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宝,你怎么假死了!!》
7. 做梦
沈澈打算从别墅的侧门溜进去。
沈家院落外观古朴典雅,花园中,花骨朵儿饱满,枝干裁剪地恰到好处,像莫奈的油画,在暗黄色的灯光下,笼罩着一层淡淡的薄雾。
沈澈小心翼翼地打开门。
客厅没人,沈爸在国外忙项目,正是商谈的关键时期,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回家了。
原主被找回来的这十几天只和对方在手机里见过。
沈行知搬了出去,住在公司附近;二姐管理的娱乐公司快要上市了,每天都在到处飞;假少爷沈知楠眼下在国外研学中。
整个别墅,只有原主的母亲关晓在。
真少爷被找回来一事,沈家的态度很冷漠。
沈家人从小自力更生,沈父一年都在公司忙,关晓是有名的设计师,两人商业联姻,表面上相敬如宾,前些年关系还不错,这几年似乎闹了什么矛盾,一年都不见几面。
沈家这几个孩子自然也没什么感情。
原主心底的期盼从踏入沈家后,就一点点落空。
沈澈能理解,在孤儿院长大的孩子大多是两个极端,要么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嘴甜圆滑,不动声色间就能将对方哄得团团转,要么就是极度的偏执,用铜墙铁壁将自己包裹起来,不允许任何人窥探,时间久了,那道微掩的大门就会彻底合上,不再向任何人敞开。
原主就是后者。
看似争家产,拼命想要融入京圈二代中,实则这一切,都源于他内心深处的不安全感。
越是缺乏什么就越是想要什么,手里没有糖果的小朋友才会越渴望糖果,将糖果当作拯救人生的救命稻草。
原主太期待被爱了,期待被认可,被肯定。
这类人,最难相处也最好骗。
以为自己得到了爱,却一摸兜,什么都没有。
上帝早已在暗中开好了价格,在时间的长河中,他会被自己心底的贪欲一点点吞噬干净。
沈澈叹了口气。
从后门进来,经过厨房,再往里走几步,绕过客厅,就到了楼梯拐角。
沈澈蹑手蹑脚地将门轻轻拉开,透过手机屏幕微弱的灯光,往楼梯上走去。
原主有严重的夜盲症,光线一暗就和摸瞎一样,连台阶棱都模模糊糊的,沈澈看不清,只好小心地挪动。
“去哪了?”
忽然,沙哑的声音突兀地从楼梯上方传来,沈澈浑身一僵,鸡皮疙瘩皱起,缓缓抬头,便看到二楼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正靠在栏杆上。
沈澈吓了一跳,还没说话,楼梯间的暖灯先亮了起来,沈行知懒散地靠在二楼栏杆上看他。
“吓死我了,”沈澈长长拍了下胸,“大哥你在这干什么呢?当鬼吓人呢。”
“这不等你呢?”沈行知眯眼,冷声问,“去哪了?严秘书说你有事匆匆忙忙就走了,不是说好晚上一起回来吃个饭吗?”
沈澈“啊”“额”“哦”了好一会,才想到个借口:“我朋友出了点急事,我过去帮个忙。”
“哪个朋友?啥事?忙到大半夜才回家,还要鬼鬼祟祟地从后门进来?”
沈行知的语气很淡,却带着几分威压一重重的从楼梯上压了过来。
沈澈撇撇嘴,总觉得沈行知像逼供一样,但他又不能说他去解救季北辰去了,只好委婉地转移话题:“哎呀,小事小事,有点晚了,怕打扰大家就从后门进来了。”
“大哥你呢,忙了一天还没睡呢?早睡早起身体好。”沈澈仰头,小少爷脸上懵懵懂懂,一脸无辜地看了过来,眼底闪着光,沈行知莫名奇妙地想到前段时间陪侄子看动画片时看到的那只傻了吧唧的小羊羔。
那小羊羔做坏事后就是这么一副模样。
沈行知似笑非笑地端起水杯,又看了眼正捂着袖子偷偷打哈欠的沈澈,没再说什么,微微侧身,让开了楼梯。
沈澈见状,松了一口气,快速往上走了几步,路过沈行知时,还小声地嘟囔了句:“大哥晚安。”
但还没走几步,玻璃水杯撞在栏杆发出清脆的一声响声:“沈澈,听说你喜欢男人?”
沈澈僵住。
怎么他穿个书尽是乱七八糟的。
哪有这么当着别人的面出柜的,还是自己名义上的亲大哥。
沈行知一脸狐疑,盯着沈澈看了几眼,愈发确定,轻啧了声。
“别装。”
“喜欢男人没什么,但要擦亮眼睛挑个好一点的,干净一点的。”沈行知噎了下,语调慢慢悠悠的,心底早就慌得不行了,但还是装作没什么似的轻轻拍了下沈澈的肩膀,“小心点,别被人骗了。”
沉默蔓延。
沈行知轻咳了声,有些头疼又有些后悔地揉了下自己的太阳穴。
原先准备好的腹稿废了一大半,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干巴巴地继续问:“今天在公司上班感觉怎么样,还行吗?要是遇到什么不知道的可以过来问我。”
“还...还行。”沈澈支支吾吾了声。
“那就好,好了,早点睡,明天早上我带你去公司。”沈行知端着水杯往自己的房间走,“哎,对了,你周末没什么事吧,林伯伯六十岁寿宴,你到时候跟着我一起去。”
“好的,那就麻烦大哥了。”沈澈应了声。
要想知道沈澈的行踪并不难,沈澈去了哪,带走了谁,沈行知一查就是。
只是他没想到沈澈喜欢男人,最近又和季北辰拉扯个不清。
沈行知对自己弟弟的性取向倒是没什么意见,只是这季家水深得很,沈行知不想他被牵扯进去。
但他们认识不过也是十来天的时间。
他没有资格去干涉对方的情感问题。
关上门,沈行知将水杯放在柜子上,长吁短叹了好一会。
另一边,沈澈在原地愣了好几秒,才继续往楼上走去。
他的房间在三楼,走到半途,沈澈猛地停住,寿宴?
哎?不对。
他记得,这场寿宴可不简单。
寿宴当天,林家大少在自家宴会上被人戴了绿帽子,当众出轨捉奸,闹得沸沸扬扬的。
好像还发生了什么事来着。
沈澈若有所思地往房间里走,揉了下自己的脑袋,他只记得大概,具体细节却完全想不起来。
沈澈的房间坐北朝南,房间很大,临窗的书架上没几本书,放了些装饰物点缀着。
沈澈推开门,洗完澡后,瘫在床上不想动,浑身泛着酸痛,沈澈接连打了几个哈欠。
不知怎么的,他突然有些怀念上辈子的家。
他喜欢看纸质书,租的房子不大,沈澈索性一摞摞地摞在地上。
房间内摆满了绿植,都是沈澈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养活的。
冰箱里堆满了外卖大战时沈澈薅的各种快餐店的羊毛,本来他都计划好了,周一贝果,周二面包,周三早上是双层吉士汉堡。
租给他房子的是隔壁奶奶,老人家一个人住,家里出了什么问题沈澈总会帮忙解决一下,后来,老人早上买菜会挑着给沈澈门上也挂些。
有的时候是又大又红的番茄。
有的时候是长长一串青提。
沈澈忽的有些难过。
谁给他收尸啊。
他没家人,也没什么朋友,发生车祸后警方应该会找亲朋好友来确认尸体吧,沈澈都想不到谁会来。
死亡太匆忙了。
沈澈所有的感官在一瞬间消散。
紧接着,就被送到了异世界。
唯一有些遗憾的,沈澈想起自己熬了一晚上才做好的项目ppt,项目组找不到人汇报,同事们估计暗中要把自己骂个狗血淋头,然后在接到警方的电话时以为是他在恶作剧。
沈澈轻轻揉了揉自己的耳朵。
从穿书到现在,沈澈的大脑一直在不停地运转,现在突然停下来了,沈澈有些无措。
和原主刚被接到沈家一样,沈澈来到这个世界,心底多少也有些发虚。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送到这个异世界。
总不至于因为他俩同名同姓,长的又像,从小又都是在孤儿院长大,喜欢好看的帅男人吧。
季北辰和沈家之间的纠葛,他不想掺和进来。对季北辰而言,他就是他复仇道路上随手可得的宠物,对沈家而言,他则是彻头彻尾的外人。
即便他们之间有血缘关系,可突然被告知孩子当年被报错了,论谁一时半会都有些难以接受,更别提沈家压根没有多少人在意他。
沈澈的思绪越飘越远,“宝宝...”
沈澈又想到了季北辰。
季北辰的声音很好听。
音色清冽,中低音温润醇厚,像醒得刚刚好的红酒,令人不知不觉中就沉沦在其中。
他喜欢季北辰在床上低喘。
就像拍电影般,深绿色的丝绸被微风缓缓惊动,低醇的大提琴带着几分暗藏的俏皮挑逗着两人的心弦,心脏跳动的声音好似轻巧的鼓点藏在谱好的旋律中。
喘息声在水波中轻轻划过,将水面上的人影拉动,水珠从发尖滑落,浸透眉眼,又顺着古铜色的肌肤掉落。
潮湿。
他又一次梦到上辈子被妈妈领回家了。
梦中。
温馨的三室一厅里,属于另一个人的记忆随处可见。
客厅一角,儿童绘本摆放整齐,积木玩具搭建好的城堡藏在角落,沈澈有些局促地将不小心踢到一边的拖鞋悄悄勾了回来,摆放整齐。
沙发的角落里,大鲨鱼玩偶肚皮朝上随意地放着,奶白色的沙发柔软,坐上去就像陷在香软的云朵里,暖呼呼的。
厨房油烟机冒着糊糊的响声,沈澈只能隐隐听到些许声音。
探头,沈澈小心地瞄了眼在厨房忙着的年轻男女,见两人没有看他,沈澈才敢探过去轻轻摸了下鲨鱼的肚子。
他也有一只鲨鱼玩偶,在孤儿院里。
和沙发上的这只不同,那只鲨鱼肚子干瘪,棉线头一扯就开,露出里面发了黄的棉絮。
沈澈想缝起来,想了好多招,但鲨鱼的线头却越扯越大,棉絮洒了一地。
没办法,沈澈只好起床后跟在院长后边,希望她能帮忙缝一下。
可院长很忙。
“等我忙完帮你缝好吗?”
沈澈年纪小,跟在大人身后总是会不小心地撞到人,几次下来,院长有些不耐烦了,语气也着急了些。
“沈澈!回你自己的房间,好吗。”
院长的脸色像突变的阴雨天,狂风暴雨骤般来袭。
沈澈只好抱着那只鲨鱼玩偶小心地挪到自己床上。
可线头太脆弱了。
沈澈小心翼翼地护着,可还是在一拉一扯之间,鲨鱼的肚子像兜不住的深渊,团成团的棉花从肚子里掉了出来。
沈澈没办法,只能一手攥着棉花一手紧张地捏着线头,如履薄冰地从床上翻下来去找王阿姨。
但王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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姨忙着照顾那些孩子,院长也在。
那些孩子每天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其他孩子都躲着他们。
年纪大的孩子更是直接动手推搡,可他们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样,还会笑眯眯地攥着袖口追上来。
王阿姨说,这些都是比较特殊的小朋友。
他们不会喊饿,不会说话,想哭就哭,院里的孩子叫他们“傻子”,说他们脑袋都是有问题的。
王阿姨好不容易将拽着她裤脚怎么都不肯松开的小朋友拉开,交到院里为数不多的几位老师手中。
沈澈刚想追几步,可王阿姨突然回头,眼神中的厉色像凌冽的刀子般硬生生地扫了过来。
沈澈停住了。
他不该给阿姨添麻烦的。
后来,离开孤儿院那天,鲨鱼的肚子依旧没有缝好,沈澈将他藏在了柜子里,鲨鱼半靠着柜门,脑袋耷拉着,肚子一团又一团地吐着棉花。
“小宝,吃饭了。”
沈澈猛地从沙发上那只大鲨鱼肚子上缩回手,穿好鞋子,去卫生间洗手,乖巧地坐在餐桌凳上。
听王阿姨说,妈妈的孩子前不久因意外去世了,他只要乖乖的就能有一个家了。
晚餐很丰盛,是孤儿院过年才可能有一次的大虾,沈澈的眼神在那只虾上克制地转了一圈,然后落在离他最近的西红柿炒鸡蛋上。
妈妈夹了一只虾放在他的碗里,沈澈有些为难,却又不知道如何是好。
他只好扒拉着旁边的白米饭,将那只虾高高地垒在一边,妈妈疑惑地问:“小宝不爱吃虾吗?”
沈澈下意识地撒谎:“没有妈妈,我对虾过敏。”
妈妈愣了一下,立马将炖得软烂可口的排骨换了过来:“妈妈下次注意。”
沈澈乖巧地“嗯”了声,头压得更低了。
其实,他不是对虾过敏,他只是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的虾。
孤儿院的虾小得可怜,怕小朋友卡住,都是剥了好皮的。
他不会剥虾。
他不想让妈妈知道。
在孤儿院时间久了,沈澈遇到别人提问时总是会下意识的否认。
吃橘子吗?不用啦谢谢,我还不饿。
小宝吃饱了吗?我吃饱啦,妈妈做的饭真好吃。
后来过了很久。
同事半开玩笑地说他是个否定型人格的时候,沈澈才意识到,他没有办法接受任何人的好意。
他总是下意识将所有人挪到和他对立的阵营里,只要对方有跨越界限的意图,沈澈就会后撤,将自己保护起来。
就像他对虾过敏一样。
这场梦,在沈澈的生命中反反复复地出现。
也许仅仅只是他在闲暇时间无意间看到“过敏”两字,他就会想到这段往事。
过敏,一遍遍在脑海中提醒着他的难堪和局促。
忽然,画面一转,院长阿姨拉过他的手,沈澈背着塞满了各种用品的书包,低着头,走进了孤儿院。
他又回来了。
妈妈怀孕了,有了新的小朋友。
奶奶不喜欢他,闹得厉害,说什么孤儿院的孩子不干净,怎么都是个外人。
所有人都悄悄说,他是个拖油瓶。
孤儿院的门口,前来看热闹的小朋友藏在各处角落,沈澈不敢抬头,他不想看到大家奚落的眼神。
院长阿姨让他和妈妈说再见,沈澈就是不,抿着嘴揪着衣服一角,院长阿姨有些尴尬,重重地拍了下他的肩膀:“这孩子,没礼貌。”
沈澈依旧不应声,一个劲地垂着脑袋。
妈妈似乎想要对他说什么,但也只是摸摸了他的头。
栅栏缓缓合住,沈澈突然抬头,看到妈妈眼睛里闪着泪珠。
沈澈假装自己忘记了这件事。
可沈澈一直没能忘掉。
即便他连妈妈长什么样都有些记不请了。
他在那儿待了三个月,又回来了。
孤儿院被退回来的孩子常有,被笑话了好几天后,也没什么人再议论这件事了。
孤儿院来了新的小朋友,沈澈搬到了隔壁的宿舍,一切似乎和之前一样,没有什么不同,可那只被沈澈藏起来的鲨鱼却再也找不到了。
...
潮湿的水汽紧密地包裹着,沈澈有些无法呼吸。
他拼命地想要冲破梦魇,可意识是那么清晰,那么明了,身体被像粗壮的麻绳紧紧捆住,无法逃脱。
画面再一次切换,季北辰凉薄地看向他,下一刻,沈澈坠海了。
冷汗从衬衫的后摆处一层层地漾了上来,沈澈忍不住轻轻颤抖。
海水从喉间灌了进来,冰冷地灌入他的胸腔。
他就像一只被砸碎的破罐子,好不容易才一点点将它拼凑好,可锤子轻轻一敲,破罐子就又碎了个满地。
水流从他身上淌去,沈澈伸出上手,想要拢起一捧水流,可指尖连最后的一丁点气力都无。
索性闭眼吧,他想。
就这样静静地躺着,坠落,任由飘落的雨滴落在他的身上,任由这海底的死水浸入他那根本盈不满的破罐子里。
水滴挤了进来,又打着旋儿的飘远。
他想闭眼。
可是他做不到,恍惚间,他看到了那只鲨鱼。
没有内瓤的残败鲨鱼静静地和他一起坠落。
就这样吧。
他是孤魂。
他是游魂。
...
8. 我的漂亮小少爷
“砰砰砰。”
急促的敲门声响了起来,沈澈的大脑像是骤然紧缩又瞬间膨胀了起来。
“小澈,起来没,要吃早饭了。”沈行知敲了好一会房门,喊道,“再不走一会上班就迟到了。”
“来了来了。”沈澈迷迷糊糊地应道,翻身从床上爬起。
浑身噼里啪啦地作响,胳膊有些难耐地疼,沈澈扭了下身子,手腕处的红印还泛着青。
穿书第一天,沈澈和反派大佬厮混了一晚上。
穿书第二天,沈澈梦见自己被季北辰丢到海里喂鲨鱼了。
不行,他一定要和季北辰离得远远地,能成大事的人,心都是硬的,指望季北辰心软一点放自己一条生路,还不如他一头撞死来得直接。
沈澈一边想着,一边爬下床去洗漱。
楼下,沈行知已经在拿着平板看今天的股市行情了,还顺手将他的早餐递了过来:“喝点豆浆,小心烫。”
沈澈应声:“好,谢谢大哥。”
接过豆浆,沈澈咬了口包子,小笼□□薄馅厚,咬上去的瞬间汤汁就漫了出来,加了糖的豆浆压住了豆子绵长的涩苦味道。
可是。
他最讨厌豆浆了。
他要走。
走到一个没有任何熟人的地方。
不用因为不知道如何拒绝别人的好意而勉强自己的地方。
不用借蹩脚的借口下意识地隐藏自己的地方。
...
接下来的几天,沈澈老老实实上班,勤勤恳恳做人。
每天不是在打印材料的路上,就是按照严秘书的要求一丝不苟地整理会议记录。
严秘书人如其名,是个严格的指导老师,最爱做的事就是拉表做ppt。
沈澈交过去的材料总要反复修改,来来回回折腾,比沈澈大学时候的论文指导老师还要严厉。
不过,严秘书至少能把话讲清楚,他的指导老师只会在截止日期的前一天会列出一大串的错误。
晚上九点,公司的人已经走了一大半,沈氏总裁办依旧灯火通明。
沈澈将修改好的ppt发送给严秘书,等待对方回应期间,沈澈揉了揉眼角,打开手机。
手机开了免打扰,沈澈无聊地划拉了几下。
这几天,贺郁总是喊沈澈出去,沈澈哪有时间,每天耷拉着脑袋去沈氏上班,辛苦工作一整天后,沈澈只想去超市买一大袋垃圾食品,懒洋洋地摊在他房间内的真皮沙发上吹着空调喝奶茶,哪还有心力再跑去酒吧摸小男模。
更何况,贺郁又不是吃素的,沈澈不想无缘无故地给给自己找一堆麻烦。
他一个跑路的人,折腾啥呢。
也不知道原主脑子里进了什么水,每天躺在少爷房里吃吴妈切好的进口水果,有大把的时间玩最新上线的游戏,甚至还能在沈二姐特意打造的家庭豪华版影厅里看沈澈老早就想看的巨幕电影,不香吗?
非要进公司打工做牛马干什么?
