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双姝记》 第93章 暗流汹涌有所谋 柳禄闻言,脸上轻松的神色收敛了几分,带着几分慎重回道: “林大人那边的事我一个商户,实在不便多打听,也探听不到什么内幕。 只是瞧着林大人的面色很不好,灰败得很,想来中年丧妻,打击甚大,心里难受得紧罢。 林姑娘和林公子,我也只临走前匆匆见了一面,两个孩子都清减了不少,看着让人心疼。 林姑娘倒是沉静,托我带了封亲笔信给您。 林公子他没写信,只私下里扯着我的衣袖,眼圈红红地低声说了一句:‘告诉姑母,璋儿想见姑母。’” 他叹了口气,继续道: “文嬷嬷惦记着您,听说您前阵子大病一场,特意为您调制了些温养调理的药丸,让我务必带到。 说是大病初愈,最需固本培元,万不可掉以轻心。” 说到此处,他转了话头,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望舒,柳家绣坊在扬州那边,眼下看着还算平稳,生意未受太大影响。 只是我们如今在扬州,明面上的倚仗说到底就是林大人。 可我这次瞧着,林大人神思恍惚,处理公务怕也难免分心。 我担心,他若是真有什么闪失,咱们那绣坊,没有官面上的人照应,恐怕就难以为继了。 你二舅我认识的都是些商贾之流,以往打点关系,无非是使银子,这种路子既不稳妥,也难长久。 你若在别处有什么门路,或是能想到其他法子,还需早作安排才是。” 望舒听罢,心沉了几分。 她谢过二舅的提醒,让他先去歇息,自己则捧着那几封信,回到了书房。 她先拆开了林如海的信。 果然如柳禄所言,信比以往简短了许多,不过寥寥十余句,多是“一切安好,勿念”、“保重自身”之类的敷衍之词。 字里行间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疲惫与疏离,仿佛写信之人已耗尽了所有心力。 接着是黛玉的信。 小姑娘的字迹依旧清秀,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与忧惧。 “外祖家遣人来接的频率愈发高了,几乎月月都有人上门。 每来一次,父亲便会独自在母亲灵前待上许久,有时甚至是一整夜。 玉儿瞧着,心中惶恐,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可玉儿年幼,父亲从不与玉儿说这些。” 信中提到承璋:“弟弟前些日子竟直接对父亲说:‘爹爹,您派人把我和姐姐送到北地姑母那里去吧,这样外祖家就接不走我们了。’ 结果被父亲厉声斥责,还挨了手心。 玉儿知道,北地路途遥远,我们姐弟贸然前去于礼不合,也会给姑母增添烦扰。 若弟弟私下给姑母带信,恳请姑母万勿答应。 姑母,玉儿会在扬州等您,相信总有一天,我们能再见的。” 信的末尾,语气稍轻快了些。 “尹家子熙妹妹常来看我,带了许多新奇玩意儿宽慰我。 听闻姑母养了能千里传书的鸽子,玉儿心生羡慕,不知姑母能否赠玉儿一只? 往后玉儿想姑母了,或许也能让鸽子给姑母送信……” 看到此处,望舒只觉心口又软又酸,几乎要落下泪来。 这孩子,太过懂事,反而更让人心疼。 她当即决定,下次二舅南下,务必先挑两只最温顺伶俐的鸽子带过去。 还有汀兰这丫头稳重细心,也识得几个字,不如下次就让汀兰随船回去,先到黛玉身边伺候,一来照顾黛玉,二来也能教她如何喂养、使用信鸽。 现在得让汀兰这几日就多去鸽舍走动,与鸽子熟悉起来。 她稳了稳心绪,又拆开文嬷嬷的信。 这次文嬷嬷的信,字里行间带着少有的严厉与直白: “东家,老身如今无儿无女,后半生的指望全在东家一人身上。 老身还盼着东家给老身养老送终呢。 可东家身在北地,竟如此不知爱惜自身,大病一场,险些…… 你这是将倚靠你活着的人都置之脑后了吗?” 责备之后,才开始正题:“……瞧着林大人的身子,老身观其面色,恐在急速垮塌。 老身擅精女科,于男子内科只是略通,不敢妄断,但那气色实在不佳。 林夫人这一狠心离去,留下这烂摊子,真是……唉!” 信中仔细叮嘱了望舒病后调理的诸多事项。 “我知东家自己也通医理,但切莫自恃,定要按方调理,循序渐进。” 最后,语气转为坚决。 “药铺这边,东家无需过分忧心。 即便林大人将来真有何不测,老身经营多年,在扬州地界还有些许薄面与人情,无论如何,定会为你保住这间药铺,这是咱们的根本。” 望舒握着信纸,指尖感受到那份沉甸甸的关切与担当,心中涌起一股感激,冲淡了些许阴霾。 最后是秋纹的信。 秋纹行事一贯条理清晰,信中大部分内容是汇报望舒名下扬州产业的账务收支,清晰明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只在末尾,略带隐晦地提及林府内宅现状: “……自林夫人去后,府中内务原是由夫人从娘家带来的徐嬷嬷掌管。 然徐嬷嬷似乎不愿林家小姐和公子过多往来于姑奶奶您的院子。 前次阻拦时,恰被林大人撞见,遭了呵斥。 林大人现已明令,徐嬷嬷只负责看守夫人嫁妆与生前所居院落,不得干涉旁事。 如今府中主事的是外院管家林忠伯,只是忠伯管理内宅,多有不便,加之精力不济,以致后宅诸事显得有些混乱。 奴婢虽在姑奶奶院中,等闲不敢外出,实在难以照拂到小姐和公子,心中甚愧。” 望舒看得眉头紧蹙。 嫂子贾敏临终前,已将大部分嫁妆私产通过万嬷嬷转移了出来,那个徐嬷嬷把持着空壳子和旧院落,还能找出什么? 贾家如此锲而不舍地要接黛玉姐弟回去,其目的难道真如自己所料,是冲着嫂子那笔丰厚的嫁妆? 按照礼法,嫡母去世,其嫁妆应由嫡出子女继承。 嫂子费尽心思,千辛万苦将资产转移到自己名下打理,莫非正是早已窥破娘家觊觎之心,行此金蝉脱壳之计? 这些所谓的国公府、侯门,内里竟已到了如此不顾脸面、算计孤女的地步了吗? 思及此,望舒心中不由一阵发冷,更涌起一股强烈的愤懑。 为验证自己的猜想,她命人唤来万嬷嬷。 先是例行公事般核对了近期的账目,交割清楚后,望舒屏退左右,只留万嬷嬷一人在室内。 她斟酌着语气,轻声探问道:“万嬷嬷,我有一事不明,还想请教。贾家那边此前是否曾向嫂子索要过嫁妆资财?” 万嬷嬷闻言,面色骤然一变,嘴唇嚅动了几下,显出极为难的神色。 望舒见状,心下已然明了七八分,温声道:“嬷嬷若觉得为难,不必勉强,就当我没问过。” 