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吾仙录》 第1章 白吾仙山修行录 白吾仙山历来是修行者的圣地,每位修行者都秉承着除奸邪、护正道的初心,所谓修行,日复一日,清心寡欲,入俗世,历凡尘,修身更修心,功成者为仙人,独立于四界之外。白吾仙山修者众多,能为仙者却是万中挑一,世间罕有,但凡有一个好苗子都会被山中修者供起来。 而有一人便是这样的好苗子,此人是白吾仙山中修为最高的修者,年纪轻轻就为仙山中的楷模,一言一行受人敬仰,只待度过情劫便可问鼎仙人,可好巧不巧,这位天之骄子刚好就踏入情劫中无可自拔,他与白狼族的一女子相恋,而白狼族隐世而居,传说白狼族人天生白发浅瞳,唇红齿白无论男女都极为妖艳,白狼族人天生长寿且修为颇高,获其内丹可长生不老,修为大涨,于是世人心向往之却也忌惮白狼族。 据说与白吾仙山的天之骄子相恋的那位女子长的颇为妖艳,于是这位天之骄子为那白狼叛出白吾仙山,放弃仙途,不久那位女子便诞下一男婴,不过之后白吾仙山讨伐白狼一族,而那位天之骄子为护其妻儿便自愿回白吾仙山请罪,而那位女子独自带着孩子杀入白吾仙山,死伤惨重,最后女子与男子殉情而亡,而那个孩子被白吾仙山的修者收养,取以行简之名。 行简自幼便不喜修行,不过他那个迂腐的老师傅总对他要求严格,立的规矩比吃的饭还多,行简爱吃,什么都想尝尝,胃口也好吃的总比旁人多,可是如果他一日修行不到位,他的师傅就会罚他不许吃饭,他师傅总说“你真身乃是白狼,属于妖物,若你不潜心修行,起了别的心思,我便要剥了你的皮,让你连个全尸都没有。”他那师傅总这样吓唬他,可行简也是个胆大的,他觉得开心最重要,死不死的无所谓,于是修行仍旧是马马虎虎的。 行简有一年过生日,他师傅破天荒带他下了山,山下风景与山上不同,山下很是热闹,好多没见过的小玩意和好吃的,可是师傅没钱,只够给他买了一碗馄饨,两人坐在那小桌子上,行简当时刚桌子那般高,拿着勺子一口一口吃着,山上的食物万年不换,土豆、白菜、萝卜,肉都少见,更别说馄饨了,那是行简第一次吃馄饨,他没吃过那么好吃的食物,他师傅就那么看着他,少有的慈祥,他问他师傅“我以后还能吃这么好吃的东西吗?”他师傅笑着说“你以后要是认真修行,我就给你买来吃。” 自那天后行简便每天认真修行,可能是为了那碗馄饨吧,行简也确实有修行的天赋,简单点拨便可事半功倍,短短时间就领先于他人,他的师傅也确实履行了承诺,他修为每进步一次,就能吃一碗馄饨,他很满足。 后来,他修为很厉害了,可是他师傅却不再常给他买馄饨了,门中之人也常常对着他窃窃私语,他不知道怎么了,后来有人告诉他,因为他是白狼妖,修行之术却如此厉害,已经盖过了常人,若日后妖性显露,谁人能压制?行简不懂那是什么意思,只知道他不能再用修行之术换馄饨吃了。 再后来,他的老师傅变得更老了,老到就像一片雪花,一吹就会化了,行简感受到了师傅的虚弱,师傅偷偷往他手里放了一个小布包,包里有点硬邦邦的东西。师傅摸着他的手“你能不能永远待在白吾仙山,就那么简单待着。”行简知道师傅是要他护着白吾仙山的人,他还没答应呢,师傅就仙逝了。 行简觉得他大概是不会想要一直待在白吾仙山上的,他想下山,山下那么多有趣的事物,他这么想的,也这么做了,下了山后才发现他没钱,他最后还是回来了,他还是答应了师傅的请求。 师傅给他那个布包里是几个铜板刚好够一碗馄饨的钱,于是他买了一碗馄饨,第一次一个人吃馄饨,这次的馄饨吃的有点酸,可能是醋加多了吧。 后来不知道过了多少年,曾经和他一起比剑术的人也从黑发变成了白发,这样,行简和他们就没有什么区别了,大家都是白发了,是同类了,再后来那些白头发的人慢慢变成了一抷土,行简又变成了异类。 行简在白吾仙山上待了很多年,他按照约定保护了白吾仙山的人很久很久。他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应该去外面看看,他决定了,只是去看看,看看就回来,于是他下山了,他去听了书“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什么才是有意义的人生?各位有何见解?鄙人认为所谓英雄要么为文要么为武,要么入朝官拜宰相为民请愿,要么就提枪上阵杀敌建功立业,这才不枉人生一场。” 行简参军了,他觉得也许那个说书的说的对,他觉得杀敌很简单,于是他从伙夫干起,用了不知道多少年干成了将军,修行者在人间不能随意动用法术,于是行简全凭双手为自己拼下了一条路,他在战场上见证了生死一瞬间,见证了马革裹尸,见证了忠君报国,他也立下了汗马功劳,后来他发现战争好像让太多人丢了性命,可是战胜了后总有百姓振臂高呼,夹道相迎,也有百姓流离失所,颠沛流离,再后来,他班师回朝,战争结束了,他们赢了,皇帝犒劳了大军,随之而来的是兵权旁落,是功高盖主的流言,文臣进谏献策,于是行简变成了庶民,他就像一张青涩的白纸,旁人点点笔墨为他画上了很多色彩,岁月流逝,笔墨淡了,他又可以画新的东西了。 后来的行简也干过别的事,经商、行医、教书育人、浪迹江湖,他曾富甲一方、曾救死扶伤、曾遍地桃李、曾一人一剑纵马天下,他也去尝试做过那种“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事情,可是他最终还是没有做到,他想着为民请命却被困于官场之中,尔虞我诈,于是,最后他还是回到了白吾仙山,这书中所述之凡尘俗世他都去体验过了,不过如此嘛,还是在白吾仙山吧,山中风景好,他也不再期待山下的生活了。 行简搬去了白吾仙山的后山,那人迹罕至,他终于喜欢上了安静,现在白吾仙山的人都是他的后辈了,比他小太多太多了,他年纪太大了,可偏偏因为这白狼族血脉而保持着少年人的模样,除了白发浅瞳没人能看出他的异样,他还是那般妖艳貌美,他不知道自己要活多久,能活多久,反正死不了就活着呗。于是他就一个人住在后山,与山间花草树木、鸟兽虫石为伴。 第2章 狼群孝敬的便宜小孩 风和日丽、天朗气清、春和景明的日子,白吾山和往日一样,满山的梨花装饰了寂静的仙山,偶尔有鸟叫,有一条小河缓慢流淌着,河中隐约可见鱼儿在游荡,阳光缓缓撒下来,在一块光滑的大石头上躺着一个浑身雪白的人,毛茸茸的尾巴垫在头下,白色的大尾巴和白色的发丝好似融合了一样,就连衣服都是浑身雪白的,一个美貌到不辨男女的人就那么没有形象的躺在那,此人很白,哪哪都白,就像一片雪花,应当是高洁的吧,如果没有呼噜声的话。 “师祖!吃饭了!”稚嫩的童声响彻白吾后山山谷,惊起了好几只鸟儿,平缓而有规律的呼噜声就被这童声打断了,于是大石头上的白绒绒的一坨收起了自己的大尾巴,慢慢爬起来,舒服的伸了个懒腰,睡眼惺忪的往童声响起的地方走去。 童声的来源是一个胖嘟嘟的小男孩,十三岁的年纪长的膘肥体壮的,小麦色的皮肤和一头用布条胡乱扎起来的爆炸头透露出他的憨厚。这小孩是行简捡到的,准确的说是小辈“孝敬”给他的。 十年前,白吾仙山下有百姓饱受妖物困扰,这妖物专挑白发老人下手,行事作风都极为高调,夜晚把一户人家的所有家禽全部杀光,在天亮前把家禽的血放光并全部涂抹在人家墙上、路上,第二天晚上这户人家必有一位老人失踪,等到半个月后再把老人还回来,有的老人回来了,有的老人回不来,还有的老人回来了却卧病在床没多久就撒手人寰了。此事搞得人心惶惶,百姓什么办法都想遍了也于事无补。 白吾仙山的修者听到此事哪能罢休,当下就带领弟子下山去捉妖了,只是这妖物狡黠无比,白吾仙山弟子布下天罗地网还是被它逃脱了,第一次交手时,那妖物不敌众人,于是它以拳击肚,用呕吐物去恶心别人,别人被恶心吐了,它便溜了,当时村里面那妖物呕吐物的臭味熏天,百姓与修者一起清理了小半月才恢复如初,而那妖物也学聪明了,每次都是晚上出现,一出现就放迷药,迷倒所有人,说来也怪,白吾仙山众人修行本应不被迷药所扰,可那妖物迷药不管百姓还是修者,人还是兽,只要是个喘气的通通逃不过。 那妖物将人迷倒后也不伤人,就把白吾仙山众弟子的衣服扒了个干净,将人捆起来倒掉在树上,等到第二天迷药劲过了,众人醒过来看着树上的白吾仙山修者,个个面红耳赤。 白吾仙山的仇就这样和那妖物结下了,白吾仙山所谓降妖除魔,即根据妖物所行断罪论罚,妖不伤人人便不能伤妖,妖不杀人人便也不能杀妖,妖于人如何,人便于妖如何,按理来说,此妖罪行应是不至于与性命挂钩的,可白吾仙山众人皆言到“此妖,可恶,当杀。” 这么大动静行简也知道了,于是他下山让人将每个地方都点满蜡烛,并不停燃放烟花爆竹,丝竹管弦声也不绝于耳,果然那妖物便没有出现,众人问其缘由,行简道“此妖名唤幽畜,样貌丑陋且无法修炼成人形,生于荒无人烟的山洞,靠蝙蝠为食,能将血炼化为迷药,无人可挡,惧光、厌声,为妖界不耻,它如影子一般无实形所以根本无法捕捉到,想抓它就要先弱化它的法力再逼他现身。” 接着,行简又让人将生姜煮成水撒于各处,当天那妖物便来求饶了“我认输了,不搞你们了,你们也把这生姜水去了呗,我嗅觉灵敏,这味道整座山头都能闻到,一闻到这味,我就头疼难捱,法术也施展不出了。” “你为何要恐吓百姓?” “谁想恐吓他们?他们在山上捕猎,猎走了我兄弟,我在为我兄弟报仇!我兄弟是山间野狼,我以前没东西吃的时候,他们会帮我把蝙蝠赶到山洞,我便会帮他们去捕猎兔子、山鸡,我们互相帮助,情谊深厚,谁知道这群人,明明自己有饭吃还来抢我兄弟的饭,抢了就抢了还抢我兄弟,还扒我兄弟皮去做衣裳,可恶至极,我就想着让他们付出代价,于是就杀家禽放血涂抹墙壁,并抓走老人,我也没伤害那些老人,把他们关洞里,一段时间后能活下来就把他们送回来,活不了就把他们埋了。” “为何选老人?” “老人腿脚不便,眼睛、耳朵都不好,好控制,小孩太闹腾,大人体力好不好控制。” 最后,那妖物被行简关进了白吾仙山的锁妖塔,而他的狼兄弟总会在午夜于白吾仙山下嚎叫,想让行简放了幽畜,念及都是狼,行简也没为难它们,而狼群感受到打不过行简,于是便时常叼些死兔子或者死山鸡什么的,摇着尾巴,谄媚的对着行简笑,行简每次都苦笑着摇摇头“再这样我可就打你们了哈。” 也许狼群是听懂了行简的话嚎叫和送礼的次数慢慢变少了,而最后一次送礼送的便是一个黑湫湫瘦骨嶙峋看不出模样的小孩,当时狼群又在山下嚎叫,吵得行简觉都睡不着,于是行简决定这次必须要好好教训一下那些傻狼,也许是狼群听见了行简的心声,等行简下山时,狼群早没影了,唯独留下了那个小孩,小孩小小的,话都说不明白,一直打哆嗦,也不知狼群是从哪搞来的。 行简问小孩多大了?叫什么名字?家在哪?父母是干什么的?小孩只一个劲摇头,眼泪混着鼻涕摸了半张脸,哆哆嗦嗦的说“没、没、没。” 行简收养了这个小孩,本来没想养,养孩子多麻烦的,可那小孩就用那两个小小的眼睛盯着他,他还是心软了。 “我决定以后养你了,给你起个名吧,现在是秋天,我在草丛里捡到的你,你就叫秋丛吧,今天就是你的生日了,看你的样子也不知道你几岁了,就当你三岁吧。” 于是那天秋丛和行简都有了家人。 那天,秋丛回忆起来,他记得行简给他煮了一碗面,说生日就应该吃那个,煮了半天,不好吃,面都坨了,可他还是一口一口仔细的吃完了,那是他第一次过生日,“过了生日往后就都是好日子了。”他当时听行简这么念叨着。 再后来,他就一直跟着行简,行简曾经也想教他法术来着,结果发现此人筋骨平平,毫无天赋,果然不管怎么修都是入门的水平,行简也想过教他策论学识,结果发现此人记忆不好,脑子更是不好,今天讲的东西吃个饭就忘光了,行简也曾疑惑过,此等人才,究竟是怎么被他碰到的,天下道路千万条,秋丛这人是怎么巧妙到把每一条道路都堵死的。 秋丛是个好人,这是行简唯一能夸他的了,一个人,教他经商,亏的比赚的还多,就这样还想着要把钱捐出来给乞丐小孩买饼吃;学个医能把自己浑身都扎满窟窿,可就是能完美错过想要他扎的穴位;教书育人,算了,行简不敢让秋丛去误人子弟,反正秋丛把行简曾经走过的道路都看了一遍,然后发现路路不通,这让行简心情很复杂,毕竟行简也没想过,和秋丛比起来,自己竟然如此优秀。 行简做饭不好吃,能吃,就是不好吃而已,对于行简来说能吃就可以了,好不好吃不讲究。直到秋丛开始学做饭,秋丛也并非一无是处嘛,他做饭就很好吃,比行简做的好吃;比白吾仙山的烧菜大叔做的好吃;比山下饭馆的大厨做的都要好吃。 于是,秋丛总算有一技之长了,每天要做的就是给行简做饭,早饭、午饭、下午茶、晚饭、夜宵。 秋丛就像一个良家小姑娘,虽然膘肥体壮的,胆子还小,但是心细,不仅做饭好吃,绣花也绣的好看,做出来的手工拿去山下总能卖个好价钱。 有时候行简都怀疑秋丛是故意的,于是问他“丛啊,怎么我教你的那些东西你怎么学都学不会,我不会的东西,做饭啦、缝衣服啦你倒是无师自通,你不会是在报复我你小时候给你做的饭不好吃,缝的衣服不好看吧。” 秋丛小时候总是吃的行简做的饭,于是后面秋丛常常说自己不饿,满山跑遍去摘野果吃,人长的和猴子一样,细胳膊细腿,远看和猴子没区别,可是小孩毕竟还是要长的,于是行简也会学着山下大娘给自家孙子缝衣服那样,也给秋丛补衣服,衣服破了也补,衣服短了、小了也补,于是秋丛的衣服和小乞丐没区别,全是颜色不同的大大小小的补丁。 到后来,秋丛稍微长大一点,总爱往山下跑,一跑跑一天,每次回来要么就是学会了做新的菜,要么就是学会了刺绣的新绣法,那个时候行简在晒太阳睡午觉,看着每天秋丛做的饭一点点变得好吃,穿的衣服慢慢不用他缝,他只觉得秋丛这小孩可真懂事啊,好养活。 “老祖,你太厉害了,你教的东西我学不会的,不过能每天给你做饭我就很开心。” 这话把行简哄的,尾巴都快翘天上去了,张着满口的牙嘿嘿嘿的笑着。 白吾仙山的日子就是这样,平平静静的,每天都很有趣,最有趣的就是秋丛每天变化的新菜品了。 第3章 狐狸精入侵 阳光正好的上午,行简将怀里面抱着的空酒罐放到地上,一脚踢开被子,从他那松软的大床上缓缓起来“丛,丛啊” “大早上的,这是又下山了” 行简看见桌子上有一张纸条,纸条上面写着“师祖,我下山去了,晚上会回来,您的早饭、午饭、下午茶都在锅里,可以直接拿出来吃” “丛这字怎么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一板一眼的,呆愣的很。”见字如面,行简没再从任何一人身上看见有和主人如此像的字了。 行简跑去钓鱼了,白吾山的鱼肉质鲜美鱼还肥,刺还少,行简时不时的就去钓一钓,和水里的王八、螃蟹啥的都聊聊天。 太阳落山了,行简盯着面前木桶里活蹦乱跳的几条大鱼,时不时瞅着门外的小道。 “怎么还不回来啊?好饿好饿好饿” 没办法,秋丛留的食物全被行简吃光了,秋丛留了早饭、午饭、下午茶,行简一上午就全吃了,于是下午饿了一下午的肚子,要不是厨艺不佳,这几条鱼行简都想亲自给做了。 行简睡觉去了,实在太饿了,睡觉就没那么饿了。 “好多好多吃的啊” 行简看见了鱼,看见了猪蹄,看见了螃蟹,看见了白吾山下各种各样的小吃,行简来不及坐下,拿起旁边的筷子就吃,就好像吃慢一点就再也吃不到了一样,吃着吃着他看见旁边站着一个人,抬起头是秋丛,“好小子,你回来了啊” 一瞬间,行简就醒了,嘚,就一梦。 行简在空气中捕捉到了一丝丝饭菜的香味,香味刚进鼻子,他就跑着去厨房了“丛,你回来了?做的啥?” “师祖,您醒了,饭马上就好了。” 饭桌上,行简像一个走火入魔的人疯狂搜刮着餐桌上的食物,他嚼着嘴里的鱼,留出一点点的空隙询问秋丛“从啊,你今天咋回来这么晚啊?干啥去了?” 秋丛笑笑没说话,给行简碗里夹了一块肉,行简盯着肉,继续吃着饭。 后来几天,行简和秋丛还是像往常一样生活着,秋丛依旧每天做饭,行简依旧每天睡觉吃饭,只是行简发现这一天天的秋丛做饭的份量怎么越来越少了。 “孩子长大了,胃口也大了吗?怎么这一天天的饭也越来越少了。” 于是行简被逼得也每天减少吃饭的份量,每天都吃不饱,行简被逼得天天去山上摘野果。为了让自己的日子舒服些,行简今天起了个大早,他准备多钓几条鱼,他就不信了,今天还吃不饱饭了,行简从早上坐到了中午,木桶里的鱼也一点点变多,他开心的把木桶提回去。 “丛,你看,今天我钓了好多鱼,咱今天有的吃了!” 行简把屋子找遍了也没找到秋丛,“这是又出去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秋丛把行简钓的鱼端上桌,行简看着一盘子鱼,“鱼呢?”行简想不通,人类小孩长身体这么能吃吗?一大桶鱼端上桌就一盘了?行简又没吃饱。 行简觉得秋丛被饕餮上身了,天天人影看不见,饭量都快比他还大了,于是他偷摸偷摸跟着秋丛,他想看看秋丛背后是何方神圣。 只见秋丛手里提着一个木盒,小心护着,一点点往山下走,行简闻出来那木盒里装的就是鱼,本应该出现在他肚子里的鱼。 秋丛走到山脚下,在一家破旧的庙里面停了下来“你出来吧,我给你带吃的来了。” 行简竖着耳朵听着,瞪大眼睛瞅着,他觉得接下来走出来的一定是一只无比庞大的野兽。 只见月光下,走出来一个翩翩少年,少年年纪很小,比秋丛还小点,穿的破旧但整洁,瘦弱的身躯被夜间的风微微一吹,发丝被风挑逗一番又附在少年脸上,少年好容貌啊。 行简看呆了,长的也太好看了吧,好像狐狸精啊,书中的狐狸精,能勾人心魂那种,小小年纪真是不简单啊。 行简愣神的功夫,秋丛那傻小子就把菜摆出来,还把自己衣服脱下来披他身上。 狐狸精就那么优雅的披着秋丛的衣服,慢慢吃起了饭。 “可恶的狐狸精,亏的还长了一张好容颜,怎么尽干些坏事。” 行简觉得他再让秋丛和狐狸精待下去,接下来被狐狸精吃掉的就是秋丛的傻脑子了。 “我说怎么桌子上的饭一天天减少呢?秋丛,你搁这喂狐狸精呢?” 秋丛站起来护在少年身前,磕磕绊绊的说“不是他,是我的问题,不能怪他的,他很可怜的,不是狐狸精。” 行简那个恨铁不成钢啊,感觉家里的大白菜马上就要没了一样,他把秋丛一把拉到身后,然后理了理衣衫,瞪大眼睛居高临下看着少年。 “尔乃何人?有何企图?” 少年放下筷子,缓缓站起身,毕竟年幼,刚到行简胸膛那般高,见此行简把腰挺得更直了。 “我忘记了以前的一切,无名,更别谈什么企图,我与秋丛相识于街角,他见我可怜便想着时常予我吃食,维持我活命,不知这位公子是何人,又为何在此?” “我?你管我?你说忘记就忘记了,我家丛那么傻的人,谁说话他都信,你要骗他咋整,我看你不像个好人。” “师祖,他不是坏人的。” “你给我闭嘴,我还没收拾你呢?他是好人,他写脸上了?自己饭不吃给他吃,家里有矿啊,挣钱那么容易的,你知不知道这世上坏人很多的,你被人骗了说不定还帮人数钱呢。” 行简边说边杵一下秋丛,给秋丛说的低下了头,想辩解,憋了半天也说不出来。 “这位长辈,秋丛人很好,至于我,秋丛与我是朋友,您应当相信秋丛为人,我既是他朋友您也应当相信我的为人,您能教出秋丛这般良善之人,说明您也不是一个十恶不赦之辈,如此,您必然宽宏大量,怎能容不下一个我?” 行简沉默了,就像刚刚的秋丛一样,他也想反驳,可是憋了半天,啥也没说。 最后,行简带着两个小孩回家了,傻乎乎的秋丛和与他完全相反的狐狸精。 “师祖,今后我们就是三个人了耶,您一点都不孤独了,我们可以一起吃饭,一起晒太阳,一起捉鱼了。” 行简看着旁边的狐狸精,狐狸精也正看着他露出微笑呢,“他在挑衅我,我就不信了,我这么多年道行还能被你这只狐狸打倒了。” 行简想着日后他怎么打败狐狸精,让狐狸精成为他手下败将开心的笑出来声。 “师祖,你很开心吧,对了,你给小俊取个名字吧,他长的俊,我就一直叫他小俊,可是人都应该有个名字的,就像我这样。” 名字,狐狸都妖艳,行简记得他曾经看过一本书,书中就是专门记录狐狸精勾搭人类吸人阳寿的,狐狸善用美色勾人心魄,最是诱人,最爱征服他人,让他人醉倒在其裙摆之下,叫什么来着?哦——惊尘,样貌惊尘,美艳绝伦,心肠也惊尘,佛口蛇心。 “叫惊尘吧。” 少年听闻此微微一愣,脸色变了变又恢复如初。 “惊尘,好啊,这名字多好,小俊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将来一定可以惊艳那些凡夫俗子。”秋丛高兴的说着,边说边对少年报以期待与赞许的目光。 少年见此浅浅一笑,行简则把嘴皮咬的死紧,他害怕一不小心笑出来,把那个惊尘少年气死在那。 总之,就这样,白吾仙山又多了一个人,两个针锋相对互相较劲的人,还有一个呆萌的“小土豆”,白吾仙山依旧风景优美,不过更热闹了。 第4章 喜迎道友,共论术法 近日的白吾仙山格外热闹,宁静的修仙圣地有了不一样的生机。 所谓修者分两种,一种是自幼便开始修行的有慧根之人,这类人以门派自居,所修术法乃本门之术,这类人修行多是为登仙人之列,一切皆为修行,修行便是一切,称之为白修。 还有一种是半路出家或者无慧根之人,这类人修行全靠自我领悟,所修术法集百家所长,却也继承了百家术法的缺点,这类人要么惊世骇俗要么走火入魔,而这类人因其意志坚定对修行足够热爱,所以常为白修用以勉励小辈,这类人生活不全是修行,而修行却是日常生活,称之为黑修。 对于寻常百姓而言,区分白修和黑修的办法就是白修除妖邪是为度化,不会轻易斩杀妖邪,且除邪免费;而黑修除妖邪则需要根据妖物妖力收取所需费用,至于怎样处理妖邪则全凭单主意愿。 若是贫穷者大多会寻求白修帮助,不过白修虽免费却难保度化妖物后妖物不会回来复仇,毕竟度化便是根据妖物所行将其关入锁妖塔相应年限处以雷刑去除其身戾气,毕竟白修是为成仙人,手上不可沾染太多血腥,所以除之妖邪必要其是万恶大妖,杀人无数者,不过白修度化妖邪那么多年,被报复的也在少数,毕竟锁妖塔雷刑谁也不想再经历一次。 而富贵者或有深仇大恨者通常便会寻求黑修的帮助,黑修常年行走于江湖,囊中羞涩,凡钱到位,所除之妖邪魂飞魄散,若是有人出价特别高或仇恨之深亦可要求黑修将妖邪凌迟虐待而死,于此,黑修少有人会修仙,毕竟满手血腥不入魔都算上天眷顾了。 白修与黑修各行其事,各修其道,不过关系却是融洽的,至少井水不犯河水,记得数年前有一猫妖与其他妖物发生冲突,伤痕累累化为原型被一富商女儿所救,富商女儿才颜双绝,很快便捕获了猫妖的心,猫妖养好伤后便想求娶富商女儿,于是想带人私奔,富商气的连忙为女儿定下婚事,而富商女儿也是一个硬气的主,非猫妖不嫁甚至以死相逼,富商没法只好找来黑修扬言要黑修阉了猫妖,将其碎尸万段。 猫妖知道自己斗不过黑修,于是主动去白修处投案自首说自己意图拐卖良家妇女,于是猫妖被白修关入锁妖塔受雷刑十余年,十余年后,猫妖出世寻富商女儿,此时富商早已垂垂老矣不久于世,而富商女儿却一直等待猫妖不曾婚配,于是最后这对有情人终成眷属,而富商则含泪喝下女儿迟到了十余年的喜酒。 此事被广为传颂,百姓惊讶富商女儿与猫妖这对有情人终成眷属,同时也表达祝福与对爱情的赞美憧憬,尤其是年轻男女,当长辈不同意自己与心上人结为夫妻时便搬出这个故事,若有长辈为自己定下一段不满意的婚约时也效仿富商女儿以死言志,那段时间,民间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们都养了一只颜值俊俏的猫,期待着有一天自己的猫能化为自己的心上人,拥有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而流浪猫们也在那段时间受到了格外优待,可谓猫的天堂。 而白修与黑修也在那个时候有了很多故事,无数人为其杜撰,什么羞怯白修醉倒万人迷黑修怀中一见钟情、呆板白修为俊俏黑修叛出师门、高冷白修被妖艳黑修拉下神坛等等等等。 总之,黑修每三年会进入白修门派与其交流切磋术法,而近日便到了约定之期。 白吾仙山的热闹与人来人往让后山的行简也感受到了浓浓烟火气,白修循规蹈矩,个个呆板只知修行,黑修却是与之完全相反,行简呆愣的看着眼前不知道从哪来的黑修就那么挽起裤脚抓着鱼,白吾后山是行简地盘,向来幽静风景秀丽,如今炊烟袅袅,不知道的恐怕会以为老祖后山着火了。 “你们是谁啊?怎么会跑到这来烤鱼啊?”秋丛疑惑的问着。 “道友,我们是山下来的散修,来你们这参加三年一度的术法交流会。”其中一个中年打扮的大叔说到。 经他这么一提醒,秋丛才想起来这事。 “又一个三年了吗?山中岁月真是仓皇啊。”行简感慨的功夫惊尘疑惑的问“术法交流会?” “对啊,那是山中少有的热闹时光呐,小俊,你要去参加吗?”秋丛看着惊尘询问道。 惊尘听闻便望向行简,行简听到他们对话也看了过来“想去就去,去看看也挺好的,反正也不会吃亏,今年也会别有一番趣味呢。” 说来也怪,秋丛这小子在修行上一窍不通,可惊尘却是一点就通,教他什么立马就会,与秋丛形成强烈反差,这样也就算了,惊尘此人恐怖如斯,不仅过目不忘还勤奋无比,秋丛摸鱼惊尘练功、秋丛睡觉惊尘看书、秋丛招猫逗狗惊尘学富五车,惊尘来这白吾后山几个月抵上秋丛来白吾山十年,甚至更久,行简从刚开始看秋丛的恨铁不成钢到感慨惊尘不愧是别人家孩子啊,再到后面行简想通了,反正惊尘失忆了,自己把他养大那不就是自家孩子了吗,等以后出息了自己老脸也跟着沾光啊,于是行简开开心心的把自己碗里的鸡腿夹给惊尘并露出自认为慈祥的微笑,惊尘诧异不过最终还是把那鸡腿吃了下去。 “道友,俺们鱼烤好了,恁们吃不吃?”粗矿而热情的嗓音打断了行简的思绪,三人还来不及回答就被众黑修们拉过来“吃啊,老赵烤的鱼老好吃了,没人比得上,要是有人死前尝一口俺敢保证绝对死而无憾了。”被称为老赵的人嘿嘿嘿的笑着,黑黑的脸上竟也显露出一抹害羞的红。 老赵递给行简三人一人一条鱼“你们别听大李瞎说,俺烤的鱼哪有那么好吃,俺们本来是应该去饭堂吃饭的,但是饭堂今天又吃水煮白萝卜,那些仙君天天吃都习惯了,我们还不太习惯,白萝卜每人还有份量,不能吃太多,大伙想改个口就找到了这,这有鱼,我刚好又会做,就给大伙做来尝尝,你们也尝尝,俺刚烤好了都。” 行简看着手上滋滋冒油的鱼,不得不说,行简此刻很馋,这鱼光闻味就知道非同寻常,于是行简迫不及待咬上一口。“这也太好吃了吧!”行简还没把嘴里的鱼咽下去就听见秋丛在那大喊着,“你怎么做的,这么好吃,比我做的鱼好吃太多了吧,好厉害。” “嘿嘿,俺们修为没白修那么高,但是我们也有一技之长的,修行确实是没什么天赋了,但是煮菜还可以。” “你们修为不高吗?我也是,修行对于我来说也好难,不过我也喜欢烧菜,我觉得把菜烧得好吃然后看人吃下去是一件很有成就感很开心的事……” 秋丛就这么和黑修聊了起来,而行简和惊尘就像两个不爱说话的乖孩子静静坐在那,慢慢品味手上的鱼,鱼确实好吃,哪怕很多年后行简也这么觉得。 