沈澈无力地叹了口气,但现在,原主挥霍太多,他只能老老实实打工给自己攒跑路钱。
“叮咚。”
来消息了,外接显示器上,严秘书终于放过他了:好的,这次没什么问题了,麻烦小少爷了。
沈澈有气无力地回了个ok的表情包,将电脑关机,从抽屉里翻出车钥匙。
路过沈行知办公室时,沈行知正专注地盯着手中文件,金色无框眼镜微微滑落了几分,修长的指尖轻推,一举一动,赏心悦目。
沈澈欣赏了一会,才敲了下玻璃门,见对方一脸疑惑,沈澈挥手,做了个先下班的手势,沈行知一般住在公司附近,沈澈和他不同路,就先回家了。
和往常一样,沈澈刚想转身离开,沈行知却喊住了他:“小澈。”
“大哥?怎么了,有事吗?”沈澈转身,探头问道。
“前几天定制的西装做好了,我让人送回家了,你最近抽时间试试,看哪里还有没有需要改的地方。”沈行知摘下眼镜,揉了揉太阳穴,“路上注意安全,不早了,开慢点。”
沈澈“嗯”了声:“好的,我知道了,大哥早点下班。”
沈行知点头,摆手:“快走快走。”
从沈氏离开后,代驾小哥已经在大奔旁候着,沈澈将钥匙递了过去:“麻烦师傅了。”
很少有人知道,沈澈非常讨厌在晚上开车。
原主有严重的夜盲症,晚上开车看不见路。沈澈上辈子有一回忙着见客户,连夜从京都开往临市,一个走神,直接撞向了高速指示牌,被迫在医院躺了大半年,从那之后,沈澈对晚上开车就有些阴影。
夏日阴雨连绵,雨滴打在车床上发出噼啪的清脆响声,一滴一滴的,沈澈的睡意也跟着散了大半。
从公司到家差不多一个小时,沈澈半眯着眼,琢磨周末的宴会。
前几天,沈行知带他去西装工作室专门定制了一套西装,顺带还简单介绍了一番林家。
京都关系错综复杂,林沈季陈,沈家人从不涉政,但林家老一辈子却是大人物出身。
这些年从内部退了下来,林家低调,还留了不少人在,多年积攒下来的关系网盘龙复杂。
要说沈家和林家的关系,沈澈的母亲是林家二夫人的侄女,当年和沈家是商业联姻,这些年,虽说关系疏远了些,但逢年过节,还是互相走动着。
周末是林家大爷的六十大寿,说是内部聚会,只邀请了关系比较近的亲戚,但京都圈子小风声大,前来祝寿的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沈澈想了很久,依旧想不起宴会细节,但隐隐中却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可又说不上来。
窗外,雨越来越大,落在地面上,溅起一个又一个涟漪。
这穿书和看书是两回事。
沈澈穿书后的这几天,才意识到那些在他曾经看来只不过是用来推动故事角色的纸片人,甚至在书中连个名字都没有的人,在现实中,却都是活生生的人。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这不是一个人人都围绕着主角转的纸上世界。
沈澈下班到家的时候,往往有些晚,顾叔察觉到他有些惧黑,便特意在车库换了个更亮堂的灯座,吴妈每晚都会将准备好的果盘整齐地摆在卧室玄关,有的时候还会放些小零食。
沈澈喜欢吃甜品,但又不喜欢太甜的。吴妈就会换着花样的做酥饼给他吃,还会在第二天一大早出门的时候笑吟吟地问他味道怎么样。
“小澈,昨儿的玫瑰酥合口味嘛?今天做了三明治,给你装盒子里了,到公司记得趁热吃。”吴妈踮着脚,将一袋子热腾腾的早点塞到沈澈怀中,一边还念叨着,“哎呀,就该让小吴开车送送你,公司离得远。”
沈澈拒绝不过只好收下。
夜里,深褐色的毛绒地毯踩上去软绵绵的,夜晚的凉意散去一大半。
沈澈垂眸,轻叹。
也许,这是一个真实的异世界。
刚洗完澡,从浴室出来,手机铃声便响了。
沈澈瞄了眼屏幕,陌生来电,但来电号码却格外的眼熟,沈澈都快能背出来了。
平复了下心情,沈澈长吸了口气,有些挫败踩着地毯,凶巴巴地拿起叉子,叉了块芒果,才接起电话,嘟嘟囔囔地没什么好气地“喂”了声。
男人低沉的声音依旧好听,沈澈现在听着却烦躁极了。
整本书,最得罪不起的就是眼前这个人。
这几天,沈澈总是来来回回地做那个梦。
梦中,男人抬眸,眼底轻薄,不带任何色彩。
下一瞬,他就被季北辰亲手推入海。
无耻!
季北辰敲着桌面,打断了沈澈的思绪:“晚上好呀,宝宝。”
“有事请您说事。”沈澈已经习惯季北辰阴晴不定的性子了,自从那晚送他回家后,季北辰就时不时地给沈澈发个消息,沈澈不理他,季北辰就直接打电话过来。
沈澈不接,季北辰就发各种暧昧小照片,没有正脸,但沈澈一眼就能认得,除了自己还能有谁。
“没事就不能找你了吗?”季北辰顿了下,“有兴趣今晚来我家坐坐吗?”
季北辰说的直接,沈澈拒绝得也迅速:“没空。”
“没空啊,”季北辰轻笑了声,语调低沉,“那怎么办啊,我已经在你家楼下了,沈大哥今天在家吗?我车里还有盒茶叶,贿赂下大舅哥,请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沈澈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站起,一把拉开窗帘,透过窗户往外看去,别墅门口静悄悄地,雨雾中,只有暖黄色的街灯一片静谧。
没人。
沈澈松了口气。
骗子。
电话的另一头,季北辰语调悠扬,似笑非笑地呀了声:“沈少真是孩子心气呢,这么大的雨我来叨扰,沈大哥多半连门都不会让我进吧?”
沈澈懒得搭理他。
“哎,”季北辰笑着应了声,“林家晚宴,沈少爷,你说这狼多兔少,还有一大群披着羊皮的狐狸在虎视眈眈,你说,兔子要怎么做才能从围猎它的墙里钻出来?”
季北辰的声音很淡,淡到沈澈也跟着安静了些。
呼吸声流转,像波光鳞鳞的水面荡起的细小涟漪声。
沈澈握紧手机,良久,才应了声:“万一是手持加加林的食肉兔呢?一个顶十?”
季北辰失笑,笑了好几声才附和道:“但现在赌桌上,兔子的赔率可是很高,大家都认为兔子要输的很惨,没有人压兔子能赢呢。”
“沈少爷,如果是你,你会帮兔子吗?”
沈澈沉默。
许久,沈澈才小声地说:“兔子只会掀了桌子,毕竟狗急了会跳墙,兔子急了会突突人。”
“沈少好心气啊。”季北辰的声音似乎愉悦了些,还颇有几分觊觎地“哟”了声:“那沈少猜猜我说得兔子是谁?”
沈澈撇了撇嘴:“不知道。”
“万一兔子就是沈少呢?”季北辰忽地反问。
沈澈不接话了,思索了片刻:“那就先跑,跑不了就藏起来,要是被发现,我就脑袋一歪,装死。”
“哈。”季北辰笑得更愉悦了些,“那沈少爷可要记得,后天晚上藏的好一些。”
沈澈捏了下右耳垂,小声地反驳:“你还是顾好你自己吧。”
电话挂断,沈澈趟在床上开始思索了起来。
围猎?
沈澈不太能确定季北辰的用意。
是在试探自己?还是只是单纯地和他闲聊,打发心情?
沈澈总觉得试探自己的可能性要更大一些。
…
林家晚宴。
沈澈全程跟在沈行知身后,拜见了林家大爷,又笑着和一众叔叔伯伯打了声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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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沈澈才找了个借口溜了出来。
沈行知走不开,只好摆了摆手:“晚上人多,别惹事。”
“…放心吧。”
沈澈揉着眉心,从服务员手中接过香槟,转到二楼露台的小沙发上,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山上温差大,清凉的空气扑面而来,连带着满城的燥热分子都少了不少,山道两旁的竹林郁郁葱葱,夕阳的余晖透过竹林的间隙洒了进来。
风轻扬地卷起窗纱,沈澈垂眸,目光微滞,楼下,刚到宴会厅的季北辰似乎是有预兆般,在喧嚣吵闹的众人前,忽得看了过来。
男人一手插兜,暗红色的微绒西装外套搭在臂间,微卷的长发半拢了起来,扎在后脑勺,一副不着调的贵公子的样子。
看到沈澈时,眉间微挑,那双漂亮且又蛊惑人心的狐狸眼睛轻眯,水光潋滟,却又攻击力十足。
就像魔法师从帽子里揪住他的小白兔一样,季北辰嘴角勾起,微微朝沈澈点头。
沈澈不由自主地往后仰,心底暗骂了声。
二楼露台偏僻,从靠近楼梯处往下望,能将宴会的情况看清楚。
沈澈不动声色地挪了个位置,半倚在楼梯处。
身旁,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哥端着酒杯和他搭话:“哎,听说沈家那位新找回来的少爷也来了,这沈家少爷也挺惨的,刚出生时被人故意抱错了,后来又几经折腾,最后被人丢到了孤儿院。”
沈澈似笑非笑地应了声,注意力都在楼下。
今晚的宴会,主角可是在林家少爷。
林正峰几年前和贺家订了婚,林家老爷子本打算借今日当众宣布两人的婚事,林正峰却突然发现自己未婚妻给自己戴了绿帽子,闹得沸沸扬扬的,宴会也不了了之。
“不过这沈家的基因倒是厉害,听说沈家这位真少爷和关晓女士长得有点像,关晓女士当年可是名动京城的大美女。”身旁的公子哥轻推了下沈澈,“你今晚见到那位真少爷了没?”
沈澈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估计没见过这么大的场面,在哪躲起来了吧。”
随便敷衍了几句,沈澈将手中的酒杯递给一旁的侍者,打算去趟厕所。
林家宴会厅共三层,楼上大多是客房,从厕所出来后,沈澈琢磨着季北辰,刚走几步,就听到拐角窸窸窣窣的谈话声。
“交代你的事情准备的怎么样了?”
“都准备好了。”
“一定要亲自看着季北辰喝下去。”
沈澈靠在墙上,不敢探头看去,余光中,只看到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和端着酒杯的侍者凑在一起嘀咕着什么。
两人又说了几句才转身离开,脚步声越来越远。
沈澈皱眉,脸色有些难看。
他想起来了。
这事不仅和季北辰有关,还和沈家有关。
前段时间,季家给季北辰安排了一桩婚事,季北辰没答应下来,最近又抢了贺郁不少项目。
贺郁就想了一招,一石二鸟——给季北辰下药,又找了三个壮汉在房间候着。
一方面既报复了季北辰,又能借不雅照片要挟季北辰应了婚事。
但不知怎么的,这酒没能落到季北辰手上,却偏偏被沈行知误打误撞喝了。
书中并没有详细写这段剧情,直到后来沈行知被人缠上,甘愿当血包爱的死去活来后,才提了一茬。
因此,沈澈也就一时半会没能想得起来。
想通了后,沈澈长长叹了口气。
从二楼的拐角出来,沈澈环视了一圈,不动声色地跟着侍者往前走。
还没走几步,手腕被人拉住,沈澈一个没注意,被人拉到客房里,强推到墙上,遮住眼眸。
苦橘的香水味弥漫,男人高大的身体不留一丝缝隙地包裹住沈澈。
沈澈挣扎着想要从怀中逃脱,却被男人紧紧扼住双手,拉高到头顶。
细碎的呼吸声密密麻麻地从他的右耳垂蔓延开来,喧嚣直上。
沈澈不再挣扎了:“季北辰,松开。”
季北辰轻笑了声,鼻尖微微拱动,在沈澈的耳垂间蹭着:“宝宝。”
呢喃间,季北辰松开沈澈的眼眸,抬头,那双狐狸眼睛微微眯起,蓝色的瞳孔微沉,散着一圈又一圈的光圈,沈澈却莫名地在那双眼睛中看到了自己。
男人略微俯身,鼻尖轻碰,苦橘和冷松的香气彼此交融,尾调的清甜像夏天的第一口冒着冷气的易拉罐气泡水,沁人心脾,令人上瘾。
“宝宝,你知道吗?”季北辰轻轻咬了咬沈澈的右耳垂,“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想这样做了。”
“想把你锁起来,穿着这身黑丝西装。”唇瓣微凉,带着淡淡的香槟酒的甜。
就像漫天的烟花烂漫一样,沈澈的心底止不住的轻颤,带着几分晕乎,又带着些许清甜,任由对方攻掠城门。
扼住沈澈的手渐渐松开,转而搂在黑色西服上。
沈澈不得不轻轻垫脚,拽着仅有的扶木,在漫天的大海上飘荡。
像喝了假酒般,脑袋晕晕乎乎的,暖黄色的灯光让人沉沦,眼前漂亮的男人像是巴洛克时期走出来的令人惊艳的艺术品,沈澈贪婪地不想挪开视线。
水光潋滟。
“我的漂亮小少爷,想好了吗?”季北辰轻轻擦去小少爷唇畔的水珠,蛊惑地轻声说,”要和兔子站一边吗?”
9. 你要看好我
季北辰离开后,沈澈在客房中又待了几分钟,镜子里的他眼尾泛红,唇瓣微肿,耳尖涨红,鲜艳欲滴。
沈澈揉了揉眼睛,被男人蹂躏过的领结皱巴巴地歪在一边,苦橘香味在舌尖淡淡地弥漫开来,尾调中又带着一丝木质的清香。潮骚的热浪浅浅冷却,像深夜海面的浪花打着卷儿地从远处暗涌而来。
季北辰早就知道今晚要发生的事情。
知道贺郁的谋算,也知道对方试图给他下药。
可男人依旧可怜兮兮地啄着他的唇瓣,眼睛亮亮的,像是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一样,在他耳畔轻喘:“所以宝宝,你要看好我。”
密密麻麻的轻吻像春天的柳絮从他的眉间掠过,又落到他的唇瓣。
沈澈向后仰头,修长有力的大腿卡在他的腿弯,纠缠着。意识一点点涣散,只能听见黏腻的嗓音不断在他耳边轻喊着宝宝。
“你会带我离开的,对吗?”
...
从客房出来后,沈澈拆了一颗薄荷糖含在舌尖,站在二楼的拐角向外看去——
宴会偏厅内,三三两两的年轻少爷公主们聚在一起,以林大少爷为首,坐在旁边的正是林沈季陈四家的少爷,季家大少季峥也在其中。
与季北辰格外锋利的五官不同,季峥的眉眼较为温润。男人懒散地端着酒杯,从荷官手中接过自己的牌看了眼,便又重新丢回桌面,手腕轻撑着下巴,似乎并不打算参与这场赌局。
从小在金字塔尖长大的人,气质再温雅,骨子里都是不好惹的。
没找到沈行知,沈澈心底略微有些不安。
沈澈垂眸,又朝四周看去,宴会厅的侍者都是统一穿搭,刚才在二楼拐角,为了不被人发现,沈澈并没有看到那位侍者的具体长相,只记得对方略微有些高低肩,走起路来会轻微地偏向一侧。
往宴会厅右侧的角落看去,是京圈次一级的年轻少爷们,季北辰也混迹在其中,男人衬衫的领口微微敞开,古铜色的皮肤在灯光的照射下,泛着一层淡淡的鳞光,男人抬眸,朝一旁的侍者轻轻招手,将手中的空酒杯递了过去,重新拿了一杯。
还没拿起,就被一只白皙的手腕截了过去,沈澈低低地笑了起来,没有看向季北辰,反倒落在周围的公子哥身上。
“玩什么,□□?”沈澈弯腰,接过荷官发给季北辰的牌,“那我也来凑凑热闹,季少爷不会在意吧?”
季北辰往后仰了仰,挑眉,给沈澈让出座位,一副悉听尊便的样子。
沈澈轻笑,将手中截走的酒杯推到一边,坐了下来。
关于沈家这位新找回来的真少爷,京圈早有耳闻,在场的十之八九又都认识沈澈,如今,见青年大大方方揽着季北辰的腰,脸上的笑容放肆而又明媚,京圈的豪门少爷哪还不懂,装作没看见似得,也跟着笑了起来。
林家宴会,大家只是玩个热闹,不赌钱。
充当荷官的是严家的二少爷,沈澈之前在贺郁那儿见过,严家二少爷长相俊秀,发起牌来倒是严丝不苟,牌面在指尖翻飞,沈澈接牌时,严哲略带错愕又略带几分看热闹地向他微微点头致意。
坐季北辰对面的是陈家的私生子陈清佑,牌桌上还有两人,沈澈没太多印象,但能来今晚的宴会,又和季北辰凑一起的,身价多半也差不多。
不是私生子就是他这种被掉包了的花瓶少爷。
沈澈看了眼自己手中的牌:梅花2,方块7。
沈澈笑了声,眉眼间都是笑意,朝侍者要了杯冰水,抿了一口,抬头,若有所思地看向荷官。
不同花色,简直不能再垃圾的垃圾牌。
这是一场针对季北辰的必输局。
季北辰无奈地耸肩,眉眼慵懒,脑袋靠在沈澈的肩上,温热的呼吸声密密麻麻地落下,沈澈不动声色地将他推远了些。
手拿垃圾牌,人还碍事。
因为沈澈的临时加入,牌桌上和周围看热闹的几人互相对视了一眼,脸色都有些不太好。
坐在一旁的陈清佑强势地加注,在沈澈加入前,季北辰已经投了20的砝码,沈澈垂眸,笑了声,视线掠过周围的几人,从季北辰的筹码中随意挑了几个,轻推,也跟着加注。
严哲怔住,以季北辰的牌局,严哲本以为对方会弃牌,可他非但没有,还跟注了一把,但眼下下一轮的牌已洗好,严哲只好手腕轻翻,桌面上,三张公共牌映入眼眸。
黑桃A、红桃A、红桃Q。
沈澈的嘴角勾起,将手中的牌一齐扔到桌面上,沈澈会算牌,琢磨了下,便知道这两张A是为了给陈清佑搭桥做局的。
豪门的腌臜事多得很,前段日子,陈家唯一的独苗醉驾撞车,听说这下半身留了祸根,似乎没办法生育,因此,陈清佑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了起来。
沈澈似笑非笑地看了眼荷官。
山间的夜色浓重,半开放的宴会厅微微散着凉意,沈澈不动声色地找着沈行知的身影,刚刚过来前,沈澈给他发过消息,得知自家傻大哥被人泼了一身的酒,正在楼上客房换衣服,便暂时安心了不少。
对方针对的是季北辰,只要看好季北辰,沈行知和季北辰之间没有接触,误喝的概率自然也会低了不少。
第二局开始。
沈澈脚尖轻点,随意将手中大半的筹码推了出去。
果然,第二局,手中的牌面要好看了不少,沈澈笑着看向荷官,严哲很聪明。
但还未看多久,季北辰就揽着他的腰,将沈澈的脑袋重新转了回来。
沈澈揉了揉眉心,有些不解。
季北辰不说话,只是一脸无辜地盯着他看,似乎是有些醉意,男人眼眸中的蓝色光圈微微涣散,像宇宙中漫游的缥缈极光,又带着谜一样的吸引力,似乎不注意就会被那蓝色眼眸一点点吞噬,沉溺在独属于他的极乐世界。
然而,下一刻,男人轻笑了声,唇角轻勾,略带粉色的唇瓣轻启:“宝宝,我好看,还是他好看?”