万嬷嬷犹豫挣扎了许久,脸上皱纹都仿佛更深了几分,终是咬了咬牙,压低声音,近乎耳语般道: “姑奶奶既问起,老奴也不敢隐瞒。 只是这话出了老奴的口,入了姑奶奶的耳,还请您听过便罢,莫要记在心上,更不可外传,于您实在无益。” 她喘了口气,才艰难地继续: “舅老爷那边官场应酬、人情往来,他喜好排面,花费巨大,听说账面儿上很不好看,有了亏空。 前前后后,已向夫人开口要过好几次了。 夫人起初念着兄妹情分,也顾及娘家体面,陆陆续续给了有七八回,数目皆不小。 后来夫人察觉情形不对,那亏空似是个无底洞。 且舅老爷言语间,竟似将夫人的嫁妆视作了贾府公中之物一般,夫人这才寒了心,坚决不再给了。 夫人大约想回娘家问询这事,被林大人拦住了,两个人还为这事置气了一段时间。 恐怕从那时起,夫人与娘家,便已生了难以弥合的嫌隙。 后来的事大抵也与此脱不开干系。” 果然如此,望舒只觉得寒意森森,这钱财真能让达官贵人们反目成仇。 她早该想到的,那看似花团锦簇、钟鸣鼎食的国公府,内里早已是蛀空了的梁柱。 他们竟要将手伸向已出嫁女儿的嫁妆,甚至不惜逼得女儿心灰意冷,郁郁而终。 嫂子贾敏,正是被这至亲的贪婪与夫家难以言说的压力,活活夹击而亡。 史老太君知道吗?史老太君可是里面最富的人啊,如果她知道能放任这事这样继续吗? 她挥了挥手,让身心俱疲的万嬷嬷先退下。 独自坐在书房中,窗外不知何时又飘起了淅淅沥沥的秋雨,敲打着窗棂,更添几分凄清。 望舒望着那连绵的雨丝,眼神却一点点变得淡然而坚定。 贾府,你们如此不顾亲情伦常,还不如我这远嫁的姑奶奶,可惜我那苦命的嫂嫂,好好的国公府大小姐就这么没了。 黛玉,承璋,我会竭尽全力不让你们沦为这些人贪婪欲望下的牺牲品,望舒在心里谋划着。 北地的基业要稳住,扬州的退路要铺好,信鸽要加快训练,人手要尽早安排…… 一桩桩,一件件,在她脑中飞速盘旋、凝聚,最终化作一片沉静的决然。 望舒让所有人退了出去,书房内霎时只剩下她一人。 窗外秋雨淅沥,敲打在芭蕉叶上,声声入耳,更衬得室内一片死寂。 她独自坐在紫檀木书案后,指尖无意识地、一下下敲击着光滑冰凉的桌面,发出沉闷而规律的轻响。 思绪如同窗外纷乱的雨丝,缠绕不休。 北地这边,经过她这两年经营,产业已步入正轨,与郡主、县令乃至军方的关系都维系得不错,算是有了一个稳定且相对安全的根基。 相比之下,南边扬州,看似繁华,于她而言却是根基浅薄,暗流汹涌。 兄长林如海身陷官场漩涡,自身难保; 贾府看似勋贵,实则内里腐朽,贪婪无度,竟将黑手伸向已出嫁女儿的嫁妆,甚至可能觊觎外孙、外孙女的未来。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要护住黛玉和承璋那两个无依无靠的孩子,仅凭兄长如今的状况,恐怕力有未逮。 她必须要在南边也拥有足够的影响力,或者说,拥有能够随时介入、施加影响的能力。 可是,贾家纵然日暮西山,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其盘根错节的关系网,也绝非她一个远在北地、毫无实权的千户夫人所能撼动。 连兄长这等天子近臣、巡盐御史都显得束手无策,甚至自身状态堪忧,可见其中牵扯之深、之复杂。 只怕连龙椅上的那位,对这等勋贵世家,也是想动刀而暂时未能找到合适的契机与切入点吧? 自己如今的力量,还是太渺小了。 硬碰硬无异于以卵击石。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能急,不能乱。 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 当前最紧要的,是与黛玉建立起一条可靠、迅捷的联系通道。信息不通,便是聋子瞎子,只能被动挨打。 第一步,先把汀兰和信鸽送过去。 必须确保能与黛玉及时通信,了解扬州的真实动态。 想到这里,她不再犹豫,立刻扬声唤人。 先找来罗伯,郑重吩咐: “罗伯,烦请您精心挑选五只信鸽,务必要机敏、健壮、认路能力强的,最好有公有母,以备繁衍。我要将它们送至扬州我侄女处。” 她顿了顿,补充道。 “另外,请您对汀兰进行紧急训练,教会她如何喂养、放飞,以及识别鸽子是否状态良好。 时间紧迫,需将最重要的知识传授于她。” 罗伯虽有些诧异,但见东家神色凝重,心知事关重大,连忙躬身应下:“东家放心,老朽定当尽力。” 接着,她又唤来汀兰。 汀兰听闻要让自己远赴扬州,长久伺候林家表小姐,脸色变得苍白,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与难以置信。 她默然片刻,忽然“噗通”一声跪下,声音带着泪意: “主子,是奴婢做错了什么吗? 求主子明示,奴婢一定改。 求您别打发奴婢走……” 她以为是自己哪里伺候不周,惹了主子厌弃,才被寻由头发配到千里之外。 望舒先是一愣,随即恍然。 是自己心急,未曾说清楚,让这丫头误会了。 她心中不由一软,亲自起身,弯腰将汀兰扶起,温声道: “傻丫头,快起来。 你何错之有?我怎会打发你?” 她看着汀兰犹带泪痕的脸,语气变得极为郑重。 “派你去扬州,非是惩罚,而是重任。 黛玉是我嫡亲的侄女,她母亲新丧,父亲处境艰难,她自身又体弱多敏。 我将你派到她身边,是要你去替我照顾她、保护她,更要作为我的眼睛和耳朵,确保能与她及时通信。 此行事关重大,我身边可信可用之人,唯你与抚剑、青溪几人,青溪已嫁,抚剑需要管理药铺。 唯有你,心思细腻,沉稳可靠,可当此任。你明白吗?” 汀兰听完这番解释,悬着的心才落回实处,随即涌上一股被极度信任的激动与责任感。 她连忙用袖子擦干眼泪,再次深深一福,声音坚定: “奴婢明白了,是奴婢愚钝,误解了主子。 主子放心,奴婢定不负所托,必定好好伺候林姑娘,办好主子交代的差事。” “好。”望舒欣慰地点点头。 “去吧,好好跟着罗伯学。扬州路远,往后诸多消息,或许就指着这些鸽子及时传递了。” 将这两件最紧要的事情安排下去,望舒心中稍定,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强烈的紧迫感。 无论是维系北地基业,还是未来可能需要在扬州施加影响、保护黛玉姐弟,都需要庞大的财力作为后盾。 