翌日,行简带着两小孩来到了前山,“喜迎道友,共论术法”这几个字被贴在了白吾仙山门派旁,几个大字大气磅礴就像一位英雄一样慈祥注视着每一位远道而来的客人,这一刻,白修与黑修似乎没有任何区别不过都是为民除害的修者,不过凡尘一粒。 “好多人啊!也不知道今年是什么形式,胜者又是何奖品。” “论术法向来是由门派里的长辈制定论法形式,每位修者各显其能,每年形式都不同,奖项也不同,倒是有趣。” “道友,这是我第一次来,请问上一届是什么样的?” “上一届论法形式是猎人与狼,随机抽取十人为狼,其余为猎人,每个人刚开始都不知道自己身份。狼可发展猎人为狼,猎人可与另外十名猎人击杀狼,当然也有可能误杀,反正大家都需要证明自己是猎人才不会被击杀,证明方式就是去白吾山各处所设阵法处闯关,胜便可得到一个消息知道自己身份,若想不挑战便知道自己身份可十人一组展示自己的绝学,若这十人都是猎人则无事发生,若其中有一人是狼,这十人便都会变化为狼,若狼不想被人发现也可与人比拼术法,胜者可获得败者身份信息并转化为自己的,而败者不能将此事说出。反正上次一共五天五夜才结束。” “为何如此久?” “还不是因为规则没有全部显露,规则其实是十名猎人,其余全是狼,于是大家都在装猎人,都在转化同伴,结果转化的都是自己同伴。” “那就十人能抵挡其余百人吗?” “这就是规则妙的地方了,大家彼此猜疑,被淘汰的人可以被人救回,不过身份未知,且必须一命换一命,于是救人也变得充满悬疑起来,赢的方式是活到最后一个,至于怎么赢就要看自己了。” “那奖品是什么?” “邈界仙丹” “可涨修为提升境界、解百毒那个奇丹?” “对啊,最后反正是被一散修的少年赢走了。” “那可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啊。” “谁说不是呢,当时几百人被他耍的团团转呢,也不知今年还会不会有此般人物。” 第5章 论法会开场 “本次论法会规则为所有修者随机抽取角色,角色为十二生肖的其中一个,每个生肖都相伴相生,相克互为牵制,每人只可淘汰自己属相相克制的生肖,若淘汰错误则直接出局,被误淘汰者无碍,所有人初级等级皆为一级,通过做任务闯关的模式可增加等级,等级高者可淘汰比自己等级低的属性相克生肖,若自己的属相等级比相克属性等级低则无法将其淘汰并扣除属性等级,若成功淘汰一人则加上其相对应的属相等级,每通过一个关卡可以询问一个有关属性的问题或者查验一人身份,而被查验者属性需低于自己否则查验无效,现在开始抽取身份。” 顷刻间天空飘满了一个个白色的光球,众修者纷纷伸出手而那一个个的白色光球就自动落入手中,众修者将灵力注入光球中,光球便化为一缕青丝进入脑海,脑海中便显现自己的属相,秋丛的属相为羊,“羊?什么克羊来着?羊又能克什么?早知道之前功课认真一些了,现在还得用闯关的机会去问。”秋丛面露愁容自我嘀咕着。 而惊尘知道属相后则一脸平静的望向行简,似乎在说不用担心,我会拿下这局。 行简也看着两人,秋丛一看就是不知道属相相克的关系,甚至都不好意思看行简,一直挠头。而惊尘倒是胸有成竹的,不知道为什么行简总觉得那些人不管是初出茅庐者亦或是经验老道者都不是行简的对手,他也不知他为何有此等想法,或许是因为惊尘总能给人带来惊喜吧。 “本次大会获胜者方式为活到最后且等级最高者,奖品为灵龙潭中一件一品灵器。” “灵龙潭?那不是白吾山武器宝库吗?竟然也舍得拿东西出来做奖品?” 行简听到灵龙潭也是微微一愣,灵龙潭乃一处寒潭,寒潭之下别有洞天,那底下有一个武器库,天下宝器尽在库中,不过灵器这种东西,尤其是一品灵器都是有灵的,它们会自动选择主人或者压根不选主人,据说这灵龙潭本来是有一条灵龙的,灵龙爱宝,便抢夺天下宝贝放入自己潭中,而世人知晓了此事便一起杀上寒潭欲斩灵龙夺珍宝,那一场战争众人死伤惨重,最后灵龙不敌,宝贝被抢了七七八八,不过一品灵器倒是没被拿走,灵器不认主人是拿不走的,也不知那灵龙用的什么办法将那些灵器放入寒潭的。 据说后来有一女子来到寒潭,她看着灵龙奄奄一息便心生怜悯照顾灵龙走完最后一程,而灵龙则将寒潭与其中所留之物尽数赠予那女子,并将其血洒到那些宝物上,此举为镇压其器灵灵气,以妖血为阵可让灵器为那女子极其后人所用,只是灵器不认主,终究也只是一件武器,无灵,但瘦死的骆驼总比马大的,这灵器好歹有个坚硬无比,不会被外界武器斩断压制的特点,此后那女子为谢灵龙便在那生活了下来,建立白吾,成为其开山之祖。 之后的白吾山修者便会在成年之期时来到灵龙潭挑选灵器,灵器若是认其为主则可劈山倒海,死后灵器便与主人一起进入坟墓,若是不认主,人死后灵器会自动回到灵龙潭等待下一个主人,灵器傲娇,这么多年来认主者寥寥无几,上一个认主的还是清萧剑,清萧剑为斩邪恶刚正不阿,剑柄处为青色镶嵌着一颗淡雅的宝珠,其剑出鞘皆伴有一肃杀之声,集风雅与刚正于一体羡煞旁人。 那位清萧剑的持有人就是行简之父,那个曾经风姿勃发的英雄少年。 “现在,论法大会开始,请诸位道友进入幽璃幻境开始此次试炼,此次试炼仍旧是胜者为王,不论各位所修何术都可各尽其才,秉承着交流的意愿,所有争斗点到即止。” 语毕,所有修者面前皆出现一个晦暗莫测的洞口,里面零星可以看见点点微光,这种未知让人恐惧却也有着无比吸引力,众位修者或信心满满傲首挺胸走进去,或迟疑片刻四下张望后迈入洞中,这些修者有桀骜不羁的少年少女亦有历尽半生的大叔大婶,有垂髫小儿有耄耋老人,所谓修行不论来处,只寻归途。 “你们说今年会是哪位道友夺冠啊?” “我对我门下弟子颇为自信,我家弟子勤苦练功且天生奇才,颇有我当年风范啊。” “得了吧你,你家弟子才多大啊就看见你当年风范了,你当年那么大连一套像样的剑法都使不出吧。” “欸我说你这个人说话怎么这么难听,让人讨厌,我说我家弟子有我当年风范他就是有,我说他能夺冠他就是能,去年夺冠的不就是个少年吗?今年怎么就不能是我家弟子了,你以为这修者的天下全是你这样的老家伙吗?” “你这人怎么说话呢?我还就赌了,这次夺冠者不会再是像上次那个诡计多端的少年那样的人了,这次夺冠者必是一位德高望重的人。” “这位道友,你说这话我就不太赞同了,论法会本就是各显其能,上次的少年确实天资聪颖,怎能说是诡计多端呢?” “这位道友言论我不太赞同啊,这人人都是一个样,唯独那少年特立独行,以一人之力抵抗百人之众,确实是有点显眼了,少年人不知低调谦逊啊。” “可他毕竟赢了。”一直没说话的行简这时默默的说了这么一句,他也没别的意思,只是单纯觉得这么多年过去了,人类果然还是喜欢排除异己,于是他想为那位少年争辩一二,争辩那本就没存在过的公正。 这一句让全场安静下来,于是众人目光都向着行简看过去,行简突然有点不适应了,这句话又没什么错,可这些人怎么好似要用目光将他盯出千疮百孔来,还好行简皮厚,被人盯着也面不红心不跳的,行简此刻负手而立,挺拔的身姿与俊俏的容貌,再加上一把内有乾坤的蒲扇,没办法,行简穷,买不起扇子,秋丛便给他做了一把蒲扇,于是行简的模样变得清高起来,大抵是一个超凡脱俗的仙人吧,但凡富裕点,行简可能就要浑身穿金戴银了。 塞翁之马焉知非福,行简常常这样安慰自己。 其实大家看着行简也没别的意思,只是这人风格有些跳脱罢了,这人气质应是位得道高人,只是那一把违和的蒲扇又让人觉得是否是一位一切从心不拘小节之人,而那满头白发一双浅瞳却又极具魅惑感,就像一个够人魂魄的妖精,总结起来就是一个奇怪的人。 “他是谁啊?” “应是白吾山的长者” “也没看他有白胡子啊,白吾山的长者不都是一群老头吗?” “他都在这站着了除了长者还会是修为浅薄的小辈吗?” 论法会分为两种,一种是修为浅薄的人,这类人入幽璃幻境亲身试验,以行动去参透提升修为。 还有一种是修为高深之人,这类人不会进入幽璃幻境,毕竟修为高深,不必与低阶修者抢功劳,他们论法大抵就是看着幽璃幻境中的各类人闲聊,看看有没有什么好苗子,如果有看上的便拐到自己门下授以术法,亦或是点拨一二,所以那些幽璃幻境中的人除了为奖品也有一些是为了获得高阶修者注意,而这些高阶修者无聊时也会拌拌嘴反正我看不上你你看不上我的,他们彼此之间功法都是已有建树,要么是资历深,要么是天赋强,有一路修行的白修也有峰回路转的黑修,黑修修到这地步倒也是不易的,不过无一例外的是他们虽是修者的顶层却也连修仙的门槛都没摸到。 行简倒是不喜欢这样,与其让他在这台上坐着看别人还不如自己亲自加入进去呢,毕竟台上这群人总爱吵架,要么就是炫耀自己手下弟子要么就是炫耀自己功法的,而幽璃幻境可不一样,那里面可有趣多了。 以前行简是新人的时候也进去过,不过也是进去被虐,但他还是觉得那里面的山有趣、鸟有趣、人也有趣,后来行简修为变高,道行变深还想进去,不过不被允许了,有人说他这样坏了规矩,他说他不会抢风头就只是想进去看看结果就是他一个人舌战群儒,反正最后也没进去。 后面他学聪明了,正大光明进不去那就偷偷摸摸进去,于是他使用化形术成功混进去了,结果没想到幽璃幻境这玩意邪乎的很,或许是识别出来他修为了吧,于是给他送到大沙漠去了,连口水都没有,他花了好几天才走出来,跟着一个杂技班到处耍杂技才好不容易赚到钱,结果后面遇上一骗子全给骗光了,之后他发现这杂技班搞一些采生折割、买卖人口的事他本想出面惩治,结果有人发现他们罪行举报了衙门,行简被关了好几个月官府见什么都审问不出没法只好放了他把他送回白吾仙山,行简回来时论法会早就结束了,他一个人坐在山头上郁闷了好几天。 白吾仙众修者那时常看见这位人不人、妖不妖、神不神、鬼不鬼的老祖喝酒发疯,有人说老祖是年纪大了太空虚了所以才这样,不过老祖确实因为空虚所以时常实现他人愿望,白狼有灵,可辨人心,虽然老祖这技能很多时候都不太稳定,因此闹出不少笑话,不过也确实帮助了一些人的,比如帮老奶奶找猫、帮小孩赶狗、帮妙龄少女赎身,据说当时他与那妙龄少女还挺般配的,就是后面老祖又孤身一人了。 慢慢的,老祖就爱喝酒了,先开始会喝醉会发酒疯,后来喝的久了喝的多了就很少会喝醉了,不过他喝酒了后会犯困倒是真的,于是睡不着的时候老祖就会喝酒。 山中人人都认识这位老祖,或者说听说过这位老祖,毕竟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老祖这人就是这样什么事都不放心上,也没什么事是过不去的。 第6章 大会进度 幽璃幻境的尽头与外界别无二致,甚至分不清哪是真哪是假,或许这世界本来就是多面的吧,不分真假也不辨黑白。 此刻的幽璃幻境中来了很多的修者,虽修为还未到拔尖之列但日后如何谁又能知呢。 幽璃幻境的关卡众多,每一关的守关者都是被关入锁妖塔的妖物,妖物被下了禁制不可伤人,不过妖物终究也是难缠的,于是想要过关就得各显神通了。 “别追了我,不是你让我吃的吗?” 一个背着大刀的小伙子拿着手里的锅碗瓢盆奋力跑着,后面一只巨大的肉球向他滚来,小伙明显不是那颗肉球的对手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而那颗肉球所到之处则被它的体型压的倒作一团,眼看就要压到几位旁观者。 这时,那几位旁观者联合起来用阵法将那颗肉球暂时困起来,肉球堪堪停下,接下来那肉球慢慢显露出耳朵、眼睛、鼻子、嘴,竟有些憨态可掬起来。“哇哇哇哇哇”如果那肉球不哭闹的话。 “这是啥东西啊?奇怪的很。” “不知道啊,感觉有点笨拙呢,也许是守关的妖物吧。” “这么看不起我们的吗?守关的东西这么蠢?” 一群人围着那肉球七嘴八舌讨论起来。 “喂,你干啥了?它为啥追你呀?” “我也不知道啊,我一进来就掉它身上了,我家是屠户,所以我惯会做肉,本来和它还挺有眼缘的,谁知道它就一直推我,我猜它是不是饿了,可是又没食材,于是我去给它打野鸡,这鬼地方好不容易弄到野鸡给它做了,它又不吃,就那么看着我,那我忙了半天想着不能浪费了不是,于是自己吃了,结果它就生气了,一直追我,追了大半天呢,它比我们家杀的猪还难摁,我打不过只能跑了。” 几个修者围着那团肉球看了又看,正想研究出什么呢,突然那肉球就冲破阵法限制将一群人掀翻在地,直直冲着那小孩滚。 “你有完没完了啊!”随着小伙的哀嚎声,肉球追着小伙越来越远了。 总人膛目结舌“今年这么热闹吗?” “白吾山那群老家伙可能寂寞久了吧,所以来捉弄我们。” “你小心言辞,被人听到怎么办?” “唉呀,知道了,你是菩萨吗?这么喜欢念经。” 众修者继续往前走,刚来这地方时总是有些许不适应的,于是有人提议暂时放下竞争,结队而行,于是有三三两两的小队、十几个人的大队、还有自己一人的独行者。 每一关可以有不同的人去尝试,不过每次只能去一人,每当有一人攻破那关,那么那一关也就不存在了。 而想要不被人淘汰,就必须让自己变强大,于是闯关者还是众多的,倒霉的自然也就多了,初生牛犊不怕虎嘛,有人降伏虎自然有人败于虎爪之下。 “姑娘,你自重啊,咱俩品种都不一样,不可能有正果的啊,你快把我衣服还我吧,我必去月老面前为你求一段良缘。” “嘿嘿嘿嘿嘿嘿,郎君好厉害,能看出奴家是妖呢,那不如猜猜奴家是何妖啊?” “我猜个鬼啊,你那指甲比树枝还长,满地都是你掉的红毛,你这样的还能是人!” 一位浑身**裸的健壮小伙被逼得脸红耳赤的和一位顶着一头红毛的妖艳女妖争辩着,准确来说是那位女妖一直在调戏那位小伙,把人家衣服扒光了捆起来揩油。 “郎君这脾气正是奴家喜欢的呐,不像奴家那个短命的前任夫君,没有一点阳刚之气,柔柔弱弱的,真叫人喜欢不起来。” “我看你这么邪门,你夫君阳气就是被你吸完的吧,你这毒妇,等我必有一日除了你。” “哎呀呀,郎君这是在欲擒故纵吗?奴家好喜欢,快让奴家尝尝你的味道吧。” ……幽璃幻境外的众人看到这副场面都是满头问号。 “嘿嘿,这妖物嘛总是与人不同的,修者既然要除妖邪那必然要多接触妖物,所以此次守关者皆为锁妖塔真妖物,不过诸位放心,妖物下了禁制的,不会伤人,也不会让人**的。”白吾仙山的一位老者出面前来解释。 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大家的疑惑更深了,锁妖塔都关了些啥啊,这般与众不同。 那位白吾老者许是看出大家不解,于是又解释到“这个,大家水平都不一样,但是并不是只有修为高深者才配称为修者,所以为了绝对的公平,咱们这次啊这个选的妖都是各方面都有的哈,大家各显其能嘛,哈哈哈。” 于是,大家默契的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白吾仙山,不过如此,此般不靠谱,要亡啊,修界危已。 白吾仙山的每次重大抉择,尤其是关乎白吾颜面的都是由白吾所有德高望重的长辈决议的,而论辈份,最德高望重的恐怕就是那位把蒲扇扇的行云流水,此刻一脸满足看戏的“人”了,毕竟盛情难却嘛,某人这么想着,反正这样的机会又不多。 果真不是人啊,不爱干人事。 这是后来幽璃幻境众修者的评价。 不过这幽璃幻境里也不全是这些让人哭笑不得的倒霉人的,也有极个别踩了狗屎运的幸运儿,例如秋丛。 “你好,我叫秋丛,我是白吾山的一个修者,不过我修行的术法不高,但是我做饭不错的,你呢?” 秋丛面前站着一个半个膝盖高的小怪物,小怪物是棕色的,修为应该也不高,毕竟还留着一双毛茸茸的耳朵耷拉着一条大尾巴,此刻小怪物正站在三米远的地方用黑溜溜的大眼睛害怕的看着他。 小怪物是单纯的、可爱的,反正秋丛是这么认为的。 “你,你好,我是二蛋,我是狗,棕色的,我以前看家护院,我家主子叫我二蛋,后来,他们不在了。 ” 二蛋说话声渐渐变小了,其实二蛋的声音一直都很小,秋丛只能听见他叫二蛋,他说话的时候秋丛看见了他的小獠牙,就像人类的小孩刚刚长牙那样的,他在山下刘婶家见过的。 “那你是修炼变成妖的呀?” “我没想过成妖的,我就只是把饭让给了一个受伤的妖,它就给了我妖力,我有了妖力后就这样了,然后……反正现在在这里了,” “我家也有一只妖,一只很老的大妖,他有着白色的耳朵和尾巴,就连头发都是白的,你比他厉害,你的头发是黑的呐,他和你应该是同宗,他曾经说过一个词叫因缘际会,就是一切事情都是缘分,都是一场相遇呐,是独属于自己的故事。” “真的吗?我这样不算坏事吗?” “对呀,你知道一句话叫塞翁失马,焉知祸福吗?就是这世间之事啊,坏的也不一定都是不好的,也许它也有好的一面呢?” “是吗?那样真好。” “你在这里多久了?” “我不知道,应该很久了吧。” “那你喜欢的东西是什么啊?” “我没有喜欢的。” “人都应该有的。” “可我不是人的。” “那也应该有。” “那,我喜欢以前在村口,主人有时候会放我们出去玩,我和村里面的阿黄、大白、小黑一起,我们去田间或者小路上跑,那样很好玩,最幸福的是玩完了回去,家里面煮了好吃的,我就能啃主人给的骨头。那样能开心很久,不会有烦恼的。” “骨头吗?我会做的,我给你做好不好?我做的很好吃的,我家大妖就喜欢,你也一定喜欢的。” “可以吗?可是我没有骨头,我没钱买的,对了,你是要来通关的吧,可是我也不知道怎么才算通关,我可能帮不了你的,你别管我了,你往前走吧。” “嘿嘿,我有钱,我进来的时候老祖给我钱了,他把所有钱都给我了,我法术不好,他怕我饿死了,就给了我好多好多钱,我们可以去买骨头,这里虽然是虚幻的但是却建的和外面一样的,也有卖东西的,只是卖东西的也是妖,不过应该能买到的,至于通过的话,我不行的,我有一个弟弟,他天赋异禀,他可以夺冠,我对夺冠没兴趣的,我对做骨头有兴趣。” ……幽璃幻境外的修者们又开始疑惑了,这小子到底是谁家的人啊?会不会有点太过从容了,还做上骨头了,修者自幼练习辟谷,可不吃不喝不睡,这小子真是不成体统。 行简此时倒是淡定的很,秋丛嘛,孩子开心最重要啦,本来也没想让他真干出什么实绩出来,若是秋丛能夺冠,修界确实有些危险了,不过也无碍,毕竟还有他嘛,要真夺冠了,他以后就天天亲自做饭给秋丛吃,毕竟他乃堂堂白狼嘛。 于是接下来,秋丛就开始了一系列让人不解的经历,譬如和狗妖二蛋到处逛街啊,给他买骨头啊,卖骨头的妖不收铜币啦,于是两人去给妖干苦力啊,然后忙活了好久买到了骨头于是又回去炖骨头、烧骨头、煎骨头,反正他没闲过。 行简就那么看着秋丛忙来忙去的,屁股后面跟着的那个小狗妖看着也是个不聪明的,和秋丛一起感苦活还一直笑哈哈的,尾巴翘天上去了。 “这是闯关去了还是做饭去了?此人修的莫不是食道?” “未曾听过此道啊。” “那你见过此人此般行为吗?” “这,饭应该还是做的很香的。” “怎么,你要拜他为师啊?” …… 行简听了微微一笑,对了,惊尘呢? 第7章 论正邪,辨黑白 微风拂过、柳絮飞扬,应当是个好日子,于是有人煮茶对饮、弹琴下棋无不乐趣。 “兄台煮的茶真是好味道,与这棋甚是相配,想我独自一人在此处许久,未曾与人对饮,也未曾与人下棋,只有这柳常常倾听我的琴声。”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虽孤独了些,却并非无趣。” 惊尘此刻和一男子坐在柳树下品茶下棋呢,都是翩翩君子啊。 惊尘毕竟也算行简带出来的,行事作风倒也沾了些行简的味道,行简爱装,惊尘更甚。 惊尘就那样和对面的公子下棋,也不知道下了多久,反正这棋局是越下越乱如同一残局。 “世人爱将万物分为黑白两类,就连这棋子也是逃不掉的,兄台觉得这黑白当真是势不两立吗?”那位男子突然问了惊尘这样一个问题。 “世间之物自然有黑白之分,毕竟万物不可能全部都一样,只是黑与白本无区别,就像这世间男女一般,世人用一个字去区分不同事物,而不论字还是事物本身都是无意义的,毕竟人类的力量还未到主宰世界那一地步,即黑白不曾相对。” “可世人总爱自以为是,黑白是他们创立的,于是黑便是黑、白便是白,世人只信任自己眼睛看到的,于是任何事物都被赋予了黑白,于是任何事物都只剩黑白。 就像这世间男女,明明是世人自己区分的,可他们竟也能分个等级,男人大多养家糊口,女人大多相夫教子,本来分工合作也没什么不好,可突然这世界掌握到男子手里,男子便三妻四妾,女子便三从四德。于是男女这样本应公平的事物便也得分出差别了。不过不论男女毕竟是人,于是总有人会揭竿而起的,这世界也许有一天男女会反转过来。 那如果不是人呢?它们该如何?人类养猪是为裹腹、养狗是为守家、养花草是为消磨时光,那为何人偏偏要吃猪肉呢?似乎猪天生便应该被吃,为何猪就不能是宠物,或者为何人们吃的就不能是猫狗,有人看见路边猫狗总生怜爱之心,看见案板上的鱼却只想着鱼怎么做才好吃,有人吃鸡鸭那便是情理之中,有人吃猫狗那便是丧心病狂,人类如何定义区分它们?莫不是容颜? 人类喜欢如猫狗这般可爱的动物,惧怕蛇鼠此类动物,这难道不是人类自己以貌取物、自以为是吗? 人岂非太把自己当回事了?自以为站在最高点上评价所有,甚至连同类也不放过,非要分个高贵低贱出来,于那些无辜的万物来说岂非灭顶之灾?” 这位公子虽仪表堂堂,不过言语确实犀利了些啊。 “有趣。” “什么?” 公子等了惊尘半天就听见了有趣,这人莫不是在挑衅吧。 “你似乎对人颇为不满,理由是你认为人太过自以为是了,总以自我为中心定义一切。不过,我不是好人,所以我不认为人类不对,毕竟适者生存。同时我也不想花费力气去劝慰你,毕竟你我一面之缘。 你非圣人,管那么多闲事干嘛?妖物也有修仙之愿?还有,就算人类什么都不对,你又能如何?将这世人都杀尽?怪不得你被困于白吾仙山呢,你这一生还能出去吗?莫不是全杞人忧天去了?” ……此人真是贱啊,他就是在挑衅。 好嘴、好毒啊。 行简满意的点了点头,不愧是你小子,管他什么妖魔鬼怪通通挑衅一番,用最平静的脸说出最让人心惊肉跳的话。 接下来,两人的棋局下的更快了,棋依旧是残局,而落棋速度却快了起来。 “这妖心态这么好?被对面那小子怼得像孙子还能心平气和和人家下棋呢?” “你是瞎了还是傻了?没看见棋子之间的灵气泳动吗?他们哪是在下棋啊,那不斗法呐嘛。” “妙啊,将术法融于小小棋子之中,每一次落棋都是一次关于术法的决斗”幽璃幻境外的修者说道。 斗法让对面的妖都快入魔了,瞪着红腥的眼睛瞅着对面那个悠然自得喝茶的人。 “茶一般,不过还好某泡茶手艺非凡,这茶水竟也有些得救后的回甘呢。” 最后棋局结束了,依旧残局,其实本来不应该残局的,毕竟惊尘觉得自己棋艺还不错,只是对面这妖,人模狗样,先开始那叫一个文质彬彬,棋下得倒也舒心,以棋会友、以棋论道何不优雅,这是这妖心气浮躁,说几句话就跟个疯狗一样,棋子本蕴含了他们各自法力,后来,那妖觉得下棋这种事还是应选个品行端正的人,于是棋子变成了石子、石子变成了石块、石块又变成了石头。 反正最后下棋变成了搬石头,石头里面蕴含法术,以石头抛之,谁先死算谁输。 最后显而易见的是惊尘赢了,毕竟房子又不是惊尘的,他又不住,拆就拆了,反正行简担着也不可能真把他怎么样,而那个妖就不一定了。 “你” “嗯?” “滚!”妖公子最后咬牙切齿的说出了这一个字。 反正妖公子法术被惊尘干了个七七八八,于是就连站起来都是困扰。 惊尘居高临下“起来。” 妖公子不想动了,妖生无比凄凉。 惊尘将妖公子捞起来,放在大石头上“你想法可有改变?” “啥啊?” “我们下棋时,我从你棋中窥见了一丝本不属于你的东西,我看不清,你说吧。” “我刚修炼成人形时曾遇见一个女人。” “你们相爱?” “不算” “你一化人形就要犯花痴吗?” “不是” …… “反正,我遇见了,她是一个瞎眼的老婆婆,她说她儿子丢了,把我认成她儿子了,我没有母亲,既然化为人形那应该也要有一个母亲的,于是她就是我母亲了。 她对我很好的,会在儿子生日的时候煮一碗面,她说那是长寿面,我第一次吃,很好吃,就是味道有点清淡,可能她年纪大了吧,吃的就是清淡,不过没关系,清淡就清淡了吧。 她会把碗里的肉夹给我吃。夏天的时候天很热很热,她手很巧,自己做了一把蒲扇给我扇风,那时夏天我总能睡个好觉。还有冬天,家里的被子很暖和的,一睡进去就不想起来了。她虽然年纪大了,眼睛看不见,身体也不行,不过她手脚麻利,能做好多我做不到的事。 像冬季的腊肉熏香、夏季的西瓜冰凉。人间有好多节日,像春节最热闹了,那天晚上她会做好多好吃的,尤其是腊肉香肠,我吃过的最美味的东西了,还有那个时期的烤红薯,红薯是地窖里面的,放进烤火盆里一会就能吃了,老太太牙都没了于是总是说不爱吃,都让我吃。 夏天最凉快的地方是井水,于是老太太会让我把西瓜放进井里去,晚上吃完饭了去散步,去田间小道走走,看着村头的娃娃和牛、狗,回来把西瓜取出来,冰冰凉凉的,很舒服。 清明的时候,老太太会带上我去满山头的走,每个地方都有逝去的故人,我不懂人类的离别,老太太拜我也就拜,烧了纸钱。 中秋的时候老太太喜欢在晚上月圆的时候躺在院子里的那把躺椅上,我也陪着她一起看月亮,她还弄了月饼,可能是那种饼像月亮一样圆圆的吧,反正味道和月亮一样寡淡无比。 老太太会给人缝补衣裳,每件衣裳都能有几个铜板,老太太每次缝衣裳都要摸索半天,每一针都要找半天的位置,她害怕给人缝错了人家就不来了。 老太太生意不错的,虽然缝的慢吞吞的,但是她缝衣裳比别人便宜,好多人找她的。 反正她会做好多事情,她还带我去吃过席,是村里里面的男人女人结婚什么的,她那个时候也开玩笑的问我有没有喜欢的姑娘,我不懂喜欢,那个新娘很好看,于是我说我喜欢人家,那些人都哈哈大笑,可能我喜欢错了人吧。” 妖公子酒这样絮絮叨叨将那些记忆里的陈年旧事说出来,那些事太遥远了,好像很久以前了,再不说就要忘记了。 “后来呢?” “后来吗?” “老太太去世了?你是妖,总会见证人的生死吧,何况一老人。” “嗯,她是死了。” “发生什么事了?” “嗯,她因我而死。” 妖公子脸上的柔软变成了挣扎,最后放下了挣扎,继续说道“我不是她的儿子,她有儿子的,只是天生痴傻,大人的身体、小孩的思想,本来她和她儿子过的很幸福,虽然日子紧巴巴,但是村里面人很好的,时常照拂一二,有一天她儿子跟着人出去打猎,不小心掉进了山崖,不知怎么着了魔没了意识,天天躺床上,她担心的不行,村里面那时候来了个道士,她病急乱投医去找了人家,那倒是说她儿子种了妖术,需要妖怪内丹方能救活,而那道士也告诉了她我的位置,让她来找我,动之以情,待到月圆之夜时机成熟刨出我的内丹。 那道士说我是妖却未经世事,只要老太太好好待我我就会放下戒备心,而妖有法力,没了内丹不过修为减少,大不了化为原形再修炼,不会死的,而老太太的儿子若是没有内丹不久于世。 于是老太太找到了我,于是我成为了老太太的儿子,老太太待我很好,村民也是,村民也都知道我不是老太太的儿子。 