众人哄笑,沈澈脸色猛地涨红,瞬间将头扭了回去,又将搁在他肩膀上的像大号哈士奇的男人往远推了推。
沈澈看着手中的牌,牌面不好不坏,关键要看第二轮的公共牌。
赌桌旁,陈清佑神色复杂地看了眼两人。
豪门私生子的地位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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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不多,但硬要说的话,季北辰的身份更为复杂,季家虽然明面上不说,可算一算季北辰和季峥的年龄,就知道,真要算的话,季北辰才应该是季家的大少爷。
但他,就要简单多了。
第二轮开牌。
沈澈眉间轻蹙,将手中的水杯递给黏黏糊糊一个劲地烦他的季北辰。
荷官很聪明,第二轮的三张公共牌,牌面极小,谁也不占优,谁也不得罪。
沈澈跟注,陈清佑看了眼季北辰,轻笑了声,沈澈跟注多少,他也跟注多少。
众人互相看了眼,面上镇静无比,但彼此间都明白了几分。
第三轮开牌,严哲算了会,将手中的公共牌轻翻,梅花2,依旧是一张不大的公共牌。
山里起了风,沈澈惧寒,指尖冰凉,看了眼牌面,沈澈没什么表情,将季北辰桌面上所有的筹码都推了出去。
“all in?”严哲震惊。
赌桌上其余两人弃牌,只剩下沈澈和陈清佑两人,陈清佑俯身,坐直了身子,盯着沈澈看了一会。
青年的神情很淡,眉眼间的笑意敛去了一大半,圆滚滚的眼眸像一只受惊了的兔子,眼底戏谑的嘲讽未曾遮掩,就那般明晃晃的,像开了刃的尖刀刺了过来。
陈清佑突然来了兴致,也跟着将手中的所有筹码推了出去。
“沈少好兴致。”陈清佑点了支烟,看了过来,“那就看看今天是沈少的运气好一些,还是我的运气更胜一筹?”
沈澈笑了起来,眼底的嘲弄散了大半:“好啊。”
他赌,赌这一把,他赢。
山间的风轻抚过一重又一重的山脉,缠着沈澈的季北辰突然从一旁的沙发上拿过自己的西装外套,搭在沈澈肩上,男人似乎有些不爽,还特意站起来将西装外套拢了拢。
沈澈有些无奈地垂眸,被对方这种小朋友性子闹得有些无措。
严哲仔细打量了眼他。
青年被微融的西装外套包裹,露出巴掌大的脸颊,捧着手中的水杯,反倒令人心生几分怜意。
他会算牌,但他的算力有限,第五轮,严哲已经失去了对局面的掌控,只能算出大概,牌面在手中流转,严哲心底轻动,随着一声轻响,最后一张公共牌轻轻地落在桌面。
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
严哲将牌推到两人面前,微微点头,向两人示意。
他知道这张牌是什么。
但也仅此而已。
这是一张相差毫厘的牌局,严哲算不出来,但牌面对两人相差不大。
沈澈依旧笑着,随着牌面轻开,沈澈将手中的牌也跟着丢在了赌桌上。
最后一局,沈澈赢了。
以微弱的局面赢了陈清佑的K牌。
青年无所谓地耸肩,朝陈清佑笑了声:“承让。”
他的眉眼间没有少年白马的肆意,平静而又没什么波澜地望着赌桌,即便满桌的筹码摞在他的面前,对方也依旧没有什么兴致。
陈清佑的兴致愈发浓厚。
突然,随着一着落水声的响起。
不远处,有人落水了。
10. 我不是你的宝宝
林家大少爷的事情终于压不住了。
事情说来也巧,林正峰的未婚妻贺矜曾在国外有过一段露水情缘,当时,贺矜并不知道对方的身份,也只当作一场心照不宣的成年游戏。
然而爱情总叫人头脑发昏,在异国他乡的街巷,贺矜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正在失控,沉溺在爱情的美好中。
爱情鸟带着丘比特的箭矢降落在她的肩上。
夕阳染红天际,浸染着爱人的眼眸,海天相间,当对方眼中只能盈盈地藏着她一个人的时候——
贺矜落荒而逃了。
留下一封沾染着紫罗兰香味的信笺,诉说着她的言不由衷。
回国后,家族安排的联姻接踵而至,贺矜心里明白,她挣不脱也无力反抗。
可就在这样一个没有任何预兆,在她看来不过是平平无奇的下午,那个人,出现了。
他是林家大爷多年私交好友的孙子,早些年举家搬至海外,和京都渐渐断了联系。因此,贺矜从未在社交场上见过对方。
男人带着疏离的微笑朝她点头致意,贺矜拼命抑制着心间的慌乱,克制地向他问好。身旁的未婚夫神色如常,并未发现两人的端倪。
贺矜心虚,不敢看向男人的眼睛——那双曾经满盈着爱意,浓烈得要溢出来的眼睛。
寻了个补妆的借口,贺矜脚步匆匆地逃离了。
林家寿宴,京圈来来往往的人多,贺矜独自坐在角落,正端着酒杯出神,一道温润的嗓音悄然地落在她的耳畔,带着熟悉的呢喃:“小宝,原来你在这儿呀。”
“我找了你好久。”
另一边,沈澈还在手忙脚乱地应付着怀中的烈犬时,无人的角落里,那些被贺矜好不容易才压下去的情愫就像夏天山中的大火,遇见一丝微弱的火星,便能瞬间燎原。
只是,这一幕,恰巧被赶来找人的林正峰看到。
……
有人落水了。
赌桌上的众人闻声轰得朝泳池看去,贺矜颤抖着身子,神色慌张,将水中的男人搀扶了起来。身旁,林正峰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宴会厅像是被人按下了暂停键,瞬间安静了下来,众人面面相觑,紧接着,不知道是谁起的头,大家心照不宣地换了话题,帮林正峰保全了面子,只是视线依旧忍不住地偷偷往泳池边觑去。
林正峰带着贺矜提前离场。
趁着一片混乱,沈澈拉着季北辰从赌桌上下来,躲到僻静角落。
季北辰温顺地窝在他的怀中,似乎是有些醉意,眼神迷蒙。
沈澈伸出两根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故意逗他:“喂,季北辰,这是几?”
季北辰眯着眼,呆呆地看着沈澈,金发散乱在额前,遮住了那双闪着碎光,仿佛极光飘落般的蓝色眼眸。
“2……”他嘟囔着,圆滚滚的脑袋有一下没一下地蹭着沈澈的下巴,褪去了所有狠厉和伪装,醉酒的他像一只毛绒绒的金色小狗,认准了主人,咬着刚回家的沈澈不放。
“呦,喝醉了呀?”沈澈惊讶地圆了圆眼睛,一本正经地问,“那我是谁?”
季北辰直起身子,稍稍离得远了些,仔细端量了一番,似乎是为了看清,又摇摇晃晃地凑了回来,固执地将脑袋挤在沈澈面前,直直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
鼻尖轻碰。
季北辰忽的笑了起来,不带有任何攻击力,也没有往常的嘲弄和戏谑,是那般认真,又那般澄澈。
那双蓝色眼睛仿佛带着魔力,令人着迷。
“宝宝。”他将脑袋搁在沈澈的颈窝,“你是我的宝宝。”
像大提琴般醇厚的声音低低打在沈澈心底,他微微怔住,悬在半空的手最终还是落下,取下了季北辰脑后那根半垂着快要落在地上的发绳。
一时间,金色长发瞬间散开,落在沈澈的眉眼间,密密麻麻地轻轻扫过。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
安抚地揉了揉季北辰的脑袋,沈澈笨拙地替他重新拢起头发,试图扎个小辫子。
被扯到头发,季北辰吃痛地“嘶”了声,喉结滚动,垂眸,委屈地看了过来:“宝宝,疼。”
沈澈立马放轻了动作,轻哄:“马上就好,马上就好。”
他从来没有给人扎过头发,第一次扎得也是歪歪扭扭的,幸好男人长得好看,骨相更是突出,硬是撑住了。
不知怎么的,沈澈突然想到自己之前有一次和同事聊天,两人关于“见色起意”有不同的看法。
沈澈从小喜欢长的漂亮的东西,见色起意是常态,同事则义愤填膺地批判他没什么耐心,看不到人的灵魂。
那段时间,沈澈却正沉迷绘画,满脑子都是人体结构,他还记得他当时随口反驳了句:“不见色起意,难不成看谁的头骨长得好啊。”
想到这,沈澈垂眸,认真地打量着季北辰的头骨。
不得不说,不愧是主角,头骨也挺优越的。
“喂,季北辰。”沈澈将他的脑袋推远了些,一脸正经地说,“我不是你的宝宝。”
“我呢,是老天派来帮你的。”他故作神秘,“你天生命中有个劫,只要和我保持距离,便会万事顺遂。”
见对方一脸不解,沈澈开始胡说八道:“你要供着我,但又不能离我太近,更不能把我丢到海里喂鲨鱼,知道吗?”
季北辰皱眉。没等沈澈说完,季北辰忽的凑近,咬在沈澈的唇瓣上。
他的动作很快,末了,还舔了下唇角,一脸意犹未尽的样子。
沈澈彻底愣住,错愕地睁大眼睛。
阿喂?
他在说正经事啊!
重点在不能把他丢去喂鲨鱼啊!
又过了十几分钟,林正峰换了身礼服重新出现在大厅内,而舆论中心的另外两人不见了身影。
众人纷纷起身,沈澈环视了一圈,依旧没找到沈行知的身影,给他发消息也没人回,心底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将季北辰扶起,沈澈拽着他前走,每走一步,男人就不经意地偏过头,偷偷轻吻着他的脸畔。
温热的呼吸悄悄落下,香槟酒的清甜和怎么也抹不去的苦橘味在鼻尖交融,弥漫开来。
是入了秋的味道。
风轻轻扬的,吹散了满地的落叶。
没穿书前,沈澈想象中的季北辰是烈酒,入口醇厚,但后调辛辣,浓烈烧心。
是会在不急不躁地遮住所有寂寥的秋雨中,穿着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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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手捧热可可独自坐在便利点门口,男人眉目柔和,被雨滴打湿的窗户渐渐泛起了水雾,他静静地看落了一地的叶。
可穿书后,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从他在床上清醒,听见季北辰那句委屈巴巴的“宝宝”开始,对方的人设就再也维持不住了。
哪是烈酒,分明是一只赖皮狗。
沈澈朝角落候着的侍者招了招手,训练有素的侍从立马跟了上来,分担了沈澈大半的压力。
“季少爷有些醉,麻烦你带他到客房休息一下。方便的话,辛苦你再多跑一趟,给他送杯酸奶或者柠檬水,解解酒。”
侍者恭敬应下。
沈澈又随口问了句:“你知道沈家大少爷沈行知在哪吗?”
“沈少爷好像往花园那边去了。”
“行,那麻烦你把季少爷送到客房。”沈澈揉着眉心,往花园的方向走去。
余光中,年轻侍从搀着季北辰的胳膊摇摇晃晃地走向电梯。
沈澈眉心轻蹙,脚步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转身离开。
...
摸着兜里的房卡,王涛拽了一把走路歪歪扭扭的季北辰:“季少爷,这边。”
季北辰嘟囔着,嘴里还一直喊着要找他的宝宝。
王涛怜悯地垂眸,看了眼他。
他也是拿钱办事,怪不得他。这季少爷,最不该的就是惹了不该惹的人。
“叮”的一声,电梯到了。二楼的拐角,走廊静悄悄的,这儿是林家最偏僻的房间,他接到的任务很简单:给季北辰下药,等宴席散场后,趁乱把人带到指定车上。
林家做事周齐,停车场内也有专门的管家和司机候着,现在人都还没散,众目睽睽之下,他没法直接把人带走。
王涛边想边刷开房门,扶着季北辰往里走,季北辰喝醉酒脾气不小,他让往左走,对方偏偏要往右拐。
好不容易哄着对方进去,王涛正要关门,忽然——
一道身影悄然从背后逼近,一只手迅速绕过王涛的脖颈,另一只手利落探出,卸了他大半的力。
极其干净漂亮的一招,王涛猝不及防,整个人被牢牢禁锢在原地,对方膝盖利索地踢向他的腿窝,王涛双腿一软,直直地往前摔去,一连串的攻击让他失了先手,只能被对方制服,半跪在地上无法动弹。
紧接着,一记凌厉的手刀猛地劈砍在他的后颈上。
王涛还没反应过来,便眼前一黑,双腿一软,失去了意识,往前倒去。
沈澈面无表情地顺势将人捞起,拖着进到房间,反手将房门合上。
二楼,瞬间又恢复了平静。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不过短短几个呼吸,沈澈就将人解决了。
房间内,季北辰一手撑着下巴,金色的长发歪歪扭扭地,比刚才还要乱,耷拉在肩上。
沈澈轻笑了声,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还演呢,季少爷?”
季北辰抬起头,眼底的酒意消失了大半,抬眼,看了过来,声音中依旧带着散不去的甜腻:“宝宝,我好晕啊。”
他一脸无辜地将发绳取了下来,朝沈澈伸出手,语气理直气壮:“宝宝,头发散了。”
“你要负责。”
11. 车祸
沈澈眉尾轻扬,双手环胸,非但没上前,反而向后撤了半步,丝毫没有想要帮忙的样子。
他?负责?
不好意思。
他只想转头就跑。
早在赌桌上时,沈澈就盯上了那个角落里的侍者。
对方托着香槟,姿势看似标准,却微微前倾,脚尖向左压实了些,粗看无恙,可若盯着看,就会发现对方下意识将重心落在左侧,避免右半身出力。
沈澈估摸着,对方右腰有伤,所以才会隔一会就不动声色地将手中的托盘换到左手。
但他是一个右撇子,沈澈试探过——他故意招手要酒,对方快步上前,右手托盘,左手递杯,动作生疏且不自然。
这不是一个训练有素的侍者该有的反应。
也许是沈澈在季北辰身边的缘故,对方并不打算直接行动。
沈澈着急着想要去找大哥,索性顺水推舟,借乱让他帮忙送季北辰去客房。
而季北辰……
如果沈澈没猜错的话,季北辰是醉了,可脑袋却没糊涂。
那男人明明醉得站不稳,却在侍者上前搀扶时,刚还怎么也不松手要粘着他的男人,忽的乖乖听话,跟着走了,似乎早就预料到沈澈会这么做。
临走的时候,他甚至有意无意地瞥了沈澈一眼,嘴角微勾,下一刻=便脚步虚浮地跌进电梯。
季北辰,分明是在装醉。
床上,季北辰忽的想起第一次见到沈澈的那天。
青年一脸生涩,那双漂亮的小狗眼睛无辜而又单纯,偶尔不经意瞥过来时,瞳孔微圆,像只受惊的小刺猬。
见对方一脸不想帮忙的样子,季北辰低笑,随手将额发向后一捋,就这样一副无辜地样子盯着沈澈看。
沈澈被他盯得头皮发麻,叹了口气,往前走了一步,一来生二来熟,认命地接过他手中的发绳。
青年走近,微微俯身,动作生疏克制,似乎是不习惯离人太近,漂亮小少爷一脸严肃,唇角微抿,就连喉结都紧绷着。
季北辰忽的轻笑了声。
就像一头扎进狼窝还强装镇定的小兔子在虚张声势,假装不慌不燥,可略微颤抖的指尖却早已出卖了他。
和刚才干净利落的动作不同,沈澈看着软乎乎的,是个好拿捏的性子,可这段时间的相处之中,季北辰发现,沈澈吃软不吃硬,越是硬着来,他越要用一身硬刺对着你。
辫子依旧扎得歪歪扭扭。
沈澈抬起季北辰的下巴,仔细端量了会。
相比上一次,进步了大概零点零五吧。
季北辰慵懒地歪头,漂亮的狐狸眼睛微眯,脑袋轻搁在他的掌心,又长又密的羽睫轻颤,即便坐在床上,比沈澈矮了一截,可他就这样幽深地盯着他看,像是带着细小的勾子,轻轻撩动着沈澈的心畔。
又看了眼,沈澈满意地点点头,后撤一步,刚打算拉着对方离开时,季北辰忽得攥住他的手腕:“谢谢宝宝。”
沈澈轻愣。
忽视掉地毯上被黑色塑料袋套着昏迷的男人,刚才,沈澈莫名有种相伴多年,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知道对方想法的感觉。
但也只是一瞬,沈澈就规规矩矩地抽回手。
“季少爷,”沈澈看了眼手机,依旧没收到沈行知的消息,心底的不安愈发猛烈,“我要去找我大哥,你一会先离开吧。”
季北辰没说话,径直站起,逼近一步。男人忽的俯身,低头,视线从他的眉眼间流转,依旧不说话,半威胁半胁迫地紧紧盯着他,似乎沈澈只要敢把他独自留在这,男人会立刻把他丢出去喂鲨鱼。
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在那双沉溺的眼眸中,沈澈忽然意识到,季北辰,是真的有些醉了。
这人喝醉了动作要比往常慢半拍,略去了所有算计和心机,此时的他,带着一种更为纯粹的执拗,似乎拼命地想要抓住一切能抓住的东西一样。
沈澈莫名,心软了。
垂眸,避开视线,沈澈拽住季北辰手腕,在山间盈盈的晚风中,离开了房间。
全程,季北辰都没有看地上的男人一眼,就好像那不过是一袋无关紧要的垃圾一样。
从客房出来后,楼下,随着林正峰的再次出现,气氛又热闹了起来,大家心照不宣,谁也不提半个小时前的事情,对两人的婚事自然也是装作不知道的样子。
沈澈环视了一圈,依旧没找到沈行知。
连着拦下两个侍从,都说他往花园的方向去了。
他眉头越蹙越紧,身后,季北辰冷着脸跟着,但若仔细看,就会发现他微不可察地晃着,没办法走直线。
没办法,沈澈只好尽量一边避开人群,一边往花园的方向走去。
夜晚的花园静谧,风很大,来来往往的人并不多。
沈澈打了个哈欠,面无表情地拉着差点摔了一跤的季北辰,男人没什么表情,西服半耷拉着,沈澈看不过,只好停步,踮脚帮他把衣服拉好。
恰在此时,不远处传来谈话声,沈澈往前走了几步,抬头,猝不及防地看见沈行知半弯着腰,被人搀扶着从林间走了出来。
“大哥?”沈澈眼中闪过几丝错愕。
沈行知的脸色有些难看,眼神迷蒙,脚步虚浮,沈澈还从未见过他这个样子。
有外人在,沈澈礼貌地笑了下,刚想从对方手中接过他,却猛地停下。
搀扶沈行知的竟然是严助理。
严助理依旧一脸严肃,脖间还挂着工牌,西服褶皱,似乎是匆忙从公司赶过来的。
沈澈没想过他会在这儿,夜晚没什么光亮,沈澈又看不清,一时半会没认出人来。
“严助理,你怎么在这?”
严助理板着脸,眼中没什么笑意,不动声色地将沈行知往自己的身后挡了一下:“小沈总,我给沈总过来送衣服,沈总他喝醉了。”
沈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又盯着沈行知看了眼。
后知后觉地,沈澈突然明白,沈行知是被人下药了。
剧情似乎和书中发生了偏离,书中,沈行知是误喝了季北辰的酒,被他命中注定的绿茶男趁虚而入所以才因此和对方发生牵扯,后来被人玩了身子,骗了感情。
可眼下,是因为他的干涉,剧情如同蝴蝶效应般,发生了偏离吗?
沈澈犹豫了一下,看了眼沈行知,又看向严助理,装作不经意般随口问道:“严助理,刚才就我哥一个人吗?”
闻声,严助理抬头:“小沈总为何这么问?”
沈澈摊了摊手,摇头:“我就随口问问,刚才听说他和朋友去花园了,怎么一会没见,醉成这样了。”
严助理仍旧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沈总给我发消息让我送他回去,我过来的时候,就只有他一个人在。”
沈澈不再说话。
严助理狐疑地看了眼沈澈,视线又扫过他身后的季北辰,男人也跟着看了过来,眉眼中略带醉意,眼底的冷漠犹如冰霜,严助理若无其事地移开:“小沈总,我送沈总回家,您要一起回去吗?”