贾府为何觊觎嫂子嫁妆?无非也是一个“利”字。 她绝不能让自己陷入同样的窘境。 自此,望舒对钱财之事愈发上心。 她几乎每日都将自己关在账房,对着厚厚的账册精打细算,盘点各处收益,筹划新的生财之道,恨不得将一个铜板掰成两半花。 那专注甚至堪称“抠搜”的模样,连周氏都看不下去了,忍不住打趣道: “我家望舒这是怎么了?日日在账本里打滚,莫不是准备当那赵公元帅座下的女财神了?” 望舒闻言,也只是从账册中抬起头,对着婆母勉强笑了笑,并不解释,随即又埋首于那密密麻麻的数字之中。 周氏知她心中装着大事,见她不愿多说,也只是轻轻叹了口气,不再多问,只吩咐厨房多备些滋补的汤水给她。 转眼便到了商队再次南下的日子。 这一次,队伍中多了汀兰和那五只装在特制笼具里的信鸽。 出发那日清晨,天色微熹,寒风料峭。 望舒坚持要与周氏一同亲至府门外相送。 车队辘辘,整装待发。 汀兰穿着一身利落的棉布衣裙,向望舒和周氏郑重拜别: “老夫人,夫人,奴婢出发了。定当谨记夫人吩咐,不负所托。” 望舒扶起她,将自己腕上一对成色极好的翡翠镯子褪下,塞到汀兰手中,低声道: “拿着,以备不时之需。照顾好自己,也照顾好玉儿。” 她的目光与汀兰对视,彼此眼中都清晰地映照着这次南下使命的千钧重量。 周氏也温言嘱咐了几句,塞给汀兰一个装满碎银的荷包。 车马启动,渐渐远去,消失在弥漫的晨雾与官道的尽头。 望舒与周氏并肩立于府门前,久久未曾离去。 寒风卷起她们的衣袂,周氏悄悄握住了望舒冰凉的手。 “回去吧,舒儿。” 周氏轻声道,“你既已安排了人手,便尽了力。剩下的,交给天意吧。” 望舒默默点头,最后望了一眼南方天际,那里是扬州的方向。 她知道,自己播下的种子已经撒出,能否在那边风雨飘摇的土地上生根发芽,护住那两株稚嫩的幼苗,尚是未知之数。 但她能做的,唯有继续壮大自身,等待时机。 这场无声的战役,才刚刚拉开序幕。 喜欢红楼双姝记请大家收藏:()红楼双姝记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94章 南下绸缪母子情 既然决心要回扬州,且此行绝非短期探亲,很可能需停留一年半载甚至更久。 那就需得周密筹划,将北地诸事安排得滴水不漏,方能安心南下。 首要难题便是黛玉与承璋。 若想将他们接来北地,于礼法上近乎不可能,黛玉那孱弱的身子也未必经得起长途跋涉之苦。 现就只能她亲赴扬州,在当地站稳脚跟,方能就近护佑。 这日,她与周氏在暖阁中细细商议南下前的种种安排。 炭盆里的银炭烧得正旺,茶香袅袅,气氛却透着几分凝重。 “娘,此去扬州,时日恐长。 煜儿正值成长关键之时,心思敏感,我实在放心不下。 虽说如今有了信鸽可常通音讯,但终究隔得远。 我想着,在扬州也须尽快置办下一份像样的基业,一来安身,二来也是给孩子们多一层保障。” 望舒捧着暖手的茶盅,眉宇间带着思虑。 周氏颔首,满是理解: “你考虑得是。煜哥儿这里有我看着,你大可放心。 只是这孩子骤然与你分离这般久,只怕心里难受。” 她顿了顿,问道,“这边的产业,你待如何安置?” “幸而如今得力的人手多了不少。” 望舒稍感宽慰,细细数来,“庄子上有何伯看着,他经验老道,忠心不二; 铺子总账有青溪和张安夫妇协理,他们心思缜密,又是自己人; 外务有赵猛支应,护卫商队皆可; 府内有周嬷嬷和汀雁掌管,规矩不乱。只是……” 她犹豫了一下,“卢先生医术高明,我私心里极想请他同往扬州,一则为我与孩子们调理身体,二则扬州那边或许也用得上。 只是不知他是否愿意离了这经营已久的药庐。” 周氏知她心思,温言道: “卢先生那里,你不妨亲自去问问。 他敬你为人,又看重抚剑这个徒弟,或许愿意走这一趟。” 婆媳二人就产业、人手、账目等事逐一推敲,力求稳妥。 歇息间隙,周氏看着儿媳清减的面容,忽然问道: “舒儿,你既要去那般久,为何不将煜哥儿一同带上?他也该出去见见世面了。” 望舒放下茶盅,笑了笑,解释道: “娘,煜哥儿的根在北地。 杨佥事倾囊相授,教他武艺兵略,这份师徒情谊与教导,去了扬州便断了。 再者,我私心盼着他能与杨佥事,乃至军中维系更紧密的关系,这于他将来有益。” 她目光柔和地看向周氏,带着一丝歉然。 “娘,我此去,快则半年,慢则一载有余,留您一人在家,我心难安。 有煜哥儿在您身边承欢膝下,您也不至于太过孤单冷清。 若非这边产业需人坐镇,我真是恨不得娘能陪我一同南下才好。” 周氏被她这话说得心头暖融,笑道: “娘又何尝不想陪你去?只是还得守着这个家,等铮儿回来啊。” 她话锋一转,关切道,“你想好如何与煜哥儿说这事了吗?那孩子看着豁达,心里却最是依恋你。” 望舒闻言,脸上的笑意淡去,染上一抹轻愁与愧疚,低声道: “我正为此事犹豫。总觉得对他不住。 好容易才让他有了个安稳的家,没有了父亲,如今我这做娘的又要远行……我真不知该如何开口。” 她心中那份属于现代灵魂的对亲子关系的重视,与此时此境不得不做出的分离抉择,剧烈地撕扯着她。 周氏洞察她的为难,温和道:“要不娘先帮你探探他的口风?打个头阵?” 望舒立刻如蒙大赦,眼中闪过一丝希冀,连忙应道:“好啊,多谢娘!” 这话脱口而出,她才惊觉自己内心深处,竟是如此害怕直接面对儿子那纯真而不舍的眼神。 那份毫无保留的依恋,让她这即将远行的母亲,心生怯意,舍不得亲手去划下那道分离的伤痕。 周氏了然又无奈地笑了笑,指了指她: “你呀,既是怕开口,直接跟娘说便是,何必自己闷着难受? 罢了,明儿个我就去跟煜哥儿说。 今日他跟着赵猛去城外练马了,兴致高着呢。” 翌日,望舒心绪难平,特意寻了由头,将城中的几个主要铺子都巡视了一遍,盘账、问话、查看库存,刻意让自己忙碌不堪。 直到夜幕低垂,华灯初上,才磨磨蹭蹭地回府。 越是接近自己的院落,脚步便越是迟疑,心中忐忑不安,既想知道王煜的反应,又隐隐想逃避那可能出现的伤心场面。 她犹犹豫豫地走到房门口,手刚触及门帘,一个身影便如小豹子般从里面冲了出来。 王煜结结实实地抱住了她的腰身,脑袋埋在她右肩处,声音闷闷地传来: “娘!” 望舒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撞得微微一晃,第一反应竟不是预想中的心酸,而是这孩子,什么时候长得这么高了? 