后来,三年吧,某一天的晚上,月亮好圆好圆,我喝了老太太给的酒,我醉了,老太太用刀刨开我的胸膛,想取出内丹,她是凡人,妖丹之力她扛不住的,于是她被反噬而死。 我的妖丹最后也没救到她儿子,那道士后来抢走了那颗妖丹,妖丹可助其修为。” “那你的妖丹具体去了哪?若真被道士取走你怕是早就死了吧。”惊尘询问道。 “妖丹啊,放在山洞里了。老太太年纪大了,我怕她不久人世,我想让她活着,于是将九成妖丹的妖力分离体内放于山洞里用天地之气滋养,等那妖力变得纯净再让老人吃下妖丹就可以保她长命百岁、身体安康,只是我没想到她会去剖丹,哪怕我体内妖丹妖力只有一成,可也终究是凡人不能挡的。 再后来我找到那个道士杀了他,老太太的儿子我也去看过的,我的妖力救不了他,那些村民谴责我杀了老太太却不就她儿子,哪怕老太太对我那么好,他们说我是白眼狼,养不熟的妖物,他们驱赶我,最后去白吾仙山请愿,让修者收了我。” 那一天,我也失去了母亲。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口味清淡的也是老太太的儿子。 第8章 大会强者 此妖的经历终究凄惨了些。 “你非圣人,他人亦是,你尚且不能辨黑白、分正恶,他人同样如此。至少,在那老太太心里,你非恶,不然本该对自己儿子做的事干嘛对你做,或许也有那么一刻,老太太也把你当成了她的儿子。”惊尘不太喜欢安慰人,所以此话是真心的。 “真的吗?那样,真好。谢谢,不过你不是说你不安慰我吗?” “不是安慰。” “好,我输了,此关,你破了。” 说完这句话,妖和景便都消失了,一个浅蓝色光圈慢慢浮现在惊尘面前,惊尘伸出手,光圈进入惊尘脑海。惊尘拿下了他的第一关,他的等级也从一开始的一级变成了二级。 同时,惊尘手里出现一块木牌,木牌上刻着一个“二”,此木牌应当是向外人证明自己等级,用以威吓他人,惊尘在地上刨了一个坑,将木牌埋进去,继续向前走,继续闯关。 “他为何不查询关于生肖的信息啊?还有他埋木牌干嘛?埋起来谁知道他什么等级啊?”幽璃幻境外的修者见此幕疑惑道。 对啊,埋起来谁还会知道你是什么等级,行简觉得惊尘这小伙子要搞事情了。 “小俊,小俊,你过来。” 秋丛趴草里面浑身插满枯草鬼鬼祟祟的叫着惊尘小名。 惊尘无奈只能走过去,对于秋丛,惊尘向来是没办法的,谁会想要和一个运气爆棚的单纯之人计较,尤其个单纯之人实在太过于单纯。 “你干嘛鬼鬼祟祟的,不是让闯关吗?你在干嘛?被妖揍成这副模样了,实在不行你跟着我吧。” 秋丛左看右看,像是偷了个宝贝一样。 “你小点声,被别人发现了,你看。” 随着秋丛话音落下,他缓缓张开胸膛上那厚厚茅草,里面露出一个小小的脑袋,是二蛋。 ……“哥,都什么时候了,你在干嘛?这狗是哪来的?你要养吗?”惊尘无奈的扶了扶头。 “唉呀,不是,二蛋不是普通的狗,你看嘛。”秋丛把惊尘的手拉过来放在哪里二蛋圆圆的脑袋上,一人一狗就那么傻傻看着惊尘。 ……“哥,你要是真想养狗的话也不是不行,但是能不能等论法会结束啊,这被人看到不太好吧。” “这有什么好不好的,你到底看到没有啊?”说着,秋丛把惊尘的手再二蛋头上换了个位置。 ……“哥,我会尽力夺冠不丢师傅脸的,你要是喜欢这狗就养着吧。”惊尘沉默一会最后还是妥协了。 “不是啊,你真没有看到啊?那为什么我可以看到啊?”秋丛看着二蛋大大的脸上大大的疑惑,他揉了揉二蛋毛绒绒的脑袋,二蛋也仰头看着他。 “好了,你先在这躲着吧,这么久了,幽璃幻境中的修者肯定也多多少少的升了等级,接下来可能会有一场战斗呢,我目前等级还不够,我还需要继续闯关提升等级,对了,你现在闯了几关了?”惊尘在为未来谋划着。 “啊?这里没别的关卡了啊,我就没遇到除了二蛋以为的别的守关者。怎么找都没有。”秋丛颓废的说着。 …… “这人运气是否有点过于好了?” “此人莫不是身世不凡,走的后路吗?” “有待商榷啊。” 几位高级修者见此又导论起来了。 行简也确实没想到,毕竟傻人有傻福嘛。 不对吧,这福气会不会有点太大了,如果他没看错的话他记得秋丛怀里那个好像是……这已经不是运气问题了,行简甚至怀疑中邪了。 此刻的幽璃幻境就没那么平静了。 经过了一系列的闯关与查验,通过合作共赢的战略此刻也淘汰了不少人,场上的初级玩家们此刻要么抱大腿要么躲了起来。 “看来接下来要速战速决了。”惊尘默默念叨着。 于是,接下来幽璃幻境外的修者看到了一少年在各个关卡大杀四方,为了快速甚至都不走剧情了,话都不说直接动手,很快,惊尘就凭借过硬的实力杀穿了一条关卡链,关卡虽然众多,但是也是要凭借机缘的,你运气好能撞见好多个关卡,运气不好一个都遇不到或者遇见了假的。 是的,为了观赏的乐趣性,关卡也设有假的,即你闯关或为守关者干苦活或与之对打,可最后无论结果如何都不能升级。 闯关方式有纯打有纯靠嘴皮子,不过为了省事惊尘都选了打,为了选择到正确的关卡,惊尘也选择了打,打这轮守关的妖问它正确的关卡,以此往复,反正只要能打等级不可能升不上去,每升一个等级,惊尘就原地挖坑埋木牌。 事实证明惊尘的做法是正确的。 先开始高等级的修者占优势,他们可以淘汰低等级的修者并以此赚取等级。 低等级者先开始会躲避高等级修者,毕竟打不过还躲不起吗?可是重压之下必有勇士。 于是有了揭竿而起的领路者,高等级和低等级分为两派,高等级一般都是各自行动,毕竟等级高没有必要一起行动去和别人分一碗羹。而低等级者就不得不联合起来,低等级淘汰不了高等级,既然如此,不如把低等级者联合起来再分组,几个人将等级全部加在一人头上,这样几个低等级就可以淘汰一个高等级,于是产业链形成了。 这样一来,低等级反而成为了执棋者,高等级成为了案板鱼肉。 不一会高等级的修者也所剩无几了。 此场景——精彩! 秋丛全场躲着自然错过了这场大猎杀,而惊尘忙着闯关也度过了这场大猎杀,大猎杀过后,曾经的战友成为对手,除掉了高等级的人剩下的低等级也不会相安无事,于是循环开始,高等级淘汰低等级,低等级联合淘汰高等级,低等级闯关又产生新的高等级…… 后来,关卡被闯的七七八八了,没剩啥了,幽璃幻境中的修者也从几百人淘汰到几十人最后到了十几人。 “现在的场面不太对劲吧?” “王兄这是什么意思?” “哼,我从进入这幽璃幻境就在计算我所知道的每一场关卡的消亡与每一位修者的进级或是淘汰的过程结果,可现在据我所知,数据有些对不上啊,有人在扮猪吃老虎吧” 众人面面相觑,此刻人人都不能相信。于是大家又开始分头行动。 “哥,东西在你这吧。” 惊尘走到秋丛身后悄声说道。 “什么?” “能赢的东西,是你怀里那个吧。” 秋丛见隐瞒不下去了于是就只能选择坦白“嗯,二蛋是守关的妖兽,可是他的关卡就只有一间破破旧旧的房子,他也不知道怎么算通关,我一直和它在一起,突然我在给他梳毛时发现碰到他的头我的脑海就会出现一个“九”,先开始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后来听人说每闯成功一个关卡就会在脑海中出现相应数字,等级最高为十,而二蛋一个就是九了。 我害怕大家抢夺二蛋,对二蛋不好,于是带着他到处躲,本来我想把二蛋托付给你的,你那么厉害一定有办法的,可是我又听你说你摸二蛋脑海中是不会出现数字的,所以我猜是二蛋选定了我,于是我躲的更厉害了。” “现在剩下的人很少了,很快就会盘到你我身上,你继续躲,我去外面周旋。”惊尘说完就走了。 接下来的人便默契的分为两队,一队是听从惊尘蛊惑的低等级队,一队是被“王兄”带领的高等级队。 两队相遇,两队干上。 “喂,就是你吧。” 那位王兄脱离队伍找到秋丛缓慢走到秋丛面前询问道。 王兄名唤王术,王术此人最喜计算,且计算从未出过错,是远近皆知得神童。 “从一开始我就默默注意着所有人,其他人我在各个地方见过,只有两人除外,惊尘那人一直在闯关,所以就算是碰,他的等级也不低了,可他狡诈,木牌全藏起来了,没人知道他等级,还有一个就是你 ,你没有去闯关吧,也没淘汰任何人,就这样活到了现在,你们两个人,我对你更感兴趣,于是我在你身上下了窃听术,听取你的一举一动,果然,你身上不简单啊。 把它交出来吧,反正你也不是我的对手。” 秋丛把二蛋护到身后,他法术不精,恐怕护不了多久,于是他偷偷告诉二蛋“趁我们打架的时候你就跑。” 王术和秋丛打了起来,秋丛没两招就被我王术打趴,二蛋眼泪汪汪的看着秋丛,它不敢跑,它害怕跑了就再也见不到秋丛了。 秋丛趴地上抱着王术的腿不让他靠近秋丛,王术没办法就只能不停对秋丛施以攻击的术法。 “放开他!”随着这句声音而起的是旁边的二蛋。 二蛋从小小的一只不断变大比人还高了一半,原本略显憨态的棕色皮毛变为红色,肆意妖娆展现着无尽妖力。 接着,二蛋一脚将王术踢开,而同时,秋丛脑海里的那个九化为了零。 “二蛋?”秋丛震惊道。 “什么二蛋,吾乃九萧,占据此狗妖身体,给予妖力,本是它之荣幸,不过就是因为替它杀了几个欺负它的人,此狗妖便以其肉身封印了我,也不知为何,今日竟让我重见天日,尔等凡人,当吾第一餐可好!” 正当九萧要伤害秋丛的时候,二蛋醒来,再一次以肉身封印了九萧,只是二蛋妖力太有限,顷刻间便要散去人身了。 “二蛋,你怎么了?”秋丛焦急的喊着。 “我没事的,我要化为原形了,那样挺好的,毕竟妖的模样本来就不属于我,这妖力也是杀死我主人的源头,这样很好的,当一条普通的狗狗很幸福的。”说完,二蛋就化为了一条棕色的小狗。 另一边,惊尘也扫平群僚,最终胜者乃是等级最高的惊尘。 第9章 灵龙潭获灵器 灵龙潭幽静古朴不见一丝光亮,寒冷的潭水如同死水一般毫无波澜、无风无浪、毫无生机。 灵龙潭的底部有一扇古老的大门,门上刻着一条盘桓着的巨龙栩栩如生。 “来者何人?因何而来?” 威严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涌起的气浪差点掀飞前来的人,此情此景让人感觉仿佛来到了地狱,被阎王判处罪行,稍有不慎一言之失就会堕入地狱。 “白吾山修者惊尘、此次论法会胜者,前来此处寻求有缘之物。” 惊尘语毕,周围又再次安静下来,刚才的威严之声慢慢变得好奇、疑惑。 “噢,也是一个少年,许久不曾见过外界场景,外界老者死绝了?不过自古英雄出少年嘛,话说你是谁家门下弟子啊?莫不是也是自立门户的?你投我门下吧,我必然会让你得道飞升的。” “不用的,我有人教授功法,不求得道飞升。” “啧,有人是谁人?能有我这么厉害吗?还不求得道飞升,那是你和教你的人都没办法得道飞升,臭小子也忒不识抬举了,信不信我吹口气就能弄死你,让你去阎王那说理去。” 也许是灵龙潭许久没来生人了吧,总想逗逗来人,刚刚好奇的语气瞬间变得愠怒起来。 “行简。”惊尘默默道。 “什么!” 灵龙潭地震了! 准确来说是潭水汹涌起来了,惊尘想稳定身形,可是潭水的威力实在太猛,他被晃得东倒西歪的。 过了会,潭水慢慢平稳了下来,灵龙潭慢慢亮了起来,从先开始的黑暗到后来慢慢的明亮再到刺眼。 惊尘缓了许久才慢慢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条龙。 是门上盘桓的那条龙! “竟然活了?”惊尘惊讶道。 “小子你会不会说话,什么叫活了,爷爷我死了吗?” 也不怪惊尘震惊,毕竟灵龙潭的灵龙传说早已去世了,而那龙盘桓在门上时是暗黑色的与门融为一体了跟本就是雕塑,不仔细看甚至都看不出来。 门上龙的模样历经了岁月的沧桑,而此刻龙的模样则是淡蓝色的,鳞片微微泛着光,甚至惊尘觉得,这龙是不是年纪尚幼,毕竟这龙的模样不过一成年女子的高度,和刚刚门上完全不同,可是门上的龙也确实没了踪影。 这样看刚刚那些带些玩笑意味的冒犯的捉弄似乎也有情可原了。 “你刚刚说行简,你是他谁啊?”灵龙的嗓门从最新开始的老者音色变为了一个稚嫩的变声期小孩,就连神情也变得傲娇起来,活脱脱一个熊孩子模样。 “他传授我功法,我们日日都在一起。”惊尘平静的说着。 “啊啊啊啊,你、你竟然敢挑衅我,那人的弟子吗?好,我弄不了他我还弄不了你吗?”说我,灵龙围着惊尘转了起来,速度飞快,卷起的气浪将惊尘的脚下行成一个洞穴,惊尘就那样掉了进去。 灵龙看见惊尘掉进了自己的陷阱于是开心的扭扭尾巴。 “哼,让你和我斗。” 惊尘醒来时便什么都看不见了,这里比灵龙潭还要黑,惊尘不知道这是哪,甚至都不知道还在不在灵龙潭,似乎这里已经不在灵龙潭里了,毕竟没在水里面了。 四周似乎全是墙壁,坑坑洼洼的摸着倒是光滑。 寻常人来此地必然是不能视物的,不过惊尘天生体质特殊,黑夜亦能视物与白天无异。 惊尘被困的这个地方除了石壁就再也没有别的东西了。 “能进来就说明能出去,没看见出口就说明出口是看不见的,那么也就是说——此处有机关。”想明白这点惊尘便开始仔细观察周围,时不时摸索着寻找机关所在处。 摸着摸着倒还真让惊尘摸到了,石壁的石头看似是一体的但是仔细触摸就会发现它们是有间隙的,由于石壁本就凹凸不平所以那比缝还细的间隙肉眼很难发现。 而那些缝隙则是相连的,就好像是一幅画或者一个图案,惊尘施展法术将所有缝隙都用火光点燃,等缝隙慢慢亮起来惊尘便看见了一个未曾见过的图案,或者应该是符咒。 符咒这种东西行简教的很少,符咒复杂稍有不慎便会有差错,行简所画符咒大多都是山下的村民求来辟邪保平安的,还有一些有的没的,反正行简不擅长或者不愿意画符咒,毕竟能不动手就不动手是行简的做事准则。 而眼前这符咒和行简所教完全不同,行简的符咒有一丝玩世不恭的荒唐气,曾经行简画符去山下变卖,当时要价两个铜板,结果有人说他是个坑蒙拐骗的黑心道士,要知道秋丛缝的一件手工在山下都得卖个十铜板呢,反正最后行简一张符没卖出去,于是行简就坐路口,来一个给一直符咒,大多数人不领情,不过还是有人接过的,只是接过的人也有一些转身就扔地下的。 最后秋丛看不下去了,说把符咒带一张回去贴家里就可以半价买他的手工品,秋丛那生意不错,尤其得女子喜欢,所以最后行简的符咒还是做到了和门神一样的效果。 而惊尘所画符咒比行简好看些,于是也比行简的符咒好卖些,不过功能别无二致。寻常符咒多是朱砂画于黄纸上,呈现浅淡的朱红色,而眼前的符咒则是深红甚至快要接近于黑色,让人感受到一股极大的冲击力,似乎符咒里被封印了什么东西,下一刻符咒里的东西就会冲出来将人吞进去。 不过这地方除了这符咒也没别的东西了,于是惊尘只能去接触这个符咒,他的手刚刚碰到符咒,符咒就慢慢变化,从最开始浓重的黑红色慢慢变淡,重的颜色如影子一般进入了惊尘身体,与其融合,而惊尘只觉自己身处烈焰中,浑身被灼烧,耳中还有厉鬼惨烈的叫嚣,就当惊尘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那些叫嚣与灼烧又瞬间消失了,好似从未出现过,刚刚只是一场梦。 最后,墙壁上的符咒变了模样,变成了淡蓝色,也是这符咒让惊尘觉得心平浪静,符咒所在的墙便慢慢展开,出口就在那。 “也不知道那小子还活着没有,反正就算活着也活不了多久。”此刻的灵龙正悠闲的盘在一块石头上。 轰!一声巨大的声响快要将灵龙潭底部震碎,接着灵龙里面从它的石头上闪开。 砰!石头碎了。 来者是行简。 “喂,你要害死我吗?”灵龙气的大叫起来。 “你不是还没死吗?怎么,没死成这么遗憾吗?”行简轻蔑的回怼道。 “你,你来干什么?不是说好不来了吗?” “你这鬼地方,连个光都没有,你以为我想来,只是我有个弟子在你这一直没回来,所以来找你要人。” “你的弟子关我屁事,我是你弟子奶妈吗?他丢了你找我干嘛?” “看来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于是行简拿出来他的武器,行简很少动用武器,毕竟没什么大事不用动刀打枪,而他的武器是一柄细剑,通体黑色,手柄处雕刻着一条盘桓的小黑蛇。 此剑是阴邪之剑。剑分两种,一种是斩杀恶念的正义之剑,吸天地之灵气而出,最著名的便是行简父亲的那把清萧剑,配此类剑者皆为正道君子,剑于乱世而出,匡扶正义。 而还有一种剑则是阴邪之剑,阴邪之剑大多都是吞怨念邪恶而生,最著名的大概是行简的这把剑吧,因为很少有人佩阴邪之剑,甚至压根没有人佩,毕竟如果你收留了一个杀人犯也不会到处嚷嚷吧,所以为了不被因“收留杀人犯”而遭受他人唾骂与异样眼光,众修者选择抵制阴邪之剑,于是正义之剑少有,而阴邪之剑世所罕有,阴邪之剑威力无穷,剑出乱世,创造乱世。 行简这把剑说起来也是和灵龙潭脱不了干系的,行简幼时也曾来过灵龙潭,当时挑选灵器时大半灵器都有意认他为主,于是都跑到他面前供他选择,行简当时觉得眼花缭乱。 只有一把剑不同,其他剑大多花里胡哨的各有其闪耀之处,而有一把剑,行简看见了不同。其他剑是银色或白色,剑身有肃杀之气,如同一朵朵高洁的花,虽美然无趣味。 那把剑为黑色,行简从它身上看到了杀气,足够压迫他人的杀气,行简看着它,而那把剑似乎也感应到了行简,于是直冲行简心脏,若杀之,活该;杀不死,配为主。 最后,那把剑没能杀死行简,于是行简收了它。 行简可不管什么阴邪不阴邪,剑而已,哪能定义人,再说,阴邪之剑世间罕有,多与众不同。 “此剑怎会如此与众不同,是阴邪之剑!你非正道君子,吾需除掉你”那是灵龙与行简的第一次见面,打的天昏地暗的。 最后,灵龙败了,行简之剑最擅打斗,如遇打斗段然不会输,而灵龙最后不得不让行简把剑带走,不过它让行简以后不许再来了,行简也爽快的答应了。 而这一次,灵龙依旧败了。 灵龙被行简捆了起来,像上次那样。 “你放开我,你这个邪修。” “我弟子呢?” “都说了不知道嘛,我真的不知道嘛” 灵龙无辜的让人觉得好像它确实不知道。 “我的剑名叫遂骨,它已经许久不见血了,凡人之血压不住它的凶性,我觉得你就不错。” “我错了,你弟子被我关起来了,你去找找呗,去晚他就没了。” 灵龙说话就是这样让行简不喜欢,于是他想揍一顿灵龙,反正来都来了。 “师傅?您怎么在这?” 行简刚想动手,就听见背后声音传来,是惊尘! 第10章 得银铃 话家常 “你来这灵龙潭三日不出,我觉得一定是这龙找你麻烦,所以来看看,怎么样?没事吧?”行简焦急的询问道。 竟然已经三日了吗?惊尘在这灵龙潭中不见外界光景,没想到竟废了这些时光。 “没事,它确实把我送到一个地方困了起来,不过后面我找到了出口。” “你竟然出来了!你怎么会出来?难道你和他一样非正道修者?果然什么师傅教出什么弟子!”灵龙咆哮着,行简听的烦,就把水草拔下来塞灵龙嘴里,灵龙被气的两眼一翻昏过去了。 “它是?”惊尘对灵龙之事感到疑惑。 “灵龙,上古妖族。本来法力应该很强的,但是它年纪小,法力低微。”行简解释道。 “它为何在此?” “上古妖族一出生便历雷劫,功成者方可修行,对于它们来说,上天确实苛刻了些,毕竟普通妖族不需要一出生就历雷劫而是修行到达一定程度时才会有雷劫,对于龙来说,远离凡尘是最好的修行方式,它们与普通妖族不一样,它们不用去经历凡间种种磨难。 而这条灵龙历雷劫时恰好落在了白吾仙山上,伤势严重,当时它被白吾仙山修者所救,伤好后就赖着不走了,先人无奈,只好把它放在寒潭,让其看守灵龙潭中的各类灵器。” “那白吾仙山关于灵龙潭的传说是真的吗?” “是,这灵龙留下来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这个,灵龙潭先前有过灵龙,多年修为倒也还是留下了一些庇护后人的,这灵龙在此处修行也容易些。只是这灵龙年纪小,心智不成熟,所以总是与来人吵架、干架,之前有长辈来管教它,它不服气却没什么办法,就修炼了一个幻体变化成那先前灵龙的模样。” “原来是这样。” “嗯,对了,你来这这么久了,遇到心仪的灵器了吗?” 行简说完便看见惊尘身后一直拿着什么,惊尘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 “选的什么?大方拿出来,不管是什么都是缘分,你师傅我当时还选了遂骨这种阴邪之剑呢,我当时都没像你这样扭捏。大不了就去白吾那石碑前看看嘛。” 行简当时确实没扭捏,昂首挺胸的拿着遂骨出去了,惊呆了所有人,行简的师傅气的吹胡子瞪眼的,让他滚回去换一个灵器,行简骄傲的说:“不换,这把剑就是我的,它认我为主了,换不了。” 最后行简三天没吃饭去白吾门规的石碑前跪了三天,石碑上就只刻着六个字“行正道 除奸邪”反正最后行简师傅还是让行简用了遂骨,反正行简觉得自己没错,剑不能定义人,人方能定义剑。 听完行简的话,惊尘便慢慢把手拿了出来,惊尘手上缠着一根银色丝带,丝带微微泛着光,行简看了半天。“这应该是正道灵器吧。” 这也不怪行简,毕竟比起灵器来说,这丝带更像山下那些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们会喜欢的,嗯,那种送给小情郎的定情物。 “嗯,是正道法器。”惊尘回复道 “确实没感觉有什么杀伤力。”行简这话刚说完,那丝带似乎就生气起来了,瞬间脱离惊尘手腕,直冲行简而来,行简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它绑了起来,行简想震开它,结果发现根本用不了力气,要死啊,这东西能暂时封印灵力。 挺厉害,就是太稚嫩了,毕竟这世道谁还没个厉害的灵器不是,于是接下来护主的遂骨出场,那丝带没法只能放开行简和遂骨打了起来,不打不知道,原来这丝带的战斗形态竟然是一根鞭子,一根通体银色,手柄处还吊有小铃铛和银链子的秀气鞭子。 “遂骨,别伤了人家,毕竟也是咱们家小尘好不容易得来的灵器。”遂骨没搭理行简,一个劲的展现自己的英勇剑姿,不一会,那丝带就败了,又重新缩回惊尘手腕上缠绕起来。 “小尘啊,你这灵器倒是极为有趣的。” 惊尘对于刚刚发生的一切还没反应过来,行简的话把他拉了回来。 “不是我、不是我让他攻击师傅的,我不知道它会直接攻击人 ”惊尘解释道。 说着,他就想把那丝带取下来,或许那丝带感觉到了主人生气不想要它了,死死缠着主人手腕,惊尘怎么拉都拉不下来。 “好了,灵器有灵自是会有自己的想法,灵器存于世可永久不灭,而你我哪能活的过它们,所以它们胡闹就胡闹去吧,反正灵器无主人授令不可伤人,它刚刚也只是把我绑了起来,也没伤害我不是。” 对于灵器胡闹也确实没人比行简更有经验了,他那灵器刚认他为主时除了不能伤人这一条禁令,其他的就没什么是不干的,什么大半夜到处飞发出声响吵醒睡觉的人、把山中其他修者的灵器聚集起来一起往茅厕里扎、把山下百姓家的家畜全部剃毛、趁人家睡觉把别人衣服全部挑破,反正能干的破事遂骨全干了。反正遂骨确实做到了乱世而出,它就是乱世源头。 那段时间鸡犬不宁,行简每少道歉受罚,人人都认得行简,人人也都认得那遂骨剑,那个时候行简也曾想过为什么要收下遂骨,明明有那么多好的剑,哪一把不能给他带来好名声,起码不会像现在这样净惹麻烦。 后来行简就趁着月色,偷偷出门想把遂骨给扔掉,还是他师傅把他给拦下来了,他师傅说:“它是你的选择,你既已选择了它就不可以因为它给你带来麻烦而扔掉它,若是怕麻烦一开始就不必选择它,如此,你便不配为它之主。” 后来行简还是没扔掉遂骨,而遂骨也慢慢成长起来,后来的遂骨,仍旧乱世而出,不过,它不再是乱世源头了。 “可它自作主张,我不需要这样的灵器。”惊尘说着继续扒拉着那丝带。 “那你当初为何选它?”行简询问道。 行简也没想到自己竟然有一天也会成为像他那讨人烦的师傅那样叨叨叨的讲些讨厌的大道理,让人干些不喜欢的破事。 惊尘听到行简的话微微一愣。 “我遇见它时,它就缩在那,别的灵器都能保护自己,可它好像不能,于是我想选它,就问它愿不愿意,它就缠上我的手腕了。” “你看,你让它做你灵器是因为想保护它,怎么现在却因为觉得它不够乖巧懂事而不要它了呢?” 惊尘听完沉默了一会,他不再扯那丝带了。 “对不起,我以后会继续保护你,也会慢慢教会你的。” “这才对嘛”行简欣慰极了。 “对了,既然是你的灵魂,取个名字吧。” “名字吗?那就叫银铃吧,我看它是银色的,刚刚变成鞭子的时候也有铃铛。” 银铃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于是总算舍得微微松开惊尘的手腕了,它感觉到主人好像不准备抛弃它了,给它取了名字呢。 这场论法会总算结束了。 秋丛带回来了一条叫二蛋的小狗,惊尘带回来了一条秀气的丝带,都有收获呢,看来不枉此行嘛,行简满意的点点头。 人生就是要去经历这世间之事,入世方能感受到那些细微情感,感受得多了就会有自己的体会,之后便能超凡脱俗,便能出世。 行简寿命终究是长的,他的两个弟子都是人,人寿命短浅,如同他的师傅,白驹过隙便是一生了,不过还好他们现在还很小,行简还能见证他们的成长,还能见证秋丛为二蛋伤心求他把二蛋带回来养着,还能见证惊尘刚拿到银铃的无措稚嫩甚至想要放弃的样子,这些好像都让行简窥见了那个曾经的自己,未染尘埃的自己,人走过一段路再回头来看感受终究是不一样的,会释怀、会淡然、会付之一笑甚至会怀念。 以前行简有写日记的习惯,他师傅让他写的,那时他写的大多都是今天不想练功,于是想吃什么,不想听师傅唠叨,于是去玩了什么,后来师傅死了,他下山了便没有再写过日记了,他可开心了,终于没人管他了,他决定把那记日记的书本给烧了。 后来的行简很长一段时间没写过日记了,有多长呢?从他下山的时候开始到他想回山的时候吧。大概是白吾山换了好几个掌门吧,从他的师兄年轻时到他不知道第几辈的徒孙年老时。 后面的行简也会写日记,不过不是每天都写了,想起来就写写,写的仍旧是今天想吃什么,想做什么。 行简还当过说书人,把自己的经历讲给别人听,可是人家不信,后来讲给秋丛听,秋丛信,再后来又可以讲给惊尘听,惊尘说他也信,现在行简又可以讲给二蛋听了。 “师祖,吃饭了!” 行简听见秋丛叫他,于是从大石头上爬起来去吃饭。 今天的饭很丰盛呢,一桌子的鸡鸭鱼肉。 “丛啊,你发财了吗?做这么多。” “唉呀,今天不是咱们结束了论法会嘛,小俊是胜者啊,还去灵龙潭寻到了灵器,我也遇到了二蛋,多好啊,当然得吃顿好的呀。” “可以吃顿好的”惊尘也附和道。 “好好好,吃好的,等哪天穷的吃不起饭再说。”行简妥协了。 今天天气很好,微风徐徐还有阳光,和以往一样,也不一样,毕竟有了新朋友的加入,未来也要这样。 “师祖,你活了这么久有收过别的弟子吗?”秋丛询问道。 “没有,就小尘一个” “荣幸,谢师傅厚爱”惊尘接话道。 “喂,我不算师祖弟子吗?” “你都叫我师祖了,还能是我弟子吗?” “那不是你确实没教会我啥嘛” “丛啊,有时候还是要反思自身原因的,小尘随便学就会,你怎么学都不会。” “那人家小俊有天赋嘛。” “师祖,你说你要活那么久,如果我们都老了怎么办?” “那就是我的老弟子。” “那你以后还收弟子吗?” “不知道,也许会吧 ” “嗷,那你别给人起名叫秋丛了” “怎么,不好吗?小尘觉得呢?不好吗?” “不好” “啊,你们气死我了,我以后不收弟子了。” 第11章 下山入李府 白吾山里的日子就那么过,行简这只老白狼带着两小伙和一条狗摸鱼晒太阳,随着年岁的增长,秋丛和惊尘也慢慢长大,行简看见他们两的衣服裤子一年一个样突然觉得养孩子还是挺有成就感的,就是有些许费钱。 最近的秋丛常往山下跑,也不知道山下究竟有什么东西那么吸引人,莫不是又要捡个小孩回来?反正秋丛开始变得傻傻的,一会笑一会愁,一会喜一会忧,孩子大了,竟然也注意形象了,衣服非要弄什么香薰,熏的行简头晕鼻子堵的,不过行简也不管他,毕竟年纪到了总会有自己的心事。 惊尘也是,秋丛这样也就算了,行简就当秋丛是少男心事,惊尘更奇怪,天天不见人影,现在更是连碰都不能碰了,好心给他们两量尺寸,好去山下买新衣服,小伙子这年纪长的太快了些,秋丛买个衣服颜色花纹挑了个遍,惊尘更好,不让量,反正最后老祖没给他俩买上衣服。 “哎呦,老了老了,孩子都大了,管不着咯。”行简自己嘀咕着,旁边的二蛋汪汪汪的应和着。 “二蛋啊,你今年多大了?要不要也给你找一只小母狗啊?”行简坏笑着看着二蛋。二蛋瞥了他一眼,转过身不理他。 “好了,好了,不开玩笑了,你说说咱们好歹也是同类嘛,还是你好,对母狗不感兴趣,你看那两个,天天不见人影,孩子大了都这样不着家的吗? 不过也是,我当年也这样过,我当年在山下的时候啊,也遇见过一个女子,长的老好看了,能歌善舞的,就在那个妓院,她啊身不由己是个苦命人,我当时很喜欢她的琴,我其实很少听琴的,但是她的琴总给我不一样的感觉,她的琴有一种生命力,好像不管经历了什么都不会被打倒一样,她像是苦难的亲历者又像是苦难的旁观者,似乎对于苦难,她总是不甘于是反抗不屈,反正她让我觉得很不一样,和寻常人都不一样,反正我很欣赏她,反正我觉得她像我知音。 那个时候啊,我每天都去看她,去听她的琴声。她是花魁,不过是上一代花魁,她们呐总是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我当时是一个大夫,给人问诊,我决定要救她,给她自由,后来我确实救出了她,只是我们没有修成正果,她不喜欢我,只是把我当朋友,她说一定会报答我。 后来我没见过她,最后一次见面是在中秋佳节,那天很热闹,听说那天人间皇帝会迅游,好多人去看,我也去了,就看到她了,她也看到我了,她已经是太后了,在那由珠宝雕刻的马车上,那一刻我突然知道她为什么不喜欢我了,因为我从来没听懂过她的琴,原来她的琴里面藏的不仅仅是坚韧还有野心,是我狭隘了,我确实不能与之相配。 我们没有说话,她老了,白发苍苍,眼睛中竟也有了些许慈祥,毕竟是曾经垂帘听政的人,我很为她高兴,她应该是实现了自己的愿望,那一晚,全城馄饨都被人包了,全部免费,我吃了好多呢,听说是太后的意思,福泽万民,我喜欢吃馄饨,也许那就是她所说的报答吧,她果然还是那般厉害,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知道他人想要什么。 所以啊,还是要多经历,经历的多了就懂了也就看淡了。二蛋啊,你真的不找一只小母狗经历经历吗?” 二蛋听完行简的碎碎念就没搭理他了,晒太阳才是二蛋狗生所求。 “现在只有你还没找到事干了,不找小母狗也挺好的,就这么和我一起晒太阳吧,果然养小孩就是不靠谱,还是我们家二蛋好。” 秋丛确实最近遇见了一位女子,那女子是乡下来的,来到李员外家做工的婢女,小家碧玉的,她和秋丛认识还是因为秋丛绣的花,那女子来看,说秋丛绣的太庸俗,秋丛疑惑,那女子便拿起针在花边添了一朵小菊花,添的那朵小菊花刚好中和了秋丛的花,让刺绣清新起来,于是两人就那么聊上了,那女子是一个活泼有趣的性子,秋丛总想着法逗人家开心,结果每次都被人家反逗,好多次回家都面红耳赤的,害羞的像个小姑娘,行简也挺乐意看的,也不知道两人能不能有正果。 至于惊尘,他从灵龙潭出来后白天会用银铃练习行简教的法术,晚上则需要压制身心,从灵龙潭回来后,每当半夜月亮高悬时,他就会感到万剑穿心、厉鬼撕嚎、甚至会有一种想要杀人嗜血的狠厉想法,先开始他能压制,后面慢慢压制不了了,随着他年纪的增长,体内的那个恶咒也在增强,慢慢的,他的身上布满了黑色血丝,那些都是那个符咒的威力,他不敢让行简知道,符咒太过阴邪,且这符咒在折磨他时也能让他窥见一点关于他过往记忆的碎片,他似乎并非偶然来到白吾山的。 惊尘不愿意这样,白吾山的日子让他慢慢习惯了,所以他不想走,不想离开,不想离开行简,行简给他的东西很多很多。 就那样想着,惊尘度过了数不清的夜晚,他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被发现,血丝真正遍布全身的时候吗?他能等到那时候吗?惊尘不喜欢月亮,月亮象征着他每夜的痛苦,可月亮也确实是他在那漫漫无尽的夜晚唯一能寻到的光了。 反正,就这样吧,一点点的来,慢慢的来。 他们两的事行简是一点也不知道,毕竟两人连面都瞅不见。 只是这天,有一女子上山来找到他,求他救人。 “道长,听说你是厉害的修者,求求你救救秋丛吧,他被妖怪抓了。” 行简听完里面带上惊尘和那女子下山去了。 “怎么回事?” 行简疑惑的询问道。 “我名叫翠花,与秋丛是朋友,我在李员外家里做工。我们府上的公子对我生了别样心思,于是对我动手动脚,秋丛来找我,刚好看见了,就出手打了那个公子,谁知道那公子不知怎么就死了,老爷就公子一个独子,宝贝的紧,见公子没了就说要报仇杀了秋丛,秋丛是修者,老爷怕打不过,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妖,妖抓住了秋丛,秋丛以前和我说过您的,他说您是很厉害的一位修者,于是我想着来找您帮忙。” “会有诈吗?”惊尘悄声问行简。 “不知,不过秋丛被人抓了,就算有诈也得去,切记小心为上。”行简叮嘱道。 到达李员外家时已经是晚上了。 翠花悄悄带行简、惊尘从小道进去。 “两位道长,不好意思,走大门会让人发现,只能走小道。”翠花解释道。 “没事,救人要紧。” 进入李府后了无人烟,行简和惊尘开始探查,确实有秋丛的信息,不过却怎么也寻不到,太微弱了,行简和惊尘只能趁着月色一点点翻找线索,竟然这里还有秋丛信息,追踪术还能寻到,说明秋丛就在附近,只是被关了起来,这是行简寻遍了,没见到秋丛,也没见到妖怪。 “你确定秋丛是被妖怪抓走了?”行简询问翠花。 “当然了,那日我亲眼所见呢,自然是妖,有妖力,还浑身冒黑气。” “冒黑气?” “师傅,冒黑气怎么了?妖沾染太多血腥,杀戮太重不就会这样吗?” “可她是凡人,未曾修习术法,自然应该看不到才对。” “她骗了我们?” “不一定,还有一物,浑身黑气,恶劣非常,寻常人也可窥见其黑气。” “是魔?” “对,魔,也只有魔。” “魔不是不存于世了吗?” “由于魔这种东西太过于邪门,且戾气太重,怨念而生,擅蛊人心魂,无恶不作,偏偏魔这种东西只能镇压,不能斩杀。当年魔族被先祖镇压在渊洲永世不得出,魔这种东西本来不应再次现世的。”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啊?” “等午夜,月亮最亮时,魔自然会现身的。” 午夜吗?可是…… 院子里的三人各有各的心事。 午夜降临。 “现在也该现身了吧。”行简看着一旁的翠花平静的说道。 “道长,这是什么意思?奴家听不懂。” “别装了,你不是故意接近秋丛故意用他将我们引来吗?我们来李府这么久,连个人烟都没有,怕不是已经被你杀光了吧,连一丝血腥都寻不到,你是魔吧,嗜血为生,现在是午夜,你戏瘾还没犯够?” “道长,你好聪明,这么快就猜到了。” “把人交出来。” “人吗?什么人?那个蠢货?人都这般蠢的?动不动就听信他人的话,我把他扔了,不过应该死不了,那东西太蠢了,我不感兴趣,至于道长你那可就不一样了。” “躲起来”行简对惊尘说完这句话就和翠花打了起来,行简被战斗吸引了目光,完全没有注意到惊尘的变化。 午夜,又来了。 这个时候不可以的。 惊尘感受到他的意识在一点点被吞灭,没事的,再忍忍,以前都能忍的,像以前那样就好了。 “道长好术法,奴家甘拜下风,看来今晚要累一点点了呐,不过还好有后招,不然奴家可就没办法了呢。” 行简感觉到身体越来越沉重,慢慢的,他身体里的灵气一点点消散了。 “你干了什么?” “道长,你这张好皮囊奴家自然不舍得伤害你的,可惜你身上有我主子想要的东西,可惜你道行又那么高,又听说道长你不近女色,奴家只能从别处想想办法,下了点东西,道长放心,不会让你死的,你很有价值的。” 真是谢谢了,行简绝望了,到底是谁造谣他啊?什么叫不近女色,不近女色难道近男色吗?美人计就美人计啊,他没意见,这搞得什么嘛,灵气没了,遂骨都催动不了,想冲破一下这也不知是什么玩意的压制术,结果越来越虚弱。 屋漏偏逢连夜雨,行简算是知道了。 因为他看到了,不止他,翠花也看到了。 “呦呦呦,有趣喔,道长身边一个蠢的,一个废的,道长真是好兴致。” 第12章 不会说话的虎儿 什么乱七八糟的,这魔物中邪了? 行简还没来得及想就听见背后传来咚的一声,回过头一看,惊尘不知道怎么了在地上缩成一团,浑身颤抖着。 “你干了什么!”行简冲翠花吼道。 “耶,我都没碰他,他咋了关我屁事的啊。” 没办法,行简只能先向惊尘的地方移动过去,只是他实在是没了力气只能跪在地上一点点挪过去,大意了啊,此刻的他真是狼狈极了,地上的灰尘、泥土全沾到行简雪白的衣服上了,本来雪白的衣服此刻开始不辨颜色。 “小尘,怎么了?”行简边问便动手去想把惊尘捞起来,不动还好,一动惊尘就瞬间将行简拉如怀抱里,行简也不知道这孩子哪来那么大力气,怎么都是挣脱不了。 翠花就那么看着两人腻腻歪歪的。 “我说道长啊,早说你喜欢这种滴,奴家就化成这样嘛,奴家还真以为您老人家修行修的禁欲了呢,还想说年纪大了就是不行了,白长那么好看,原来老牛还是喜欢吃嫩草得呢!哈哈哈哈哈。不过您也不用着急,您待着啊,这阵法也不会怎么样,太凶的阵法奴家也不敢用啊,不然您不就觉察出来了嘛,这阵法就是化去您修为嘛,反正您活的久,修为没了再修嘛,不急这一会,奴家还在呐,您矜持点。” 行简此刻也没心思去听翠花在那阴阳怪气了。 惊尘的情况好像越来越糟了,行简现在没有灵力,只能先用人间医术看看惊尘到底是怎么了。 人间医术,望闻问切,很明显现在惊尘神志不清的,问是问不了了,行简去摸脉象,发现惊尘心跳很快,浑身冒冷汗又在颤抖,似乎是冷的,行简便抱着他安慰“没事没事,师傅在,我在。” 听到这,惊尘似乎有了些许反应,于是微微睁开眼睛,松开了一点行简。 突然行简看见惊尘的衣服里面似乎有血丝,行简害怕自己看错了立马开始扒开惊尘的衣服。 “唉哟,道长嘞,你这也太不矜持了吧,你说人家都这样了你还要对人家那样,趁人之危啊,他这样不会是你搞得吧!这可不能安我身上,那那那不行的,多冤枉啊。”翠花又开始胡说八道、胡言乱语了。 扒开惊尘的衣服,行简才看见此刻惊尘身体以他的心脏为中点那些黑色血丝慢慢向四周扩散,这似乎是什么恶咒,此般厉害,闻所未闻。惊尘是在哪沾染上的?什么时候沾染上的?为什么从来没告诉过自己?是不相信自己还是不愿意让自己插手他的事? 惊尘突然觉得自己似乎有些不称职,丝毫没有关注到惊尘的变化,也许早一点发现就不会这样了。 行简愣神的功夫惊尘突然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睛变得血红,双目无神。 突然他对着他的脖子咬了下去。 嘶,疼!真的好疼。 这是行简的第一个想法,接着,行简想推开惊尘,结果惊尘就那么抱着行简的脖子吸了起来。 他在吸血!行简的血让惊尘的体温慢慢变回正常、心跳也慢慢平稳。 行简发现了惊尘的变化于是任由惊尘吸,他不知道惊尘怎么了,但是既然自己的血能让他舒服一点那就吸吧,吸点血而已又不会死。 “哎呀呀,这这这,这世风日下、朗朗乾坤的,你们两个大男人是要干什么呀?我以为道长你急不可耐,没想到年轻人果然还是年轻啊,道长你这么老了确实也不像能行的样子,难怪选个年轻小伙子,不是我说,你们再等等嘛,反正过会你们也弄不了啊。” 翠花的话说完,行简感受到惊尘吸血的力道慢慢便小了,他好像又失去了神志,接着,行简也觉得自己意识慢慢抽离,一点点模糊了。 “虎儿、虎儿快醒醒,天都亮了,你忘记今天要去干什么了?” 什么?行简迷迷糊糊的,接着他感觉他好像被一个女人抱起来,那女子给他穿衣服、梳头发,接着好像想把他带到哪去。 行简很迷茫,在哪呢?在干嘛?我谁啊? 接着,行简突然清醒过来。 他低头看看自己,胖乎乎的小手、肉嘟嘟的肚子、短短的腿。 …… 要干嘛?他这么小的吗? 他记得他年纪很大了呀! 返老返童吗? 他没有这个愿望啊! 行简从小凳子上跳下来,小步小步跑向门口,然后爬上门槛,一点点翻过去。 然后他就被抱起来了。 行简扑腾着自己的小短腿,他想去地上站着。 “唉呀,好了虎儿,不许闹了,这样我们可就出不了门了,乖一点哦。” 抱他的女子温柔的说着。 接着女子就把行简放地上,行简想问问现在是怎么回事,结果发现自己压根不会说话,一张嘴就是“咿咿呀呀”。 …… 天要亡我。 接着行简就没意识了。 没事的,没事的,一个没由头的梦嘛,醒了就好。 行简睁开眼,看见了好多人。 或者说是好多妖,全部都是化形到一半还没完全成功的妖,许是妖力低微,有的妖保留着尾巴、有的妖保留着耳朵、有的妖保留着胡须啥的。 “胡娘子,你要给你家虎子求平安吗?”有人问抱着行简的女子。 “对啊,我家虎儿马上三岁了,可惜傻乎乎的,还不会说话,我就想着来神庙求妖君大人给看看,总不能一直傻乎乎的不说话不是。” 嗯,三岁了吗?这么胖,吃太多了吧。行简默默吐槽着。 抱着他的女子应该就是他的母亲了,他也是没想到他都这把年纪了竟然有了母亲,他母亲应该比他小吧。 不过妖君大人,妖族吗?妖族有妖君吗?妖不是一向都是自己活动的吗?而且这地方好像有很多小妖,小妖一般都躲山里修行,怎么会大量聚集起来呢? 行简想事的功夫他的母亲已经把他抱到了一个庙里面,庙在山洞里,黑黢黢的。 行简被放到一个簸箕里,那簸箕刚好能放下他。 “虎儿,你在这呆着哈,等妖君大人出来,妖君大人为你开智,你就可以说话了,娘亲不能在这里的,娘亲去外面,呆会来接你哦。” 说完,那女子就走了。 就、就走了,行简上一次当小孩已经好久好久之前了,想不起来是什么样了,不过就这么把他放着,被人拐了咋办?他现在没灵力啊! 唉,算了,等吧,等那个什么妖君大人出来,他倒要看看,什么妖能被称为妖君,这份殊荣,是哪类妖啊。 行简此刻虽然没有了灵力,看着和普通小孩没区别,不过毕竟是白狼老祖,活了那么久,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行简修行时有虚妄眼,即看透一个人的真身、谎言甚至寿命,不论是人还是妖魔在行简那不过一张白纸,不过行简很少用虚妄眼,甚至几乎不用,他没有想过去看透任何人的,那样太累了,看透自己都很累的,看透了也没什么用,该发生的总会发生的。 所以虚妄眼对于行简来说是一个无用之术,修它时是无聊,这术法现在也失传了,可能修它者都觉得它无用吧。 不过终于啊,行简找到了用武之地,这是他第一次觉得虚妄眼有用,此术法不用灵力,念咒就行。 于是等啊等,终于在月亮高悬的午夜时分,有人来了。 听脚步不是母亲,那就只能是妖君大人了。 来者不善啊。 来人穿着一身黑衣,甚至带了面具,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行简心中念咒发动虚妄眼,他想看看来人的庐山真面目。 怎么回事?为什么什么都看不到?行简试了好几次,怎么会这样,虚妄眼不可能什么都看不到啊,除非,来人道行不简单,已经高过了行简真身,不然不可能抵抗虚妄眼。 “有意思,看来是故人啊。” 黑袍人看着行简半天说了这么一句。 什么故人?行简不记得他有认识这样的人啊。 “你总有一天会知道的,我们也总有一天会见面的。我很期待那一天,我们等了很久了。” 说完,那黑衣人就招手让手下进来 。 行简依然一头雾水,接着他看见了黑袍人的手下,行简眼睛瞬间睁大了。 是惊尘!不过是小时候的惊尘,很小的时候,行简带惊尘上山时惊尘大约十岁的模样,此刻的惊尘大约六七岁。 只是现在的惊尘好像没有自我的意识,他双眼无神,机械的听从黑袍人的命令。 “把他带出去,还给那小妖。” 说完,黑袍人就消失了。 惊尘就用小小的身体抱着更加小但是胖嘟嘟略微有点重量的行简往山洞外走。 行简有很多问题想问,惊尘上山时说失忆了,那他失忆前是在这里吗?那他后面怎么出去的?惊尘现在应该是被控制了,后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行简说不了话,只能不停咿咿呀呀,急的不行,于是接下来,豆大的水滴就那么滴到了抱着行简的惊尘手上,惊尘低头一看,胖小孩哭了。 行简没想到啊,小孩好累,说不了话只能哭,接着他看见惊尘停了下来,惊尘歪着头看着行简。 他呆呆的用袖子把行简的眼泪擦干了。“不哭、不能哭,主人不喜欢哭的小孩。” 惊尘愣愣的说了这么一句话,接着就继续抱着行简往外走了。 惊尘最后把行简塞到了他母亲怀抱里。 “妖君见了他,让我把他报出来。” 惊尘说完这句话就走了,行简望着惊尘离开的地方,他缓缓摊开自己的小手,里面有一颗黏糊糊破破旧旧的糖,他记得是惊尘刚刚偷偷放他手里的。 也不知道这糖小孩屯了多久,他不记得惊尘爱吃糖,以前秋丛爱吃糖,买了好多,可是惊尘一颗都不吃,他好像不喜欢太甜的东西来着。 第13章 秋丛下山 惊尘抑郁 “虎儿啊,刚刚妖君大人给你说什么了呀?是不是夸你聪明了啊?虎儿不用担心,你很快就能说话了,会变得很厉害很厉害。” 女子抱着行简默默念叨着,行简没见过自己母亲,不过也不是没有体会过母爱,他记得以前他打仗当将军的时候有一个叫大杨的战友,大杨很厉害,他常年于军中打仗,力气很大身形魁梧,骑射之术更是一绝,只是性子倔,行简那会当上将军,大杨是唯一一个不服他的,大杨觉得行简一个小白脸不够爷们,像个绣花枕头不像带兵打仗的将军。 那时,行简与军队鏖战,敌军粮草充沛,而己方军队粮食匮乏,后方的粮草一直运不上来,敌方准备打拉锯战,耗死行简军队,行简没办法,对方城墙固若金汤明攻不占优势,于是带领一队人马去偷袭,结果因为有内奸军情泄露,行简他们中计了,行简当时已经做好了死亡的准备,同行将士也愿以死殉国。 后来是大杨带队突袭将行简一行救了回来,不过大杨身负重伤,当时行简问他为何要救自己,明明他不看好自己来着。他记得大杨说:“我没怎么读过书,不懂那些大道理,不过俺娘告诉过我,军人就是要为国为民,你是将军,不能死的,不然军心溃散打不赢的,咱们军人不能轻易输。” 后来那场仗行简他们赢了,大杨却死了。战争结束后行简去大杨老家看过大杨母亲,大杨母亲听行简说自己是大杨将领的时候还说给行简做好吃的,她说大杨性子容易得罪人,请行简多多担待,她还说她给大杨做了喜欢吃的腊肉,想请行简带过去,她说自己很为大杨骄傲,男子汉顶天立地就是应该去战场上杀敌报国。 行简亲自去告诉了大杨母亲大杨死讯,老太太瞬间哭的晕倒在地,行简可能是因为愧疚吧,他一直照顾老太太到最后一刻,也算了了大杨心愿。 那是行简感受到的母爱,作为旁观者感受到的母爱。 此刻已经很晚了,晚到天都快亮了,他的母亲抱着他回家。 行简是个贪婪的人,他觉得当虎儿也不错的,起码有爱他的母亲,他可以什么都不用干,不用想,就那么当一个平凡的普通人。 行简又睡着了,小孩子就是这样,一天什么都没干就是吃和睡,偏偏怎么睡都不够。 再次醒来的时候四周全是喧嚣,行简被人抱着跑,火光冲天。 怎么了?着火了吗?发生什么事了? 行简没搞清楚情况就被人塞到地窖里。“虎儿,你在这躲着,阿娘没办法保护你了。” 说完,母亲就跑了,可是母亲还没有跑多远就被人抓住了,行简亲眼看着她被一群穿黑袍的人一剑穿心。 行简没有任何办法,他此刻如蝼蚁,无法保护他人,也无法保护自己。 母亲咽气的那一刻就盯着自己藏身的方向,她可能也在担心自己孩子的未来吧。 行简默默的看完了那场屠杀,这些应该都是曾经发生过的事,他改变不了,只能旁观那个必然的结局。 只是为什么是他?为什么是这些记忆?总有契机的吧。 那些黑袍者又是谁?行简全都不认识,唯一认识的就只有幼年时的惊尘,所以,这是惊尘的记忆吗? 翠花能让自己灵力暂失又是何目的?她在李府布下了阵法,魔阵让自己没法反抗,那进入惊尘记忆也是那个魔阵的原因吗? 太多的谜团被隐藏起来了。 有人跑过来了!行简紧紧盯着那个人影。 是惊尘! 惊尘四处找着什么东西,行简发出声响,惊尘看到了他,于是跑过来抱起他,果然惊尘找的是自己。 惊尘跑得飞快,似乎后面有什么东西在追他一样,可是他毕竟也只是一个小孩,再加上怀里还抱着一个小孩,没跑多远就被人追上了。 “看来,你醒了,什么时候醒的?或者你一直在伪装自己吗?” 陌生的声音传过来,接着惊尘倒地,而行简连看都没来得及看就被人杀了。 行简猛的睁开眼睛。 是李府,他低头看看自己已经不再是幼儿的形态了。 惊尘就那么躺在行简怀里,人晕过去了,行简此刻需要破局,他的灵力暂时没办法用了,遂骨也驱动不了。 怎么办? 行简看了看怀里的人,或许,可以用惊尘灵力。 行简去摸惊尘脉象,果然,这阵法针对的只有他一个人,惊尘没有受到影响,应该是对方没把惊尘放在眼里。 只是惊尘的灵力行简没法全拿走,借的灵力不多,该怎么破阵,又该怎么除掉翠花。 借灵力尤其是在对方昏迷不清醒的状态下借是很不容易的,灵力藏于丹田,与人共生。 灵气有灵,若是惊尘不曾将行简当做重要之人,这灵力恐怕也是借不到的。 不管了,试一试吧。 行简默默念咒,驱动了借灵阵,此阵将两人身心融合为一体,他人灵力可为己用。 行简感受到惊尘体内灵力在慢慢像他体内流动、转移。 待到时光差不多的时候,行简驱动遂骨向翠花刺过去,翠花不解。 “怎么可能,这么久了,你怎么还会有灵力驱动灵器,你,你借灵了!你们俩,过分,竟然耍我。” 在哀嚎声中,翠花被遂骨打的有些不敌,于是她想直接从行简入手,冲着行简就来了。 行简抱着惊尘坐在地上,而惊尘的灵器似乎察觉到危险开始躁动起来,银铃从惊尘手上脱落,朝着翠花冲过去。 瞬间就把人缠了起来动弹不得。 接着翠花死于遂骨之下。 阵法破了,此阵以阵主为引,阵存人活、人亡阵破。 翠花消散那一刻,秋丛掉了出来,原来他一直被翠花囚禁在身体灵府内,怪不得怎么都找不到。 “师祖,发生什么事了?” 秋丛看着行简和惊尘两人的模样惊讶道。 “回去说” 最后秋丛背着惊尘扶着行简往白吾山走。 翌日,太阳高悬。 惊尘缓缓睁开眼。 “师傅!” 行简守了惊尘一夜,总算是醒了。 “师傅,发生什么了?” “怎么,都不记得了?” “嗯,记不清了。” 惊尘忘了,不过他记得他晕倒前的最后一刻好像是月夜恶咒发作的时间。 所以,师傅应该知道恶咒的事了吧。他会怎么看? “小尘啊,你长大了总会有自己的心事,觉得烦恼的话可以告诉师傅,天塌了也会有师傅给你顶着的。” “知道了,师傅,没事。” “对了,师傅,你脖子怎么了?” 行简的脖子缠了一圈白布,毕竟被惊尘咬了一口,吸了那么多血,多多少少也是有痕迹的,不过行简觉得自己命硬,随便包包就好了。 “哦,这个啊,撞得,晚上黑,没看见,撞了。” “师傅在哪撞的?严重吗?痛吗?” “唉呀,不严重,就磕了一下,破了点皮,瞧着不好看,于是包了层白布。” “喔,好,师傅现在这么在意容貌了吗?” “你小子,这叫什么话,你师傅我这绝色容颜,自然是不能浪费的。” “好吧,师傅确实好容颜,对了,秋丛救回来了吗?没看到人。” “当然救回来了,也不看看你师傅是哪位,不过他毕竟受了情伤嘛,好不容易情窦初开喜欢一个姑娘,结果姑娘是一个坏人,所以难免有些伤心等他缓缓会好的。” 白吾山的日子仍旧还在过,不过终究也有一些变化,譬如秋丛请令想离开白吾山去外面历经凡尘,行简没拦着,他知道秋丛总有一天会走的,就像他当初离开白吾山那样,修行总是要入世的,这次的翠花或许就是他入世的苗头吧,世界那般大,总该去看看,没人能一直待在白吾山,也不用一直待着,白吾有灵,容纳百灵。 “想家了就回来。” 这是行简告诉秋丛的最后一句话。 “会的,师祖保重” 这是秋丛对行简说的最后一句话。 下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呐? 会有下一次见面的。 行简目送一人一狗慢慢离开了白吾山,当初把人捡回来瘦瘦小小一个,那时的秋丛觉得白吾山就是整个世界,现在他长大了,该走出去了,白吾山依旧是他的一个世界。 好了,好了,一个不省心的孩子走了,还有一个呢,这个可不好搞啊,这个可就不只是成长不成长的问题了。 惊尘发现自从秋丛走后,行简就将所有目光投到了他身上,好像一有点什么事都能被行简发现。 这让行简有些无助,毕竟还有恶咒一事呢,师傅必然是知道的,可为什么没有过问呢?是真的不在意还是想让他自己去说?若是不在意又是为何?师傅随性还是师傅不在意自己?若是想让自己去说又该如何说?说了师傅会赶他走吗?秋丛走了,是不是自己也该走了,师傅究竟是想让自己陪着他还是不想?若是不想他要走吗? 各种各样的想法就那样充满了惊尘的脑袋,这人他修行都变得怨念起来,银铃都变得惆怅怨气满满。 行简倒是真看不下去了,搞什么?行简觉得也许是因为他和秋丛一起长大,秋丛走了,惊尘多少还是有些无法适应的,于是行简没再过问惊尘关于恶咒一事,想着等他调理好心情再说,结果惊尘这心情怎么越调理越不对劲呢,这大小伙的,咋和一小姑娘一样,他是要出嫁了吗?天天扭捏个什么劲,莫不是暗恋人家秋丛,人家走后这么不得劲,功都不好好练习了,这样还怎么修行啊? 他还等着惊尘让他名扬天下呢?现在这样,恐怕只能靠少男心思纯情种名扬天下了吧。 行简决定还是要开导开导弟子,看开点嘛,天涯何处无芳草不是,何必非在一棵树上吊死。 第14章 白吾寻常事 月夜,万籁俱寂。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我!放开我!杀了你!杀了你!” 