沈澈刚要点头,有他在,还能顺便看看沈行知的情况。
还没应下来,季北辰忽的攥紧他的胳膊,将他一把拉了过来,俯身,轻轻凑在他的耳畔:“宝宝,我没带司机。”
“你答应我要送我回去的,你又要反悔了吗?”
如电流般,季北辰的声音轻窜到他的心底,沈澈揉了揉眉心。
罢了,送佛送到西。
不然等明天季北辰酒醒了,指不定要发生什么幺蛾子。
沈行知那儿有严助理在,严助理怎么也算半个自家人,沈澈放心不少,摆了摆手:“不用了,我先送他回去,你们到了给我发个消息。”
“好,那小沈总路上注意安全。”严助理说。
...
从林家出来,往地下车库走去,一路上,沈澈都没在说什么。
意图给季北辰下药的人一晚上都被沈澈盯着,那么沈行知这酒,又是怎么误喝的。
要么是有人针对沈行知,要么就是他运气差到极点,逃过了季北辰这一茬,又赶上了另外的恩怨。
可还有一件事沈澈想不通,那个绿茶男又是谁。
季北辰的车在车库一众豪车面前非常低调,沈澈晚上没喝酒,季北辰又没带司机,没办法,沈澈只好充当他的临时司机。
黑色流线型大众看似平平无奇,可内饰却又彰显着对方向来出众的审美。
一打开车门,浓烈的苦橘味弥漫开来。
刚上车,甚至还未启动,沈澈就被人拉了过去,领结又被拽的歪歪扭扭的。
男人呢喃着,凑近,吻了下去。
“沈澈。”季北辰顽劣地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啄着他的唇瓣,“认真点。”
“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你只能想着我。”
沈澈微微有些晃神,和季北辰认识这么久,他从未叫过他的名字。
这是第一次,季北辰这么认真地喊他。
男人轻轻地掠过他的发丝,摩挲着,含着他的唇瓣,舌尖试探性地钻了进去。
沈澈没忍住,下意识后缩。
季北辰轻笑了声,忽的用力,手掌扶着他的脑袋,不许他退后一点。
他强势地邀请沈澈沉沦在他的世界中,沉溺在苦橘味中,沈澈的眉眼沾染上了湿意,青年呢喃了声。
所有沉思一瞬间消散干净,沈澈的心跳不断颤动,轻喘着揪住他的袖口。
温润的唇瓣落到他的耳垂,重重地咬下。
沈澈浑身一颤。
“沈澈,”季北辰头抵着他的额间,“漂亮小少爷,跟我走好不好。”
季北辰蛊惑着,嗓音轻柔,带着些许颤不可声的呢喃,指尖轻挑开黑色西装,探进衬衣下摆,向下滑去。
沈澈颤抖着向后,却被对方抵住他的腿弯:“宝贝,很漂亮。”
一切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又在哪里结束。等沈澈从眩晕中睁开眼睛,视线迷蒙,季北辰咬着只烟,火星微弱,烟草味和苦橘味混合在一起,还带着些许事后的甜腻。
事实上,愉悦的,只有沈澈自己。
季北辰蹙眉,眉间的疲惫和难忍交融,金色的头发微弱的灯光下罩着,像笼着一层淡淡的光。
有的人,似乎天生就有一种魅力,即便只是侧颜,却浑然天成,从某种角度上说,季北辰,是上天送给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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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世界的礼物。
他不甘,他勇敢,他抗争,他不屈。
疲惫和极致的愉悦散去,沈澈发动了车。
晚上下山的路寂寥,他们走得早,路上没什么人,正合了沈澈心意。
沈澈将车开得极慢,二三十码的车速令好不容易才平复下来的季北辰都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
山间的风清凉,带着城市不曾有过的松杉的淡淡青味,沈澈紧绷着脸,似乎开车对他而言是多么重大的一项任务。
季北辰看了他片刻。
“宝宝。”
“嗯?”沈澈目不斜视。
“以前学过武术?”季北辰随意找了个话题,和沈澈闲聊着。
沈澈含糊地应了声:“以前和看门的大爷学过几招,大爷少林寺出身,老了闲不住,就跑来到孤儿院里看门。”
沈澈在孤儿院长大并非秘密,沈家虽然没有详细向外界说过他的经历,可从沈家得到风声的那天起,关于沈澈的个人资料就已摆在各大家族办公桌上。
季北辰转头,夜里,青年额间的碎发微微垂落,神色很淡,似乎在孤儿院长大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罢了。
没有悲怨,没有控诉。
季北辰心尖莫名一软。
“在孤儿院过的怎么样?”季北辰顿了下,问道。
沈澈微愣,曾经的岁月犹如走马灯般在他的眼前闪过。
“挺好的。”沈澈打着方向盘,转头,“日子,在哪过,不都一样吗?”
沈澈看了他一眼,又转了回去。
“院长不爱笑,但是一个很好的人,会记得院子里所有小朋友的生日,”似乎是想到什么,沈澈停顿了下,“年龄小的,用被捡到的日子当他的生日,年纪大一些的,会自己选一天。”
季北辰忽然来了兴趣,问:“那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话还未说完。突然,距离山路的最后一个岔口,打着远光灯明晃晃的小车忽的从拐角直冲了出来。
沈澈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他猛打方向盘,油门踩死。
对方有备而来,下山的路曲折,显然是早就藏好在山道的岔路。
从郊外的林家进城,只有两条路,季家和沈家位于城西,从山上下来,要穿过一个隧道,再经过一段山道,才进了城。
沈澈冷着脸,眼睛被远光灯刺地略微有些睁不开,车身因猛烈加速而飘在地面上,拐弯处,一侧峭壁,一侧悬崖。
沈澈擦着边飘了过去,车辆碰撞路标发出剧烈的刮擦声。
夜色浓稠,这段路没什么灯光,沈澈紧握着方向盘,心跳剧烈飙升。
就在这时,季北辰忽的开口,声音冷峻:“沈澈,别慌,听我的。”
沈澈来不及应声,眼神的余光中,季北辰坐直了身子。
又一个拐弯处,沈澈看不清路面,车速过快,稍有不慎可能连车带人翻过去。
“就现在,左打!”
随着季北辰的一声令下,沈澈猛打方向盘,车身紧挨着边从车道上转了过去。
沈澈心底刚松了口气。
可紧接着,后视镜里,后车竟再次加速,似乎想要拼命一搏。
沈澈咬牙。
季北辰的脸色也愈发难看,撞击不可避免。
季北辰侧头看他,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冷静:“过了下一口路口,是这段山路的唯一道,沈澈,保持车辆直行,紧握方向盘,连续轻踩刹车,不要猛刹。”
“别害怕,会没事的,宝宝。”季北辰忽的笑了下,“一会下车,找个地方躲起来,没有地方躲,能跑多远跑多远。”
季北辰从抽屉内抽出一把匕首,塞到沈澈手中。
沈澈错愕地看向他。
可下一刻,车辆猛烈地撞了上来,即便提前做好准备,沈澈依旧觉得五脏六腑剧烈地疼。
耳鸣。
剧烈撞击声在耳边炸开,先是轰隆的巨响,紧接着,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视线一点点暗了下去。
安全气囊尽可能地护着他,沈澈昏迷了几秒,又挣扎着醒来,勉强睁开眼睛,用尽全身力气推开车门,一不小心,沈澈从车内摔了下去。
踉跄着从地上站起。
安静。
耳朵像是被棉花包裹住,沈澈呆滞地寻找着季北辰,身后,似乎有沉顿的声音响起。
沈澈猛地一惊。
回头。
混乱视野中,沈澈看见季北辰朝他招手,惊慌地朝他冲来,似乎在说些什么。
沈澈的反应慢了一拍。
紧接着,子弹呼啸倏地从不远处朝他射了过来。
他被一股巨力扑倒在地,温热的血溅在在沈澈的眉心,脸畔。
他没有受伤,子弹擦肩而过。
对方似乎并不打算下狠手,紧接着,子弹落在不远处的地面上。
再之后,一切都归于平静。
可更糟糕的事情发生了。
沈澈摸了摸自己的右耳垂。
他彻底,听不见了。
从右耳到两只耳朵,沈澈什么也听不见了,世界诡秘地安静。
他怔怔地看向一脸惊愕的季北辰。
12. 圈禁的念头
最开始的局促慌张过去后,沈澈迅速冷静了下来。
世界陷入一种被真空包裹的寂静中,从未有过这样的安静。
静到只能听见心脏的砰砰乱跳的声音,可很快,沈澈就腻了。
他竭力压下心底的烦躁,身体仍残留着剧烈冲击后的精神上的恐慌,旁边,季北辰的脸色难看得像是能滴得出墨水来,沈澈伸手,拉住他的袖口,指了下自己的耳朵,做了个手势,示意自己听不见了。
“沈澈?”季北辰的眉头死死拧紧,他刚用手机拨完急救电话,又叫了人过来处理车祸事故。
看到沈澈的动作,季北辰迅速在手机备忘录上打字,递过去:【耳朵听不见了?】
沈澈接过,点头。
【耳朵之前受过伤吗?其他地方有没有不舒服?】季北辰又打。
沈澈接过手机,有些为难地摇了摇头,随即脱力般靠在车身上,腹部的绞痛阵阵地袭来,喉间泛上强烈的酸涩,想吐。
脚步发虚,视线有一瞬间的错乱,好在季北辰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沈澈才没摔倒。
沈澈蹲在地上,缓了片刻,才接过季北辰的手机,咬唇,老实地承认。
【右耳以前受过伤,肚子有点疼,想吐。】
车外,景象惨烈。车辆因为剧烈撞击,后备箱深深凹陷,满地都是车辆碎片,季北辰环视了一圈,目光锐利地扫过后车空荡荡的驾驶座——肇事司机早已不见踪影。
他迅速回到车上,翻出一瓶矿泉水,快步走回沈澈身边。
沈澈仍半蹲着,脑袋垂在胳膊上,心率迅速降低,脑袋眩晕,濒死感一阵阵地涌了上来。
季北辰俯身,将水递了过去,青年虚弱地抬眸,额发已被一层又一层的冷汗浸透。
沈澈摇了摇头。
他不想说话。
听不见的时候,沈澈似乎同时丧失了说话的能力。
季北辰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抚着,脸色铁青,又打了个电话,厉声催促。
夜里的地面泛着沁骨的凉意,季北辰看了他一眼,脱下身上的西装外套,将沈澈拉起,垫在他的身下,随即指尖试探地落在他冰凉的额头,探了探体温,又和自己额间的温度对比了下,这才略微松了口气。
没有发烧。
蹲了一会,肚子的绞痛缓解了不少,沈澈撑着车身,缓缓地站起,往季北辰的方向小小地挪了下。
他的右耳曾经受过伤,听力锐减,基本失聪。
沈澈没想到穿书后,右耳依旧如此。但还好另一只耳朵的听力正常,他早已习惯了用仅存的左耳听力,很少有人会注意到,大多时候,和别人交流时,沈澈都会不动声色地走向对方的右侧。
上一世,沈澈从来没有过两只耳朵都听不见的时候。
当世界最后的一点音量消失不见的时候,沈澈觉得自己似乎被世界的洪流所抛弃,巨大的不安和焦躁令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想要说话,想要借此来转移自己的焦虑,可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喉咙像是失去了打开的钥匙。
他说不出来。
沈澈只好又往季北辰的方向挪了一点点,似乎只有这样,在夜间的寂寥和满地的碎片中,能让他有片刻的心安。
忽的。
一只手伸到了他面前。
沈澈低头,垂眸。
他没动。
季北辰就强硬着握住他的手腕,和他十指相扣,指尖微凉,还带着些许的潮湿,可也正是如此,沈澈悬着的心终于落实了不少。
救护车和季北辰的手下几乎同时赶到。
关于今晚的事,沈澈没有多问,事实上,他还没有想明白。
听从医生的安排,沈澈乖顺地躺上救护车的担架,拿着季北辰的手机,将自己耳朵的情况详细打字告知医生。
等医生打字回复的时候,沈澈时不时地往车外看去。
季北辰站在那里,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微微绷紧的下颌和手腕上的青筋还是暴露了对方的思绪。
沈澈知道,季北辰生气了。
男人金色的头发早已散开,随意拢在脑后,白色衬衫袖口挽起,胳膊肘擦上一大片,未曾愈合的伤口不再滴血,沾染着碎石和泥土的血丝看着令人生畏。
沈澈双手交叉,脚尖轻碰,又微微远离,再次相碰。
救护车内,初步检查后,医生温和地告诉他,耳朵还要去医院做再一步的检查,有可能是巨大声响导致的暂时性神经功能障碍。
又因为他一整天没吃什么,晚上喝了太多冰水,在受到刺激的时候,神经过于紧张焦虑,可能引发了迷走性神经昏厥,才会出现浑身冒冷汗,肠胃不适和剧烈腹痛的现象。
一切还需要做完具体检查才能下定论。
几分钟后,季北辰安处理完外面的事,也跟着上了救护车。
他在家属陪同位坐下,沈澈也跟着从担架上坐了起来,不说话,就这样仰着头看向他。
季北辰拉下袖口,接过沈澈手中的手机,打字。
【躺着别动,你的手机屏幕碎了,要联系沈家吗?】
季北辰有些拿不准,沈澈和沈家的关系似乎有些奇怪,沈家人生性凉薄,但沈行知对这个新找回来的弟弟又关照有加。
而且,沈家似乎对沈澈耳朵曾经受过伤这件事并不知情。
季北辰一直知道,沈澈的右耳很敏感。
每次他轻吻他的耳垂,沈澈都会忍不住地轻颤,像一只受惊的小刺猬一样,眼尾泛红,唇瓣红润。
季北辰爱极了他这幅样子。
可一旦知道对方耳朵受过伤后,一切就又能全说得通了。
为什么沈澈总下意识走在他的右边,为什么在床上的时候,当他在他耳边呢喃戏谑时,沈澈总会慢一拍。
可这样一来,季北车心底就愈发有些不舒服。
究竟是什么样的经历,才会让沈澈此辛苦地掩饰,瞒住所有人。
明明,他们的处境并不相同。
他不必如此。
也对,季北辰抿紧唇,沈澈是骄傲的,他不会接受任何掺杂着同情的爱意。
沈澈垂眸,停顿了好一会,依旧没有回复。
季北辰瞥了眼他,抽回手机,在他眼前晃了晃。沈澈看着他唇瓣一张一合,但又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能瞪大眼睛。
“傻子。”
季北辰叹了口气,在手机屏幕上快速打字:【不想告诉他们就先不说,先去医院检查。】
沈澈轻轻笑了一下,被季北辰强硬着按到担架上。
刚躺下,沈澈又重新坐了起来。
轻轻揪了揪医生的衣角,沈澈抬头,直直的看向季北辰,指着他胳膊上的擦伤。
季北辰一怔。
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可沈澈就这样执拗地看着他。
救护车内,光影明明暗暗,沈澈那双小狗更是被衬得无辜极了,像是渴求主人回应的卷毛小狗。
季北辰错开视线,将受伤一边的白色袖子重新挽了起来。
“嘶。”医生大婶惊讶,随即立马提着小药箱往男人那儿走去,“伤这么严重还不处理,还藏起来。”
医生大婶最不惯这么糟蹋自己的病人,手上的力度也大了些,拿出剪刀将粘在一起的白色衬衫剪开,嘴上还不饶人的念叨着:“再等会衣服和伤口粘在一起就更不好处理了,伤口发炎了有你受的。”
沈澈听不见,但看着婶儿嘴一张就没再停下来。
男人的眉眼因为疼痛轻蹙着,和刚才给自己检查身体的温柔动作不同,沈澈多少也猜到医生在说着什么。
他轻轻挑眉,抬手捂住了眼睛,好不容易才克制住让自己不要笑出声。
只是,沈澈没有看到。
季北辰和医生同时看了过来,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又彼此心照不宣地错开视线,害怕给正在用袖子捂着眼睛的少年压力,谁也没看向他。
这是沈澈耳朵听不见后第一次发出声音。
季北辰垂下眼眸,唇角轻轻勾了起来。
深夜。
秋雨来势汹汹,雨滴打到窗户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车内电台,新闻主持人呼吁大家关好窗户,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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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保暖,避免夜间出行。
救护车上,季北辰垂眸,视线掠过躺在担架上的沈澈。
沈澈脸上依旧没什么血色,双手微微交叉,攥着袖口。往常的灵动消失不见,只剩下无边的寂静。
今天晚上,是他大意了。
季北辰虽然猜到今晚会发生什么,但他没想到,他的好弟弟,甚至不惜下了这么大的血本。
为了警告他,连枪都用了。
那段山路上没有监控,对方算计得刚刚好。
明天,一切都会以另外一种方式被压下来,季峥这些年野心不小,圈子越扩越大。
沈家季家向来不和官方有所牵扯,季家这些年受科技封锁的影响,整体有往下走的趋势。
季峥看到了这点,人心不足蛇吞象,在利益的驱使下,季峥渐渐铤而走险,私下肮脏事做的可不少,牵扯的人也越来越多,职位也越来越高。
季北辰本来以为二楼客房的服务员就是对方的主意,可现在,是他看错了。
想找他麻烦的可不止季峥一个人。
前几天,不知道从哪走漏了消息,季峥查到了他在国外做的小动作,对方没有直接证据,只在心里起了疑。
可季峥久居高位,又怎么能接受从不被他放在眼里的私生子的挑衅?
季北辰轻笑了声。
可是啊。
季峥发现的太迟了。
...
