑着说,“笨死了。” “别笑了。”我心疼得快要哭了。 “也许你不会信,但听你讲这些时,我也是痛的。” “一定很难熬吧。那些日子,很难熬吧。”阮误生说,“你那么脆弱,还要把所剩无几的温暖分给别人。” 连嘉逸全然不打算隐瞒和欺骗,“难熬,太难熬了。” “你不打算说说你吗?”他不打算再继续聊自己,“我也想知道你的过去。” 阮误生沉默了片刻,呼出一口气,尽量简单地说,“你最后一次抱我,被……我舅舅不小心拍到了,他去找了你爸,找他要钱,他来找了我,让我离开,我没答应,我还是在漠城呆着,其实我在那个学校一直在被……嘲笑。” “去找你是因为岁鸢说我舅舅在你学校撒照片,我怕你出事,只是想去看你一眼,之后吻完你我舅妈表姐出了车祸,我舅妈没救回来,我表姐再也拉不了琴,你爸说房子里有针孔摄像头,我不想再连累其他人,我去海城那天在机场等了你很久你都没有来,我等不下去了,所以才会离开,如果早知道我那时候应该多等一会的,我……我没猜到,我做错了。” “你没做错。”连嘉逸怜惜地捧着他的脸,“好苦啊,我们生生。每一步都这么难,你怎么熬过这一切的啊?” 他抢在阮误生之前先落泪,阮误生的眼眶是被他的泪填满的,“没什么难的,我做的一点也不好,身边人都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 “没关系的,我们生生,已经做得很好了。”连嘉逸说,“我们都明白,那是你当时权衡利弊后能做出的最优解,不用后悔,不要责怪那时的自己。” “你给我的感觉就是很细腻又温柔的人,有自己的步调,虽然看起来冷淡,但内心很重情义,这种结合很特别。” “如果说你是一簇微小却始终向上的火,那我可能就是在旁边绕着你的风,陪在你身边,不让火熄灭,也不会用力过猛。” “……谢谢你。”他有些哽咽了。 “你这话让我有点不知所措,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非常非常珍惜我们每一次聊天。如果我的话能给你带来温暖和感动,那我就非常荣幸。因为你理应是一个被深深喜欢和懂得的人。” 今天说的这些话,放在以前是绝对不会说出一个字,让所有痛楚都烂在肚子里,一个不说,另一个也从未过问,误会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正是因为经历了分离的苦涩,深刻明白了对方在自己生命中不可替代的重量,这些曾经难以启齿的话才能更好地说出口,因为感情不会说谎。 连嘉逸动作缓慢地抚摸他的脸,阮误生问:“你抖什么?” 他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在微微颤抖,想扯个玩笑,说是因为害怕阮误生突然反悔把他掐死,但看着对方湿润的睫毛,最终只是老实承认:“我心痛。” “我也跟你一样痛。你比我先开始喜欢的,你一定痛得更久吧。”阮误生轻轻说,“原来会这么痛啊,但你从来没说过呢。” 他带着珍视地亲吻他的脉搏,像是在亲吻他的生命轨迹,亲吻那些因他而起的伤痕与坚持。 当气息拂过的顷刻,他们的灵魂便似藤蔓交织,体温也跟着往上升,阮误生恍若能聆听连嘉逸血液深处奔流着的诉说,而连嘉逸亦能聆听阮误生心上的回响。 他垂着眼,看见他退开一些后,问:“接吻吗,生生。” 阮误生很轻地“嗯”了一声。 连嘉逸凑得很慢,给足了他思考、反悔、逃离的时间。 但阮误生没有动,顺从地闭着眼,睫毛轻颤,像等待初雪的枝桠。 这是一个极其轻柔的、甚至带着点试探意味的触碰,唇瓣相贴的瞬间,连嘉逸感觉到阮误生的呼吸似乎停滞了一瞬,对方的嘴唇比他想象中要软。 就在连嘉逸以为这个吻会停留在浅尝辄止时,他感觉到阮误生搭在他后颈的手微微用力,将他更近地压向自己。 于是他试探性地伸出舌尖,极轻地舔舐了一下对方抿紧的唇缝。 阮误生似乎颤了一下,随即那紧闭的牙关微微松开了一条缝隙。 起初只是轻轻地触碰,像两片雪花在寂静的空中相遇,很快,某种压抑了太久的情感如同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开始汹涌而出。 这个吻逐渐加深,变得不再仅仅是温柔,他们几乎要将彼此揉进自己骨血般地拥抱着。 呼吸变得粗重而急促,唇舌纠缠间带出暧昧的水声,在寂静的房子里显得格外清晰。 这个吻不像电影里演的那样浪漫唯美,它充满了啃咬、舔舐、近乎掠夺般的纠缠,带着一种绝望的、仿佛明天就是世界末日般的急切。 连嘉逸甚至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不知是谁的嘴唇被不小心磕破。 直到肺部的氧气几乎耗尽,两人才终于分开。 额头顶着额头,鼻尖蹭着鼻尖,都在剧烈地喘息着,呼出的灼热气息喷洒在对方潮红的皮肤上。 连嘉逸看到阮误生的眼睛里弥漫着一层氤氲的水汽,眼尾泛着红。 “我是你的了。”连嘉逸亲了下他脸上的小痣,双手环在他腰上,“喜欢你,你做我的猫吧,天天挂在我身上。” 阮误生推开他,嫌他吵。 连嘉逸就笑,说没关系。 因为喧嚣和沉寂,天生就是一对。 对,两个哭精。 太忙了这段时间[心碎][心碎]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0章 痛吻迟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