惊尘的脑海中又开始充斥着这些声音。每天晚上都有这么一段,慢慢的,惊尘开始习惯。 今天也会这样过,扛过去就好了。 当惊尘的意识和视野慢慢变得模糊时,他感受到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很暖和,于是他想把那份温暖占为己有,好渴好渴,嗓子火辣辣的疼,好香,不知道是什么,反正好香。 好疼,好疼,惊尘使劲的咬着自己的舌头这样就不会弄出声响,舌头或许被咬破了吧,有些血腥味,真难喝,他不喜欢自己的血,似乎很脏。 接着,惊尘感觉有什么东西被塞进了嘴里,它代替了自己的舌头,于是咬的便是它了,可能是肉吧,不知道谁的,反正惊尘咬出了血,这血很甜很甜,不像自己的那样苦涩,惊尘贪念的吮吸着,他感觉这血似乎能缓解自己的难受,血能让身体的恶咒平静,能让那些叫嚣的东西闭嘴。 接下来的几天都是这样,先开始惊尘以为是错觉、是梦,毕竟自己犯病的那副模样那么恐怖,应当没有人会靠近,白吾后山也没什么人。 后来次数多了,惊尘觉得会不会、会不会真的有人会来帮他、会怜悯他,如果有会是谁呢?白吾后山不也就他和师傅吗?会是他吗? 不会的。惊尘微微摇头否定着,师傅那么清风明月的人,怎么会来帮他度过恶咒的惩罚,师傅可能会觉得弟子习恶咒丢人吧。 罢了,只要自己低调些不惹麻烦应该还是能在白吾待下去的,至于那些不该想的就不要想了吧。 或许真的是自己习惯了呢?习惯了恶咒,所以现在觉得每次犯咒都有人喂血,以血养咒、以血平咒。 不然谁那么闲,天天喂血,恶咒吸了血后会越来越上瘾,往后会吸的更多的,以血替他人养咒之人,大约是养杀手吧,以血控制他人罢了,可他惊尘没有那么厉害的,一直都是,所以不值得有人为他付出的。 梦里,惊尘又看见了那些断断续续的片段,那恶咒就是那样,给了他太多力量了,现在的他似乎不用修行了,也修不进去了,每夜恶咒的折磨会让他提升修为,不过不是什么好事,因为那些修为来路不明,它们进入体内惊尘能感受到的只有杀戮,惊尘现在还能压制,不过他也不知道压不住怎么办?不会的,压不住师傅会清理门户的,不用太过担心。 他在梦中看见了一个扯着嗓子嘶吼的女子,她哭的让人怜悯,她好像丢了孩子,还有好多好多人被控制着去一个地方,他也是,他是控制他们的人,也是被人控制的人。 惊尘看见他以前好像每天都有人往他体内灌输着什么,会很痛苦,会变得麻木,反正很乱很乱。 “不要,不要走,我会很听话的,真的真的会听话的,别不要我。” 惊尘呢喃着,他好像看见了母亲,大概是母亲吧,他也不知道,他对母亲没有印象,只是他感觉他好像要被人抛弃了,于是他拉着人的手,一边哭,一边让人留下来。 “不怕、不怕,我在,不走。” 惊尘好像听见有人这么说着,于是他也忘了梦里的母亲到底走没走了,应该没走吧,希望没走。 又过了一段时日,惊尘依然每天窝在房间里很少出门,他似乎现在不太喜欢太阳了,不过还好,也许是习惯了晚上的恶咒吧,总感觉有人陪着,于是也不那么孤单,不那么难捱了。 “小尘!快来!我刚做的。” 行简端着一碗什么东西走过来。 惊尘好像很少见到师傅了,师傅好像不愿意见他了,师傅瘦了。师傅还愿意见他,他很高兴的。 “这是什么啊?”惊尘看见行简端来的东西问道。 “嘿嘿,当然是好东西了,你掀开看看。” 惊尘听话的把盖子掀开,是一碗面,上面还有一个煎蛋。 “今天不是你生日嘛,就是你来白吾山上的那天,你说自己失忆了,所以就把那天当成你生日了。” 惊尘愣了愣,生日吗?他都忘了,他竟然也是有生日的人,是上山后有的吧。 “你快吃,长寿面,长寿的。” 行简催促道。 “哦哦”惊尘反应过来,便一口一口开始吃面,师傅很少下厨的,不过生日的时候会煮面祝长寿,师傅不记得自己生日了,他说小孩才需要吃长寿面,自己活的很久的,比长寿面还久,哪怕惊尘觉得自己已经长大了不小了,但是还是会吃长寿面,也许多活几年可以陪陪他老不死的师傅呢。 “小尘啊,想想你刚来这白吾山的时候还是个小孩呢,还没我肩膀高,转眼间就是一个小大人了,再过几年肯定都能长的超过我的个头了,我看山下那些像你一样大的小孩都长的快,我还问过他们父母呐,他们父母也说自己孩子长的快,一眨眼的功夫就长大了。 你和秋丛,我养你们的时候,就想着看你们一点点长大来着,再看你们一点点变成小老头,没想到这么快啊,我以为消磨时光的事情似乎变得有些感慨了,秋丛走了,他有自己的路,你也是的,不过我活得久,你要是一直找不到路那也可以一直这么待着,白吾山大,能容下你,可以慢慢想,想不到就算了,我也能给你养老的。 你还记不记得牛二娃啊?就是你和秋丛小时候下山以前玩过家家那个孩子,他今年娶媳妇了,他娘张罗的,你们小的时候下山会去人家家玩,现在长大了倒是不联系了,那天我遇见牛二娘,她还问我呢,说你们怎么样了?她说她现在就等着抱孙子呢。 所以你看,人生是不是也没什么重要事,所有事情都是不重要的,因为人总是往前走的,真要说什么重要事,那昨天的风、今天的面、明天的那些未知也许都算重要,毕竟每天都是由小事构成的嘛。 所以有什么事想开点,想不开就不想了,不要害怕,没什么过不去的坎。” 行简唠唠叨叨的说了很多,他不确定惊尘能不能听懂、愿不愿意听,他怕惊尘听不懂,又怕他听的太懂。 反正惊尘把面吃完了,行简就当他听懂了吧。 行简带惊尘下山了。 总该出去走走的。 白吾山下还是那番景象,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琐事,每个人都被生活困扰着,人多事也多,于是凡人们都选择掩耳盗铃般苦中作乐,于是仙人们看见那番景象总说什么人家烟火气。 行简给惊尘买了个拨浪鼓,还买了根糖葫芦,就这两样物件,两人从街东头逛到街西头又逛回来,来来回回走了好几遍。 惊尘不是小孩子了,不再吃糖葫芦也不再玩拨浪鼓了,其实他一直不玩的,只是行简觉得小孩子就是要买拨浪鼓和糖葫芦的,这两样是他小时候喜欢的,不过那时他师傅没有给他买过,他也没好意思要过,后来长大了更不会买了。 还好后面捡了秋丛,他会给秋丛买,秋丛傻傻的倒是很喜欢,惊尘机灵些,可能不太喜欢这些东西吧,毕竟那些年的糖葫芦惊尘都没有吃过。惊尘可能觉得有些许幼稚吧。 不过行简还是会买,每年小孩过生日都带过来买。 果然,惊尘手里的糖葫芦就还是没有吃,他就那么拿着,跟在行简身后,在夕阳的余晖下,小贩们都收摊了两人终于准备回去了。 行简想找些话题,于是他问惊尘:“小尘啊,你为什么一直不喜欢糖葫芦和拨浪鼓啊?” 惊尘一脸困惑:“不喜欢?我一直都很喜欢啊。” ……是吗? “那你怎么不吃糖葫芦啊?拨浪鼓也不见你玩啊。” “我想看糖葫芦一点点化掉,想看拨浪鼓静静的跟随我的步伐微微晃动。这是我的喜欢。” “世人不是这般喜欢它们的。” “嗯,所以这是独属于我的喜欢。” 行简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一直都没有真正了解过他人,甚至了解自己,他对人一般都是包容的,想怎样就怎样,不去强求,于是他总以为世人是大差不差的,自由的深处反而没什么自由了,其实只是他对那些从来不感兴趣罢了。 原来,不一样啊。 原来,自己不曾正确过啊。 “小尘,你还有什么喜欢或者不喜欢的东西吗?” “喜欢吗?喜欢白吾山的那条小溪、门口的大柳树、山上的那块大石头。不喜欢的话,天空一直下雨或者一直不下雨、雨后没有彩虹、小溪里的鱼不咬钩……” 惊尘絮絮叨叨说了好多,行简没有想过惊尘会有那么多喜怒哀乐的,他以为小尘不入世、不屑入世来着。 惊尘其实对很多事情都感兴趣的,只是惊尘不在意罢了。不在意感不感兴趣,随性着来,这是他从行简处学到的。 反正也都是些小事。 “小尘,你觉得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行简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这倒是让惊尘有些迷茫。 “师傅是一个清冷的人,看似对万事万物都很随性、从来不在意,我原以为师傅是一个冷漠的人,我不想成为那样的人,那样的人不食人间烟火,而我是俗人,那样不入世的人不是我所求。” “那后面对我的看法怎么改变了?” “没有改变,师傅依然清冷,依然对万事万物随性,不过师傅不是冷漠的人,师傅曾入世,而后才无所求,不过师傅也会对山下谁家娶媳妇、哪刚开了一家好吃的馆子之类的事情感兴趣,这是我认为的人间气,若一个人失去了人间气那他将是一个太过超然脱俗的人,那样的人距离凡人太远了,反而无趣。” “你的观点倒是奇特。” 无所求嘛,行简也遇见过那种人,确实无趣。 第15章 再入灵龙潭 世人太多了,每个人都说自己与众不同,若是真这样那这世间岂不是就乱套了,所以少年行简觉得大家都是一样的人,一样人云亦云、一样跟随大众,所以那第一个叫嚣自己独一无二的人到底是谁呢?若是真的不一样为何要特意叫嚣这件事,比如大家都是人,你会特别强调你也是人吗?毕竟谁也没有怀疑你不是人这件事,可你若真不是人,不管有没有怀疑你你总想着自证。 行简少时不想成为人云亦云的一份子,所以也想过真的独树一帜。 那是鲜少有人知道的往事了。 行简是妖,比起修仙其实更适合入魔,于是他还真研究过入魔之法,不过他入魔可不是想着危害苍生,他只是想独树一帜。 世界修魔道者必有其缘由、必深仇大恨怨念极重,行简偏要清心寡欲入魔道,入魔道者一生都不得出,被那些邪恶之念想吞尽思想、丧尽天良,行简偏要以一身入魔、以一身退魔,来去翩翩,这是他所认为的独树一帜,去修世人认为邪道的东西,去做与邪修不符的事,正道之修者鄙夷他,他无处可去就去人间晃悠,名号叫“清高居士” 那段时间他师傅故去了,也没人管他,后来的行简想来是不是那时候受的刺激太大了,所以行事作风全然无章法。 那时行简一人一剑闯天涯,在山洞里刻秘法、摆阵请诸天鬼神、养一群猛兽驯化其凶性,当然还有什么占山为王啦、劫富济贫了。 那时正道有些瞧不上他,恐他真做出什么事,背地里叫他丧心病狂,联合起来想除掉他,结果他突然有一天就化去了一身魔修,到山下摆摊算命去了,众修者不太理解他,觉得妖物可能都这样不通人性。 不过行简不在乎这些,哪怕传闻再怎么离谱,说他修魔道后身体被掏空了于是出家;有人说他修魔道给魔丢脸了、于是他师傅被他气活了,他被他师傅打的出家了,为何丢了魔族脸却是他师傅出面?他师傅也是魔族的;还有什么行简其实是女的,修道让她变成了男的,他想变回本身于是修魔,变得不男不女。 行简听见这些总是一笑而过,因为确实百年之后只有他活着了,那些人早老死了,他连坟墓都找不着那种,想去扫个墓都没地方去,那些谣言与丑事自然就没人知道了。 行简算命其实也算不出什么,只是想借着算命的由头问问世人对于所谓命运的理解,不过没有问到过,他听到的大多都是婆媳关系不和睦、夫妻关系不和睦、丈夫出轨找小三、妻子出轨找小三、儿子不给老人养老、老人不给自己带孩子的,反正絮絮叨叨都是些琐事。 不过在这些琐事间,行简也慢慢悟到了一些东西,人是与众不同的,不然不会每个人都有那么多不同的琐事,只是大家都是人,所以那些烦恼的事相比起来都是小事,于是这让行简渐渐怀疑自己所寻求的与众不同有何意义。 后来他觉得还是与众相同好一点。 因为他真的遇见了与众不同的人。 例如村东头的李二蛋和张员外家的公子,李二蛋是个赖皮的人,家境贫寒靠着泼皮耍赖生活,名声很不好,或者说压根没有名声。张公子含着金钥匙出生,人生路那叫一个顺利,年纪轻轻就拜入名门了,东宫伴读、前程似锦。 有一年,张公子陪着太子去微服私访,遇见了李二蛋,李二蛋嫉妒人家,于是趁夜晚悄摸悄摸潜入张公子住的地方,把人打晕运了出来,之后,李二蛋找到了行简算命,他和行简打赌,他赌自己命不该如此,赌的是一罐子美酒。他让行简把他与张公子换脸,行简没干,他说行简有原则,很佩服他,请行简喝酒,行简醉了,被套出了换脸术法。只是行简一向千杯不醉的。 “我李二蛋就是尊贵之人。” 最后,李二蛋换脸成功了,成为了张公子。 再之后,李二蛋洗心革面,辅佐太子,官拜宰相;张公子则与世沉沦,变成了一个赖皮。 后来三十年过去,他们又换了回来,李二蛋继续当赖皮,张公子继续当宰相。 世人皆不知此事,皆评价李二蛋老了之后洗心革面了,没再像年轻时那般丧尽天良了;张公子年近半百,越发糊涂,也不知怎么当上的宰相。 行简问过李二蛋为何如此,李二蛋说自己想告诉老天,他不是普通的凡人。 那……挺特别的。 后来,张公子退休了,百官恭维,张公子谦虚道“吾乃普通凡人,官拜宰相是运气好,是上天怜爱。” 于是张公子未说一句谎话,成为无数人的偶像。 李二蛋说自己兢兢业业、无比努力、不愧于人生。 李二蛋亦未说一句谎话,成为无数人唾弃的对象。 最后,那一罐子酒行简还是倒在了李二蛋墓碑上。 李二蛋最后还是输了,不过行简却觉得他赢了。 只是这赢的毫无意义、悄无声息。 最后,行简不再追求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了,老老实实做人、踏踏实实做事。 谁管那么多呢?什么与众不同、人生大道理,随风散了吧,干嘛要与天斗。 想到这些荒谬的往事,行简总是会觉得眼前一黑。 ………… “小尘啊,带我去看看吧。” “什么?” “你身上的恶咒,哪个地方弄上的,带我去看看吧。” ………… “怎么突然提到这个?我以为您不愿意提这件事的。” “确实没想提,不过总该来的。” “好”惊尘最终还是妥协了。 灵龙潭外面平时有白吾仙修者巡视,看见老祖带人又进入灵龙潭。 “老祖又要去灵龙潭拿灵器了?” “不然去泡冷泉啊。” “他不是有灵器吗?” “也不一定是给自己拿啊,后面不还跟着一个吗?” “那人不是上一次论法会拿过一个吗?” “可能拿的灵器不是邪剑,老祖不满意吧。” “噢,也是,毕竟老祖喜欢特立独行。” 这一次或许是有行简的加入吧,灵龙都没敢出现。 不过行简也没准备放过他。 “遂骨,把那条龙给我找出来。” 遂骨还没动,灵龙就出现了。 “哎呦,大爷,找我呀,您早说啊,我直接出来多好,哪能麻烦您啊。” 灵龙狗腿的说着。 “上次就是它把我送到那地方的。”惊尘默默补刀。 灵龙感觉凉飕飕的,这寒潭温度确实有些低了。 “大爷,上次啊,您弟子来,小的不能不懂事吧,总得欢迎欢迎,于是特别把他送到我最宝贵的一个地方,参观参观,可能是小的喜欢的地方太小众了,与您弟子喜欢不同,这不,他把那都拆了,不过拆的好,小的现在也不喜欢了。” “拆了?” 行简默默看向惊尘。 惊尘摇摇头,不是他拆的,那地方邪门的很,他哪有那能耐去拆啊。 “确实是我弟子性子有些急了,这样,你再送我们过去,我们去给你补救一下。” 行简回复道。 “这就没必要了吧!” 灵龙倒是很激动。 “噢,不好意思啊,唐突了,遂骨说他想去看看。” 最后,两人还在来到了那恶咒曾经存在的那个山洞中。 山洞确实塌了,本来就不大的山洞变得更加闭塞。 行简和惊尘并排站着,地方狭小,两人不得不紧紧挨在一起。 墙上刻着的恶咒变成了另外一道符,那符咒也并不完整,山洞坍塌,看到的符咒缺了一部分,不过也不影响符咒大体的使用。 “这符咒似乎不是恶咒 ,无凶性。”惊尘说道。 “看着确实无凶性,具体怎样,试试不就知道了。” 说我,行简就驱动灵力,画下了这一道符咒,符咒便出现在行简身体上。 此符咒法力强悍,是压制的符咒,想来应该是能压制惊尘身上的恶咒的,只是这符咒对于正常人来说有些反弹的力量,于是行简有些扛不住,嘴边慢慢溢出些许血。 “师傅,你流血了!”惊尘喊到。 “我知道,放心吧,死不了的。” 行简倒是挺淡定的。 接着,行简淡定的摇摇晃晃晕了过去。 “师傅!师傅!” 惊尘探了探行简的脉象。 “还好,还好,有气。” 惊尘念叨着,接着,惊尘背起了行简。 行简看着挺高的一人,体重却是极轻的,也不知为何最近的行简突然瘦了好多,整个人看着弱不禁风的。 原以为他的师傅就像一座巍峨的高山,伟岸难翻越,可后来他慢慢的长高了,虽然师傅还是那个在背后默默守护的人,可他竟然也慢慢比师傅更加高大了,他的师傅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其实他没有说实话的,他觉得他的师傅是个让人怜爱之人,他的师傅太过于孤独,长寿对于师傅应该从来都不是一种嘉奖吧,它能给予师傅的是被迫的释怀。 世间人可以肆无忌惮的去述说自己的野心与忧愁,毕竟岁月浅短、毕竟挚友难觅。可师傅已然失去了这项能力,就像一个小孩,他大可以在摔倒后大哭一场,毕竟经历的少,可以不知所措,可若是一个大人,摔倒后是不具备哭的资格的,毕竟经历的多,怎么还能不知怎么应对,还要用哭泣来当做发泄的出口呢? 惊尘有时候也会想他的师傅是否也曾想过在无人看见的地方偷偷低下头默默抹去眼泪,他又是怎么习惯了离别的?又怎么习惯了故作坚强的? 师傅寿命长远,见过太多人的生死,他真的能漠视死亡吗?他会不会伤春感秋,他连那多年前的馄饨都还爱吃着呢,那可能是他唯一能坚持的事物了吧,毕竟馄饨没有生命,可以郑重而随意的把一起不能说出口的情感藏在里面。 馄饨对于师傅来说究竟是什么味的?幼时应该是好吃的吧,只是现在可能不是了吧,现在的每一次品尝可能都是在窥见那些尘封的记忆碎片吧,那些记忆从深刻到淡然,这过程从来都不是容易的吧。 对于相遇,不论是秋丛还是他,可能于师傅来说本来就是一场悲剧吧,看着一个人变老是一件残忍的事,这种事师傅经历了太多太久,如果可以,他愿意窥见师傅的柔弱,那代表他的师傅还可以、还愿意重新当一个小孩。 惊尘就那么默默背着行简一点点的走,少年人尝试着去共情一个与岁月擦肩而过无数次的人,那人不知道,可是少年人甘之如饴。 真好,即使那人不知道,但是好歹第一次有人会不再仰望那个站在高处的人了,会去心疼他,真挚而纯粹。 第16章 误会!误会 惊尘把行简背回了房间,行简还没醒,惊尘也不打算叫醒他,惊尘把行简放到床上准备为行简宽衣,于是行简缠了好几层的袖子被惊尘解开了。 之后,惊尘看见了行简手腕处爬满了密密麻麻的牙印,每一处牙印都是人用尽了力气才留下的,每一处伤口层层覆盖,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整个手腕处就没有一处皮肤是完整的,行简皮肤白皙,因为那些牙印,那些未曾愈合的伤口,他手腕处原本应白皙的皮肤此刻全是乌紫色根本分辨不出原来的肤色 。 这一刻,惊尘是震惊的,他的师傅怎么会受这么严重的伤,何人伤的他?接着,惊尘想到了自己自前段时间每晚都会做的那个梦。 所以,那不是梦对吗?所以那个人真的是师傅吗?为什么?就这么让他自暴自弃不好吗?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为什么不惜以自己身体为代价来帮他呢?他何曾值得有人为他如此。 那晚,少年在床边呆呆站了很久,就那么静静窥视着床上那个默默躺着的人,也许很多事情本来就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吧,有些东西本来就不需要理由的,只是需要一份决心或是一丝决绝,那一晚,不知是感动还是心痛,少年人第一次留下了眼泪,连他自己都没发现,岁月匆匆却也是漫长的,往后余生的少年人可能都会被那滴泪彻底困住吧。 行简自然是不知道这些事的,他还是他,白吾山的老白狼,悠哉的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现在的小日子也在一点点变好,他每天晚上依然会如期而至的去到惊尘房间助他度过恶咒的折磨,不过因为有了那个从灵龙潭学得的符,所以行简终于可以不再用自己的血肉去压制惊尘恶咒的凶性了。 只是那符需耗费大量灵力,不然是没有效果的,可能是因为那符缺失了一部分的原因吧,也不知那灵龙潭的倒塌和符缺失究竟是不是灵龙有所隐瞒,不过都无所谓了,日子本就是不清不楚、糊里糊涂的过的,不用事事都掰扯个明白。 那符的效果是显著的,起码现在惊尘身上的黑血丝在慢慢减少,每晚恶咒发作也能让他不再那么痛苦了。 白日,行简依旧会教惊尘术法,如今惊尘已经能把银铃使用的如鱼得水了。 甚至惊尘还发掘了银铃的妙处,银铃攻击性不强,打斗上确实容易吃亏,不过银铃除了能捆万物,束缚他物灵力,还能入他人梦境,虽然暂时还不清楚入梦有何用处,不过好歹是多了一件功能嘛,怎么说都是一件好事,行简开开心心的给惊尘夹了个鸡腿庆祝。 吾家有孩初长成,翩翩如玉少年魂。 白吾山上习功法,终有一日非常人。 行简近日会在空闲的日子里酿几壶酒,然后将酒壶埋在槐树下,那是他给惊尘准备的,惊尘总有一天会娶媳妇的吧,到时候就拿出来,他看山下的农户就是这么给自家女儿埋的酒的,那样的酒确实更加香甜。 行简觉得自己没什么能给出手的,酒算一物。之前就打算埋的,只是总以为时间还长,一拖再拖,现在看孩子早就长大了,再不埋就错过了。惊尘不知道那是给他埋的,只当是行简自己想喝,于是给他刨坑、看着行简郑重的把酒壶埋进去、然后填坑。 两个人都对那几壶酒有着别样的心情与思绪。 行简欣慰的看着惊尘,惊尘也看着他,于是惊尘真诚的说“我不会偷喝的。” 行简笑了笑说“不用偷喝,总有一天会给你喝的。” “真的?那好吧,不给也没关系的,我知道师傅爱喝酒。” “嗯,酒被挖出来那天我一定会多喝几杯的。” ………… 最近的白吾山有些清冷。 白吾的新人弟子修行满三年就会去人间游历一番,毕竟还是要修仙的,总不能一直不出门吧,总要看看人世的,毕竟这样的机会少有,一生不过就这几回。 于是那些稍微有些人气的小弟子便出门了,应当算是他们人生第一次出门吧,门中长辈自然是不放心的,于是也跟着去了,于是这白吾山便只留下了老者,诸如行简之类的头发发白者。 行简本来也想让惊尘一起去的,去外面看看是件不错的事,可惊尘这小子就是死活不去,甚至把门专门反锁上抗议绝食也不动一步。 行简觉得惊尘越长大越叛逆了,就像一个小公主,越来越难被忽悠了,甚至还和容易就生气了,一生气倒是还挺可爱的,不理人,默默坐着生闷气,也不说话,两个腮帮子都气鼓鼓的,圆圆的眼睛被气的红彤彤的,好像下一刻就要流出眼泪来一样。 生气的原因也很奇怪,什么不爱吃他做的菜啦、专门准备的花朵没被看见啊、想一起睡觉被拒绝之类的小事,行简也是没想到,怎么这人越长大越粘人了,还越来越娇嫩了,动不动的就耷拉着头,拉着他的袖子轻轻摇晃着,人长大了声音还更加软糯了,以前惊尘叫师傅都是中气十足的少年音,现在连师傅也不叫了,就叫行简,叫就叫吧,反正行简也不是什么刻薄的老古板,叫不叫师傅都无所谓的,只是行简也是没想到,他的名字这么暧昧的吗?怎么从惊尘嘴里叫出来有一种少年**寡妇的背德感。 唉,也许是行简之前看过的那些书籍太过奇怪了吧,他就说嘛,那种**还是不能看太多,看的人脑子都不正常了。 于是行简专门下山去买了清心寡欲的佛经,还有**……**是老板给的,那老板说行简是老顾客就爱看那些东西,所以专门给他留的,话都说到这份上,那总得买吧,于是行简以通晓人情世故为由买下来那些老板说符合他喜好的书。 然后还买了中药,补补阳刚之气。 行简觉得一定是自己年纪大了所以有些不够阳刚,但是中药嘛,苦的不行,于是行简喝了一小碗,其余的一大锅全让惊尘喝。 惊尘不知道那是什么,只是行简叫他喝就喝了。 行简觉得自己年纪都那么大了,怎么能还补什么阳刚之气呢,小伙子才应该补,尤其惊尘这样再不补补就有些过于水灵了,刚巧他还长了一张狐狸脸,就说嘛,自己怎么会变得那般无所适从,他还以为自己出了什么问题,有问题的那不是惊尘嘛? 于是行简决定带惊尘去逛逛,去接触一下真正的女子。 山下有一院子,院子里有很多才子佳人,个个容貌非常,且个个以纱遮面,每日用花瓣泡澡,以牛奶养肤,个个皮肤光滑,为了顾客审美差异,有白皮肤的、黄皮肤的;柔美的、阳刚的,反正很多男男女女,能歌善舞。 此院每天的客人都络绎不绝的,只是这院子也不是给钱就能进去的,总得会写本领,总是要有些缘分的。 此院名唤“水愿”,装横是淡雅的风格,时不时有琴音溢出,里面还传出一丝丝的茶香,那叫一个风雅里面的人也是卖艺不卖身的,于是这地方不知道的人倒是不会觉得他不正经,毕竟它正经的很。 此刻,身为正经人的行简就带着他认为不太正经的弟子来到了水愿。 水愿每日接待客人都是有限的,不是来者不拒的,挑选的方式就是看谁非寻常人,非常人就是指你要么才华惊人,诗词歌赋、九章算术望尘莫及,要么你长的一张好皮囊,魅惑众生、一眼难忘。 反正,行简带着惊尘凭借自己的脸皮混进去了。 “这是哪?” 惊尘问道。 “自然是快活地!” 行简还没搭话就被一个扭着腰身的女子挤开了,那女子应当是美的,虽然戴着面纱,但是身形高挑、骨相极佳。 接着,行简也被一人拉走了。 两人就这么分开了。 行简看着眼前的人。 眼前的人是一位妙龄少女,不高也不瘦,白白净净的。 “那个,你、你会些什么啊?” 行简见对方一直不说话就主动提出话题。 于是接下来,那位刚刚呆呆的坐在那里的女生就那么站起来,直愣愣的冲过来倒在行简怀里。 嘶,好疼啊,姑娘你力气不小啊。反正姑娘倒的太突然了,一下压的行简从椅子上摔下来,不过行简毕竟是个好人,于是行好人腾出手来把趴她身上的姑娘扶着,也不能真让人摔了不是 。行简觉得自己挺有绅士风度的。 接着,房间外飘过来奇妙的香味,些许刺鼻,姑娘受了刺激一样把行简抓起来,直往床上压。 “不是,姑娘,你是不是有些误会啊?我不卖身的啊!” 行简话没说完,衣服倒是被扒了一半,姑娘速度是真快 接着,门被人踹开了,行简呆呆看着门口站着的惊尘,有些欲哭无泪。他是想让惊尘学些男子气概来着,但是他此刻似乎有些太过于有男子气概了。 在惊尘震惊的眼神下,刚刚把惊尘拉走的女子又扭着腰进来,把行简床上的姑娘拉起来。 姑娘像受了委屈般窝在那女子怀中,那女子用眼神刮了行简一眼,行简觉得自己此刻声名狼藉。 “没事吧?” “没事” ……这声音是不是有些许浓厚啊? “男的?姑娘你男的?” 行简不解。 最后,那女子带着那位男姑娘出去了。 …… “我以为她是女子,她太像女子了。” 行简默默解释道。 感觉好像不太对劲,行简又说“也不是说我以为他是女子才发生刚才那幕的,刚才其实也没发生啥,啥也没发生,就算我知道他是男子可能也会像刚才那样,他力气太大了。” 行简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反正就是一通解释,越描越黑。 他高大的形象啊,一去不回啊! 惊尘半天不说话,不会怀疑他为人吧?行简还想说点什么,就看见惊尘两眼迷离,这是病了? ?