第二天一大早,沈澈从病床上醒来过来,浑身酸痛。
耳朵仍旧静悄悄的,什么也听不见。
沈澈略微有些失落地垂眸,昨天晚上,季北辰带着他去了医院,虽然没有明说,但沈澈这个穿书者从踏进医院的第一步就知道,这是对方的私产。
季北辰没有遮掩,毫不在意沈澈会告密。
深夜,接诊的都是国内有名的专家。
专家眉眼困倦,眼底布满了红血丝,一看就是从床上被薅起来的。
沈澈略带歉意地笑了笑。
一系列的检查结束,季北辰还详细地安排他做了个体检,然后拿着他的检查报告,询问专家。
沈澈有些局促不安。
男人的脸色隐隐有些难看,虽然猜到了沈澈的右耳受过伤,但季北辰从未想过,沈澈的右耳一直处于一个半失聪的状态。
问沈澈,沈澈只是简单地应付了几句,说是小时候受的伤,有很多年了,医生说没有彻底聋就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可怎么受的伤,因为什么受伤,沈澈什么都没有提起。
专家点头,又问了几个问题,才看向季北辰:“应该是撞击发生的巨响导致的突然失聪,先观察一段时间,最近会有耳鸣、头晕想吐的现象。”
季北辰将所有注意事项都记了下来,打字,复述给沈澈。
拿着检查报告,沈澈终于松了口气。
一个耳朵听不见和全聋,可是天差地别。
南枫医院顶楼的病房内。
季北辰一边处理着事,一边等沈澈输完最后一瓶液体才去隔壁床上躺着。
一整个晚上的神经紧绷,季北辰难得有些发晕。
在车上散了的酒意又喧嚣而上,颈椎疼得让他有些难以入睡。
睡不着,季北辰歪头,凝视着另一侧的沈澈。
沈澈的药里有镇定的作用,知道自己耳朵没事后,青年瞬间又恢复了往常的镇定。
季北辰看不懂他。
沈澈不喜欢自己,总是在想着和他保持距离,最好离得远远的。
可沈澈又很矛盾,只要他示弱,沈澈就会向他伸出手。
他很善良也很心软。
这些年里,季北辰从不相信有人会无缘无助地帮他。
一切都是算计。
一切都是因为他身上有对方想要的东西。
这是交易,也是感情。
可沈澈什么都不想要。
沈澈只想他离远一点。
季北辰唇角轻勾,视线明明暗暗地落在青年的眉眼。
第一次,他产生了圈禁的念头。
13. 找到你了,宝宝
京都的秋天总是来的这么猝不及防,天空灰扑扑地弥漫着一层薄雾。
乡下的老旧院子里,仅剩不多的阳光带着最后一丝暖意,洒在搬着小木凳坐在门口的少年身上。
光影明明暗暗,落在他的眉眼间,少年手中捧着一本书,可若仔细盯着他看一会,就会发现他许久都不曾翻动书页,神思不知道飘到哪儿去了。
沈澈来这个民宿不到两个小时。
刚办理入住,店主是一位漂亮的女士,在听到沈澈的耳朵因意外暂时听不见,所以来这养伤的时候,店主只是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有说,带着他去了阳光最好的一间客房。
店里人不多,店主和姥姥坐在院子里敲玉米粒儿,沈澈将行李放下,在前台挑了本书,搬了个小木凳坐在不远处。
耳朵听力还未恢复,他心底依旧空荡荡地,只是稍微习惯了那份寂静,就像一个从未去过城里的乡下人,在第一眼看到摩登大厦和城市的灯红酒绿时,望而生怯,无法适从。
在医院观察了两三天后,沈澈执意要出院。
许是和季北辰有关系,医院的人怕怠慢了他,所有人都小心翼翼地,生怕伤了沈澈的自尊,护士长每天查房的时候更是热情地鼓励着。
【耳朵比昨天好多了,别灰心。】
【今天头还晕吗?状态怎么样?】
沈澈从小便不习惯向外界求助,即便知道对方是好意,可心里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接过护士长手中的纸,用马克笔在纸上认真地写下谢谢,末了,还在最后画了一个超大的笑容。
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回报对方的好意。
季北辰也有些反常。
沈澈刚醒来的时候,季北辰消失了大半天,之后便时时刻刻地待在沈澈旁边,甚至还拜托助理将文件送到医院里。
男人依旧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沈澈说他没事了,不必在医院里陪着他,让他该干嘛就干嘛去。
季北辰就歪着头不说话,拿着手机一脸委屈巴巴地打字。
【宝宝,你不要我了吗?】
【宝宝,我知道是我不对,我不该忍你生气,即便你赶我走,我也超爱你的。】
沈澈接过一看,头都要抬不起来了。
大佬,你可是书中将来赫赫有,名叱咤风云的大佬噻。
什么时候学会茶言茶语这一套的。
沈澈气不过,随手拿起一个抱枕就恶狠狠地扔了过去。
季北辰单手接过,嘴角轻轻勾起,眼底的浓墨散了大半,嘴巴一张一合,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可再一低头,男人扁了扁嘴,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沈澈脑袋一缩,凶巴巴地将被子拉到头顶不理他。
乡下民宿有一只脏兮兮的白色小狗,叫莉莉。
莉莉是一只很喜欢水的小狗,昨夜下了雨,院子的小水哇积了些水,莉莉就不停地在水洼中欢快地扑腾过来,扑腾过去,溅起一片水珠。
狗头本来就脏,在沾着泥土的水池混合浇灌下,白色小狗灰扑扑地,打着缕地向下滴水,只有那双如黑色宝石般的眼睛闪着光,亮堂堂的。
沈澈捧着一本压根看不懂的西方哲学讲义,被小狗猛扑过来一个猛刹没停下,反倒将自己摔进水中的动作逗笑,好不容易涌上来的困意又散了大半。
耳朵听不见最大的后遗症是失眠。
头晕、呕吐还好,但沈澈睡不着了。
似乎一睡着了就会永世长存一样,只要轻轻闭上眼睛,沈澈就觉得一股巨大的虚无将自己密不透风地包裹了起来,思绪像掉进武侠小说中的神游境界,摸不见底。
沈澈很害怕这样的状态。
忽的,莉莉似乎玩够了些,站在干燥的泥头地上扑簌簌地抖落身上的水。
不抖还好,一抖,更像一只脏了吧唧的灰色癞皮狗。
沈澈没忍住说:“傻狗。”
可下一刻,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沈澈微微坐直,眼睛瞪得圆了些。
他知道季北辰一张一合是在说什么了。
“傻...子..”
沈澈有些气馁地攥紧拳头,一抬眼,莉莉欢快地往远处奔去,来了新的客人。
那人一手揪着夹克的衣领,一手提着行李箱和满满一袋的东西,从民宿门口的石子路上走来。
身侧,傻狗欢快地向他身上扑通着,男人嫌弃地后撤一步,但许是提着行李箱实在没能避开,牛仔裤上踏踏实实地沾染上了一道混着泥土的狗爪印。
沈澈没忍住笑了声,然后抿了抿嘴,不动声色地往旁边转了个方向,背对着石子路,将民宿主人贴心借给自己的遮阳帽往下压了压,又将手中的书盖在自己脸上,企图蒙混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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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了视线,世界静悄悄地,只有微风轻飘飘地拂过。
莫名地,沈澈有些紧张。
可没多久,手中的书被人接过,沈澈一抬眼,对上了那双似笑非笑的蓝色眼眸。
沈澈默默低头。
将手中的书又重新要了回去,理不直气不壮地刚想拿出手机说什么,就见一只欢快的泥土小狗从不远处咻地朝他的方向飞奔了过来,然后一个急刹撞到了他的怀中,险些将他掀翻在地,幸好季北辰拉了他一把。
沈澈心虚地抬眸。
下一刻,就看到了落在脚边的小狗玩具球和自己脏兮兮的白色衬衫。
前因后果不难联系起来。
沈澈凶巴巴地将书塞到他怀中,头也不回地走了。
...
老实讲,他是逃跑出来的。
大哥那边还算好糊弄,沈澈说孤儿院临时人不够,他要过去帮忙几天。
大哥似乎很忙,很慢才给他回了消息,简单了当地回了ok,甚至没过问宴会的事,又给他转了一笔钱。
沈澈觉得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但有了钱,自然就可以跑路。
趁季北辰去公司开会的趟儿,沈澈跑了。
跑了一个多小时后,沈澈才给他发消息解释自己实在不喜欢在医院,他很好,回家了,不必挂念。
沈澈给自己找了一个不太贵的乡下民宿,他没有别的朋友,除了沈家也没有其他的落脚地。
打开购票软件,在价格排序最低的那一栏中找了许久,才挑中这家看着有些老旧,可主人很好的小店。
但沈澈怎么也没有想到,季北辰竟然追到了这儿。
男人快走了几步,追了上来,又晃了晃手中的塑料袋,又苦又难喝的中药清晰可见。
沈澈更生气了。
季北辰拉过他的手腕,额头上沁着一层薄薄的汗,眼底满是笑意。
他微微俯身,忽的环住沈澈,将他严严实实地抱在自己怀中。
温热的体温带着熟悉的苦橘子味道包裹住沈澈,就像一道明亮的光束洒进他心底,将那些可说的不可说的阴霾全部照得干干净净。
沈澈微愣。
季北辰脑袋轻轻蹭了蹭他的颈窝,眼底的戏谑渐渐不见,又重新聚焦了起来:“找到你了。”
“你逃不掉的,宝宝。”
14. 欠了的债要还
沈澈拗不过,赶又赶不走他,耳朵听不见,话又没法说,就一双墨绿色的眼眸转过来转过去,不看他。
乡下农舍的院子很大,姥姥在院子南边围了一个鸡舍,沈澈坐不住,就垫着脚看卧在盆子里的鸡仔互啄。
鸡仔聪明得很,会不动声色地绕着圈,一步步地逼近目标,在目标放松警惕的时候,突然出击,昂首挺胸的鸡冠似乎是它的勋章,即便被反压着,大半个身子没入土中,可鸡冠依旧直挺挺地。
余光中,办完入住的季北辰和那只名叫莉莉的傻狗蹲在一起,季北辰时不时地摸摸狗头,嘴巴一张一合的,还用手指着他。
沈澈扭头,不理他们。
可还没一会,一只毛绒绒的脑袋就在他的腿弯处蹭过来蹭过去,莉莉两只爪子搭在他的鞋上,一脸无辜地歪着脑袋,脚边,玩具球滚啊滚,和他撞在了一起。
沈澈不用想就知道是谁的主意。
另一边,季北辰靠在门廊上,阴影恰好遮住了他一半的面容,落在太阳下的另外一边,蓝色的眼眸澄澈干净,像夏天波光粼粼的水面。举手投足间,动作优雅又不刻意,像《花样年华》中的梁朝伟,张力十足。
帅是一种感觉。
从见第一面开始,季北辰从头到脚都在沈澈的审美心巴上疯狂地踩点。
沈澈从小就喜欢漂亮的人,长大了更是喜欢吃漂亮的饭。
季北辰看着似乎瘦了些,褪去往常严肃正经的黑色西装,金色长发搭在领口敞口的棉麻衬衫上,一尾银色小鲸鱼吊坠若隐若现。
恰到好处的白皙皮肤锁骨明晰可见,肩宽腰细的男人最适合穿正装,如今换了风格,却又像带着细小的钩子轻轻撩动着他的心间。
沈澈轻叹了口气。
好看的花多半有毒,好看的菌子会让人精神错乱。
这可是一个心情不好就会把人扔海里喂鲨鱼的大佬。
想到这,沈澈垂眸,避开视线,巨大的心跳声从心间蔓延到耳骨,又一圈圈地惊动着,吵得他有些头晕。
转身,沈澈将手中的玩具球换了个方向,远远地扔向另一边。
莉莉咻得一声就追着球跑远了,绕了好大一圈,叼着球,又转了回来。
小狗尾巴高高扬起,脚步一顿,瞥了眼沈澈,在沈澈期待的目光下,头也没回地走了。
球缓缓落到季北辰脚边,小狗昂扬着脑袋,眼睛圆圆地求表扬。
沈澈惊讶地张了张嘴,微恼,轻咳了声,假装刚才差点要蹲下来摸狗头的那个人不是自己。
季北辰看了沈澈一眼,乐不可支地靠在门廊上,眼底满盈着笑意,弯弯地,像装着天上的月。
心跳声又绕着圈响起。
长得好看了不起啊!
沈澈搬了个小木凳往敲玉米棒的姥姥走去,学着姥姥的动作,从不远处拿了一个竹编篮子,将玉米粒往篮子里敲。
淡季,民宿里只有他两是入住的客人,晚上是姥姥掌厨,姥姥年纪大了,可精气神却十足十足地好,非要拉着沈澈的手,说今天来了这么俊的小伙子,要露一手不可。
又盯着季北辰的金色长发看了好半天,说姥姥年轻的时候也时髦过,用藏红花杵碎了染过一头的大红色,可惜两天色就掉了。
“你长得像年画里的小神仙。”奶奶碎碎叨地给帮着添柴的沈澈说。
沈澈听不见,就呆萌地歪着脑袋咧着嘴笑。
一旁护着沈澈,拿着小蒲扇的季北辰就笑着给他看手机上的实时字幕。
沈澈看完后,耳朵尖红红的,也不说话,只是添柴更卖力了。
姥姥嫌季北辰添乱,扇风都扇不对,一个劲地把他赶出厨房,自己拿着手机碎碎念地说完,给沈澈看。
【这小伙子人倒是怪好的,眼里有活,就是笨手笨脚的,一看是城里有钱家出来的,做活做不对,还要麻烦你,你可不能只看他长得好看。】
沈澈错愕地看了眼手机屏幕,随后咧了咧嘴,笑得肩膀都一抖一抖的。
笑着看向姥姥,沈澈认真地点了点头。
姥姥应了声,偷瞄了眼灶房外的季北辰,似乎是不经常当着对方的面说他坏话,奶奶的动作也变形了几分,重重拍了拍沈澈的肩膀,一副自己人的样子。
傍晚的晚风轻轻扬扬,捧着肉骨头的小狗两只爪子抱在一起,脑袋都快能钻到地缝进去了,依旧一个劲地和骨头作对。
今天晚上吃小炒鸡枞,鸡枞是店主清早去赶集买来的。
鸡枞清甜,入口脆脆的,还带着韧劲,沈澈惊讶地瞪圆了眼睛,看向姥姥。
季北辰第一次发现有人吃饭能这么香。
豪门贵族讲究礼仪,吃穿用度自然是极好的,可同样,被规矩和束缚从小禁锢着长大的孩子,即便是再合胃口,也坐姿端正,面上不显。
季北辰不是第一次看沈澈吃饭,但是第一次见他如此开心。
沈澈吃饭并不粗鲁,细嚼慢咽,吃到好吃的时候眉眼会舒展开来,漂亮的小狗眼睛本来就圆,现在更加明媚,让看他吃饭的人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季北辰难得的多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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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些饭。
吃完,趁姥姥孙女不注意的时候,姥姥一脸鬼鬼祟祟地从自己房子中摸出一小坛清酒,沈澈还在吃药,不能喝酒,奶奶一脸可惜和遗憾,就约莫着又给自己和季北辰倒了半杯。
“没事没事,姥姥帮你喝,耳朵要紧耳朵要紧。”
沈澈一手撑着脑袋,半伏在小桌上看姥姥拉着季北辰唠叨,桌面上,手机实时字幕转述着,可沈澈不大乐意看,就这样笑盈盈地看着两人。
季北辰似乎不擅长和姥姥相处,看着放松慵懒,可微微紧蹙的眉毛却又莫名有些紧张。
姥姥是个可爱的小美女,和谁都能唠几句,沈澈忽的想起最后一次在孤儿院见到院长。
那个时候,院长得了癌症,最后的一段日子,执拗着要回孤儿院。
孤儿院的人走的走散的散,那天的夕阳很好看。
黄昏从天际蔓延开来,粉红色的边际线上,鸟儿晃动着身体从远处飞来。
院长拉着他的手腕,在院子里那棵多年的枣树下,和他讲着小话。
视线一点点暗了下去,沈澈撑着脑袋,在和睦的晚风下,脑袋一点一点的,许久不曾睡着的他,睡着了。
姥姥悄悄地瞄了眼,嘘了声,从旁边的的木凳子上将柔软的毛毯轻轻搭在他的臂弯。
再后来,沈澈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
再睡醒时,天已大亮。
柔软的木质大床上,腰间的手臂紧紧缠绕着他,金色长发散乱在他的颈窝。
沈澈怔住。
昨晚上的事情一幕幕地浮现在他的脑海中,沈澈歪着脑袋,揉了下太阳穴,身上,换好的棉麻睡衣只有上衣,剩下的一半恰好在旁边赤裸着上半身的季北辰身上。
沈澈懵懵地用被子盖住自己的脸。
他不该看那么多韩漫的,明明什么都没有发生,怎么脑子忍不住地正在上演一场□□大戏。
“哈。”
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的季北辰轻笑了声,看着耳朵尖红透了闷在被子中的沈澈,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男人轻轻挑眉,指尖游动。
“宝宝,上次在车上,欠着的债,该还了。”
沈澈什么也没听见。
苦橘味密不透风地包裹着他。
...
另一边,季峥脸色铁青,手机铃声忽的响起。
一整个晚上没有睡,季峥的语气冰冷:“喂?”
“什么?”
“他被举报,带进去检查了?”
15. 好想锁起来
沈澈搞不懂自己怎么又稀里糊涂地和季北辰搅合在了一起。
也许是微风刚好,轻轻柔柔地卷起白色纱帘,阳光从缝隙中洒落进来。
视线交错间,迷蒙和春光交融在一起,泛着一层又一层的涟漪。
心跳不受控制地从心底转着圈吞噬着他,沈澈长得很漂亮,是那种清冷中带着点娇的漂亮。
唇珠微微翘起,季北辰俯身看他,沈澈的眼睛如小鹿般灵动。
季北辰在这双眼睛中看到过很多,有手刃侍者后的狡黠和得意,有被他找到后的小小懊恼和垂头丧气,有被沈行知捉到后的小小局促和不服输。
可无论什么时候,这双眼睛都很亮,亮得像孤身于宇宙,在漫无天际的黑暗中,迷失方向的行星突然看到那颗璀璨的恒星,那颗他命中注定要跟随一生的恒星一样。
季北辰轻轻地低笑了声。
可是怎么办啊,他不相信爱情。
要不,锁起来吧。
比爱情更牢固的是控制。
心底蠢蠢欲动的贪念喧嚣而至,季北辰的眸光越发浓厚,指尖从那颗鲜艳欲滴的唇珠滑落,顺着下颌线,按了按沈澈轻微耸动的喉结。
“宝宝,叫出来。”
沈澈浑身僵硬住。
“很好听。”
在对方极具暗示的视线和嘴巴一张一合之间,沈澈突然明白他在说什么。
垂眸,避开视线,沈澈将脑袋转过去,用抱枕将脑袋紧紧地藏了起来。
沈澈不配合,季北辰也不恼。
轻轻地摸了摸他的脸,一只手禁锢住沈澈的双手,身体向下。
忽得被温润的潮湿包裹住,沈澈一惊,眼睛瞪的圆滚滚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拱起,指尖不断勾着季北辰的长发,想要把他推远些。
也许是耳朵听不见,沈澈的身体比往常还要敏感。
突然。
沈澈克制地呜咽了一声,双手挣脱,凶巴巴地瞪了眼同样有些错愕住的季北辰,捂脸。
好丢人。
季北辰吞咽了一下,没忍住,笑得歪了歪脑袋。
好可爱啊。
他的漂亮小少爷。
…
沈澈又睡了个回笼觉,许是因为耳朵受伤的缘故,季北辰并没有做到最后,但依旧将他折腾过来又折腾过去。
本就只有一半的睡衣最后也被皱巴巴地扔在了床尾。
男人似乎格外有兴致,就连耳朵听不见都成了对方恶劣的床上游戏。
季北辰总是缠着沈澈猜他说什么,猜对了有奖励,猜错了自然就要受罚。
沈澈先开始还有些恼,可等到胜负欲上来后,看着被用皮带绑在一起,可怜兮兮地盯着他看,克制又隐忍地随着他的动作而微微颤抖的反派大佬,沈澈表示:超爽的!
只是后来,他总会被掀翻在床上,被用同样的方式对待,眼尾泛红,沈澈觉得自己像一只只会用眼神表示哀怨的咸鱼一样,无力反抗,只能任由对方滚烫的唇瓣覆上来,又碾过去,直到他不能呼吸的时候才堪堪放过。
再醒来的时候,沈澈懊恼地揉了揉太阳穴。心底暗骂了声,他怎么能这么没有骨气呢?
可季北辰是一般的美人吗?
美人带刺,季北辰分明是带毒的红玫瑰。
沈澈轻叹了口气,又想到男人硕大的胸肌,紧致的腹肌,浑身没有一丝赘肉,像刚出海的美人鱼王子一样,金色长发轻轻撩起,那双蓝色的眼眸似乎能摄魂般,撩拨着他的心弦。
美人回眸最致命。
季北辰知道自己的优势,也知道沈澈的审美,知道他喜欢半露不露,还刻意将领口的纽扣松开了些,动作不经意,却又带着令人无法挪开视线的诱惑和勾引。
就问!这谁能躲开!