没办法抱了,头顶都快到她下巴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在这个时代,这个年纪的男孩,已需开始讲究“男女大防”,即便是母子,这般亲昵的拥抱也需渐渐避免才是。 那点因分离而起的忐忑,竟被这现实的想法冲淡了不少。 “娘,”王煜的声音依旧闷着,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倔强。 “等你去扬州的时候,我送你吧。 我把你送到扬州,安置好了,我再自己回来。” 他抬起头,眼眸带光,带着期盼。 “我长这么大,连县城都没出过呢。 娘,你带我出去看看吧。 祖母说了,爹在我这个年纪的时候,都跟着祖父去过京城,见过大世面了。” 望舒闻言一怔,顺着儿子的话细细思量起来。 将他带在身边亲自教导一段时日,见见江南风物,似乎也并非全无可能? 只是沿途护卫、扬州安置、功课学业需得重新规划,务必周全。 她心下计较着,面上不露分毫,只是温柔地摸了摸王煜的头,柔声道: “煜儿,你的心意娘知道了。 带你同去此事关系不小,你让娘好好想想,权衡利弊。 若能带上你,娘一定带你一起去见识见识,可好?” 王煜眼中的光更亮了,映出望舒的身影,他用力点头。 望舒看着他兴奋的模样,想了想,还是将他环在自己腰上的手拉开,温言道: “煜儿,你如今渐渐大了,是个男儿汉了。 以后不可再这般莽撞地抱娘了,与其他姑娘家相处,更需懂得保持适当的距离,这是规矩,也是礼数。” 王煜脸上闪过一丝茫然与受伤,不解地望着母亲。 望舒心中微叹,拉他在身旁坐下,耐心解释道: “这世道对女子多有苛责。 此类事情,旁人若不追究便罢,若有人存心编排是非,于女子名节便是灭顶之灾。 娘希望你记住,不仅要自己遵守这些规矩,将来若见旁人因此陷入流言旋涡,亦不可人云亦云,落井下石,需存一份仁厚之心。” 王煜虽对其中深意未必全然明白,但见母亲说得郑重,便也认真记下,点头道:“娘,煜儿记住了。” 这一晚,王煜仿佛生怕母亲下一刻便会消失一般,成了望舒身后一条小小的“尾巴”。 无论她走到哪儿,都默默跟着,直到望舒催促再三,他才依依不舍地回自己房中歇息。 孩子这般依恋,更坚定了望舒要妥善安排南下之事的决心。 若真带上王煜,护卫力量需得加倍精锐,且需规划好往返路线与安全保障。 扬州那边的安置更是重中之重,她需得有自己的宅院,既要舒适安全,也需有一定的排场,不能让人小觑了去。 想来多半是要在自己那处三进宅院与林府之间两头住,幸好离得近,倒也便宜。 千头万绪,需得理清。 望舒铺开信纸,再次给秋纹去信。 信中吩咐她,将扬州现有人员,无论是自己名下的仆役,还是铺子里的掌柜伙计,皆细细整理造册,需注明各人性格能力、出身背景、家眷情况。 另,将那三进宅院的详细布局图纸,连同院落尺寸、房屋结构,一并绘来。 她需得据此提前规划住处,分配人手,更要拟定一份在扬州立足与发展产业的初步计划。 时间紧迫,需得尽快着手了。 喜欢红楼双姝记请大家收藏:()红楼双姝记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95章 鸿雁传书暗潮涌 有了信鸽这一迅捷的桥梁,北地与扬州之间的信息往来,终于摆脱了以往动辄数月、受制于天气与路途的滞涩。 不足一月,五只羽翼沾染风霜的信鸽,便先后扑棱棱地飞回了北地千户府后院的鸽舍,带来了期盼已久的回音。 罗伯仔细检查着归来的信鸽,独眼中既有欣慰,也有一丝凝重。 他禀报道:“东家,此次往返,正值隆冬,沿途气候恶劣,能有这般速度,已属不易。 只是这些鸽子耗力甚巨,需得好生将养一段时日,补充元气,方可再次承担远途传信之任。” 他抚摸着其中一只略显疲惫的灰鸽,“往后,需得轮番派遣,方能保证信路长久畅通。” 望舒心中了然,信鸽虽快,却也娇贵,非是能无限驱策之物。 她小心取下系在鸽腿上的细小竹管,里面卷着来自扬州的牵挂。 最先展开的是黛玉的信。 小丫头的字迹清雅依旧,却多了几分小心翼翼的珍重: “……初见姑母所赠灵禽,体态玲珑,羽翼未丰,玉儿心中既喜且忧。 念及天寒地冻,鸿雁尚需南迁避寒,实不忍令其频频冒险。 此番忍痛,仅遣一羽先行,探看路途艰险。 望姑母收到此信后,定要代玉儿好生照料此鸽,待其羽翼丰满,精神健旺,再令其南归。 此乃姑母所赠活物,于玉儿意义非凡,往后与姑母音书往来,亦需多多倚仗它们……” 字里行间,充满了对这小生命的怜惜与对这条通信渠道的看重。 信末,笔触轻快了些许: “……多谢姑母遣汀兰姐姐前来。 自母亲去后,玉儿身边虽不乏人伺候,然可倾谈者几无。 雪雁年幼懵懂,难解心绪。 今得汀兰姐姐相伴,不仅起居妥帖,更能与玉儿谈诗论词,排解寂寥,玉儿心中感念不尽。” 看到黛玉能稍稍开怀,望舒心中稍慰。 接着是承璋的信。 这小子的字迹虽仍显稚嫩,但骨架已开,透着一股压抑不住的向往与急切。 信中没有太多弯绕,尽是对北地生活的憧憬: “……听闻姑母家中有位煜哥哥,可纵马驰骋,可习武强身,璋儿心向往之。 若能前往北地,与煜哥哥一同骑马射箭,定是快事。 姑母,北地是否当真天高地阔,不似扬州庭院深深? 姐姐与璋儿在此,诸多束缚,若能去往姑母身边,想必便能自在许多了……” 通篇下来,小心思不言而喻:姑母,快想办法接我们过去吧。 看着承璋信中毫不掩饰的渴望,望舒不由想起了家中的王煜。 这孩子近来也遇着烦心事。 二房的人,因着那被逐出宗族、如今据说在外头混出了些名堂的小儿子夫妇,心思又活络起来,竟几次三番试图寻机接近王煜。 若非杨彪和赵猛警觉,时时护持,只怕真要让他们寻到空子,拿这孩子做什么文章。 此事如同哽在喉间的一根刺,在返回扬州之前,必须彻底解决,绝不容许任何人利用煜儿。 然而,更深一层的隐忧随之浮现。 若那对名义上已被逐出宗族,实则血缘犹在的“亲生父母”当真找上门来,执意要认回王煜,又当如何? 在外人看来,那对夫妻是无根浮萍,名声有瑕,可王家内部都清楚,二房行事向来不循常理,那对夫妻在族人面前还是有名声的。 二房若和他们和好,只怕会平添无数风波。 府内诸事亦需绸缪。 青溪诊出了身孕,这是大喜事,望舒与周氏皆替她高兴。 但如此一来,铺子那边的账目管理便需有人分担。 周嬷嬷虽坚持要留在望舒身边伺候,望舒却体恤她年事已高,且青溪初次有孕,更需母亲关怀。 便坚持让她每日抽出一个时辰,亲自去张安家中探望青溪,帮着处理些紧要账目,亦是提醒张家,青溪并非无娘家可依。 