干啥 干啥 惊尘还是没说话,接着他俯下身,一点点靠近,接着,他亲了上来!!! 好小子!竟敢如此欺师灭祖! 为师一向慈悲为怀,既然徒儿你如今没了理智,那为师就送你一程。 接着,行简默默把手抬了起来,对着惊尘背后就是一掌。 噗通一声,惊尘刚刚才初尝禁果就被自己师傅制止了。 第17章 新际遇 梦新娘 行简看着倒下的惊尘,探了探他的脉象并无奇特之处,怎么会突然如此没个正形呢?莫不是喝补药喝多了? 行简突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早知道就自己喝了嘛。 这大小伙子的,这狂躁的年纪确实不应该喝补药。 不过这地方似乎也没行简想的那么简单,总有些邪性,刚刚那装扮成女子的男子似乎是被迫困于此处的,这地方是干嘛的?不是说陶冶情操的吗? 行简想去看看这水愿到底是个什么地方,毕竟进来也是花了银子的,不好好看看这银子不就浪费了。 为了惊尘的安全着想,行简把惊尘塞到了床底下,毕竟如果一个房间里的人丢了,大多数人都会觉得是那人跑了吧,应该不会想着去床底下找。 行简满意的点点头,此计甚妙。 水愿格外安静,采光似乎也不太好,除了时不时传出的琴音此刻再也没有别的声音了,明明刚刚还不是这样的,行简四处寻找着琴音的源头,可这琴音四面八方而来,根本不辨源头。 此刻的水愿倒是有了些别样的韵味,像极了行简所看的奇闻杂志录里面的场景,一般这种情况都会有一凶残至极却容貌艳丽的女妖,女妖摄人心魄,应当是受过情伤,此事遇见她的人,要么被她当做饭食收入腹中、要么用言语劝慰、感化她或者是一俊俏小书生,与之经历几世轮回,终究不得正果。 行简觉得自己修为还行,应当不至于被孙子辈的小妖吃掉。 至于感化他人,那是行简未曾想过的,插入他人因果本就是错误的,人人都有自己需要走的道路,哪能被他人自以为是的改变呢?入世者皆为修行。 所以,行简想了几个可能,莫不是到了桃花开放的季节了,日子虽然迟了些,不过,是不是也不太合适啊? 书生吗?妖喜欢的书生大多呆呆愣愣的,未经凡尘俗世,这样的人正义凛然满身志气,初出茅庐者总是青涩的,也最容易陷入情爱的泥沼之中。 唉呀,反正都和行简没关系。他年岁已高,不是会对情爱憧憬之人了,是一个在世上活了很久的人,行简骄傲的挺起胸膛,他想堂堂正正的与妖一战。 可惜,妖没有这样想过,行简绕着房间寻了一圈又一圈,什么也没找到,人影都没有一个,真是奇了怪了,人呢?之前的人呢? 这时候行简甚至在怀疑会不会压根不是妖啊?妖一般没有这么沉得住气的吧!如此,鬼吗? 行简想着便感觉有人自背后将行简腰圈住,行简的整个身子便被那人带着往阴影处走去,他的手也被人抱住了,动也动不了,嘴也是被人堵上了,好样的,此人谋财还是害命啊? 背后那人的呼吸声就那么突兀的扑向行简耳后,极近的距离,行简能清晰的听见他的心跳声,感受着他的呼吸。 小尘?行简虽然没有回过头去看,不过他觉得这个呼吸声和心跳就是惊尘,毕竟日日相处,总是熟悉的。 惊尘见他怀里的人没有挣扎着动弹,于是暗暗收了一些力气,不过还是没有放开他,惊尘也不说话,就那么安静的抱着行简。 行简微微动了动头,惊尘察觉到了,小声询问他“不舒服吗?” 行简点了点头,惊尘便把捂在行简嘴上的手拿开。 行简总算是能稍微的呼吸一下了。 “对不起。” 背后传来小声而委屈的道歉声。 这让行简有些迷茫,为何道歉? 可是身后的人却死活也不再说话了,就那么抱着他。 行简还想说些什么,突然感觉天地旋转起来,接着,天地景象开始变化,就像一出戏还未开始的时候突然变成了下一部戏,戏台就那么快速变化着,好像台上演的从来都只是这一部戏而已。 敲锣打鼓的声音混合着鞭炮叫醒了沉睡的新娘,于是世人认为的好戏开场。 这什么地方,晃来晃去的,吵闹的很,行简刚刚还和惊尘一起呆在水愿,后来好像天旋地转的,也不知道现在又到了哪,看来那地方果然有古怪。 “到了,新娘下轿吧。” 刺耳的女声划破安静的街道,直直传入行简的耳朵里面。 周围也确实平稳了下来。 新娘?我吗?晚上成亲吗?为什么这么黑? 行简此刻在计算着自己的身份,应当是像上次在李府那样,通过不知明手段被迫进入到幻境中,这种幻境大概率是曾经存在过的,且不管存不存在都已然是虚幻,既然是虚幻那也就证明此刻的行简是无法也没有必要去更改其结局的,所以他只要按兵不动就能安然无恙走完这一段幻境。 那,此刻的他是何身份呢?应当不是他自己了吧,毕竟他感受到了自己的虚弱,或者说手无缚鸡之力,刚才那婆子喊他新娘,那应当是女子吧,新婚的女子,那应该是幸福的,所以行简也要表现的开心一些吧。 只是这天是不是有些太黑了,什么都看不到,为何非得在晚上举行婚嫁之事,一般不都是白天吗?是何处的传统吗? 行简摸索着自己此刻乘坐的轿子,轿子倒是很大,就是空旷的很。 “嬷嬷啊,可否点盏灯啊?天太黑了,看不清路。” 行简语毕,周围更加安静了。 “她说什么?点盏灯?青天白日的做什么白日梦?” “可能是嫁给陈家那个病秧子少爷被下疯了吧。” 周围窸窸窣窣的声音一声不落的进入了行简的耳朵里,所以,自己是个瞎子!难怪什么都看不清,哪怕是夜晚也不该这么黑的。 行简懊恼的拍拍头,莫不是来到这地方眼瞎了脑子也没了? 行简最后还是在婢女的牵引下走下了轿子。 病秧子吗?所嫁之人若是这样的人对于行简来说反而是件好事吧,只是若是这新娘子恐怕就没那么好过了。 新郎的身体似乎很不好,行简和他拜堂时就听见他一直咳嗽,没有听见脚步声,吱呀吱呀的,是轮椅!所以是病到无法走路了吗? 随着礼成的话语落地,一个女子便这么稀里糊涂的委身于这陌生之地了,行简毕竟是男子,终究只是来此走一遭,这女子一生,他是代替不了了,若此刻这站着的是那女子,心境会有什么不同吗? 会期待吗?毕竟婚姻乃人生大事,只是前路茫茫,这一路上,行简听见了太多声音,大多都是看热闹的嘲讽之声,似乎鲜少有祝福之语,那新娘应该是落寞的吧。 行简摇摇头,也许不是呢?世间女子大有勇敢坚韧者,或许此女子便是她们中的一人呢,怎能未见其人就轻易断定其人生呢,毕竟一个人的力量总是强大的,行简认为是这样,虽然时不时自嘲世间蝼蚁,不过这世人总也不是那么易屈服的,苦中作乐者总是大有人在的。 新婚夜,洞房花烛时,可惜行简看不见,第一次结婚呢,也不知道是什么模样,新郎现在也不在,房间里就他一个人,行简默默的理理衣衫,把头上的头纱戴得更加整齐,她学着女子初为人妇的样子,想着给人留个好印象。 行简等了很久,等到一个晚上就这么过去了,他的丈夫却怎么都没有来,看来此桩婚约非那男子所愿啊。 早上,婢女进门来为行简洗漱更衣,那一头繁重的头饰终于被取下了。 “昨晚,相公怎么没来啊?” 行简问着身旁的婢女。 “昨晚小姐病了,公子去照顾她了。” “小姐?” “公子之女,已然五岁的年纪了,自幼身子骨不好,时常生病,可能是源于公子吧 ” 婢女回复着。 已经有女儿了吗?五岁了。 “那小姐的母亲呢?” “夫人说笑了,您现在就是小姐的母亲啊。” “不是,是她的亲生母亲。” “夫人还是别提那人了,府上不能提的,反正也不过是一个死人了。” 死了吗?那“我”事先知道吗? 行简被婢女牵引着去给老爷夫人敬茶。 老爷没在,只有夫人一人。 “你既然已经嫁入我们家了,自然是要好好做我们家的媳妇的,见你眼有顽疾,我倒也不会为难你,只要你老实本分做事,想来这陈家少奶奶的位置也不会落到旁人身上,你放心,我们家也不会亏待了你,你将来为我陈家开枝散叶,我自然会将你培养为陈家的当家主母。” 这是行简的婆婆给他说的第一句话,算什么?示威还是威逼利诱,行简之觉得自己似乎不再是一个人了,只是一件物品罢了,明码标价。可是这价格,行简是永远也不会知道的,毕竟他可能永远也无法把自己从那四四方方的后宅里赎出去。 行简如此,此身女子如此,世间女子又何不如此呢? 反正行简现在连丈夫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子、什么为人都不清楚,不过肯定是不喜欢她的,那位不能提的女子,即使已然故去恐怕也在无形中占据了数不清的位置吧。 算了算了,行简肯定是熬不到开枝散叶的那一步的,大概也见不到那位丈夫几面就会回去吧,若是回去了,他一定去好好问问那妖物,犯的什么病,单打独斗不行吗?非得搞这种乱七八糟的破事出来。 算了,就当给人生多一种体验吧,行简这般安慰着自己。 砰一下,行简被一个小孩撞上了,或者一个小孩撞她身上了,行简马上爬起来摸索着,好不容易摸到了那小孩,好像是一个小女孩,他想把人家抱起来,问问人家受伤没,结果行简就被那小女孩推开了。 “走开,你走开!我不要你,不要你!” 行简愣了愣,她是认识自己这身体的主人吗? 第18章 历幻境 破幻境 “思姝,别乱跑,你的病还没好完呢!” 行简听见远处传来的声音,还有那吭哧吭哧的轮椅声,轮子从石子铺成的小路上碾过,竟然有一丝诡异的压迫感。 是新郎,行简呆呆的站在一旁,他希望对方最好不要注意到他,对方的视线也确实没放在他身上。 “思姝,不要胡闹。” 男子在训斥着小女孩,小女孩这个时候倒是听话起来了。 说起来,行简还不知道这男的叫什么名字呢,他现在在身份应该是需要要知道的吧,那要问吗?反正不能直接问他,府上人那么多随便找个人问吧。找个没那么机敏的人问。 “我叫陈洹,你可以直接叫我名字。” 陈洹似乎是觉察到行简的想法,于是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这倒是让行简不知所措起来,愣神的功夫,人早已走远了。 行简的一天现在是这样过的,大早上就要从床上起来去给婆婆请安,听她老人家说教,然后回房间,这个时候已经是中午了,行简延续自己的生活模式,也能自己晒个太阳啥的,然后大概就是听婆婆派过来的嬷嬷叨叨叨吧,教她一些无聊的东西,大概就是什么三从四德呐、笑不露齿啊、仪表仪态之类的,到了晚上,行简又要躺在那空旷的大床上。 日子很枯燥,行简此刻又是一个瞎子,啥也看不见,所以日子还算是老实本分的过着的,和他预想的不错,确实都是在与婆婆打交道,那丈夫,压根见不着,行简待了这几天也悟出一些事情来。 他身体原主名叫杏云,是一个天生眼盲的茶女,因其家传绝学乃是采茶、煎茶、泡茶一类与茶相关的事情,所以杏云在茶叶上略有名气,称为茶女,杏云的母亲早逝,父亲娶了妾又生了别的孩子,不过或许是对杏云母亲的愧疚吧,杏云自幼的日子也不算难过,父亲可怜他,倒也没缺她什么,只是她毕竟是一个看不见的女子,所以家产什么的父亲也从来没想传给她,就想着给她寻个好亲事。 可惜她父亲走的太匆忙了,婚事尚未定下,而她同父异母的弟弟为了攀附陈家,就想与陈家联姻,陈家本来是瞧不上的,杏云弟弟就想法为杏云编造了一段感人肺腑的故事,什么采茶盲女自幼丧母,对茶爱不释手,茶就是她看见母亲看见世界的眼睛什么的。 这些流言一出,杏云红极一时、声名大噪,杏家茶叶的生意也红火起来,鼎盛一时,随后,杏云弟弟又放出谣言,说什么夜观天象,茶女应是天仙下凡,需嫁与显赫的贵家方符合其身份。 于是又一段故事被传了出来,什么眼盲茶女命中人乃陈家公子,二人皆为天神,相爱相守触犯天规,遂被贬下凡间让两人身体各有缺陷,如今两人欲重新相守于凡尘。 故事可歌可泣的,而这陈家本是一落魄的大家族,缺的倒也是名声一类的东西,于是杏、陈两家就顺其自然结亲了。 据说,陈家现在是陈洹母亲掌家,陈母出身便是富豪之家,自幼便通商贾之道,性子也是泼辣的,而陈父窝囊,爱寻花问柳,府上除陈洹外还有一庶出,名唤陈鑫,陈鑫少年意气,虽是庶出却是文武双全,陈鑫自成年后便为国出征、上阵杀敌建立战功,获得名气。 陈母于陈洹自然是恨铁不成钢的,陈洹自幼身子骨不好,文不成武不就的,酷爱琴棋书画一类的闲情逸致之物,五年前陈洹曾将一青楼女子赎出带回陈家,陈母自然是不喜的,后来发现那女子早有身孕,不过碍于陈母两人一直没有名分,后来那女子生下一女孩,女孩三岁时便郁郁而终了,不过府中倒是一直有传闻,那孩子不是陈洹的,陈洹也不倾心于那女子,只是高山流水觅知音罢了。 那女子名唤姝馨,陈洹为女儿取名思姝。 这样想来,陈洹不喜自己倒也是有缘由的了。 消息探听了个七七八八的,行简也在这后宅呆了几天了,也不知道这幻境何时才能破。 总不能一直这么等下去吧,若此幻境是有人刻意设下的,那总有缘由吧,也该有破解之法,如今这日子也着实无趣了些。 若是杏云本人,既然是嫁为人妇那怎么也应该会去接近丈夫的吧,就算那丈夫对自己没兴趣,可毕竟成亲了,且还有那难缠的婆婆日日施压,于是行简为了破幻境决定要好好去会会陈洹。 女子一般都是怎么赢得丈夫心意的?说书的说过好像是对他好给他做饭吃。 行简不会做饭,且现在眼睛也很不方便做饭,于是行简大手一挥买通婢女去街上买几道精美绝伦的菜品。 当行简把一桌子美味的菜放到陈洹面前时,行简说道“我没有什么特别的技能,就是会做饭,今天我专门做了饭,你快尝尝,我自幼眼盲,做饭比旁人难些,不过味道是不差的。” 行简絮絮叨叨的说着,陈洹静静的听着,嘴角时不时浮现一抹笑意。 “你的手艺倒是极好,这菜既然和第一酒楼福东楼里面的菜一个味道呢,就连样式也是丝毫不逊于他们的。” 陈洹笑着说。 “那是自然” 行简觉得自己要成了,看来自己还是颇有为人妻的天赋的,可惜非女子之身啊。 “前些时日,思姝不小心撞到你了,她不是故意的,小孩子总是爱胡闹,我训过她了。” “哦哦,没事没事,我皮糙肉厚,撞不坏。” “哈哈,你倒是有趣的,最近母亲应该对你施压了吧,你别放在心上,她操劳了一辈子,总是强势了些。” “母亲嘛,我理解的。” “对了,你有什么喜爱的东西嘛……” 两人就这么聊了起来,行简似乎看到了很多年前两个孤寂的灵魂就那样遇见了彼此,行简不过是与他们擦肩而过的缘分,竟然也见证了他们的感情,倒也是不一样的际遇的。 “夫人,菜好吃吗?” 买菜的婢女前来询问行简。 “好吃,你可太棒了!” 行简夸奖着婢女。 “嘿嘿,那当然了,我是专门到第一酒楼福东楼里买的菜呢,那些菜可都是福东楼最出名的菜品了呢……” 婢女絮絮叨叨的声音行简越听脸越黑,所以,他出来了? 行简觉得自己不成了。 再接再厉吧,发正先这么走着,走一步看一步吧,总会找到头的。 再后来,行简时不时会去找陈洹,陈府日子无趣,总得找些趣味,就当打发时间了。 陈洹喜欢弹琴下棋、喜欢吟诗作画,很好,这些东西行简都不喜欢,行简喜欢吃、喜欢睡,什么闲情雅致还不如一顿饭来的实际。 上元夜,很热闹的日子,一向沉闷的陈府也变得热闹起来,陈洹难得约行简出门,人间热闹,灯火喧嚣。 “猜灯谜了!猜对了有奖品!” 小贩吆喝着,周围围了一圈又一圈的人。 陈洹和行简挤不进去,他们两就那么静静呆在人群外,听着那些人在猜着灯谜。 “隔花才歇帘纤雨,一声弹指混无语。” “你猜谜底是什么?” 陈洹询问行简,行简摇摇头,陈洹让他俯下身贴近些。 陈洹小声在行简耳边说了些什么,行简没有听到。 “什么?你再说一遍。” 行简话落,陈洹偏头,两人之间隔的距离太近了,差一点就要亲在一起了,还好,她看不见。 两人吵闹着回去了,那个谜底,陈洹一直不告诉行简。 回家后,家里面变得冷清了,不同于寻常的冷清。 行简觉得有事要发生,果然,他们两人刚进屋,火光滔天,无数支箭就那么向他们射来,他们躲不了,最后,行简死在了陈洹怀里。 行简只想摸摸陈洹的脸,他想知道这人到底长什么模样,可惜终究还是没来得及。 他连自己的模样都不清楚啊。 幻境结束,陈府的天地慢慢变化成了水愿。 “师傅!师傅!” 是惊尘,这声音,回来了吗? 行简睁开眼,看见了眼前的景色,惊尘见他醒了才放下心来。 “师傅,你刚刚怎么了?怎么哭了?” 哭了吗?行简没有印象了,或许是杏云吧。 “后来呢?为什么会这样?” 行简看着前方询问着,前方有人、或者有什么东西。 周围依旧一片黑暗,慢慢的,远方有了一个亮点,亮点越来越大,直到一个不辨模样的影子出现在行简他们面前。 杏云 那影子所站之地出现了这两个字。 “你是杏云?当年发生了什么?你为何变成这样?” 行简有太多的疑问了。 “是。陈鑫兵败造反,皇帝下令诛九族。陈府全家灭门。” 行简面前的字慢慢变化,最后出现了这么一行字。 陈鑫吗?陈洹之弟,他上阵杀敌兵败了吗?造反? “你为何变成了这样?” “不知” “为何在此处开水愿?为何要让我入幻境?” “听命行事。” “听谁之命?” 杏云还没来得及回答,接着就听见一片惨烈的哀嚎声传来。 杏云就那么被焚烧殆尽了。 水愿依旧歌舞升平、雅致至极。 “师傅你怎么了?” 惊尘察觉到行简似乎心情不好,于是连称呼都变得尊敬了起来。 “没事,我好像去见证了一个故事,去变成了故事中的某一个角色,可惜无人知晓,就像那个故事一样,无人知晓,那故事太深入人心了一些。终究是过往啊。” “无人知晓,竟然有人见证,总会有人知道的。” “希望如此吧。” “隔花才歇帘纤雨,一声弹指混无语。” 在行简身后,惊尘默默念叨着,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 如果,只是如果,成为他人能靠近一点点,那也足够好了。 总有一个故事是专门刻在一人心里的。 第19章 白吾遇险 白吾山有些难走,毕竟路途不算简短,行简和惊尘就那样一前一后的走着,夕阳西下,两人的影子长长的,他们中间刚好就隔了一个影子的距离,一个人慢一点或者另一个快一点影子就会交融,可是他们依旧很有默契的保持着平稳不变的步调,没有人快也没有人慢,似乎时光停滞了,可以好好的感受岁月里那些琐碎的闲事。 也许这样也挺好的。 “师祖、师祖,救命救命” 前方道路上躺着一个男子,伤势极重,满身都是血。 是白吾山弟子。 行简急忙跑过去“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山上、山上弟子中邪了。” 那弟子说完这句话就昏厥了,行简没办法只好安顿好他。 “小尘,把他带到山下医馆去,我去山上看看出了什么事。你在山下待着,我处理好了会来找你。” 惊尘还想说点什么,行简却已经只剩下一个背影了,没办法,惊尘只好背起那受伤的弟子快步往山下走。 白吾山一直都有守门的弟子,如今却是连人影都见不着了。 行简越往山上走血腥味也越重,这让行简感到担忧,去山下历练的弟子还没回来,山中年轻力壮尚有修为的人都不在山上,此刻若是有人想趁机形事,那无疑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平时的行简在山上,若真有人欲图谋不轨也没那么容易,可是好巧不巧的,行简下山被困在了幻境中,也不知外界此时过了几天。 这让行简更加担忧起来,这次确实是他疏忽了。 白吾山此刻一片宁静,所有的东西都在它们应该在的地方,未显杂乱,乍一眼看会让人以为此处一切如常、并无异事。 无人、血腥味还是很重,源头在哪里?行简四处寻找,白吾山都快被他翻遍了,一人都没有。 行简冷静下来仔细想,地上没有见人,可人一定还在这,不然不会有血腥气,如此,人便只能在地下了。 想通这点行简立马往灵龙潭赶,白吾山也只有这一个地方能藏人了。 灵龙潭依旧是漆黑一片、寂静非常,而本该盘桓在门上的灵龙此刻就静静飘在那,貌似已经没了神志。 行简立马去查看它的伤势,发现都是皮外伤,不过伤的非常严重,甚至有好几处的皮都被深深撕扯了下来,血流不止,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 龙有龙鳞,纵使对方修为再厉害也不可能做到把龙皮扯下来,灵龙修为虽还未到多厉害的程度,不过寻常人怕也是不能敌的,看来此次来者不简单啊。 行简稍微为灵龙渡了灵力,止住了血让它不至于血流而死。 接着,行简破开了大门,他越往里进血腥味越重,终于,他看见了白吾山的人,他们此刻毕恭毕敬的跪在那,身上被割了不同的伤口,他们的血就那么顺着身体流到脚下,他们的脚下有一阵法,那阵法诡异至极,它像一头贪婪的巨兽,吸吮着众人的血,没人能反抗。 行简见此便想赶紧破局,不然这些人会里面血尽而亡。 行简想唤醒那些人,可是不管怎会呼喊他们都无动于衷,他们就那么睁着眼睛,呆滞的看着行简,然后转过头又继续看着那个阵法,他们似乎被人下了指令,需要源源不断为阵法送血,不然他们是不会恢复神志的。 行简见此便召唤出遂骨,遂骨锋利、削铁如泥,行简对着自己的手就是一划,接着他将遂骨插入地下,改变阵法运转方式,阵法有灵,似乎感觉到了行简的阻挠,于是放弃了吸他人的血,通通将力气用来啃噬、吮吸行简,行简的血刚刚渗出,地下的阵法就将它吸了一个干净,行简的衣袖被血染红,随后血迹干枯,洁白的衣袖就那么留下了深红色的血迹。 行简修为比旁人高,所以那阵法吸收他的血自然也吸收了行简的灵力,阵法在一步步强大,行简感受到了它的强大。 “师傅!” 是惊尘,他回来了。 “你怎么样了?疼吗?” 惊尘焦急的询问着行简。 “马上把阵法上的人拉出去。” 行简没回答他,现在救人要紧。惊尘闻言立马将阵法上跪着的人拉出去,那些人虽然没了意志,却依旧不可控制,他们固执地跪在那,任凭惊尘怎么拉都没用,就算惊尘把他们其中几人拉出去了,他们也会里面跪回来,周而复始。 “师傅,怎么办?他们根本拉不走。” 惊尘没办法只能询问行简。 “用银铃!” 行简吼道。 惊尘召唤出银铃,银铃将所有人都绑了起来,银铃能束灵,被银铃捆住的人自然是无法活动的。 接着,惊尘也划破了自己的手,血迅速流下,法阵快速的吮吸着他的血。 “你干什么?” 行简吼道。 “和你一起。” “我不需要,你快走。” “可我需要的。” 接着,许是那阵法吸够了血,于是迸发出大量邪力,接着,行简和惊尘一起消失在阵法上。 那阵法吞灭了两人后就恢复如常了,好似那阵法本没有什么怪异的地方一样。 银铃随着主人的消失也慢慢散掉灵力,被银铃捆住的众人就那么昏倒在了地上。 在一片荒芜之地,行简和惊尘缓缓睁开眼。 “这是哪啊?我们怎么到这来了?” 惊尘疑惑问道。 “不清楚,这地方环境险恶,应该不是人居住的,不过总感觉有些熟悉,我们应该是被那阵法传送过来的。” 惊尘解释道。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啊?” “先去四周看看,搞清楚这是什么地方吧,那阵法不可能随便将我们传送到一个地方的,竟然它莫名出现在白吾,那么必是有心人故意而为,如此,此地便没那么简单了。” 行简看着这四周,总觉得好像在哪见过,究竟是哪呢? 是虎儿!在李府那时入幻境见到的场景,只是之前那会并未着火且有人居住,所以没有现在这么破败,此刻的景象一片孤寂,了无人烟,确实很难和那时对应上。 行简看了看惊尘,他记得在幻境中就是幼时的惊尘救的虎儿,只可惜最后虎儿应该还是没有活下来。 “师傅,怎么了?” 惊尘见行简看着他发愣便询问他。 “没事,只是觉得故地重游吧。对了,小尘,你对这里有印象吗?” “我不记得我来过这里啊,师傅对这里很熟悉吗?” “也不算熟悉,只是曾经见到过。” 两个就这么在荒无人烟的残骸断壁之间游荡起来,寻不到归途。 “此地似乎被下了结界,咱们好像出不去,一直在这打转。也不知这究竟是什么鬼地方。” 惊尘说道。 “总会有办法出去的。” 行简安慰他。 “其实也不是非急着出去的,这样也还行的,和师傅待在一起很好的,只是觉得这地方会亏待了师傅。” 惊尘小声嘀咕着。 行简听见倒是笑了起来,果然是孩子心性。 “我长大了,认真的。” 许是察觉到行简的想法,惊尘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话。 “好好好,你长大了,欺师灭祖自成一派好吧,以后出去别说是我教的哈,丢不起这人。” 行简开玩笑的说着 。 这下惊尘倒是生起闷气了,话也不说了,就埋着头走着。 行简看见他这样就更加开心了,逗小孩就是有意思。 “这地方好像让人觉得不太舒服。” 惊尘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为何?” “不知道,就感觉呆得越久越烦躁、劳累。还有就是我感觉体内有股力量在乱窜。” 惊尘说完,行简就为他探脉,脉象并无异处。 “把上衣脱了” 行简冷不零丁的说了一句。他见半天了惊尘还呆站在那,红着个脸别别扭扭的,于是,行简自己上手了。 “师傅!师傅!行简,不能这样的!” 惊尘哀嚎着,行简倒是不管这些,扒开惊尘的爪子三下五除二就把惊尘的衣服脱光了。 之前恶咒的痕迹因为行简画符施法压制的原因淡的差不多了,现在晚上也很少会复发来着,这恶咒后面行简也去看过白吾的藏书,并没有记载相关信息,不过这咒法也是有一些别的功能的,毕竟是邪术这么重的东西,也不知它出现在惊尘身上是偶然还是有什么隐情,行简总觉得和惊尘的身世有关,可惊尘也确实什么都不记得了,若是有一天他想起来了呢?那天又该怎么办? 算了,那都是太远后的事情了,现在的行简只想好好护着惊尘、护着白吾山的人,秋丛走后逢年过节也曾来过信,写的大多都是祝福与问候的话语,他鲜少在信中提到自己经历之事,他可能还是长大了吧,也不知他是否寻到了自己的路。 每每想到秋丛,行简总是担忧的,毕竟也算是自己养大的孩子,出去闯荡总是会担心的。 现在惊尘还在身边,可惊尘受的苦并不少,这恶咒行简终是束手无策的,还好他寿命长远,他可以护惊尘很久很久,可以压制不断他的恶咒反噬,还好他的灵力够用,果然活得久也不全是坏事嘛。 此刻,惊尘身上恶咒的痕迹并未显现出来,这让行简稍微放下心来。 不过刚刚惊尘的话也启示了行简,他身上的恶咒属于邪术,而白吾的那个把他们传送过来的阵法也是邪术,既然这样,那能压制惊尘恶咒的符是否也能破此局呢? 惊尘决定试一试,于是他将灵力灌入血液,划破手指用血液画下符,接着,这个地方的结界似乎在慢慢消散。 果然是有用的。 “师傅,你没事吧,你之前失血过多,还没完全恢复过来,现在又使用灵力,身体能支撑下来吗?” 惊尘扶着行简担忧的询问着。 “放心吧,你师傅是福大命大的,死不了的。你看,现在这结界不是破了吗?咱们就能出去了。” 说着,行简就在惊尘的搀扶下慢慢往外走。 第20章 入仙境 见族人 断壁残垣外是看不清前途的远方,世人爱自我安慰,于是总说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只是这路一步一步的走着,越走反而越迷茫,前途真的会有光吗?无人知晓,反正会有人前仆后继的。 等行简他们走出来才发现,原来连接的外界是一片仙境。 仙境灵力充沛,行简的伤也在那充沛灵力的抚摸下慢慢愈合,此处倒是极好的。 