有的时候,眼神对上了,就是了。
沈澈想了下,罢了罢了,吃饱了才有力气减肥。
一样的道理嘛。
忽得,门被轻轻推开,沈澈的思绪断了一瞬,蜷缩着自己,迅速闭上眼睛,假装自己还没有醒。
季北辰将手中的托盘放在床尾的木柜上,靠在床边,俯身,似笑非笑地勾起嘴角。
沈澈的睫毛扑簌簌地眨个不停,白皙的指尖小心翼翼地攥着被子的一角。
真漂亮。
季北辰想。
要是有个锁链就好了。
季北辰看了他一会,吻了下来。
沈澈诧异地睁开眼睛。
季北辰的吻很轻,轻轻地落在他的唇角,吮吸着,缓缓倾入,带着清甜的薄荷糖的香味,像晒了一天太阳的被子的柔软。
金色长发挽起,在他的后脑勺上扎了个小丸子,耳边的碎发落在沈澈的脸上,轻轻柔柔的,却又带着细微的痒。
沈澈喘不过气了。
男人仰头,鼻尖轻碰,唇瓣掠过他的眉眼,在他略微缓过来些后,又追了上来,水光涟漪。
“宝宝。”
那双蓝色眼眸温柔地看了过来,又极具侵略性的看向他的唇瓣。
沈澈咬唇,又轻轻回吻了回去。
等沈澈终于从床上爬起来时,姥姥正在院子里喂鸡仔,一圈圈的鸡仔围着她转,不远处的莉莉昂首挺胸,陪在姥姥旁边,一副它是整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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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里最好的守护神的样子。
沈澈环视了一圈,在种着西红柿的田里找到季北辰。
季北辰正钻在姥姥用树枝绑起来的西红柿丛中,婶儿在不远处双手叉腰,指挥着他将压在底下的又大又红的西红柿摘下来。
沈澈好奇地凑过去看,季北辰没有任何脾气,还半蹲着朝他挥了挥手中的西红柿。
又傻又帅,像地主家的傻儿子。
和沈澈身上的书生气不同,本该在豪门长大,一身臭脾气的季北辰却很能适应不同环境。
蹲在院子里自家打的井水边,季北辰挑了几个长的最端正的西红柿清洗。
沈澈想过去帮忙,却被男人一把攥住了手,推远了些。
【水凉,站远点。】
沈澈撇了撇嘴,一回头,就看到姥姥和婶一脸的笑,站在远处嘀嘀咕咕着,沈澈不用听就知道俩人在说些什么,耳朵尖的红晕一点点泛了上来,本来想问店主季北辰为什么和自己一个房间都有些问不出口了。
下午,一个紧急电话,季北辰临时得回趟公司。
临走前,漂亮小少爷穿着白净的衬衫,坐在小木凳上,手中还捧着一颗西红柿慢慢的咬着。
像一颗石子在静谧的水面上砸起的涟漪一般,季北辰难得地站在原地愣神了会。
可紧接着,思绪又撞了回来。
他得回去一趟。
对方抛招,他得接住才行。
临走前,季北辰和姥姥站在一块,沈澈抬头,看了眼季北辰,示意快走。
季北辰委屈巴巴地垂眸:“姥姥,他赶我走。”
“不怕。”姥姥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腕,看着手机实时字幕的沈澈不可置信地看了又看,转身,不理他俩。
“姥姥,晚上喝的药我都放在厨房边的柜子上了,他不爱喝中药,你记得一定要看着他喝完。”
沈澈搬着自己的小木凳往远了些。
“他还挑食,医生说他有点营养不良,你得看着让他多吃一点饭。”
话真多,沈澈再搬就要到触及到太阳边缘了,只好心底叹了口气,应付地点了点头。
季北辰走了,沈澈懒洋洋地挥了挥手,刚还趴在地上吐舌头的莉莉倒是欢快地追了上去。
沈澈一想到男人说他在洗衣房洗了衣服,要他帮忙去晒晒,就知道他还会回来。
沈澈轻叹。
伸了个懒腰,拍了拍裤子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沾到的土,转身,沈澈去洗衣房。
可下一秒,沈澈看着手中到处是碎纸屑的衣服,恶狠狠地咬牙。
谁家少爷洗衣服不掏兜啊?
16. 你跑不掉了宝宝
沈澈抖了抖手中衣服沾染着的碎纸片,又看了眼洗衣机滚筒里到处飘飞的碎屑,轻叹了口气。
大少爷的名贵衬衫就这么被毁了大半啊。
姥姥拿着手中喂鸡的小盆,从门外探头进来,唏嘘地啧了声:“多好的衣服啊,就这么糟蹋了。”
沈澈认可地点了点头,没敢和姥姥说这件衬衫五位数,季北辰只穿过一次。
败家。
季北辰不在,沈澈就又搬了个小木凳找了本书在阴凉地打盹。
可这一次,不知怎么的,沈澈总是会忍不住跑神,脑袋瓜嗡嗡的,耳边时不时地有轻微的沙沙声响起,像风灌了进来不断地在耳道里呼啸。
沈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心底的烦躁压不住地一波又一波地涌上来,没有季北辰在旁边吵闹,太安静了,心跳声喧嚣而至,沈澈站了起来,绕到鸡圈边去看小鸡,乡下的阳光明媚,太阳缓缓地挪动,阴凉地的边缘也一寸又一寸地往前挪动。
莉莉不怕热,正在吐着舌头晒太阳,也跟着一寸一寸地往前跑。
姥姥似乎看出沈澈的心神不定,喊着他去地里挖小土豆,小土豆连根被埋在地上,要用锄头将土刨开,有的一连串地埋在一起,有的则三三两两地散在一边。
沈澈从来没有刨过土豆,一时的新奇压下了心底的烦躁,但脑海中仍然有一条不断在叫嚣的刺耳声音在晃来晃去。
姥姥拿着大锄头,又怕沈澈从来没干过活伤到自己,给他分了个小锄头让他蹲着玩。
“小心一点,别把自己搞伤了小宝。”姥姥不放心地一次又一次叮嘱着。
突然,手机震动了起来。
季北辰给他发来了一连串的表情包。
【小狗转圈.jpg】
【小狗委屈.jpg】
【小狗难过.jpg】
【想你。】
沈澈的长相干净,情绪在眉间流转,蓄了一整天的雷暴缓缓转阳,比那天上高高挂着的太阳还要明媚。
姥姥看了眼捧着手机不知道在干什么的他,又偷偷地挪开眼。
还是年轻好啊。
另一边。
季氏庄园里,季峥脸色难看,一个电话接连一个电话,眼下的黑眼圈厚厚一层,桌面上的烟灰缸满了一次又一次。
给季氏搭线的下游官员被核查了。
那人地位并不高,即便真查出来什么,也没法撼动上边的人。
但对季家来说,这是一次动荡不小的灾祸。
季家下游供应商中,有一半的货物供应都是靠这人牵线搭桥才达成合作的。如今合作一停,供应商手里积压了大批货物出不去。
若在往常,这倒算不上什么大事。
但季峥前阵子拿下了环港的建筑项目,季家作为唯一承包公司,正急需大量物资供应。
现在工程项目拖一天就要承担巨大的经济损失,眼下连带着季氏也被一起督查,新的供应商渠道又迟迟无法打通,压力自然愈发沉重。
季北辰的南郊分公司自然和这些没什么关系,但如今季家出了事,他这个分公司的总经理怎么也该出现露露面。
将手中的西服外套递给管家,季北辰走进大厅,季临父子两人微微蹙眉,又都当没看见似的,一个继续和公司的董事交谈,一个则继续打电话。
季北辰也习惯了,挑了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下,二郎腿高高翘起,一晃一晃地抛着手中的手机,没什么表情。
“临北那边怎么说?林总还是不愿意见个面吗?”季峥语气略微有些着急。
季北辰垂眸,从管家手中接过擦手的毛巾,毛巾微湿,季北辰的心情倒是不错,慢条斯理地将每一根指节都擦得干干净净。
“二少爷,还有什么吩咐吗?”
季北辰摆了摆手,继续听季峥打电话。
临北啊。
临北自然不愿意和他见面。
因为,季北辰是临北最大的股东。
季北辰在心中叹气,约摸了下,季峥正一步步地往他布置好的路线走。
果然。
“那国外那边呢?”
季北辰忽的觉得有些无聊,还不如逗他的漂亮小少爷有意思。
打开手机,季北辰指尖顿了下。
【我最近很喜欢一个哲学家,他说橘子树可以成为天下最好的橘子树,但永远变不成苹果树。】
沈澈回得很快:【?】
季北辰嘴角轻勾:【可橘子树说他不想成为最好的橘子树,他只想成为沈澈的橘子树。】
果然,沈澈不理他了。
季北辰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失败,好学的季少爷立马打开浏览器,浏览了下最近的土味笑话。
【我想买一块地。】
沈澈刨土豆的动作一顿,思索了片刻,季北辰买地?
现在这个时候,买什么地?
季北辰所有的钱应该都压在了国外的项目上,哪有钱买地,嗅到了丝隐秘的瓜,沈澈将手中的小土豆扔到篮子里,用纸巾将手擦干净:【买什么地?】
【你的死心塌地。】
沈澈垂眸,没什么表情地迅速将手机踹进兜里。
他就不该对季北辰有一点点的信任。
察觉到他的漂亮小少爷有些恼了,季北辰反倒乐呵呵地收起手机,再一抬头,就看到季峥正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他。
“南郊的项目有什么进展吗?”季峥声音平稳,但却像冬日的寒冷冰刃,一刀刀地刺过来。
季峥向来如此,装的一副高风亮节的样子,但背地里却脏的要命。
季北辰向后靠进椅背,唇角扯起一丝没什么温度的笑意:“还是老样子,事情解决了吗,国外那边怎么说?”
“问题不大。”季峥的目光淡淡扫过来,带着些微的审视,“林总松了口,愿意坐下来聊聊合作。”
季北辰点了点头:“那就好。”
然而在桌面之下,季北辰心底却不动声色地冷笑了声——季峥在试探他。
季峥在抛出诱饵等他上钩,哪有什么愿意做下来聊聊合作。
临北,早些年,季北辰就是该公司的最大股东了。
季氏这些年太依赖供应商了,总公司的科技始终无法突破,季临又不懂向互联网转型,靠着季峥背后的关系网,才慢慢地稳固住了京圈这林沈季陈的地位。
“前段时间,听说你从贺家小子手里,抢走了好几个项目。”季临突然看了过来,语气平淡,却带着久居上位者的不容置疑。
“不过是运气好。”季北辰的眉心几不可察地一蹙。
季临怎么会关注到这些事。
季北辰琢磨着,看来,季家的眼线要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深。
季临从不过问他在南郊的项目,似乎所有人都认为,这个项目注定会搞砸,而他是背锅的那个。
季临并未深究,只淡淡应了一声,似乎只是日常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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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刻,季临突然双手交叉,身体前倾,“年轻人有胆量是好事,但人要脚踏实地,才能走得稳不是吗。”
紧接着,对方语气一转,眼神微眯,像看猎物般锋利而又直接:“你最近和沈家那位新少爷,来往得很密切?”
季北辰垂下眼眸,掩下所有的情绪:“承蒙沈少喜欢,只是朋友。”
电光火石间,季北辰突然明白了。
那场车祸,并不仅仅是季峥为了警告他,这一切的背后,还有季临的参与。
真是好笑,为了试探出他的反应,看他藏得有多深,搞出这么大的一个事。
还偏偏,他差点就掉进去了。
但现在,谁输谁赢还不好说。
季峥着急开工,国内供应链跟不上,只会铤而走险将国外那批货引进,季北辰也知道那批货,那是一批瑕疵货,刚达及格线。
但国内外的标准不一样,环港建筑的项目的严格性更高。
现在,就看季峥敢不敢冒这个风险。
季北辰抿了口手中的酒杯。
本来不该这么着急的,但那天,在病房,看着局促抱着马桶吐的沈澈,季北辰突然想,提前就提前吧。
他从来不赌会输的赌局。
...
夜色愈发浓重。
沈澈懒懒地靠在阳台的木椅上,乡间的风轻轻柔柔地拂过他的面庞。
季北辰说他晚上可能要很晚才能回来,不用等他。
沈澈将手机扔在桌子上,谁说要等他了。
他巴不得季北辰离他远一点好吗。
姥姥拿着蒲扇,倒是催了好几次他给季北辰发消息,问他出发了吗?看看到哪儿了,乡下路不好走,要小心一点。
沈澈垂着眸,就是不应声,从院子这头走到另一头,最后嘴硬着给姥姥说季北辰车技好着呢。
一个差点成了F1赛车手的少爷,车技能差到哪去。
季北辰年轻地时候心里有火没法发泄,就跑到地下车场去开黑赛,那个时候规章制度不完善,参赛的什么人也有,季北辰更是个胆子大的,车被撞得稀巴烂也要硬着开到终点。
沈澈转过来转过去,又转回到姥姥跟前,将手机递给她,示意姥姥自己和他说。
姥姥笑着看他,没有戳破,拿着手机。
“沈澈说不好说话,让我捎个话,路上慢一点开哦,乡下路不好走,注意安全。”
没有手机实时字幕的沈澈垂着脑袋,蹲在地上撸着狗头,嘴角抿得高高的,像是在做一件极其不愿意的事情,可眼睛却亮亮地。
奶奶心底哎呦了声。
发完语言才将手机又重新递了回来。
沈澈没有转字幕,有些烦地将手机放在一边。
他又睡不着了。
睡不着,也不想一个人待在房间里。
姥姥已经回屋睡觉了,店主和其他客人也都散了,只留下桌面的扑克牌还散乱着。
沈澈睡不着,就搬了个小凳子,自己和自己玩牌。
季北辰到的时候,就看到民宿门口暖黄色的小灯浅浅亮着,照着路口的那一段不太好走的石子路。
小少爷披着毛毯,手里拿着蒲扇轻轻扇着。
牌面摆的整整齐齐的,像宝塔般,小少爷撑着脑袋,静谧而又严肃地翻着牌。
季北辰站在门口看了好一会,心底装满了粉红色的泡泡。
“你跑不掉了,宝宝。”
17. 别怕
沈澈下午问过店主,季北辰的房间就在隔壁。
他朝那个方向努了努嘴,示意对方去自己房间。
季北辰装看不见,依旧跟着他走到门口,沈澈面无表情地要关门,季北辰也不拦,就懒洋洋地靠在门上抬眼看他。
空气凝滞。
走廊上的灯昏昏暗暗,季北辰将额前碎发捋到脑后。
那双泛着蓝光的水色眼眸就这样幽幽地盯着他看,带着远处喧嚣而来的海浪涛涛声——那是未曾被驯服的野性,就像飞船运转中瞥见的恒星,光芒被围绕着它的恒星一寸寸吞没,最终坠入无边的黑暗。
暗潮汹涌。
沈澈动作顿住。
季北辰,不太对劲。
沈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却清晰地感知到,季北辰在生气。
卸下了所有伪装的季北辰,是危险的。
可他们算不上知心好友,还没到能互诉心事的地步,更何况,沈澈也没打算和他有进一步的发展。
季北辰是一个很会伪装的人。圆滑、不动声色、隐忍是他能活到现在的保命符。可他对季北辰而言是什么呢,是临时起意?是一只误入陷阱的兔子,偶然卷入他的纷争,因那点怜悯恻隐之心产生了兴趣?又或者是用来撬动京圈关系局势的无数杠杆之一。
沈澈不知道,也不打算去想明白。
他们之间就像纸糊的窗户,心动于美色,最后也终将停在美色上。
季北辰的所有情绪表达,就像笼罩在一层假纱上,看似甜言蜜语的爱意,沈澈要不起,也不打算要。
门关了。
沈澈垂眸,低头看自己的脚尖,拖鞋的边缘上沾了一圈淡淡的土,在门缝散开的隐秘灯光下模模糊糊。
门外。
季北辰依旧站着没动,那双眸子散去的光亮又一点点重新聚焦起来,落在走廊的光晕上。
忽然,门嘎吱响了一声。
季北辰身形微顿。
民宿的木门老旧,不用点劲很难推开,链条该上油了,沈澈默默地想。
门一点点推开,季北辰抬头看他,不说话,目光沉静得让人心惊。
沈澈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抿嘴,将手中的薄荷糖强硬塞到对方手中,用力往外推了一把。
没推动,沈澈也不生气,冷静地点了点头,嘴里还默默地嘟囔了一句什么,似乎是在和自己和解,然后下一瞬,门又不留任何痕迹地关上了。
耳朵的伤会引发偏头疼,沈澈身上一直有带薄荷糖的习惯。
季北辰看了眼手中的糖,拆开包装,薄荷糖带着微微的清甜,压下了吼间的涩意,他嘴角轻轻地勾了一下。
他的漂亮小少爷...心软得令人心疼。
民宿的格局大同小异,唯一有所不同的是,床单是姥姥自己从市里买来布扎染的,沈澈房间像是开着蓝色花朵的明媚晴空,季北辰看着如同水墨画的房间布置,忽然想到了什么,给助理打电话。
刚将自家老板送到乡下还没回去的打工牛马蹙眉,又兢兢业业接起电话:“季总?”
季北辰指尖轻点:“帮我整理一份京都的别墅资料,要安静点的,明天下班发给我。”
“您是要...?”助理顿了下,“要精装能直接拎包入住的吗?”
“不着急入住,之后会重新装修。”季北辰揉了下眉心,“但要安静一点的。”
“收到。”
电话挂断,季北辰拆了领结,脑海中已经开始设计房间构造。
要四周带着透明镜子的房间。
要双人浴缸,浴缸旁最好能有一个小的扶手,沈澈皮肤娇嫩,各种细节都要设计得好。
季北辰难得地兴奋了起来,被酒精抑制下的烦躁都转变为一瞬间的兴致,就像忽然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宝贝一样,季北辰舔了舔唇,眼底暗光浮动。
...
回到房间。
月光从阳台上还未关上的窗户缝隙中洒落了进来,房间内明亮而又动人。
沈澈的心跳莫名有些快,瘫坐在床上,再一抬头,沈澈一眼就看到了和自己的行李箱并排放着的行李箱。
行李箱并未上锁,季北辰的睡衣、洗漱用品都在其中,沈澈下午收拾衣服的时候,还无意间看到那瓶苦橘子味的香水。
季北辰似乎钟爱苦橘味,前调清苦,尾调带着轻微的柑橘的涩意,低调,但又暗含着冷峻的硝烟味,令人无法忽视。
很适合他。
见他第一面的时候,沈澈就这么想。
沈澈微妙地又看了眼那只黑色的行李箱,默默地挪开视线。
刚把人推了出去,现在再提着对方的行李箱,哪怕只是悄悄放在门口,都让沈澈莫名有一种将对方扫地出门的感觉。
沈澈幽幽地叹了口气,瘫在床上,假装不知道,决定装死。
片刻。
沈澈又偷偷地爬起来,推开门,探着脑袋往走廊外看。
走廊安安静静的,没人。
隔壁房间也静悄悄地,沈澈又绕着那只行李箱转了一圈,想了许久,又重新爬回床上。
只是,这一次,沈澈没有锁门。
很快,门被轻轻推开,沈澈浑身一僵,没有抬头,耳朵听不见,沈澈只好在心底默数小羊。
“一只小羊。”
“两只小羊。”
...