赵猛与抚剑的关系总算定了下来,望舒乐见其成。 但随之而来的问题是,此番南下扬州,赵猛作为护卫队长,抚剑作为贴身护卫兼医助,卢医者若也能同行更是最佳配置。 然而,卢医者一旦离开,北地药铺便失了坐堂的主心骨,眼下雇来的几位都是短期契约的郎中,难以托付重任。 自己着手培养的几个药童,距离能独立看诊尚需数年光阴。 人才断层,迫在眉睫。 “或许该去药铺看看,再物色几个有潜力的女子来学医? 最好是有些阅历、不易为流言所伤的妇人。” 望舒暗自思忖,“未婚女子行医,尤其涉及女科,终究要承受更多异样目光。” 她想起庄子上那些常为铺子采集草药的妇人,或许其中能有可造之材? 思绪及此,她不由得盘点起手下可用之人,赫然发觉,女性竟占了多数。 这或许与她自身的女子身份有关,更容易吸引和信任同性。 然而,在这世道,女子在外行走经营,终究比男子要承受更多非议与风险。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若非青溪与张安两情相悦,成了家,她当初也不敢放手让青溪去掌管铺面账目。 产业仍在扩张。近日又入手了两间铺面,一间暂且出租,另一间则因张安那边的货栈实在拥挤不堪。 这便新开了间杂货铺,专门售卖商队从南北各地采买回来的新奇货品,倒也生意兴隆。 商队确是暴利行当,一趟下来,利润动辄数千两,然而其风险亦与之成正比。 念及此,望舒心情便沉重起来。 前次商队归来,竟折损了一名成员。 途中遭遇山体滑坡,为抢救货物,不幸被滚石砸中,虽侥幸保住了性命,却落下了残疾。 如今安排在铺子里做些轻省活计,每月由公中支取银钱奉养。 望舒记得,那趟出行,因损失了三分之一货物,她仍按惯例给了每位成员五十两辛苦钱,而那位伤残的队员,她额外给了五百两抚恤。 当时她曾痛心又郑重地对众人言道: “钱财乃是身外之物,货物失了尚可再赚,唯有人命与健康,一旦失去,便再难挽回。往后遇险,当以保全自身为要!” 众人虽口中称是,眼中却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望舒知道,他们下次遇险,多半还是会拼命抢救货物。 因为抢回来的货物,直接关系到他们能分到多少红利。 这让她不禁怀疑,自己这般厚赏,究竟是保全了人心,还是无形中助长了他们冒险的念头? 可若是不赏,看着这些为她拼命的汉子,她心中又如何能安? 文嬷嬷的信则充满了老成谋国的智慧。 她盛赞信鸽之利: “……此物传讯,迅捷无比,关键时刻,或可救命。 东家当多多驯养,以备不时之需。” 随即话锋一转,提醒道: “然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切记莫要过于张扬,需得低调行事。 不妨多养些肉鸽以作掩饰,混淆视听。 尤其日后若在扬州设立鸽舍,定要分置多处,交由不同信重之人分管,切莫集中于一处,惹人注目,徒招祸端。” 最后,望舒的目光落在秋纹那厚厚一叠、由两只信鸽才堪堪带回的信件上。 里面还夹杂着汀兰的一张小便笺。 望舒先展开汀兰的信,看着那寥寥数语,嘴角不由泛起笑意。 汀兰笔墨不多,却满纸都是对黛玉的惊叹与喜爱: “……初见林姑娘,恍若仙子临凡,奴婢竟看得呆了,实在失礼。 姑娘不仅容貌清极,更难得满腹诗书,气质高华。 得知奴婢是夫人遣来伺候的,待奴婢极为亲厚。 姑娘身边原有个小丫头名唤雪雁,性子倒是老实,只是年纪小,未经事,有些怯生生的。 姑娘吩咐奴婢好生带着她,说是故去的夫人临终前特意挑选的,身家清白,虽不够伶俐,贵在安全可靠。” 看完汀兰的信,望舒心情轻松了不少,这才静下心来,准备仔细阅读秋纹那内容庞杂的信函。 她先快速浏览了附着的一份详细的人员名单和一张宅院布局图。 名单上,秋纹用细笔精心勾勒了四五个她认为能力出众、可堪一用的人员,并在每人名后详细标注了其擅长领域。 同时,也毫不避讳地指出了各人的缺点或需要注意之处。 如“性躁,需常加安抚”、“家累颇重,易为利动”等。 其余人等,亦列明其职司、性情、家世背景,虽未特别标注,却也清晰明了。 而当望舒展开那张宅院布局图时,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 这哪里是寻常意义上的“三进院子”? 其规模之宏大,布局之精巧,竟比她如今居住的千户府还要气派几分。 图旁有秋纹的小注: “经请教文嬷嬷,已将原设计中些许逾越规制之处悉数修改。 原林夫人出身国公府,其制可用,然于姑奶奶当前身份而言,恐有不便,故均已调整至合乎礼制范畴。 其余布局,敬请姑奶奶示下,如需变动,奴婢即刻着人办理。” 望舒仔细看着图纸上的亭台楼阁、水榭回廊,以及那标注清晰的数十间房屋,心中感慨万千。 嫂子这份礼物,实在太重了。 她沉吟片刻,决定不对主体结构做大的改动,但那些过于繁复的花园景致可以简化。 “我是个俗人,与其遍植奇花异草,不若辟出一园,专种些兼具观赏与药用价值的花木,既雅致,又实用。” 她开始在心里规划起来: 哪几间最好的正房留给黛玉和承璋? 哪一处院落安静,适合婆母万一将来南下小住? 又该将哪个宽敞明亮的房间留给王煜…… 她沉浸在这未来的家的蓝图里,思绪纷飞,直到脖颈传来酸疼之感,才惊觉时间流逝。 她抬手轻轻揉按着后颈,暂歇片刻。 然而,这份因规划新居而带来的短暂宁静与期盼,在她终于开始阅读秋纹信件正文时,被击得粉碎。 秋纹在信中详细汇报了扬州产业近况后,笔锋陡然一转,语气变得凝重起来: “……另有一事,奴婢观察许久,心中不安,不得不报。 夫人身边那位徐嬷嬷,自夫人去后,行为愈发诡秘。奴婢发觉,她私下与金陵荣国府来人多有接触,似有密谋。 林大人因沉湎悲痛,加之公务繁忙,对内宅之事几乎不闻不问。 忠伯虽忠心,终究是外院管家,内宅之事插手不便,且人微言轻,难以约束徐嬷嬷行止。 奴婢人单力薄,居于姑奶奶院中,等闲不敢妄动,唯能暗中留意,然眼见其行迹,忧心如焚,只恐……” 喜欢红楼双姝记请大家收藏:()红楼双姝记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96章 内外交困暗筹谋 徐嬷嬷之事,如同一根毒刺,扎在林望舒心头,拔除不易,放任更危。 