行简一生行过许多路,不过未曾见过此刻眼前的景象。 眼前万物似乎都有灵,与凡尘不同,这里的一切充满了一种超然脱俗的仙气,大片大片的草地都是绿油油的,上面时不时点缀着小野花,都是叫不出名字的,天上的云和地上的草仿佛本来就是一体的,有一座入云天的高楼,楼直通云上,全体都是木头,木头有灵,楼梯缠绕着枝丫。 “这是哪啊?好像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景象。” 惊尘惊叹着,上一刻他们还在鸟不拉屎的地方,现在却又到了仙境,这对比,确实让人膛目结舌。 行简他们踩着那楼梯想要上楼,这草地上全是植物,除了遍地的植物似乎便没有人了。 “哎呦,谁踩我,好疼啊!” 行简他们刚刚踩到楼梯就听见脚下传来一声哀嚎。 是楼梯,楼梯是木头,一大颗老树的枝丫铺成的。 行简他们马上下来,老树睁开眼看了看来人。 “我族中人?那上来吧。” 说完老树又再次闭上了眼睛。 “师傅,他是让我们上去吗?” 惊尘问行简 “嗯,走吧脚步轻一点,别再惊动了它。” 说完,两人再次踩上楼梯,一点点上楼。 楼梯很长,越往高处走,景象越惊艳,烟雾缭绕处依稀可辨脚下楼梯,除此外倒是什么都辨不清了。 待到走完最后一个台阶,烟雾散去,眼前逐渐开阔起来,是一个小村庄的模样,用木头改成的屋子,大多是树洞,只不过装饰了别的东西,倒是温馨了起来,满地的小动物,兔子、猫、狗什么的,毛绒绒的,地上全是毛,一层又一层,什么颜色都有,白色最多。 “少年人哪来的?离家出走回来的吗?” 听到声音,行简转过头去看,是一俊俏的男子,同行简一样的模样,白色的长发、浅色的瞳、还有长长的尾巴和耳朵。 尾巴大大的,骄傲的翘着,耳朵上还戴着叮叮当当的配饰,衣服也是极其耀眼的。 行简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惊尘倒是反应过来了。 “师傅,这是你的家乡吗?他们是你的同类吗?” 惊尘看着眼前一片毛绒绒的俊俏人问道。 ………… 行简不知道啊,没人告诉过他还有这么多同类啊,他以为他这一族都快灭绝了,怎么还有这么多啊。 此刻,白狼族的人都躺在地上,地上很舒服,毕竟毛绒绒的,这里是很高的天上,离太阳很近,他们就躺那晒太阳极其悠闲。 白狼族日子这么好过的吗?行简也是第一次知道,他以为大妖都是要背负很多责任的,要见证外人生死、守护苍生的,不用吗?就只在远离世俗的地方晒太阳就行了? 行简突然觉得自己以前过的都是什么苦日子。 “少年人干啥呢?你是从外面回来的吧,快说说外面是什么样子的?人是什么样的?他们每天也和我们一样躺着晒太阳吗?” 白狼族的人就这么一点点向行简二人围了过来。 白狼族避世而居,确实不知道外界模样。 “你怎么这副样子啊?好丑,毛里毛燥的,尾巴没有耳朵也没有,还有你带来的人,他也是白狼吗?变异了吗?头发和眼睛都是黑的,更丑了,你在外面混这么差吗?外面的人都不注意自己容貌吗?” ………… 白狼族的人就这么七嘴八舌询问起来。 什么丑!行简被气的眼睛一翻,白狼族个个貌美,甚至没有一个老的,全是可爱的小孩和年轻魅惑的成人。 他们可能不允许自己老吧,这是行简的想法,一群肤浅的享乐者,就知道好不好看,外界哪能露耳朵尾巴这些啊?那不被人当异类吗?虽然行简的白发浅瞳一直被人当异类,但是他已经尽力收敛了。 白发浅瞳术法没办法改变,行简不管用什么办法都盖不了,以前他为了合群还把头发染黑过,经常染头发所以发质没有特别好,毕竟行简不拘小节,哪会天天舔毛啊。 眼前这群人一看就是未经凡尘磨练,天天就晒太阳舔毛,行简的日子哪这么悠闲啊。 突然觉得好羡慕,行简也想当个美丽的废物来着。 行简没办法只能给他们解释“我刚来这,从外面来的,外面人老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了,才不会躺地上晒太阳舔毛呢,人家没有毛可以舔,也没有大尾巴,耳朵也不长头顶,都是黑眼睛黑头发。你们这样的出去会被人当异类的。” 行简话刚说完,地上躺着舔毛的都嘴里一顿,不能舔吗? “人果然丑,又秃头又不讲卫生,毛都没有,那出门都是光着吗?多不卫生啊。人类脸皮确实匪夷所思呢” 行简觉得他和这群人交流不了,白狼虽以化为人形,不过明显没有人性,他们以毛为衣,冬暖夏凉,过一段时间就换一身毛,反正都是白色的,白毛看着就和衣服一样。 行简不曾这样过,他必须穿人类的衣服,哪怕人类的衣服并不舒服,但是他也必须把用来当衣服的毛褪掉,然后穿上厚重繁琐不贴皮肤的布料衣服。 他的族人个个穿着毛绒绒的皮毛,就像秋丛养的二蛋一样,让人有一种想揉揉的冲动。 只是这皮毛也不是特别方便,所以需要舔,行简还是习惯了穿人类的布料衣服啊。 “我叫行简,白吾修者,他是我弟子,是人,名唤惊尘。” 行简话落白狼人又喧闹起来了。 “你的名字怎么这么难听啊?奇奇怪怪的,我叫红花,我爹说要我和红花一样漂亮,他叫绿草,他娘希望他和绿草一样有活力,还有白毛、长尾……” “修者?什么东西啊?能吃吗?” “弟子,是你孩子吗?你怎么生出人的?和人一起生的吗?怎么不把那个人带回来?” “惊尘这名字也是你取的吗?不懂哎。” ………… 叽叽喳喳的声音就这么响了起来,行简突然觉得自己还是适合和人一起生活,他的族人终究是有些许的难缠啊。 “诸位同类,咱们这有没有管事的呀?就是有没有那种每天不仅仅是躺着晒太阳、舔毛的人啊?” 行简说完,大家安静了一会。 “不晒太阳舔毛的吗?有这样的人吗?” “有的吧,亭子里面的老村长不就是吗?他活的太久了,已经没有狼性了。” “哦哦,对哦,他没人性又没狼性的,整天就在那不知道干什么,太阳都不和我们一起晒的。” 众人说着。 “他在哪?能指一下路吗?我们想去见见他。”行简说着。 “见他干嘛?他一般不见人,他没有人性后就不喜欢和我们呆一起了,说我们吵,反正很不合群。” ………… 最后,行简还是在白狼族人的帮助下见到了老村长。 老村长年纪很大了。 老村长风韵犹存。 确实好容貌啊,外貌上根本看不出岁月的痕迹,依旧是翩翩少年郎。 只是老村长身上没有那些叮叮当当的饰品罢了。 老村长顶着一张俊脸杵着拐杖,拐杖还没他腿长,应该是没有杵拐的必要的,毕竟行简看不出他已经虚弱到那地步了,可能是为了更像老者一点吧。 “你们谁啊?” 老村长用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询问道。 “我是行简,白吾修者,他是我徒弟,名叫惊尘,我们意外来此。” 行简解释道。 “找我干嘛?” 老村长继续言简意赅的问着。 “我们因一阵法意外被传送来此,想来询问关于此处的问题及回去的办法。” “关我屁事啊” 老村长依旧言简意赅。 这倒是让行简犯了难,这人好像压根无法正常交流啊,行简感到深深绝望,外面的那群人不通人性,恐也问不出什么,面前的老村长却太通人性了,恐也不会帮忙。 行简觉得不能着急,要一步一步来,现在拿老村长没办法是因为没有贿赂到他,行简仔细回想,自己当年是怎么被师傅那个老家伙贿赂的。 应该是那碗馄饨吧。 “小尘,你做碗馄饨吧。” 行简对惊尘说。 “师傅是饿了吗?” 惊尘问道。 “不,要给那老东西吃,吃了他就会帮我们了。” 惊尘最后费劲的做出了一碗馄饨,毕竟这地方啥也没有,面粉、肉、菜,白狼族人吸天地灵气本不需要吃饭进食的。 做馄饨的材料还是行简嘴馋,惊尘时常在百宝囊里面放一些吃食材料。 馄饨的香气四处飘荡,原本躺地上晒太阳的人全部都围在惊尘周围。 “好香啊,这是在干嘛?年轻人你要干什么啊?” 行简被挤出人群,于是他只能站在一堆毛绒绒的人的后面,一张嘴满嘴毛,行简把嘴里的毛吐出来,向众人解释。 “他在做馄饨,馄饨是一种很好吃的食物,人类每天都会吃东西,五谷杂粮那些,一日三餐,这碗馄饨是做给老村长的,我们需要请他帮忙。” 行简说完,众人恍然大悟。 “人类活不了多久原来就是搞这些毒物搞得呀,怎么能乱吃东西呢?” “就是,吸天地之气不就好了,非得折腾自己,不过这东西确实好香啊,人类果然没有意志力,被香味蛊惑了。” “嗯嗯,老村长绝对不会吃你们这种东西的,他不会背叛我们的,不会被你们轻易蛊惑的。” “对对对” 众人点点头,行简无奈的揉着他们的头,毛绒绒的,这发质、这毛发,确实不错、确实舒服。 惊尘见此,低下头,默默咬了咬唇,他的师傅真是很容易被旁人吸引啊。 第21章 认外公 一碗热腾腾、香喷喷的馄饨端上了老村长的桌。 “村长愿意品尝一下这碗美味的馄饨吗?” 行简询问道。 村长看着那碗馄饨。 “不愿” 村长用两个字傲娇的拒接了。 “村长是怕我们在这食物里面下毒吗?村长大可放心,如果不信,我愿意为您试毒。” 行简话还没说完,村长捧起碗就呼哧呼哧的吃,不一会就吃完了。 吃完后,村长满意的点点头,一脸慈祥的笑,他和行简就这样四目相对,谁也不说话,行简本来有话想说的,此刻倒是不知道说什么了。 又过了会,村长说“还有多久啊?” “啊?什么?”行简迷茫。 “毒还有多久发作啊?你不是说在那碗里面下毒了吗?我啥时候能死啊?我等了好久呐!狼生漫长、着实无趣。” 村长说完,行简脸上一会黑一会白的。 老东西!气死我了! 行简是这么想的。 “晚辈开玩笑的,晚辈怎么敢给您下毒啊,这碗馄饨就是单纯煮来孝敬您的。” 行简是这么说的。 …… 村长听完行简的话,把碗一翻,碗在地上打了个圈,静静躺在那。 “尔等鼠辈,戏耍我!气死!” 于是,村长闭上眼安详的躺在床上。 过了半天,行简忍不住问他“您在干嘛?” 村长眼睛都不带睁一下的说“等死,我被气了,应该很快就会死。” 行简彻底没话可说了。 行简把地上的碗捡起来,默默走出房门,对着那满地的毛就是一摔,毛太多了,碗依旧没碎,转了几圈又停了下来。 行简此刻一股无名火无处撒。 惊尘见他这样倒是笑出了声。 行简这下倒是找到可以发泄的了。“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难得见师傅这般模样,师傅生气的时候真好看。” 惊尘的马屁对行简很奏效,给行简拍的瞬间消气了。 “师傅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是啊,接下来怎么办呢? 没办法,行简师徒二人只能暂时住了下来。 白狼族人的生活是无趣且闲适的,大约就是晒太阳和舔毛了吧。 “姻缘镜窥姻缘,简兄儿子都这么大了,要娶小老婆吗?”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小尘不是我儿子,是弟子,我不娶什么妻子,还有什么姻缘镜,那绝对是骗人的。” 行简说着。 “怎么会,姻缘镜就是能窥见你的一生啊,我们白狼族婚姻大事什么的,就是去姻缘石那看,每四年就可以看一次,姻缘镜中窥见什么人,就和那人喜结连理生下狼崽。” 一白狼族人说道。 “这么草率的吗?” 行简不解。 “这可不是草率,姻缘镜很少能看见命中注定的人的,看不见的话我们就不会成亲,我们白狼族已经好多年没有出过小狼崽了呢。” “对啊对啊,去姻缘镜看姻缘是我们白狼族最重要的事呐,简兄也一起去呗,带上你的这个弟子,你应该是第一次去看吧,说不定真能看着呐!” 白狼族人怂恿着行简。 行简最后还是同意了,不过他还是不信那玩意的。 此刻白狼族人都聚集在一起,一颗老树下有一池水,池水很小,里面清澈见底。 白狼族人就那么排着队,一个一个上前去看,队伍排的老长了。 老村长也在那,不过他不是为了排队看姻缘,毕竟他一大把年纪了,他在组织纪律,悠闲的躺椅子上,摇摇晃晃半眯着眼,时不时瞅两眼白狼族人、时不时看一下姻缘镜的变化。 所谓姻缘镜其实就是那一汪池水。 行简甚至觉得这群人被骗了,对着一破水坑异想天开,他的族人为何如此啊?罢了,还是日子悠闲啊,总是要做一些无聊事排解寂寞。 行简排了好久的队,终于轮到他了。 他学着别人的模样跪在地上,双手合十,微微睁眼看着那水池。 那水池竟然真的在慢慢变化着,世间之大,无奇不有啊。 行简看见了一翩翩少年郎,行侠仗义、除暴安良,那少年身姿挺拔还使得一手好剑法,那剑,是清萧剑,所以这人,是父亲! 接着,行简看见他父亲好像遇见了一女子,那女子也是白发浅瞳,父亲救了她,她为了表示感谢于是一路跟着父亲,照顾他的生活起居,所以,不出意外的话,她应该就是母亲了吧。 这是行简第一次见到父亲和母亲的样子,以前他曾在师傅的只言片语中听说过他的父母,世人对他们的形容是离经叛道的天之骄子受妖女迷惑。 可是从姻缘镜看,他的父母分明是相敬如宾的一对模范夫妻,他们很相爱,他们的相处日常而温馨,如果可以,行简希望他们就那么简单的生活下去。 可是意外总会来临,接下来行简就看见了传闻中发生的那样,他的父亲与母亲最后双双死在了白吾山。 接着,行简看到了自己,看到了他早已故去的师傅,看到了曾经历经过的那些小事,那些已经记不清楚的事。 再后来,行简看到了他收养秋丛、惊尘,惊尘论法会、秋丛下山、惊尘恶咒发作一些事。 再后来看见的大概就是未来了,他好像和什么人在一起躺着,他抱着那个人,他说“我会一直爱你,哪怕未来不再相见,也会一直爱你。” 那副深情款款的样子倒是让行简有些陌生,他以为他这一生不会再有什么意中人了,没想到还有一段黄昏恋啊。 想到这,行简倒是微微红了脸,不过这段恋情是不是有些许的伤感啊,果然世间情爱都是让人苦恼的东西。 行简接着能看见的就只有一些碎片了,不过他的未来也不全是情爱一类的东西,他似乎还会去一趟魔族,看那场景,他应该是又上演了一场救苍生的戏码吧。 果然,男人至死是少年啊。 行简就那么粗略的看完了自己的一生。 行简刚想说点什么感慨一下。 突然,旁边一直坐着的老村长冲了过来紧紧抱着行简。 “外孙,外孙,你是我外孙!没想到我还能在死之前见到你!” 老村长大喊着。 外孙?我吗? 行简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场面,白狼族的人也没有想到,大家都呆呆的望着老村长。 然后为老村长高兴庆祝。 “老村长找到外孙了,真好,他不是孤家寡人了!” …… 老村长将行简带到自己房间向行简说出了关于他母亲的故事。 “你母亲叫殊荷,我们白狼族人虽天生擅长修行,不过修行者却是极少的,比起外界的纷纷扰扰,大家更喜欢躺着晒太阳、舔毛,几千年过去,很少有人走出过白狼族。 可是你母亲她不一样,她自幼就想要活的与众不同,她说她不想过平常的一生,于是她刻苦修行,后来她长大了,于是她说自己要离开白狼族,自己去外面闯荡。 我当时不同意,于是她偷偷跑了,这一跑就再也没回来过,我也是很久后才收到她给我寄来的信,大概就是说她遇见了喜欢的人,他们过的很幸福。 她说她很快就会把丈夫带回来见我,让我别生她的气了,其实我没有生气的,她长大了,我很高兴她有勇气去选择自己要走的路。 再后来有关她的消息就是她攻上修者的山头,最后死于人家剑下,她终究还是没有学会退步,总想着往前冲。 我呀,一直等,等着死亡,等着死后去见她,她应该也等了很久。我有时候总在后悔,是不是当初应该把她看严一点,这样她就不会偷跑出去了,不出去就可以一直活着了,当一个白狼族里最普通的白狼。” 老村长回想起关于故去女儿的往事,没忍住留下了泪水,随后有轻轻抹去,对于女儿他是无比思恋的。 “外公,您不必自责,母亲有自己想走的路,没人拦得住的,她的人生总该她自己去选择的。” 行简安慰着老村长。 “好好,外公听你的,外公也是没想到殊荷竟然生过一个孩子,还长这么大了,要不是从那姻缘镜处看见,我怕死永远都不会知道呢。你从小一个人,真是受苦了啊。” 老村长怜爱的摸摸行简的长发。 “我自幼于白吾山被师傅教养长大,师傅教会了我很多东西,我不觉得苦的,我的一生经历了很多有趣的事情呢。” 第一次相认的爷孙两就这么聊了起来,关于殊荷的过往、关于行简的过往、还有关于老村长的过往。 “对了,外孙,你说你是通过一个邪性的阵法来到这的,你可有受伤啊?” “没有,外公,我之前来找你就是想问你关于白狼族人和白狼族外的一个被烧毁的村子。” “白狼族人啊,我们一直都是隐世而居,很少去外界的,这地方也是先祖们创立的,白狼族人世世代代居住于此,至于你说的那个邪阵我没有听说过,至于白狼族外的那个村子,很多年前那住着一群妖力稀薄的小妖。 它们受魔族派遣,是魔族的人,魔族人护它们平安,至于为何我也不清楚。 反正后面好像是它们与魔族发生了什么纠纷,然后它们就被灭族了,魔族与此地隔得近,且近些年结界松动,魔族人总有一些跑出来的。 你说的邪阵也许和他们有关。” 从老村长那出来,惊尘便朝行简迎了上来。 “怎么样了?有什么线索吗?” “嗯,有,可能和魔族有关系,我们可能需要去一趟魔族。” 行简回答着。 惊尘听完便欲言又止。 行简见他这样便说“有事就说吧,支支吾吾的干嘛?” “师傅刚与外公相认,这里的人也都是师傅同类,师傅定是不舍与他们分离的。” “正事重要,外公和族人以后可以再相见的,我们小尘这是也会关心我了。” 行简揉揉惊尘的脸,笑着说道。 惊尘的脸被他揉的红红的,许是少年人的羞怯吧,耳朵、脖子和脸都变成了一样的红色。 第22章 入魔族 告别的时候白狼族人依旧在过着他们悠闲的生活,个个笑着说下次再见。或许他们还未体会过真正的别离,所以在他们眼里,所有的别离都一定会有再一次的相遇,就在不远后,于是别离便是寻常事了。 老村长也来了,他眼里的情绪是与旁人不同的,毕竟曾经送走了女儿,所以终究是感慨的。 这一次,行简眼中的情绪依然没有和年迈的老村长一致,就像他的女儿一样,外孙或者女儿都有要去奔赴的东西,他们的未来从来不仅仅只在白狼族里。 行简带着惊尘走了,老村长留了下来,他看着身旁的纯粹的白狼族人,大家的选择都没错,是没错的对吧? 老村长以往不曾觉得自己选择错了,那时他的信仰是全族的安居乐业,如今老了,很多事情想的太开了,终究有些愧疚吧。 有些事,总是要有人去做的,于是,过往的老村长在那些他此刻愧疚的事情上编造了一个大义凛然的借口,让一个又一个人前仆后继。有被迫的也有自愿的,可老村长又何尝不是这样呢。 老喽老喽,这是老村长说的话了,他用此句笼统的盖过了他的漫长人生。 …… 行简二人到了魔族结界处,魔族结界确实有些松动。 魔族怨气冲天,而先祖布下的结界将所有怨气封印在魔族,此刻,魔族的结界有一些缺口,可能也正是因为这些缺口才让魔族的人去到外界吧。 行简他们进入了魔族。 魔族景物一片狼藉,街道闭塞,无人。 现在是白日,魔族确实无法见光的,四处都是黑黢黢的,和夜晚无异,他们每户人家都禁闭房门,寂静的氛围有些让人心慌。 “有人来了吗?” 稚嫩的童声破开了层层迷雾,一个小孩提着一盏灯朝行简他们走来。 “你回来了!” 小孩看着惊尘开心的说着。 “我们认识。” 惊尘这句话似是疑问又是肯定。 小孩没有再回答他的话,而是说“跟我走吧。” 小孩说完就一点点往前走了。 行简准备跟上去看看,惊尘里面拉住他的手,摇摇头,眼里是满满的迟疑。 “总要去的,反正我们都站在这里了。别怕,我在。” 行简安慰着惊尘,小孩子可能第一次来魔族,所以有些害怕吧。 行简就让惊尘那么拉着自己的手带着他一点点往前走。 那个魔族小孩手里的灯很奇妙,明明光微弱的都快辨不清前路,但是就是能驱散魔族四处围绕着的怨气迷雾。 在那魔族小孩的带领下,此行倒也算顺利的。 惊尘越往前走越觉得不安,他紧紧握着行简的手,似乎前方有豺狼虎豹一样。 行简的手被惊尘握得生疼,于是他微微挣扎,反手握住了惊尘的手,惊尘微微一愣,慢慢放松下来。 行简微微一笑,终究是孩子心性。 “到了!” 在一座宫殿前,他们停了下来,那小孩留下一句话就这么消失在迷雾里,仿佛从来没有来过。 “我们进去吧。” 行简温柔的引导着惊尘,惊尘听话的点点头,跟着行简进入了那座宫殿。 宫殿整体是黑色的,镶嵌着一条蟒蛇,蟒蛇神情狰狞,仿佛受了极大的痛苦。 宫殿的门虚掩着,稍微一推就开了。 “这地方似乎有些荒废啊。” 行简为了让惊尘放心下来便这么说着。 “以前不是这样的。” 惊尘回复道。 以前吗?行简想问惊尘来过这里吗?为什么会知道这里以前的光景。 “来了。” 宝座上有一老头,身形佝偻,他蜷缩在那宝座上,那宝座像一头吞人的巨兽,老头仿佛就是被他一点点吞灭的。 老头似乎活不了多久了,不过他还是尽量地露出他认为慈祥的笑容,怪异而别扭的看着行简二人。 这倒是让行简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他怎么知道自己会来,或者说从他们进魔族开始魔族就有人知道。 一开始是那魔族小孩带路,再到现在这个怪异的老头。 魔族是只剩下了他们吗?老弱病残。 “你知道我们会来?” 行简询问老头。 这下老头倒是疑惑起来了。 “不是你们自己去了那白狼族吗?那你们来这不是当然的吗?“ “你怎么知道?邪阵是出自你手吗?还有山下的那些妖,他们是你们杀的吗?” 行简的疑问像海水一样倒来。 老头更疑惑道“什么乱七八糟的,听不懂,反正你来了,快去帮我们清除怨气吧,最近的怨气越来越大了,大家都不敢出门了。” “魔族不是靠吞噬怨气而生吗?怎么还会被怨气逼得出不了门?” 行简觉得这老头老糊涂了,交流的东西似乎都是有些偏颇。 “啊?我们吞噬怨气而生,谁造谣的?我们是因怨气而生,但是本身体质和寻常人也没什么不同,吞噬怨气而生的那得是我们族中修魔高者,那种很少见的,大多数还是普通人,我们因怨气而生,所以体内怨气也会一直困扰我们,每当午夜,我们都会受心脏钻心之痛。 实在受不了的就去啃噬同族之人,吸人血再吃掉他,这样就能抵御痛苦从而术法强大,这种人就可以修魔,修为高者可吞噬怨气。 我们本来都是有规定的,每十年选择一个心智坚定、身强力壮的人让他吃掉族中老者,然后修魔吞怨气,这样我们就不至于被怨气困扰,我们如果被怨气困扰体内怨气会加重。 生不如死,我们被封印,怨气只能自己解决,可是怨气这种东西源源不断,所以我们没办法,只能苟且偷生。” 老头说起这些来脸上难免是悲伤之色。 “为何每十年选一个人?你们这种经历难道不会人人互相啃噬吗?” 行简不解的问道。 老头更加疑惑了“你莫不是傻子吧?吃同族人,修魔吞噬怨气又不是什么好事,虽然不用受噬心之苦了,但是却会对怨气上瘾,需要不停吸食,太多的怨气会麻痹人的心智,让人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所以一般那种人会被我们当做英雄然后把他关进魔窟,直到驾驭不了怨气而死亡。而且也不是人人都能成为修魔者的,心智不坚定或者体质不强者压根修不了魔,承受不住怨气,会直接被怨气吞掉的。” 老头说的话让行简感到无比疑惑,这和行简之前所知道的魔族完全不同,魔族世代传闻都是残害苍生的人,吸怨气、灭人性,怎么从老头嘴里说出的魔族反而是一群可怜人。 “那现在怨气为何这么浓重?外界为何有魔族人作乱?如果你们真的无辜,为何先祖会封印你们?” 行简询问道。 “我们因怨气而生,但是怨气又不是我们制造的,它是由世人积累而成,不过我们由于体质原因,可以吞噬怨气,但是方法毕竟残酷了些,所以很早之前,我们是不吞怨气的,我们就在这荒郊野外偷生。 我们以为只要我们老实生活,不去惹事就能一直这样下去,结果怨气源源不断,修者们压制不过来,就想让我们去减少怨气,我们想偏居一方,他们就直接把我们封印了,我们不得不选人吞噬怨气。 怨气冒出的地方也被他们选在了魔族,世间怨气皆被他们用阵法聚拢在我们魔族,我们近年来越来越吞噬不了了,怨气太强大了。 于是我们很早之前有传书出去,让外界的人帮忙,不然我们控制不了怨气,怨气就会四散而出的,这样人人都会是魔。 后来他们就想了个办法,好像是选了一个人,不知道是谁,让其用身体不断养育灵珠,那灵珠能疏散怨气。” “灵珠?那是什么东西?” 行简觉得自己的四界观被扭转了。 “灵珠乃吸天地灵气而生,由修者日日用灵力供养,是最纯净之物,本来应该在许多年前就拿到魔族来的,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拿过来。 后来怨气加重,我们没法,只能增加修魔人数,从一人加至三人然后是五人、十人,我们吞不过来了,怨气把结界冲破了,大家就从缺口出去了。 不过出去的都是修魔的人或者能自保的人,他们出去报仇,他们觉得外界人很邪恶,因我们能吞怨气便直接封印我们,说好要用灵珠来疏散怨气,结果又失约。 反正魔族现在只有我这样的老弱病残了,我们无力自保,出去也只有被人欺负的份。” 老头说完又是一阵落寞。 “那你为何觉得我们能消散怨气?” 行简询问道。 老头看着他震惊的说“你们不是从白狼族那过来的吗?白狼族一直在帮我们的,他们说很快灵珠就会拿过来了,你们到不是拿灵珠过来的吗?” 行简听完更加疑惑了,外公并未向他提及灵珠一事,外界也并没有灵珠的传闻啊。 老头见行简没说话,就缓缓低下头“我还以为我们能得救了呢,我反正也活不了多久了,可是我们也不至于灭族吧,我们又没害人,只想好好活着,你们来时是我让我们族里的小孩去接的你们。 他手里提的灯可以让怨气短暂的避让,不至于伤人,那灯里面是那小孩爷爷残留的神智,他爷爷是上一个被选中的被修魔者吞掉的人。 一般我们会把这样的老人最后一片神智封存在灯里,那灯微弱但是是最后一点纯净的东西了,怨气会避让纯净的灵魂,我们把灯给老人的后人,让他用最后的魂灵庇佑后辈。” 老人说着说着就抽泣起来。 “我以前也有一盏灯的,只是那灯里的魂灵存活不了多久,几个月后就会消散的,我们族人就是从拥有一盏灯到成为一盏灯。我们在慢慢习惯这件事的。 只是,如今我们赖以生存的地方在慢慢被吞噬,灯越来越多了,可怨气也越来越多了,怨气因世人而生,在此地多年,我们又何曾没有制造出怨气呢?” 老头最后还是让行简他们走了。 老头说怨气困住了他们的族人,世人亦是,而行简他们不是魔族人,所以离开吧。 行简他们最后向老头鞠躬离开了。 离开前,老头突然叫住了惊尘,他看着惊尘发愣,好似认识一般。 第23章 出魔族 白吾辩道 “你、你回来了!” 老头喃喃自语着。 老头年纪大了,眼睛不好,此刻才透过茫茫的薄雾看见来人的面貌。 行简看了看老头又看了看惊尘,这两人竟然都默契的低下了头,仿佛有千言万语都悄悄地埋藏在了那无声里。 良久的沉默最后还是被行简打断了。 “老人家,我们能在此地多带几天吗?” 行简这话一出口惊尘和老头都有些疑惑。 “好,如果你们想的话,就留下来吧,我们族中有住的地方,沿着前路一直走,尽头的那个树洞没人。只是条件简陋了些。” 老头说完就佝偻着身躯离开了。 “该来的总会来的。” 老头暗自念叨着。 行简两人就那样一前一后的走出宫殿,顺着前方的道路继续走。 途中多怨气,不过两人毕竟有修为,所以不会有太大的伤害。 彼此相顾无言。 “师傅觉得魔族人是善是恶?” 惊尘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如何定义善恶?” 行简反问。 “世人观之,善便是善、恶便是恶。善者在于回报于世人,如侠义之士;恶者在于私利于己,如魔族之人。” 惊尘回答道。 “有一面镜子,仪表堂堂之人前来观之,言此物甚美;囚首垢面之人前来观之,言此物丑陋,镜子不过都是那面镜子,只不过对于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感受罢了。” 行简的话惊尘听懂了。 所以,世上没有绝对的善或恶,只是世人自己站的位置不同罢了。 那你呢? 这是惊尘想问的,他想知道他这位正义凛然的师傅站在了什么位置。 罢了,他还是没有问,师傅自然是那俊美之人。镜子应当是美丽的。 惊尘这样想着。 老头说的树洞,行简他们兜兜转转还是走到了。 树洞老旧,四处漏风,再加上此地光线不好,倒是有了些许阴森可怖的氛围。 “此地是个写妖鬼邪说的宝地,书中所述的修诡道大概就是在这种地方吧,也不知我们在此地能不能保持初心哈。” 行简没心没肺的开着玩笑。 “师傅初心是什么?斩妖除魔还是修成正果?” 惊尘问道。 “都不是,是为了吃一碗馄饨。不过那都是很早以前的故事了,你不提我都忘了。” 关于过往,行简总是能用最轻描淡写的词句浅浅概括。 行简的回答倒是惊尘没有料到的。 “为何是馄饨?现在的师傅最喜欢的还是馄饨吗?” “因为那时候没吃过馄饨,所以觉得它好吃,现在吃了很多馄饨,还是觉得它好吃,所以应当是喜欢吃的,只是这世间馄饨都不再是曾经的那种味道了,所以仍旧喜欢吃,不过应当没那么痴迷了。” 讲起那些被埋藏的过往,总是有些感慨的,那是属于老者的特征,当然行简不是老者,不过他终究不算少年了。 两人就这么聊着那些细枝末节的小事,好像这样时光就可以慢一点,慢一点也没什么不好的。 谈心其实不过是说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两人真正想问的谁也没有问出口。 少年人有需要考量的东西,是人心,不过不一定是对方的。 不算年少的人也有需要考量的东西,不是人心,不过确实关乎对方。 只是时光这东西哪会宽待谁啊?没问的便也没有机会再问了。 冷风吹过树梢沙沙作响。 树洞的两人彼此背靠背,地方不大刚好容纳下他两。 人总是要休息的,哪怕被万千思绪困扰。毕竟天凉,哪怕背靠背也是能感受到彼此的体温的。 漫漫长夜,就这样相互取暖,就像以往的每一个日夜。 …… 行简他们最终还是决定离开魔族了。毕竟留下也没什么意义了。 他们走的时候那个提灯的小孩又来了,他手里的灯又暗了一些。 不过小孩子嘛,天真的不行。 “你又走了吗?我以为你会留下来的时候不过没关系,我以前听爷爷说过的,能出去是件好事,等我长大了也会出去的,到时候我出去了,我去找你哦。” 这是小孩和惊尘定下的约定。 “可以嘛,果然小孩子还是喜欢小孩的,像我,那小孩子都没有和我约定呢。” 行简埋怨的说着。 “那师傅和那位老人家约定吧,老人家或许也把你当做百年难遇的知己呢。” 惊尘留下这句话就快步往前走,行简呆呆站在原地,看着前方的少年郎。 “你小子刚刚是不是在嫌我老啊?我这个年纪在我们白狼族那算年轻的好吧。” 行简不服气的跑上前对着惊尘说着。 惊尘停下脚步看着行简“是吗?不了解,不过我这个年纪在人族已经可以谈婚论嫁了。” 行简听完倒是愣了愣,接着他疑惑说到“那你要入赘吗?” 惊尘被问的笑了笑。“师傅说是那便就是喽。毕竟我在师傅心中是那勾人心魄的狐狸精。” 惊尘说完行简眼睛瞬间瞪大。 “你果然知道!” 行简怒吼着。 “知道什么?师傅不接着说了?” 惊尘戏谑的看着行简调笑着。 “就是你现在这种样子的,让人家误入歧途。” 行简为那书中的纯情书生辩解着。 “哦,惊尘,因为那狐狸长相不同凡响,那呆愣的书生就被诓的找不着北了?师傅这么为他们感到不平啊?师傅当自己是那纯情书生了?” 惊尘再一次挑衅起来。 行简觉得自己说不过他,于是憋了半天说了句“我以后会把你嫁出去的,让你去入赘,解救天下良人。” “哈哈哈,好啊,那师傅就身先士卒呗。” …… 啥意思?我也要入赘吗? 不可能。 行简心想着。 “我会清心寡欲的。” 行简说着。 “噢!和尚吗?妖精最喜欢的就是清心寡欲的和尚哦” 惊尘在行简耳边低语着。 “!!!惊尘!! 你欺师灭祖!目无尊法!” 行简吼叫的声音响遍了山头。 那你把我逐出师门吧。我嫁给你。 不过这句话,惊尘没说出口。 毕竟哪个妖精一出门就告诉人家书生要嫁给他的,那不得把人吓跑了。 …… 吵吵闹闹的,回去的旅程倒也不算太辛苦,不过,关于那个村子的事,最终还是没有结果。 关于魔族,何为正恶呢? 还有白狼族。 太多的事了。 不过行简没打算把所有事都刨根问底,他询问过真相,别人说什么他便也就信了。 具体如何反正都是过往了,改变不了变也就放下了。 只是有些事,真的能放下吗? …… 白吾山经历了动乱终于又再一次回归了平静。 下山历练的人回来了,灵龙潭的人也在慢慢康复。 一切尘埃落定。 一切风起云涌。 …… 白吾山最近发布告示:最近魔族结界出现缺口,魔族中人逃窜而出欲危害苍生,现在竟然逼到了白吾山上,邪阵也必是魔族人的手笔,他们逃窜而出,此次必将生灵涂炭,众修者于三日后聚集于白吾,此次目的为铲除魔族作恶之人,重新封印魔族。 接下来的几天,皆不太平。 修者往白吾山赶,白吾山的修者也下山接应及与逃窜而出的魔族中人打斗。 修者皆伤亡惨重。 有传闻:魔族人会控人心魂,让亲友之间互相残杀,魔族人吸人血、吃人肉,毫无人性,见者除之。 就这样,魔族与修者间的大战再一次开启了。 三日后,白吾山,除魔会。 “魔族人真是太猖狂了,见人就杀,人神共愤。” “魔族人哪有什么人性,都是一群没心没肺的怪物。” “就是,我们修者维护人间太平多年,岂能容忍他们魔族人为所欲为。” “这一次,我们众修者必须团结起来,一举消灭魔族!” …… “魔族并非全是滥杀之人,亦有无辜之人的,怎能以一概全,且魔族被封印多年,受怨气困扰许久,怎能再将其封印,此举不妥。” 异样的声音传来,大殿静的连一根针掉下来都能听见。 众人纷纷转头想寻找那个“与众不同”的声音。 “不用找了,是我。” 离经叛道的声音再次传来。 众人看清了来人,是行简。 “没记错他也不是人吧。” “你看他那样像人吗?” “好像是白狼,妖物也不知是否和魔族有勾结。” “谁说不是呢?不然那邪阵怎么会那么巧在白吾群龙无首的时候出现在灵龙潭。” “他的佩剑都是邪物,谁也说不清他到底是不是好人啊。” …… 窸窸窣窣的声音像苍蝇一样传过来。 行简照单全收。 站在身后的惊尘听的气愤,想为行简出头。 行简拉住他,微微摇头。 “此行,非为我之声誉。” 行简悄声说着。 “师祖,您要不先去歇着吧,这里我们来就好,不麻烦您的。” 白吾山修者对着惊行简说道。 行简默默看着众人。 “我说,魔族中人,并非全是滥杀之人,亦有无辜之辈,邪阵也并非是他们的缘故,他们被先辈封印多年,可他们本身并无过错,先辈封印他们是他们有能吸嗜怨气的能力。 不过使用此能力他们也会付出代价,需啃噬同族之人的骨血,且吸嗜怨气的人最后也会因其而亡的,魔族吸嗜怨气是被迫的。 他们何其无辜,此次作乱的魔族,也是因为我们先辈太过于极端,他们才会复仇。” 行简解释着。 “所以呢?魔族反正已经吸了那么久怨气了,为什么不继续,为天下人奉献就那么委屈他们吗?这不是更能说明他们的邪恶心肠吗?” “就是,如果真不封印他们了,怨气怎么办?难得真让怨气来危害苍生吗?牺牲魔族人和牺牲苍生,很明显牺牲魔族人会更划算啊。” …… 七嘴八舌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此次劝解终究是以失败告终了。 世界并非非黑即白,不过与眼盲者争辩,三人成虎,怎么也争辩不过的。 第24章 血融魔 见三河 最近的修真界动荡非常,众修者皆集聚起来共抗魔族。 白吾有一锁妖塔,锁百妖,本来锁妖塔里是宁静的,最近也热闹了起来,修者将逃窜而出兴风作浪的魔族人关进了锁妖塔,于是锁妖塔近来总是雷声频频,不知道的还以为有人渡劫了呢。 魔修吸怨,自然也能运用怨,可控人心魂,唤起人内心深处的恐惧、邪恶。 世人对其避之不及也是为此。 修者们刚和魔修对上时确实吃了很多亏,魔修唤起他人**,让彼此互相残杀,不动用一兵一卒,甚至都不用自己亲自出手就可让对手溃不成军。 魔修强悍,不过也并非无坚不摧,他们可控人心、善于伪装、亦可附人身,不过却有一物能让其无处藏身,露出爪牙。 此物便是修者注入灵力之血。 普通的血于魔修是补品,不过如修者注入灵力的血却有着镇压之力。 修者将灵力注入血液中,再将血液涂于灵器上,魔修便无可奈何。 魔修普通的灵器是奈何不了他们的,不过涂了修者血的灵器既可以防止被魔修蛊惑亦可伤至魔修真身。 不过此举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毕竟血和灵力这种东西缺失了都会对功力产生影响,所以,若非特殊情况,修者们也不至于用此法。 于是最近的修者们将这山下能买到的补血草药与补气仙丹等都收集了个遍,凡间有传闻,修者们与魔修抗衡被打的落荒而逃、伤亡惨重,这世间很快就是魔族的天下了。 反正真真假假的修者们此刻也无暇在意了,反正不管最后是赢了还是输了,凡间挑拨离间者都不会独善其身,终究是图个热闹罢了。 行简此刻也在山下降伏魔修。 魔族人确实是可怜人,不过这群魔修也确实危害苍生甚至想统领整个天下。 行简此刻只能先将这些失了理智的魔修抓回白吾,等到平息动乱再做打算。 “公子救命!救救我!” 一瘦弱的女子抱着一婴儿朝行简扑来,她的身后是团团黑雾,那是吞噬人意志的怨气。 行简立马唤出遂骨,遂骨降临,任凭什么怨气不过是小巫见大巫罢了,这世间论邪,还没什么东西能比得过邪器,尤其是行简的邪器,行简修道,他的灵器被迫金盆洗手,可邪毕竟是邪,所以每当有杀戮之时,遂骨是最激动的,压抑了那么久终于可以释放了。 遂骨与怨气厮杀,一团团的黑雾中传来哭嚎的嘶吼声,遂骨弑杀,不过此时它倒是柔和了起来,每一剑都不致命,怨气这东西对于遂骨来说,何其有趣,它不舍就这么解决了怨气,一剑一剑凌迟才配得上它对于怨气的情有独钟。 “你没事吧?” 行简放任遂骨胡闹,扶起摔倒的女子,询问道。 那女子紧紧抓住行简说道“谢谢公子,公子真是好人。” 说完,那女子瞬间变了脸,黑色的丝线爬满全身,瞳孔瞬间瞪大,僵硬而迅猛的朝着行简的手就咬了下去。 行简无动于衷,就任凭那女子啃噬他的血肉,他知道那女子被魔修附身了,不过他不能去伤害那女子,魔修附身,伤的永远只会是被附身的无辜之人。 行简早已将灵力注入了全身血脉中,灵血能压制魔修,不过此刻魔修附身于他人之身,所以灵血也只能将其从他人身上逼出来,这样也够了。 突然间,那女子体内的魔修躁动不安起来,行简正准备待那魔修离开人身时将其捕获,那女子却突然间恢复如常,而她体内的那魔修则爆裂而亡,其怨气四散开来,了无踪迹。 怎么会这样? 行简对于眼前发生的一切都感到不可置信。 “多谢公子救我母子平安!” 眼前的女子恢复神志后跪下来磕了三个头就抱着怀中孩子跑了,独留行简呆愣在原地。 “师傅!你的手受伤了,我给您包扎一下吧。” 惊尘看见回山的行简满手的血,血肉模糊早已和血色的衣袖粘合在一块了。 “不用!别靠近。” 行简见惊尘过来连忙退后将手臂藏在身后。 惊尘还想说点什么。 行简却没给他这个机会,留下句还有事情处理就离开了。 惊尘站在原地呆呆望着他的背影。 …… 白吾有一块废地,在很偏的地方,比行简住的后山还要偏,风水也不好,或者压根没有风水,那是一破山洞,人迹罕至的,连条路都没有,全是半人高的草。 不过那地方却常年有白吾弟子把手着不让人靠近。 白吾鲜少有人知道那地方,行简是那鲜少人的其中一个。 此刻他站在那山洞前,山洞不大,杂草丛生。 “我要进去。” 行简盯着山洞说。 “师祖,掌门闭关多年,立下命令说不见人,任何人都不见的。” 把守的弟子为难的劝说着。 “我知道,他多年不出,我也许多年不曾见他,此次见他是有诸多疑问想让他帮我解答,他不见我,我就不走,此地人迹罕至,适合渡劫。” 行简用平淡的语气说着惊世骇俗的话。 行简是白狼,属于大妖,自然是需要渡劫的,不过他自幼修的是人族术法,修身养性,且他的修为尚未到达出神入化的那一步,反正不知何种原因,属于他的雷劫还未真正到来。 不过雷劫不来,他也是可以自己去引雷劫的,大妖的普遍功能,也没什么用,就只是展现大妖的与众不同罢了。 引雷劫劈自己,他不一定会死,不过这白吾尤其是这破山洞和破山洞里的人可就不一定还会活着了。 “师祖您别冲动啊,没必要啊,掌门待洞里那么多年了,我压根都不知道里面到底有没有人,反正我们一代一代就这么守着,掌门又不像您是只大妖,一直不老不死的,说不定他早死了呢,只是他设了这结界,旁人破解不了啊。” 把守的弟子着急的劝解着行简。 行简无动于衷,只是盯着那山洞,不一会儿,那山洞的结界就消失了,仿佛在让行简进去。 于是在那受门弟子一脸震惊下,行简进了那山洞。 山洞不见天日,路坑坑洼洼比山洞外还难走,反正阴森森的。 前方有一石头,石头上坐着一白发苍苍的老头。 老头在闭眼打坐,听到声音微微睁眼 “你来了。” 沧桑的声音带着一丝故人重逢的意味。 “你知道我会来?” 行简疑惑道。 等了半响,老头说“不知道啊。” …… 果然,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那么话不投机。 此人名唤三河,是行简的师兄,他比行简大了那么两三岁吧,作为人,他能活这么久也是难得。 三河父母恩爱,他父亲老来得子,对他极其宠爱,他家富可敌国,三河父向来有长生的愿望。 大概是富人的通病吧,反正他父亲寻仙问道想长生,于是花了大价钱找到当时白吾掌门,也就是行简师傅,请人收三河为徒,大概是知道自己无法长生,所以寄希望于儿子吧。 当时行简师傅不同意,说修者需有天赋之人且修行不是为了长生。 奈何三河家确实太有钱了,在三河父花重金给白吾建立了金子做成的藏书室后,行简师傅还是同意了收三河为徒。 原因无他,那时外界云“白吾现在猖狂至极,藏书室都用金子做成了,就这还白修呢,比黑修还黑,不知道的还以为白吾掌门要当皇帝呢,也不知道那藏书室里藏的究竟是不是书。” 那时朝野轰动,朝廷那边对此略有关注,毕竟传闻白吾藏书室里有神兵利器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反正传的神乎其神的,那时的白吾是个宝地。进白吾者皆得道成仙、长生不老。 就这样,无天赋但富的三河成为了白吾弟子,行简的师兄。 三河与行简那时也算年纪相仿吧,不过确实不是同道中人。 或者说没人和三河是同道中人,毕竟他无仙骨且无心修行,修道对三河来说就是当和尚。无趣 不过毕竟在白吾,所以也不是什么都不会的,他当时痴迷于阵法,理由是他觉得画符咒最简单、省力,动脑子记再动笔画就好,于是他天天在房间里涂涂画画。 当时白吾有两异类,行简是一个,还有一个就是三河了,他们两人住一屋,本来一屋不止住两人的,不过也确实没人再愿意和他俩住了。 他们两同住时,三河画符咒的纸扔的满地都是,墙上、地上,反正除了那些符纸再也看不见别的了。 白吾每五日就会有一次检查屋内卫生整洁度,行简他们屋由于三河的贡献每次都会被批评、惩罚,于是那时的行简每五天就要扫一次山门。为何是行简?因为三河除了画符啥也不干,谁的话也都不听。 行简评价三河道“怪人画怪符” 那时三河为了画好符什么方法都用过,什么半夜请魂上身,于是点蜡烧纸结果把他两房间烧了一大半,然后两人睡了好长时间地板,大冬天冻的行简直打哆嗦。 还有什么歪理邪说大妖之毛发可通灵,于是行简的毛发被三河拔了个精光,那时候小,还不掉毛呢,拔毛老疼了。 有时候行简也会想,要是是现在三河来拔毛就好了。 他一定弄死三河。 三河这人,和行简同住了至少三十年,从行简还没扫帚高到行简的长发拖地一年又一年,三河依旧画符。 他们同住的时候,两人一年说的话不超过十句,每次都是话不投机。 后来,行简师傅故去,行简下山,掌门之位由三河继承,不过三河是个甩手掌柜,每天依旧沉迷于画符,所以白吾一直是副掌门主事。 后来的后来,白吾的副掌门换了一个又一个,行简也终于回到了白吾。 三河终于不再画符了。 那时行简觉得,三河不会也是妖吧?怎么活那么久的。 果然祸害遗千年。 再后来,三河就到山洞里闭关了。 听说,在行简下山的那段日子里,三河的符成功了,他的什么符?行简反正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反正有人说三河能以人身活到现在就是因为他符下的阵法。 那时有好多人慕名上山呢。 反正真真假假的,不过确实有一件事是真的,行简这次来也是因为这个。 他那很让人不喜的师兄。 记忆中行简并未叫过他师兄,行简对他的评价一直是一个讨人厌的怪人。 现在,这个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怪人竟也有了仙人的姿态。 不过行简不承认这件事。他觉得大概是因为对方老了而已。 第25章 回溯过往 棋局一场 记忆里他的师兄压根就没正脸瞧过他,对于三河,行简的记忆是一个长的就让人很不爽的人。 如今的三河早已不是当年的模样了,虽然他还活着,不过已然是风中残烛,垂垂老矣,行简也是没想懂,干嘛穷尽一生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就好好活着不行吗?好好过世人那短暂的一生。 莫不是为了让自己不快?毕竟谁家仇人死了不开心呢,而三河为了不让仇人开心,用尽全力长生。 这确实很符合行简印象里的三河。 算了,反正行简从来也没懂过三河,他们道不同不相为谋,他可不想懂这个世界上最讨厌的人。 “你老了。” 行简平静的说着。 也是奇怪,幼时的行简常常想等三河变成老头那天,他一定要用自己无比年轻的身体好好在三河面前炫一圈。 此刻,他只是感慨,连你也老了。 “是啊,我是人,总会老的。你来是什么事啊?” 许久不见,三河除了样子变了,话也变多了,人也变有礼貌了,要是以前的三河,压根不会回答别人。 “我最近有很多疑惑,关于自己、关于身世。” “我比你大不了多少,怎会知道你不知道的事?” “你知道,或者说你有办法知道,你穷极一生的符咒中有一阵法可回到过往,以影子之形窥当时之事。帮我” 三河许久未说话。 行简一直看着他。 不会死了吧?这年纪的人死的都很突然。三河不会故意的吧,自己好不容易想找他帮忙他就死了?这算是对仇敌的报复吗? 行简焦躁的思考着。 正当他想去探探三河脉象的时候,三河说话了。 “非要去看吗?” 行简一愣,随后点点头,接着,行简从袖子里掏出一团毛。 他长大后脱毛就比较严重了,他记得以前三河专门拔过他的毛来着,所以自己的毛对他总是有用处的吧。 三河看着眼前那一团乱糟糟的毛,恍然间那个曾经执着拔毛的少年浮现在眼前,自己老了,那个被拔毛后气红了脸的小白狼好像也已经是很久前的事情了,仿佛是上一世一样。 “好,想要看的话就去看吧。总有些事情是要重见天日的。” 说完,三河在空中画下了符咒,地上出现了一个阵法。 此阵很眼熟,之前出现的那些邪阵好像都长这样,果然,三河不入邪道就不是三河。 不过此阵好像还是有些不同的,它没有邪气。果然,三河还是良心未泯,仍旧残留了一些人性。 转眼间,天旋地转,那阵法将行简从山洞带到了不知多久前的过往。 …… “天地自孕育人以来便滋生了怨气,怨气来源于人的嗔痴贪恋,而怨气能产生魔,魔可吸嗜怨气,不过人的怨气无穷无尽,不管是修者镇压还是魔修吞噬,怨气总是不会除尽的,我等修者与白狼一族、魔族约定,用尽我们各族长老之力,将全身灵力修为化为一灵丹,择选我辈中最良善有为之辈日日滋养,丹成之日,世间怨气可破,我等在此立誓,此事会保守秘密。护其滋养灵丹之人,丹成日,破万怨。” “这滋养灵丹之人在取出灵丹后会修为全废沦为最平庸的人,此举终究还是残忍了些啊。” “为了后代千万世人,此举可行。” “既如此,那便选择一人吧,此人需得历经凡尘,被凡尘打磨,由弱至强,再由外力使之一点点变弱,用其一生养护灵丹 ” “选一个婴儿吧,至纯至真,日日严厉教导,让他修为绝佳,之后让他去历凡事,打磨心智,消耗其力,取出灵丹。” “可若是他中途走上歪路如何?若是不成器如何?若是不愿交出灵丹又如何?” “那就不告诉那人灵丹一事,他所走的每一步我们为他布置便可,如此不会出错。” …… 行简眼前之人都是多年前的各族先辈们,原来真的有灵丹,灵丹可消怨气,只是这代价。 接着,场景变化,众人选择了一男婴,取名儒规,灵丹被植入到了他体内,那一刻起,他的命运便不再平凡了。 儒规身附灵丹,他被白吾掌门收为弟子,掌门对他十分严格,他体内灵丹也助他修行无障碍,畅通无阻。 一切都像先辈预测的那样,儒规一点点变强,浑身正气,英雄少年郎。 只是,儒规无朋友,掌门不许人与之为友,儒规日日只可修行。 后来,儒规成年,各族先辈又再次聚集起来。 “灵丹如今已经慢慢成型,那小子也长大了,接下来是不是应该历练一下他了。” “如何历练?” “派人演这穷凶极恶者让他降妖除魔,这角色魔族人选一个;派人演正义凛然者让他感受高山流水觅知音,这角色让正道修者去演;再找一女子与他琴瑟和鸣,最后分道扬镳,此角色我白狼族可以派。” “好,就这样,此次下山一切事情务必要在我等掌握中,不可让那小子脱离我们的计策,以免有什么意外方式。” …… 接着,行简看到儒规下山了,一切都是那样,像那些先辈说的那样,儒规的所见所闻都是事先安排好的,没有任何意外。 无论是初出茅庐的侠者意气还是巧遇同道中人彻夜长谈时的走心之语。 一切尽在掌握。 不过,此时意外出现了。 白狼族、白吾修者、魔族之间发生了争执。 原来,待儒规遇见了白狼族女子历经情劫后,儒规动了情,要与白狼族女子一生一世一双人,他决定叛离白吾,归隐山林。 此举一下打乱了所有的计划,灵丹马上就可以成熟了,怎么能突然出现这种事。 为了改正儒规的思想,白吾掌门将他抓了回来关了起来。 “怎么回事?你们白狼族莫不是故意的,我们之前的那么多努力难道就要因为你们白狼的一妖女全部泡汤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不是你们选的那小子自己意志不坚定吗?否则怎么会因为我族中人产生隐退之意。” “那现在怎么办?把那白狼女杀了还是把那小子杀了?” “杀了谁又有什么用?事情已经发生了。” “你去劝劝你们族里那女子吧,让她看清楚自己位置。不要因为一己之私害了所有人。” …… 后来,白狼族女子知道真相仍旧与儒规相爱,白狼族长想将儒规掌握在自己手里,于是设计将儒规从白吾救了出来。 白吾欲与白狼族开战。 白吾煽动其他修者,聚集天下修者攻打白狼族,扬言剖其妖丹,长生不老。 白狼族为生存,夺取一妖族地域,将其赶出,甚至赶尽杀绝。 白狼族占据福地,过上了悠闲的生活。 白狼女与儒规叛逃。 白狼女生下一男婴。 再之后,两位有情人被围攻殉情而亡。 那白狼女的名字是殊荷。 而那男婴被白吾收留,取名行简。 灵丹终究是没有被滋养成功,修者拿怨气没办法,此刻的魔族人则偏居一方,不愿出门吞噬怨气。没办法,修者只能启动备用方案,封印魔族人,并设立阵法,将世间怨气都引入其中。 白吾与白狼族、魔族再次立下合约。 为利而往。 此次,灵丹滋养人是行简,为了弥补上次过错。 行简不历情劫。 魔族出了一男婴,一出生他就被关在那引怨阵旁,由怨气侵蚀。让其再无神志。 之后他被送往了白狼族中,为白狼族所用,白狼族所有的杀戮皆有他之力。 那孩子是惊尘,小小年纪便身负怨气、杀气。 再往后,惊尘被剥夺了记忆,或者说他原本就没什么记忆。 之后他遇见了行简。 一切的一切就这样串联起来。 惊尘的存在是为了聚集天下恶愿,他历经万苦,只是为了将来行简体内灵丹像父亲那样出了事故能在最快的时间将灵丹之力吸取,以此破除万怨,把惊尘放到自己身边来只是为了让灵丹习惯惊尘,灵丹有灵,行简对于惊尘的情感灵丹会体会到的。 那些布下一切棋局的人,在他们那行简和惊尘不过两枚棋子罢了,棋子没有知道真相的权利。他和惊尘从出生那一刻起就背负上了太多的东西。 后来,惊尘灵龙潭遇到的恶咒都下棋人的手笔,为了让他体力的怨气觉醒,而作为他师傅的行简一定会救他,灵丹之力就会慢慢与之融合。 后来李府的那个阵法,那是为了让行简消磨自身力量,毕竟他已经滋养了灵丹很久,他已经足够强大了,所以需要削弱了,不然灵丹不好剖离。 他的父亲一生受人所控,他又何尝不是呢。 梦醒后唯有心伤。 …… “你知道关于灵丹在我身上的事吗?” 行简询问三河。 “知道。” “这么说,师傅也知道。所以他不让我下山,究竟是为了什么呢?你又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师傅故去的前一天晚上,他把我叫了过去,说了关于你的事,他说你总有一天会知道这件事,他说我的符咒有一天能有一种能力回顾过往,他希望如果有那么一天,能让你通过我去知道关于你的身世。他说一定会有那么一天。于是他死后我便按照他说的修习符咒,果然习得了此法。 我让人传播出去,我知道你会听见这事的,可是你一直没来,于是我不得不继续修符,我是人,活不了那么久,我总会比你先死。 后面我就开始闭关了,闭关将自己的意识封存于这山洞中,任凭岁月逝去,任凭肉身腐烂,还好,总算等到你了,也总算了了师傅夙愿。” “你为何帮我?” “帮你?我并未帮你,我得了师傅教授符咒的恩,总得付出代价。不算帮。对了,师傅让我告诉你,对不起。所有的一切都是。” “你费劲全力才学会的符咒就这么把成果给了别人,让人随意用你的东西做任何事,你甘心吗?” “我学符咒不为他人,只是我心之所向,我学会了,至于其他,于我也没什么差别,我得到了我想要的,如此便不枉来此人间了。” 说完这句话,三河的意识就慢慢消散了。 他手中的那乱糟糟的毛发也掉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