还没有数到第十二只小羊,带着薄荷味的轻吻轻轻落在他的唇角,沈澈睁开眼睛,季北辰似乎又回到了往常的样子,绅士又礼貌地替他掖好被角。
“晚安,宝宝。”
他唇形张得慢,清晰易懂。
“晚安。”
沈澈默默地在心底说。
季北辰将行李箱打开,找到棉麻睡衣,似乎又想到什么,有些遗憾地看了眼沈澈,视线落在他身上的格子睡衣身上,又错开。
还是昨天穿着他的睡衣更好看。
沈澈还未反应过来,季北辰忽然回头,嘴角轻轻勾起,低笑一声。
然后径直拿着睡衣,走进了他的浴室。
门锁“咔哒”落下。
沈澈想把人赶走也没办法,只能钻进被子,将自己团成一个球,深呼吸。
“不生气,不生气。”沈澈长长地呼了一口气,“重复,不生气。”
可下一刻,沈澈猛地掀开被子,冷着脸砸了下床,然后又将自己的拖鞋踢飞,拖鞋以一个滑稽的方式稳稳地落在浴室门口。
沈澈依旧有些生气。
苍天在上,怎么能有人这么不要脸啊。
季北辰洗完澡,打开浴室门,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只落单的拖鞋,再一抬眼,他家小少爷正翘着腿坐在翻倒的行李箱上。
小少爷一只脚悬空,高高翘起。
季北辰一天的郁结在这一刻忽的全部散去。
尽力忍住笑意,季北辰扬了扬下巴,靠在门上,挑眉:“宝宝?”
沈澈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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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北辰无奈,只好趁沈澈低头打字不注意的时候,一把将人捞起——
沈澈正凶巴巴地劝他回自己的房间去,可下一刻,就跌进一个微凉的怀抱中。
季北辰的脑袋紧紧贴着他的颈窝,手臂环紧,温热的呼吸打在他的耳畔,沈澈有些痒,挣扎着想要避开,却又挣脱不开。
季北辰偏头,禁锢住他,微微撑起身子,望进他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有我在,宝宝。”
“别怕,睡个好觉。”
手机屏幕的微弱光芒照亮了那双像含着碎钻的蓝色眼睛,沈澈浑身一僵,不再挣扎,只是默默转过脑袋。
原来,季北辰都知道啊。
沈澈睡不着觉,在医院的时候有镇定剂,可即便如此,沈澈依旧睡得不安稳。
病房很大,护工人很好,可沈澈依旧睡不着。
只有在看到季北辰的时候,沈澈心底才会隐隐地有些安宁。
现在也是,听不见声音,他就更难入睡,睡一会就会被噩梦惊扰,沈澈不想麻烦别人,只能一圈圈兜转。
沈澈不愿麻烦别人,也不想让季北辰知道。
睡不着是他自己的事情,没有必要再牵扯别人进来。
更何况还是季北辰。
沈澈僵硬地转身,默默地将脑袋撞进枕头里,季北辰脸上没什么表情,微凉的手掌在他背后轻轻拍着,一下又一下,节奏舒缓,像炎热的夏天姥姥蒲扇的微风一样,清凉而又安稳。
...
在民宿的第五天,沈澈左耳忽的能听见喧嚣的风声,像骤然开启的密封舱门,舱外的气流带着巨大的轰击力席卷进他的耳廓。
刚开始,沈澈有些恐慌。
可紧接着,世界一点点生动了起来,不远处,小狗的叫声像从森林深处飘来,隔壁院子拖拉机发动机的引擎声发出的轰鸣声跟着灌了进来。
好吵。
可是沈澈喜欢这样的吵闹。
他一把拽住旁边正在办公的季北辰,男人不解的抬头,沈澈的眼睛亮亮地,一脸雀跃,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比了个ok的动作。
季北辰一愣:“耳朵可以听见了吗?”
耳朵像隔着一层纱一样。
沈澈摇了摇头,示意季北辰声音大点。
季北辰只好扒着他的耳朵,高了一个八度:“宝宝?”
沈澈兴奋地点了点头。
一院子的人都像看到新奇宝贝一样围了过来,姥姥还笑他和自己一样,年纪大了,得人吼着嗓门才行。
沈澈心情非常好,季北辰带他去医院复诊,又被紧急拉回来的大专家一脸无奈地笑着:“快好了,最近省着点用耳朵,别去太吵的地方。”
沈澈依旧呆呆地,挑眉,尽量捡自己能听清的听。
耳朵好了大半,季北辰总是故意逗他,沈澈的耳朵很灵,背后说他小话的都逃不过,但正儿八经和他说点事,沈澈又总是听不清。
“宝宝,你是故意的?”
听不清时,沈澈会下意识侧过头,眼睛睁得圆圆的。
季北辰拿他没法,只得伸手,将他脑袋推远些。
第二天,就在沈澈耳朵能听个七七八八,搬着小木凳坐在季北辰旁边,当他的业余工作桌时。
不远处,突然一声怒吼。
“沈澈!”
沈澈吓了一跳,怀中的文件差点散落。
再一抬头,就看到自己大哥沈行知冷着脸从不远处的石子路上大步走来。
18. 不用谢哦
沈澈猛地一惊,沈行知的怒吼如穿云箭般地迅速穿过耳朵的薄雾,重重地砸向了他。
再抬头,沈行知脸色冷峻,黑色长西装外套在风中簌簌作响,没有了无框眼镜的遮挡,那双和沈澈尤为相似的眼睛眼尾下垂,眉眼紧蹙,像暴风雨般极速地席卷而至。
顾不及地上散乱的文件,沈澈有些局促地站了起来,抿唇:“大哥...”
沈行知站定,视线从沈澈脸上挪开,又落到旁边男人的身上。
季北辰眉间轻皱,不动声色地往前小迈了一步,将沈澈半挡在自己身后。
沈行知的目光又冷了几分。
三天前,刚拿下一笔大合同的他,决定给自己放个假。
自从接任沈氏总裁一职后,沈行知的世界里就只剩下工作二字。往常沈澈在的时候,对方战战兢兢地,又像个逮不住的偷偷摸摸翘着自己尾巴的小狐狸,一早上能从自己办公室前溜走个十次八次。
起初,沈行知只是好奇,想观察一下这位并不怎么熟悉的亲弟弟。
年轻人玩心大,坐不住,沈澈不是去卫生间就是在总裁办偷懒和助理聊天,时不时还揣着一兜小零食,然后装着一副有事勿扰的样子,绕过自己的办公室回他的工位。
沈行知对那些零食不感兴趣,但次数多了,也会拐着弯地问严助理现在的年轻人喜欢吃什么。
严助理思索了片刻,又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看见对方若有所思地看着不远处和助理勾肩搭背的沈澈,了然,不动声色地整理出一份年轻人最爱的零食大礼包发到沈行知的邮箱,又给公司采购部门转发了一份。
第二天,沈氏总裁办的茶水间就换了小零食,但沈澈请假了。
沈澈说孤儿院临时有事,人手不够,要回去帮忙,沈行知知道这事比较重要,没有多想,给他转了一笔钱,让他给孤儿院的孩子们多带点礼物,之后便转头忙自己的事去了。
忙完手上的项目,沈行知决定给自己放一个假。
他知道沈澈的孤儿院在临市,就匆匆忙忙让助理给自己定好机票,买了礼物。
沈氏每年都有慈善活动,沈行知出席过类似的,可等到飞机落地,去了孤儿院,一问,才知道,孤儿院压根就不缺人手,沈澈也没回来,但几天前确实转了好大一笔钱过来。
沈行知生气了。
多年来的教养让他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可那双眸子却没有任何光彩。
从孤儿院出来,沈行知动用了自己的私人关系,不仅查到了沈澈的具体位置,甚至还顺藤摸根地查到了几天前车祸的事。
季北辰处理的很干净,掩去了所有和沈澈相关的信息。
那场车祸,沈行知有所听闻,但并没有放在心上。
可直到核查的过程中,严助理无意提起那天宴会结束后,沈澈和季北辰一同离开了,沈行知一估摸,就知道事情不对劲。
再一查,就发现:沈澈受伤了。
所以和自己撒谎说他回孤儿院了。
乡下的民宿异常的安静,姥姥和店主察觉到不对劲,想要上前打个圆场,但触及到沈行知冷若冰霜的眼神,又站在原地。
沈行知深呼了一口气,无视季北辰,视线从沈澈上下扫了一圈。
人没事,全须全尾的,沈行知放心了不少。
“沈澈,收拾东西,跟我回去。”
沈行知的声音不轻不重,偏偏在这种高度紧张的时候,耳朵最容易掉线,沈澈只听了个大半,眨了眨眼睛,偷偷看一旁的季北辰。
季北辰见状,轻叹,往前一步,将沈澈又往后挡了几分:“沈大哥。”
沈行知抬头,斜睨了眼他,又将视线淡淡移开:“你挡着他了。”
空气骤然一紧。
“沈澈。”沈行知的目光更冷了,“出来。车祸这种事也敢瞒?有胆子乱来,没胆子承认?打算一直躲在别人身后?”
这一次,沈澈听清了。
犹豫了半秒,沈澈拽了下袖子,讪讪地刚迈出半步:“大哥...”
话音未落,季北辰忽的将他往后拉了一把,护得更紧。
“沈大哥,”季北辰抬手,目光不清不缓地看向沈行知,“车祸因我而起,沈澈不过是无辜受牵连。要追究,您和我说。”
“他是我弟弟,”沈行知的声音很平淡,却丝毫不容别人质疑,“季少爷是打算插手我们沈家的家务事吗?”
气氛像冰冻般凝滞,就连往常喜欢看热闹的小狗莉莉也躲得远远的,不敢上前,姥姥想要说什么,但又被店主拦住,拉着回了屋,只远远地拿着蒲扇在门口看着,生怕几人打起来。
“沈澈不懂事,刚来京都没几天,对圈子里的人际关系还有些不太熟悉,要是让季少爷误会了,我替他说声抱歉。”沈行知忽然开口,语气淡漠。
他不在乎沈澈和季北辰之间发生了什么,但季家太复杂了,沈澈心思单纯,难免会被人利用。
这次车祸也许是意外,可下次呢。
季家最近的纷争沈行知也知道,不管季北辰暗中有没有掺和,可现在明面上,季北辰连桌都没有上,又哪来的能力保护自家弟弟。
还是断干净一些比较好。
季北辰眉间轻蹙:“沈大哥多虑了,我和沈少爷之间...”
“大哥!”沈澈忽的插话,怕季北辰乱说,又怕沈行知听到会更生气,“那天晚上真的只是个意外,我...”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沈行知冷冷的目光钉住,呆在原地不能动。
“听说季家最近供应商断裂,眼下正是紧急时刻,季少爷有这份心在这里陪他,我这个做哥哥的不管怎么说,还是要多谢季少爷。”
沈澈叹了口气,看了眼沈行知,又瞄了眼季北辰的神色。
他还第一次知道沈行知怼起人来是拿着刀子往别人心上一寸寸地剐啊。
啧,听听这阴阳怪气,那是谢季北辰的意思吗,明明是在嘲讽他在季家没地位,季家出事了还有心情在村里谈情说爱。
“好了好了,大哥这件事我再和你解释。”沈澈一边给季北辰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别再说话了,一边推着沈行知往姥姥喂养的鸡窝那边走,“大哥你第一次见刚孵出来的小□□,你看,那个母鸡刚下了蛋,大哥你没见过吧?”
沈行知难得地噎了声,冷着脸地下意识接话:“谁没见过...”
刚说完,又话音顿住。
他还真没见过母鸡下蛋。
“哎哎哎,我就知道。”沈澈将两人拉得远了些,绕了一圈,特意绕在沈行知的左边。
他现在耳朵还有些不太好使,声音太小还不太能听得见。
“大哥你一个人来的吗?不忙的话晚上我让姥姥给你炒鸡蛋,自家养的土鸡蛋用灶火炒出来,超好吃的。”
沈行知伸手,重重地拍了下沈澈的脑袋,没应声。
沈澈吃痛,嘶了声,瞥见对方有些皱巴巴的西装,垂眸,看自己的脚尖:“大哥…对不起。”
“什么?”沈行知睨了眼他,没再看他,转头看姥姥特意给小鸡搭的小窝,“没听请。”
“车祸的事我不该瞒着大哥的。”沈澈看了眼他,见对方眉眼间的冷色散了些,才小心翼翼地继续说,“主要是事情太匆忙了,我怕家里人担心。”
“哪儿受伤了?”沈行知转身,斜靠在栏杆上,上下打量着他。
沈澈慢了半拍,才接了句:“小伤,都好了。”
沈行知狐疑的目光又转了回来,双手抱胸,盯着沈澈的眼睛,温柔地笑了下。
但说出来的话就没那么好听了。
“小伤还劳烦沈少爷你撒这么大一个谎大老远的跑在这?”
“沈少爷的小伤看样子和大家定义的不太一样啊。”
“我听听,怎么叫伤的严重,躺在病床上插个管,我在icu病房外看你才叫有事了是吧。”
沈澈不吱声了。
沈行知这就是无差别地攻击。
知道自己没理,又瞒不过对方,沈澈想了片刻,才干巴巴地说:“耳朵..耳朵有些听不见,所以才只好请假修养一段时间。”
“嗯?”沈行知的神色骤然一沉,站直身子,脸色微有些凝重,“季家那小子带你去看专家了吗?医生怎么说?”
“不行,你去收拾东西,我带你去医院再检查一下。”
沈澈急忙拉住他:“没事没事,就是车祸太突然了,剧烈撞击引发的暂时性失聪,昨天好了大半了,去医院复诊了,医生说再养养,过几天就好了。”
沈澈真话假话掺一半。
他的右耳,是永久性的半失聪。
沈澈没说,也不愿意说。
沈行知缓缓垂眸,没应声,眼睛微眯,又盯着沈澈看了一会。
沈澈被他盯着有些发毛。
差点就要全招了。
但紧接着,沈行知的态度缓和了下来,又将沈澈去了哪家医院,看了哪个医生详详细细地问了一遍,还他的检查报告要了过去发给私人医生询问了半天,才放下心来。
沈澈不动声色地呼了口气,昨天复查,没有检查右耳。
“沈澈。”沈行知将袖子拉高,看了眼不远处依盯着他俩的季北辰,蹙眉,才缓缓开口,“季家鱼龙混杂,季北辰的身份本就有些复杂,他并没有表面上的那么简单。”
“小心一点,别把自己也卷进去了。”
沈澈一怔,点头。
“我不希望你受伤,你很优秀,以后会遇到很多很好的男孩子。”沈行知停顿了片刻,不远处,季北辰正抛着莉莉的玩具球,小狗活蹦乱跳,往他身上扑着,金发在阳光下像披着一层绚丽的光,沈行知似乎明白沈澈为什么会迷上季北辰,这男人多少有点姿色。
“但人总不能在一个男人身上吊死。”沈行知收回视线,压低声音,默默补充了句,“大哥支持你脚踏十条船。”
说完,沈行知似乎还有些不好意思,轻咳了声。
但沈澈只听见了前半句,瞪大眼睛:“支持什么?大哥你稍微说高一点哦,我耳朵还有些不太灵光。”
沈行知将那半句话又咽了下去:“大哥支持你多找几个好的。”
“人,就得眼界开阔一些。”
沈澈默默点了点头,大哥说的是有道理,可这话是用在这儿的吗。
他虽然图季北辰的脸和身子,但也知道,有毒的男人是碰不得的。
晚上,姥姥硬是拉着沈澈吃完饭后再走,饭桌上,沈行知和季北辰一个在左一个在右坐在沈澈身边,季北辰神色自若,但刚把季北辰的黑色行李箱扔出房间的沈行知脸上就没什么好表情了。
姥姥心大,看了眼不太和谐的氛围,愣是和这个搭一句,又和那个聊一句。
“前几天我还说沈澈长得像小神仙呢,”姥姥看了好一会沈行知,又看向沈澈,“你哥长得比你还要周正。”
沈澈咧了咧嘴。
木桌不大,沈澈不动声色地挪了下身子,刚往旁边挪了一瞬,身侧的男人就挨了过来。
季北辰的腿长,木桌又小,男人似乎格外顽劣,紧致的大腿紧紧地靠着,沈澈抬眸,男人也直直地看了过来。
浅蓝色的眸子没有一丝情绪,平静如水。
可沈澈愣是看到了平面的湖水下的波涛汹涌。
沈澈心间猛地一怔,不动声色地挪开视线。
有沈行知盯着,沈澈一直和季北辰没说上话,季北辰也不在意,只是默默站在一边。
饭桌上有姥姥在,气氛永远不会掉下来,姥姥是个很有意思的人,她才不管三人之间有什么恩怨,只要她一直说,就不会有话接不住。
姥姥说她年轻时候的事,那会在田里插秧的时候总要半弯着腰,一抬头发现这地可真大,这活就和没尽头一样,怎么也干不完。
沈澈很喜欢听姥姥讲故事,总能让他想起院长还在的时候。
沈澈小的时候不合群,性格也孤僻,又犟,自己认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被欺负了就不吭声地揍回去,时间久了,院长没事的时候就总喜欢找沈澈聊聊天。
沈澈从来都不说自己的事,不说为什么被人欺负,不说作业本总是被院里的小朋友偷偷藏起来,不说他的彩笔总是被别人偷换成坏的,第二天上课的时候别人都是彩色的画,只有他是铅笔画,不说学校的小朋友说他是被丢弃的垃圾,身上有病毒,所以没有人愿意和他玩,他的同桌总会换了一茬又一茬,最后他只能孤零零地在角落里坐。
沈澈不说,院长就和他聊自己的事。
院长总说人很苦,但没关系,会好起来的。
...
晚饭结束的时候,沈行知去卫生间,沈澈去楼上继续收拾自己的东西,门刚推开,又被人拽住手腕往后一拉,压在门上,房间里没开灯,光线明明暗暗,沈澈只能闻到对方身上的苦橘味。
季北辰攥住他的手腕,高高拉起,俯身,那双漂亮的蓝色眼睛在暗光中闪着碎光。
温热的呼吸错乱,落在沈澈的耳垂上,又顺着轮廓,一点点上移。
那是沈澈永久性半失聪的右耳。
季北辰将脑袋轻轻搁在他的颈窝,停了几秒,轻笑了声:“乖宝,你好听话。”
沈澈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男人轻舔他的唇角,指腹摩挲着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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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尖,力道很大,似乎想要将他永久地禁锢在怀中。
季北辰抬眼,暗光中,沈澈的唇瓣鲜艳欲滴,唇珠微微翘起,像被人戏弄过的花骨朵含羞,绽开了一半又悄然合住。
那双灵动而又漂亮的眼睛清澈,像林间受惊的小鹿。
“宝宝,”季北辰克制地轻轻吮吸着他的左耳,“你哥他凶我,还让我离你远点。”
季北辰轻喘着,将沈澈额间的碎发拨开,略带幽怨但又侵略性十足地看着他。
沈澈打颤,抬眼,对方的目光灼热。
他受不住,只能缓缓避开视线。
沈澈不回答,季北辰就更加顽劣,指尖揉捏着他的耳垂,鼻尖轻碰又短暂地离开。
门外,脚步声响起,沈澈浑身一僵,想要推开季北辰,却完全推不动,男人顽劣地侵入他的唇瓣,捏住下巴,没有任何想要放他走的意思。
脚步声越来越清晰,最后落在房间门口。
沈澈浑身一僵,眼尾泛红,紧张地揪住季北辰的衬衫领口,完全不敢乱动。
季北辰勾起唇角,歪着脑袋恶劣地看他。
“咚咚咚。”指尖敲在老旧的木门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沈澈?”沈行知揉了揉眉心,朝里面喊道,“你在里面吗?”
一门之隔。
沈澈倒吸了一口气,季北辰却丝毫不在意,唇瓣更加重地落在他的唇上,舌尖重重地碾过。
沈澈尽力控制着自己,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季北辰却更加恶劣,湿腻轻碾:“宝宝,你不要听他的话,好不好?”