她私下寻来万嬷嬷细问,得知这徐嬷嬷的身契竟仍在金陵贾府手中。 当年她是作为陪房,专为照料贾敏孕期及生产而被派来的,按旧例,待主母生产完毕,本应返回贾府,故而其身契一直未曾过到林家。 如今贾敏已逝,她滞留林府,名义上是看守旧主院落与嫁妆,实则成了贾府嵌入林家内宅的一颗钉子。 “眼下唯一的法子,便是寻个由头,将她礼送返回贾府。” 万嬷嬷低声道,眉头紧锁。 “可难就难在,由谁来处理这个事? 林家如今没有女性长辈主事,姑奶奶您远在北地,且是庶出的小姑,若公然出面打发嫂嫂的陪嫁嬷嬷,于礼不合,更会立刻与贾府撕破脸皮。 连林大人似乎也对此事颇为顾忌,投鼠忌器。” 望舒默然片刻。 兄长林如海的处境她能猜到几分,巡盐御史位高权重却也身处漩涡,与贾府这等勋贵世家明面冲突,绝非明智之举。 连兄长都需隐忍,她一个远嫁的千户夫人,又能如何? 而更深的隐患在于,嫂子贾敏那笔自己看着都眼热的嫁妆私产,如今大部分都经由万嬷嬷之手,悄然转移到了她林望舒的名下运作。 从某种程度上说,这些资产在贾府仍权倾一方之时,是万万不能见光的。 万嬷嬷此人,恐怕也是嫂子早就埋下的一步暗棋,用以预防娘家贪婪、保全女儿未来的一份苦心。 望舒把自己放在贾敏的位置上分析了下,早期在生下黛玉时,是娘家婆家都要防的吧,应该以为只有这个女儿了。 “贾府在嫂嫂那里找不到他们想要的,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望舒眸光淡然,“接黛玉和承璋过府,恐怕不只是出于亲情,更便于他们掌控、搜寻,乃至日后名正言顺地插手两个孩子的产业。” 她此刻最需弄清的,是贾府内部,究竟是谁在主导这些事? 是那位看似慈蔼的史老太君? 还是那几位舅母? 或是更深层的人物? 可惜她在贾府内毫无耳目,如同盲人摸象。 原着中细节多在黛玉进府后展开,对于仆役层级的人物刻画甚少,想要安插或收买眼线,一时间竟不知从何入手。 “此事急不得,需得从长计议。” 望舒压下心头的焦躁,“待我在扬州站稳脚跟,织起自己的人脉网络,再图谋渗透贾府内部。” 当务之急,是加快在扬州的布局。 文嬷嬷提醒要多处饲养信鸽,分散隐蔽,这正给了她扩张产业的理由和掩护。 “看来,少不得要动用嫂子留下的那些隐秘资产了。” 她心下思忖,扬州水浑,万嬷嬷手中那些不显山露水的产业和人脉,或许比她自己明面上的力量更为管用。 难怪贾府会如此锲而不舍,这般庞大的财富,若非自己心存底线,只怕也会为之心动。 她如今所做的,也不过是“借鸡生蛋”,再用赚来的钱孵化属于自己的“小鸡”,逐步建立起完全受控于己的力量。 想通此节,她再次召见万嬷嬷,屏退左右,开诚布公道: “万嬷嬷,今日寻您,是想商议扬州日后之事。 望舒并无吞吐天地之野心,所求不过护得黛玉、承璋周全,保我北地一家平安。 为此,需得在扬州早作绸缪。” 她顿了顿,继续道: “这第一步,是想借用您手中一些僻静、不引人注目的田庄或别院,秘密设立几处鸽舍。 信鸽与掩人耳目的肉鸽一同饲养,务必分散、隐蔽,一切按文嬷嬷叮嘱行事。” “其二,想请您暗中留意扬州城内外,若有地段尚可、价格合适的宅院、田庄、山林、铺面,只要产权清晰,便以我的名义悄悄买下。 不必追求规模宏大,重在稳妥、不易引人注目。” 万嬷嬷闻言,并未立即应承,而是起身,郑重一福: “姑奶奶此言,真是折煞老奴了。 夫人临终前将一切托付,这些资财,名份上已是姑奶奶所有。 您言明将来要予姑娘做嫁妆,那是后话,眼下如何运用,自是悉听姑奶奶吩咐。 您肯信重老奴,将这等要务交托,老奴已是感激不尽,定当竭尽全力,不负所托。” 见她如此表态,望舒心中稍安。 两人便就着烛光,细细商议起在扬州购置产业、设立鸽舍的具体地点、人选以及如何与北地商队暗中衔接等事宜。 这一谈,便是一个多时辰,直到门外传来汀雁略显急促的通报声: “夫人,门房来报,说有一对年轻夫妻在府外求见,声称与少爷有些关联。” 望舒心中一紧,握紧茶杯,与万嬷嬷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了然与凝重。 来了,只怕是王煜那对传闻中的生身父母找上门了。 万嬷嬷立刻识趣地起身告退。 望舒定了定神,吩咐汀雁换上新茶,才道:“请他们进来吧。”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不多时,一对年约三十上下、风尘仆仆的夫妻被引了进来。 虽看得出仓促间整理过仪容,但眉眼间的疲惫与衣角鞋履沾染的尘土,仍显露出长途跋涉的艰辛。 令人注意的是,那男子的眉宇轮廓,与王煜竟有五六分相似。 二人进门后,并未如想象中那般激动或失态,而是规规矩矩地行了礼,口称: “草民李子春(民妇魏氏云珊),拜见王夫人。” 李子春?魏氏云珊?望舒心中疑窦丛生,这并非二房那边的姓氏。 可看这容貌…… 还是那魏氏心思细腻些,见望舒面露疑惑,便主动开口释疑: “王夫人容禀。 我夫妇二人方才外地归来,便冒昧前来打扰,实是因得知二房那边或有异动。 恐他们借我二人昔日旧事为难夫人与煜哥儿,故而特来先行说明,以免夫人受小人蒙蔽。” 她语气平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与恳切,缓缓道出原委。 原来,当年他们被家族双双驱逐,走投无路之时,龙凤胎尚且年幼。 实在无力抚养三个孩子,王煜又执意要留一照顾祖母。 万般无奈之下,才将最为年长的王煜留下,以为公婆能照顾好这个孩子。 自己则带着更小的两个孩子,投奔了公婆那远在异乡的族亲。 “彼时,公婆一族兄早逝无子,家族凋零。 外子便改姓李,承嗣了族兄一脉,也算有了个立足之地。” 魏氏声音微涩,“这些年来,我们在李家辛苦经营,不敢有一日懈怠,好不容易攒下些许家业,便想着回来寻找煜儿,接他团聚,弥补亏欠。 谁知归来才知,婆母早已病故,煜儿他更是流落在外,吃尽苦头,幸得夫人仁厚,将他收为嗣子,悉心教养,视若己出……” 说到此处,夫妻二人再次起身,对着望舒便要行大礼拜谢。 “且慢!” 望舒心中一股无名火起,声音带了些激烈,示意汀雁拦住他们。 “你们当年是走投无路,可曾想过煜儿一个稚龄孩童,他的路在何方? 你们可知他二堂伯母自身难保,你们年纪力强尚且艰难求生,指望一个孩子如何活命? 