沈澈完全不敢动,门外,沈行知还在敲着门:“沈澈?”
季北辰似乎还想要说什么,沈澈一惊,伸手,迅速捂住他的嘴。
男人歪着头,掌心沾染上湿腻,从指尖一点点蔓延进血管,吞噬掉他的心脉。
他们挨得太近了,近到苦橘香味包裹着他,令他有些昏昏沉沉地,只能一点点沉溺。
门外,脚步声越来越远,沈澈还能听见沈行知给他发语音的声音,让他离季北辰远点,时间不早了,要回家了。
季北辰微微直起身子,不费力地就将沈澈的双手攥住,另一只手抬起他的下巴,不带任何伪装地睨着他。
“宝宝,你应该知道。”季北辰的唇角轻勾,那双蓝色的眸子似笑非笑,“你最好不要那么乖。”
...
从房间出来,在楼下看到双手抱胸靠在楼梯前的沈行知,沈澈难得有些心虚地缩了缩脖子。
沈行知没说什么,从他手中接过行李箱,视线在他肿了大半的唇瓣上停了几秒,又不动声色地挪开。
回程是沈行知开车,沈澈坐在副驾。
后备箱塞满了姥姥非要他们带回家的自己院子里种的蔬菜,临走的时候,又给沈澈怀中塞了好几个小南瓜。
沈澈只好乖乖捧着手中的南瓜,朝姥姥招手,余光中,季北辰和莉莉站在不远处,男人目光平静,挑眉,但唇角轻勾,沈澈莫名有种被盯上了的感觉。
错觉错觉,一定是错觉。
回程的路上,沈行知不说话,沈澈又找不到什么话题,两人干巴巴地聊着。
“我去你以前的孤儿院了。”沈行知突然开口。
沈澈懵了一下,从原主记忆中找到一些琐碎的碎片,“嗯”了声。
“那儿变化很大,新院长说他来的时候,你已经走了。”沈行知回想起自己在孤儿院里看到的那些旧时的相册,原先的孤儿院只是一座三层红楼,每年过年时会拍一张全家福,志愿者偶尔也会随机抓拍些小朋友。
除了大合照,沈行知没有找到任何与沈澈有关的照片,也许有,但小朋友的变化大,沈行知已经很努力分辨了,可依旧没找出来。
每年的大合照,沈行知看得很认真,也很仔细,倒着往前看,沈行知看到长大了的沈澈、看到了寸头,有些青涩但眼底丝毫不服输的青年、看到了谁也不理谁似乎在赌气的小沈澈,看到了乖乖地捧着小玩具坐在最前边的小木登上,只有四五岁的他。
那个时候的沈澈,也像现在,捧着一只小南瓜。
很乖。
但眼底的局促,陌生,迷茫和不安却又和现在一样清晰可见。
沈行知的嗓音忽的有些软,转移了话题,和他聊起前些日子的项目,那是和市厅一起的研发的互联网项目,他们的团队攻克了目前市场上最难的技术难关,等过几天,媒体得了消息,就会开始宣传,说不定还能在新闻联播里看到。
“沈澈,大学毕业进了公司后,我就开始在接触这个项目。以前没有想过太多,但现在做出一些成绩后又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沈行知的眼眸中多了些温柔,“你呢,有没有想过自己将来想要做什么。”
沈澈微怔,沈行知眼底的关怀和亲切,一切是那么熟悉,又是那么遥远,像是隔了一层又一层笼罩的砂。
他默默抬头,思索了下:“我啊,”
眉间微动,沈澈说:“我想变得很有钱。”
沈行知转头,看着他,等他说完。
“然后,每天在床上躺着。”
沈行知笑了起来,眉眼间的思绪散了大半,本想无论沈澈说什么都毫无原则支持自家弟弟的他,眼睛都要笑弯弯的,只剩下一条缝儿:“好主意,我年轻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
从乡下民宿回城不过一个多小时,也许是知道沈澈不想回家,沈行知也没问他,带他回了自己的公寓。
地下停车场的暖光昏暗,倒车入库。
沈行知的车技一般,沈澈没想过他能倒车入库花了这么久的时间,挪过来挪过去就是开不进去。
沈澈默默挪开视线,这和他当初学驾照的时候有的一拼。
从地下停车场出来,正要往楼上走,沈澈的手机忽然叮咚地响。
沈澈疑惑地打开手机,发现自己被人拉到了一个群中,紧接着,无数照片蜂拥而至,有只穿围裙做饭的男人,宽肩窄腰,被围裙遮住的身材反倒更加欲说还休,有五官周正,一脸正气,比当红韩剧还要帅的男生,也有会穿着黑色蕾丝,咬着下摆,朝镜头做着勾人诱惑小动作的男生...
沈澈瞄了几眼,迅速将手机按了静音。
然而下一刻,沈澈发现,拉他进群的,正是旁边刚收起手机,目光平视前方,还不动声色地轻咳了声的大哥——沈行知!
沈澈震惊,呆呆地愣在原地。
看了眼没有跟进电梯的他,沈行知按着电梯键,语气平淡:“走了,沈澈。”
沈澈走进电梯。
沈行知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又将视线挪开:“不用谢哦。”
19. 年纪大就是好
沈行知的公寓不是很大,但却足够简洁明了。
和沈澈想象中的不同,沈行知的公寓到处摆满了他的小收藏品,目前最为流行的手办被整整齐齐地收进玻璃展示馆中,而那些象征着主人成长路上的奖杯和荣誉证书却被随意地放在一起,唯一被郑重对待,摆放在展厅正中央的是一座皮划艇冠军奖杯。
奖杯的附近,是一张沈行知和朋友在冠军皮划艇上招手的合照。
那个时候的沈行知还挺新潮。
二十岁的年轻人染着奶奶灰发色,白色背心,手臂上的刺青隐隐约约,照片有些模糊,沈澈只隐约看到是一个类似于克莱英壶的图案。
沈行知身侧,一位薄荷绿发色的少年将手臂随意搭在他肩上。男生背对着皮划艇,光影勾勒,沈澈只看到了一个轮廓极为优越的侧脸。
不知怎么的,沈澈总觉得哪里有些眼熟,刚准备再看几眼,沈行知却突然不动声色地挡住了他的视线。
沈澈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但没有多问。
啧。
不对劲。
沈行知将沙发上堆着的文件搬开,挪出位置:“家里就我一个人,有些乱。”
“没事。”沈澈环视了一圈房间,和沈家偌大但肃穆冷清清的庄园相比,沈行知的公寓反倒多了些人情味。
沈行知带他去参观房间,一进入书房,巨大的整墙书柜,书很多,沈澈草草地看了眼,却发现沈行知看的书很杂,门类齐全。
从天文物理到人文哲学,从小说到社科历史,应有尽有,但唯独缺了经济学和商业类的。
沈澈突然有些好奇:“大哥,你大学学的什么专业?”
沈行知一怔:“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好奇。”沈澈看了眼靠在墙上的他,沈行知和他的五官有几分相像,气质却又完全不同,眉眼锐利,清冷内敛中带着令人无法接近的上位者的权威和气场。但和沈行知这段时间相处下来,沈澈发现他其实是一个非常好说话和平易近人的人。
在不涉及对方底线的情况下,似乎无论你做出多么离谱出格的事情,他都能给你兜底。
沈家大少爷,沈行知。
这个在京圈很少有人不知道的名字。
沈家转型成功跻身互联网行业后,便可谓一路顺遂,家族的底蕴和时代的风口同时聚集在一起,人难免会把持不住。
可外界对这位沈家大少爷却多以美誉为主。
沈行知洁身自好,从来没有传出过乱七八糟的绯闻八卦。
沈澈在心底暗叹了口气,一想到书中沈行知的结局,就忍不住叹气。
桃花缘,桃花劫,一字之差,却可谓天翻地覆的差别。
似乎是察觉到沈澈视线中的八卦和戏谑,沈行知幽幽地看了眼他:“主修哲学,辅修计算机。”
“啊?”沈澈懵了一下,“哲学?”
沈行知耸了耸肩,一副只要脑子好,就没什么做不到的样子:“别给爸妈说哈,他们还不知道这件事。”
沈澈更震惊了。书中并没有提及这些,沈澈也一直默认他会选择工商管理之类的专业。
“为什么会主修哲学。”沈澈问。
沈行知的神色依旧很淡,但又心情极好地说:“年轻的时候对各种思想很感兴趣,那个时候也想有一个以自己名字命名的主义。”
“和笛卡尔坐标一样,沈行知主义吗?”
“差不多吧。”沈行知有轻微的强迫主义症,对书更是,不能磕碰,不能有任何损坏,弯腰,将地上被风吹的有些歪的书摆正,“但现在想想,觉得这也太土了吧。”
沈澈笑着眯了眯眼睛,没有追问对方现在会不会觉得有些遗憾。
他的房间在沈行知隔壁,路过沈行知的房间时,门没有关,沈澈无意间往里一瞥。
房间的内饰是暖白色的法式绿色木质文艺风格,同色系的门上还贴着”浪漫主义“的门贴,一小篮风铃浅浅地挂着,偶尔还能听到清脆的铃铛碰撞的声音。
回到房间,洗漱完,沈澈依旧有些发愣。
他在沈行知的床边柜上看到了某些不该看的东西。
黑色长管类似于乳液包装的物件。
沈澈揉了揉眼睛,将被子拉过,蒙上脑袋,想了半天,也不知道问题出在了哪。
沈行知不像是有固定伴侣的样子,也不像是会胡来的人。
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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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成,书中的桃花劫依旧躲不开?
沈澈回想着最近发生的事。
宴会那天,严助理带着沈行知离开,他的手机因为车祸,屏摔碎了,第二天才看到凌晨发来的“已经安全到家”消息。
书中的剧情是绿茶男“救”了沈行知,两人厮混了一晚上,因此产生了交集。
但被他这么一搅和后,理因不该再会发生交集。
难不成,书中的剧情被打散后依旧会被自动修复和还原吗?
沈澈没有想明白。
从床边摸过手机,满屏的消息和加好友的验证通知,沈澈草草地点开看了一眼,99+的群消息。
不知道沈行知是从哪里找来的人,但有些确实很合他的审美。
突然,手机震动【你的宝贝儿】发来了消息,沈澈懵了一下,退出去,就看到季北辰那只黑色小猫头像。
许是因为最近一直开着实时字幕,为了方便,沈澈没有设置锁屏。
默默点开设置,沈澈瞬间又犯了难,不知道改什么备注好,想了半天,最后只输入了一个句号。
。发来了一张黑色小猫图片。
沈澈点开,放大,小猫和他的主人一样,有着绚烂的浅色眼眸。
猫好奇地歪着脑袋凑近屏幕,手机似乎是放在地上俯拍的,猫小小的脑袋占据了大半的屏幕,显得更可爱了些。
可紧接着,沈澈的视线挪向另一处。
照片的一角,男人懒散地蹲在一边,黑色衬衣的下摆晃起,不经意间露出自己的人鱼线和轮廓分明的腹肌。
似乎是为了配合小猫,男人半跪在地上,黑色西装外裤绷紧,贴合在紧实有力的大腿上,锃亮的尖头皮鞋露出一角,不远处有些模糊的镜子里,男人微圆的臀部轻翘。
莫名其妙地,沈澈仿佛看到男人慵懒地半撑着跪坐在地上,微微仰头。
轮廓分明的下颌线下,喉结滚动。
那双蓝色眼眸微眯,散着绚丽迷乱的光芒。
薄唇轻舔,男人大提琴般的低醇声音缓缓响起:“宝宝...”
沈澈面无表情地将手机丢在床上。
年纪大就是好,勾人的本事也多。
20. 好看吗乖宝
第二天,沈澈接到了一个陌生来电。
对方似乎早有准备,沈澈睡了一个回笼觉后才打了过来。
“是沈澈沈少爷吗?”
沈澈应了声:“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我是季总的助理徐若,季总有事出国了,临走前想拜托沈少爷帮忙照顾他的猫几天。”
沈澈揉了揉眉心,下意识地婉拒:“他家里没有其他人吗?”
对方似乎有些为难,斟酌了下,说:“季总家从来不许外人进去的。”
“宠物医院不能寄养吗?”
“季总说一定要将猫亲自交到沈少爷您的手上,他才放心。”助理停顿了下,“他还说...”
沈澈咬着棒棒糖,将手机的电量又调高了几分,挑眉:“他还说什么?”
“季总说沈少爷美若天仙,心地善良,人好,一定会帮这个忙的。”
沈澈一听就知道这确实是季北辰能说出来的。
听出了对方话中的为难,沈澈轻叹,牛是牛,马是马,牛马是牛马。
没必要为难一个打工人。
询问了沈行知的意见,沈行知答应得很快,但有一个附加条件,猫不可以进他的书房。
沈澈迅速点头。
给对方回了电话,刚答应下来,对方就长长呼了口气:“太好了,沈少爷,我就在您小区对面,猫的日用品都在车上。”
沈澈匆匆赶了过去,对方将一切都准备齐全,甚至为了方便他携带,还将所有东西都妥善地放在一个买菜小推车上。
徐若眼底满是得救了的喜悦,将手中的猫包递了过去,另一只手还顺手将提前准备好的早点放在小车里。
沈澈弯腰,看着猫包中黑色小猫懒懒地打着哈切,一双浅色眸子警惕但又灵动地看着他,猫似乎和主人一个性格,在看到他的瞬间,眼睛微微圆睁,将自己的脑袋小小地凑了过来,沈澈似乎还听到它小声地喵喵叫了声。
得。
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季北辰的猫和他一个性格。
“它叫什么名字?”沈澈站直身体,看向一旁和严助理一个穿衣风格,但又完全不同气质的助理。
黑色西装,搭着小翠花领带,微长的头发打着卷儿在脑后扎了一个狼尾,说话间带着南方水乡人家的软糯语调,做起事来不急不躁,但行动时,一身训练有素的肌肉却又暗藏在那身黑色西装里。
反倒有些混其他道再就业的意思。
沈澈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看了几眼。
徐若是季北辰最为信赖的朋友兼助手,书中对方出现过很多次。
这可是实打实的恶人,而且还是聪明的恶人。
季北辰少时于他有恩,后来对方从少管所出来后又资助他去出国留学,徐若胆大心细,早些年的经历让他习惯扮猪吃老虎,看着温润,可但凡被他盯上的人,都没几个好下场。
沈澈在打量对方的同事,徐若也在不动神色地看着他。
沈澈长得清俊,眉眼轻蹙,又带着几分如雨后天晴般的晴朗,像夏天暴雨后的那缕清风,让人感到恰到好处的舒适。
“叫滚滚。”徐若弯了弯眼睛,“滚滚的性格很好,粘人,很好养。”
“沈少爷放心,滚滚每天吃什么我都备注在那边的小册子上了。”
沈澈笑着点头:“你们季总没说他什么时候回来吗?”
徐若思量了下,委婉地看了过来,眼底还带着一抹歉意:“季总没说,只说到时候会联系沈少爷您的。”
沈澈只好和他打了声招呼,一手提着猫包,一手拉着小推车回家。
徐若站在原地,直到对方走进小区,又看了会,才转身离开。
他知道季北辰为什么会喜欢沈澈。
他们是刀口上的赌徒,而沈澈像那天上的一弯明月,远远的,却又如航行中的灯塔,令人总是忍不住想要靠近。
只是,他们终究不是一条路上的。
季北辰强留,又能留多久。
小区的拐角,黑色宾利上,徐若刚打开车门,季北辰就抬眼看了过来:“猫送过去了?”
徐若没说话,抬眸,看了他一眼。
季北辰任由对方打量,低头,笑了声,将视线又落到自己手中的报表上。
如他所料,季峥果然选择铤而走险,要了国外那批货,季家在环港项目上的投资太大,又吸引了国内外近百家的企业合作,现在牵一发而动全身,停工一天,季家的损失就会过大。
“怎么样,你非要见他。”
徐若停顿了下,视线明明暗暗,说:“你认真了?”
季北辰挑眉,似乎有些诧异对方会这样说:“他喜欢我。”
徐若难得噎住,想到沈澈电话中提到季北辰时语气的不耐烦,扭头:“你还怪自信的。”
徐若认识季北辰很多年了,他太了解对方的果决和几乎从未失误的判断能力。
可显然,这次,季北辰多半要栽跟头了。
“不是吗?”季北辰想到沈澈眼中的羞涩和抹不去的温润,又将他那些略微小小小的逃避和反抗视作对方的不好意思和口是心非。
但老实讲,他并不在意沈澈的喜欢究竟有多少。
他喜欢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的时候。
季北辰想要,季北辰得到。
徐若冷静地瞅着他看了眼,没说什么,换了话题:“国外那边交易结束,季峥估计要找你的麻烦。”
季北辰“嗯”了声。
那批货是残次品,再加上他在其中搞了鬼,季峥太着急了,没注意到材料中有一项极其细小的标准是存在偏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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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这批货回来,季峥能投入使用的并不多。
但环港的项目毕竟是国家重点投入项目,想靠这一个耗死季家,季北辰也知道不现实。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季峥总会查到些和他有关的蛛丝马迹。
“都在计划中,不是吗?”季北辰抬头,眼底的笑意散了大半。
他没打算一次扳倒季家,但这次却能让季峥在家族办公室失了权,这样,他的人才能渗透进季家高层。
...
另一边,沈澈提着猫包回家。
刚打开门,就看到沈行知正坐在餐桌边等他,沈行知没养过猫,家里难得来一只小猫,沈行知多少有些好奇。
沈澈刚一打开门,沈行知的目光便迫不及待地落在猫包上。
然而下一刻,沈澈就见他敛了所有神色,双手抱胸,眉眼轻蹙——
“哟,哪来的黑猫啊,想必他主人一定长得又丑又难看吧。”
沈澈不说话了。
沈行知跟着沉默了半秒,将目光默默挪开,秉持着恨铁不成钢的心态,沈行知又认真地打量了黑猫一眼:“猫还是好的,但人是不行的。”
沈行知没想过猫和季北辰有关。
但看到猫后,再一想到季北辰那黑不溜秋的头像,沈行知再怎么蠢都知道那是季北辰的猫。
滚滚是一只超亲人的小猫,沈澈刚把它从猫包里拎出来,小猫就奶呼呼地抱着他的胳膊,往他怀里钻,还一边露出自己的脑袋小心地往外看。
猫很小,沈澈两只手就能捧起来。
沈澈捧着猫递到沈行知边,沈行知刚还坐在沙发上和自己生闷气,斜着眼不说话。
小猫就歪着脑袋,前爪微微抬起,似乎是想要触碰,却又不敢,最后只好垂着脑袋堪堪放下,猫尾巴扬起又沮丧地落下。
沈行知在一旁看得心都要揪起来。
将小猫提起,另一只手没忍住摸了半天像是要炸开花的小猫脑袋。
沈行知不断在心里反复念叨:“猫好人坏,猫好人坏。”
沈澈在一旁偷笑。
那天晚上,沈澈的男模群里又多了一批金发美男,沈行知似乎觉得他没救了,特意照着季北辰的样子给沈澈又塞了几个,临了还高冷地留下一句:“擦亮眼睛,好好看看。”
沈澈无奈。
晚上,沈澈接到了季北辰要看看小猫的视频电话。
可刚一接通,玻璃镜面映着浅浅的水雾,花洒不断向外溅开水花。
沈澈似乎影影约约能看到对方随意地将头发揽在脑后,水珠顺着额间,沿着肌肉的纹理缓缓掉落,坠在略微有些起伏的腿间。
耳尖的红晕一点点晕染开来。
镜头中,男人纤细修长的指尖晃动,低低地笑了声。
“好看吗?乖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