二堂伯父连你这亲子都能狠心驱逐,难道还会怜惜一个弃孙? 你们这般作为,也配称人父人母? 如今看他过得好了,便想来认回不成?” 她的愤怒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王煜,然后紧紧盯着二人。 李子春与魏氏闻言,脸上血色尽褪,满是羞愧与惶恐。 李子春急声道:“夫人息怒,夫人误会了,我夫妇二人绝无此意。 原本确是想接煜儿回去,但听闻他如今过得安好,对夫人您更是依赖亲近,我们便再不敢有此妄想。 煜儿如今就是夫人的儿子,这是他的福分。 我们今日前来,一是拜谢夫人大恩,二是深知我那生父乃至二房众人品性,怕他们借我们之名生事,故而先行澄清。 我夫妇欠煜儿的,今生已难偿还,更欠夫人您一份天大的恩情。 今日留此一言:日后夫人与煜儿但有所需,只要一封书信,我夫妇二人纵是倾家荡产、赴汤蹈火,也必为夫人办到。 此乃我们欠下的债,甘愿用余生来还。” 望舒见二人言辞恳切,神情不似作伪,那激动的情绪才慢慢平复下来。 她凝视着这对历尽沧桑、眼中饱含愧疚与决然的夫妻,沉默片刻,方淡淡道: “你们的心意,我知晓了。此事容后再看吧。” 送他二人出府时,李子春与魏氏再三强调: “夫人,若二房之人声称我夫妇欲要回煜儿,万请勿信。我们断无此心,此生绝不再扰煜儿安宁。” 望舒点头,目送他们身影消失在暮色中,心中却无半分轻松。 二房他们究竟想借此掀起什么风浪? 联想到近日二房对商队利益的格外关注,一个念头浮上心头。 莫非,是想以此事为把柄,要挟她,妄图插手商队,分一杯羹? 看来,这商队的巨额利润,终究是引来了红眼之人。 喜欢红楼双姝记请大家收藏:()红楼双姝记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97章 解开心结启新程 林望舒正欲起身去侧厅洗漱,一抬眼,却见王煜不知何时已立在山水屏风之后,眼圈泛红,嘴唇紧抿,显然是听到了方才那番对话。 望舒心中微微一叹,面上却不动声色,柔声问道:“煜儿,你何时来的?怎么站在这里?” 王煜没有像往常那样扑过来,只是右手死死攥着屏风的边沿,指头因用力而泛红。 他抬起头,那双酷似其生父的眼睛里,充满了挣扎与一种近乎脆弱的光芒,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娘,原来我不是被他们故意丢掉的吗?原来,我不是没人要的孩子?” 这话问得小心翼翼,带着积压了太久的委屈和自我怀疑。 望舒注意到,他虽然眼眶通红,却硬生生忍住了泪水。 杨彪和赵猛的刚硬教导,加之自己平日灌输的“男儿有泪不轻弹”与“男女大防”的规矩,终究是在这孩子身上刻下了印记。 现在王煜学会了克制,哪怕他现在内心已是乱如麻,但还是不会近前宣泄情绪了。 望舒看到这里是又是自豪又有些酸,孩子长大总让母亲矛盾。 望舒走到他面前,伸手轻轻抚了抚他已显宽阔的肩膀,语气无比肯定: “傻孩子,你怎么会没人要? 你是娘的儿子,是祖母的孙儿,是咱们王家正经的继承人,多少人盼着你好,疼着你呢。” 她看着王煜依旧紧绷的神色,继续温言道: “你若想见见他们,娘可以替你安排。你有什么想问的,都可以当面问清楚。如果你想跟他们……” “不要!”王煜猛地打断她的话,双手急切地抓住望舒的衣袖,像是生怕被推开。 “娘,我不见他们,您别赶我走,我不要跟他们走。” 语气里带着惊惶与急欲表达的拒绝。 “煜儿,”望舒反手握住他微凉的手,目光沉静而包容。 “娘知道,他们想见你,是出于愧疚,也想看看你过得好不好。 但娘让你见他们,不是为了让他们带走你,而是为了让你自己解开心里那个结。” 她顿了顿,凝视着儿子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你是不是一直在心里怨恨他们? 怨恨他们当初抛下了你? 不管他们是有苦衷还是无奈,抛下你的这个结果,已经真实地发生了,也让你吃了苦头。 这份怨恨和委屈,憋在心里久了,会变成一根刺。 娘希望你能当面和他们说清楚,把所有的疑问、所有的委屈都摊开来。 说开了,前尘往事,就算过去了。 你愿意继续做娘的儿子,娘不知道有多高兴。 但更重要的是,我的煜儿,未来的王家之主,不应该背着别人的过错和抛弃的阴影过一辈子。 你得轻装上阵,才能走得更稳、更远。” 王煜怔怔地望着母亲,眼睛变得清澈而坚定。 他象得得到了一种奇异的力量,缓缓抚平了他心中的惶惑不安。 他紧绷的肩膀渐渐松弛下来,抓着望舒衣袖的手也松了些力道。 沉默了良久,他才低低地、却清晰地应了一声:“好,娘,我见他们。” 望舒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抬手替他理了理额前有些凌乱的碎发: “那娘就去和他们约个时间。 到时候你单独见他们,娘要去药铺处理些事情,会让你祖母在旁边照看着,绝对不会有任何人能强行带走你,放心。” 王煜被母亲这带着几分戏谑又无比可靠的承诺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耳根微红,别扭地扭过头,低声嘟囔了一句:“娘……” 是夜,周氏来到望舒房中,眉宇间难掩忧色: “舒儿,你当真要让煜儿去见那两个人? 万一他们花言巧语,动了煜儿的心,或是……” 她欲言又止,实在是担心至极。 王煜是她看着长大的,早已视若亲孙,若真被生父母带走,或是因此心生隔阂,她光是想想便觉得不安。 这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家,难道要因此生出变故? “娘,您别担心。” 望舒将一盏温热的燕窝羹递到周氏手中,语气平和却是肯定。 “我让他们见面,正是为了彻底断了二房的念想,也断了煜儿心里的魔障。” 她细细分析道: “您也听到了,他们如今已改姓李,在异地他乡另立门户,有了自己的孩子和家业。 此番前来,是谢恩与预警,绝非为了认回煜儿。 让煜儿见他们,把当年的委屈问明白,怨恨发泄出来,他心中那根刺才能拔掉。 没了这份挂碍,他才能真正安心做王家的孩子,做我们的煜儿。否则,这始终是他心底的一个隐痛,容易被二房拿来做文章。” 见周氏仍有不解,望舒进一步解释: “您细想,煜儿为何一直躲避二房? 除了不喜他们的为人,恐怕更深层的原因,是他潜意识里觉得自己是被生身父母厌弃的,身份尴尬,底气不足。 二堂伯当年赶他出门,怕也是拿这点刺激过他。 如今让他直面生父母,弄清楚原委,释怀了这份‘被抛弃’的感觉,他才能理直气壮地面对二房,才能真正挺起胸膛,觉得自己是堂堂正正的王家子孙。” 周氏听完这番剖析,恍然大悟,不禁感慨: “还是你想得深远透彻。 我只当他是单纯讨厌二房那些人,却没深究到这层缘由。 如此说来,这见面,倒是非见不可了。” “正是此理。”望舒颔首,“拔了这根刺,他才能更茁壮地成长。” 翌日清晨,望舒将府中事务安排妥当,便带着抚剑登车前往城中药铺。 临行前,她看到王煜站在府门口,目光复杂地望向门外,似在期待,又似在不安。 周氏轻轻拉了他的手,温言道: “回去吧,煜儿,有你娘和祖母在,万事皆有安排。” 王煜这才收回目光,随着周氏转身入府,那小小的背影,在晨光中似乎比往日挺直了些许。 马车轱辘驶离千户府,望舒靠在车壁上,轻轻合上眼。 她知道,今日药铺之行后,家中将有一场关乎王煜内心成长的“战役”。 而她,必须为他扫清前路所有的障碍,无论是外部的觊觎,还是内心的阴霾。 喜欢红楼双姝记请大家收藏:()红楼双姝记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98章 绸缪南下定人心 马车在“济仁堂”药铺门前稳稳停住。 抚剑率先利落地跳下车辕,转身伸手,小心搀扶林望舒下车。 另一边,赵猛也已从马背上跃下,却并不近前,只牵着缰绳,目光灼灼地落在抚剑身上,黝黑的脸上带着掩不住的傻笑。 抚剑却似浑然未觉,连眼风都未扫过去一个,只专注地护着望舒踏上台阶。 望舒将这对小儿女的情状看在眼里,心中微哂,面上却不露分毫,随着抚剑步入药铺。 铺内弥漫着熟悉的草药清香,前来抓药问诊的病人络绎不绝,坐堂的严大夫和孙大夫各自忙碌,患者较多。 而药柜那里,两个药童抓药上秤,手脚麻利熟练,但绝不马虎。 门口的小厮照顾排队的病人,维护秩序,避免闹事插队的人。 望舒目光扫过,心下稍安。 她径直走向内间卢医者平日休憩的静室,吩咐随行之人在外等候,又对抚剑低声道: “你去外面支应着,与赵猛一同巡查下左近,我与卢先生有要事相商。” 抚剑领命,为卢先生和望舒各斟了一杯热茶后,便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并轻轻掩上门帘,不让人靠近门口。 卢医者正伏案整理医案,见望舒进来,略抬了抬眼,并无意外之色。 他放下笔,慢慢端起手边的茶杯,吹了吹浮叶,啜饮一口,神色是一贯的温和,却也带着医者特有的、与人保持距离的疏淡,静候望舒开口。 室内一时只闻茶水入喉的细微声响与窗外隐约传来的市井人声。 望舒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斟酌措辞,而后才抬眼看向卢医者,语气郑重: “卢先生,今日望舒前来,是有一件要事与先生商议。此事关乎未来行程,全凭先生自行决断,望舒绝不敢勉强。” 卢医者放下茶杯,目光平静:“东家请讲。” “我打算明年开春后,返回扬州一趟。” 望舒缓缓道出意图,“此行恐需停留半年至一年光景。我想请先生与我同行。” 说完,她便凝神注视着卢医者,不错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卢医者垂眸,盯着杯中沉浮的茶叶,默然片刻,方才抬眸,眼中带着显而易见的顾虑: “东家应当知晓,老朽不便出现在人前,尤其扬州地近京畿,耳目众多。”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历经风霜后的谨慎。 望舒早有准备,接口道: “先生放心,并非要让先生坐堂问诊,抛头露面。 只是扬州有一位至亲,身体孱弱,需长期精心调养。 寻常郎中,我信不过,亦难以托付如此长久细致的看顾。 故而想劳烦先生随行,暗中为其诊治调理。 只因路途遥远,仅往返便需月余,加之调理非一日之功,才需先生停留如许时日。” 卢医者眉头微蹙,仍未松口: “东家好意,老朽心领。 然则,扬州非比北地,风险倍增。 东家如何能保证,万无一失,一点风声都不走漏?” 他闭上双目,敛去心思,言语却带了些深意。 “当年旧事,牵涉颇深,一旦泄露踪迹,恐累及东家,亦使抚剑陷入险境。此非儿戏。” 望舒被他问得一滞,心知他所言非虚。 但她迅速冷静下来,脑中飞快运转,思考着如何破解这“隐蔽性”的难题。 既然卢先生担心的只是身份暴露,那么只要解决这个问题,便有转机。 易容?人皮面具戴久了终究不适,且易引人怀疑。 若是通过妆容改变呢? 她仔细端详着卢医者的面容,他年约五旬,面容清癯,皱纹深刻,自带一股儒雅又沉郁的气质。 若能以高明化妆术,略调整眉形,加深眼窝阴影,营造几分病气,再用水份较高妆粉使脸色呈现一种久病之人的苍白,或许能模糊掉原本的特征。 路引仍用现在的,只说是北上求医未果,转而南下扬州寻访名医的患病老丈。 “卢先生,”望舒眼中闪过一丝光亮,突然问道。 “若并非彻底改头换面,只是稍作修饰,调整气质神态,令您看起来如同一位久病缠身、气质阴郁的老者,您可愿意尝试?” 卢医者闻言,讶然抬头望向望舒,眼中满是疑惑。 望舒进一步解释道: “我认为,可以通过妆容与仪态的改变,达到模糊原有身份的效果。 比如,修饰眉形,营造病容,改变行走坐卧的姿态。 再者,您可与抚剑以父女身份同行,她身手不凡,亦可从旁照应,更添一层掩护。 另外……”她顿了顿,声音放得更缓,“听闻先生尚有一子,流落扬州。先生此番南下,或许亦可暗中探寻一番?” 最后这句话,仿佛一石投入深潭。 卢医者一直平稳放在膝上的手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指节微微收紧。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望舒几乎以为他要再次拒绝,才听到他极轻、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一声:“真的可以如此?”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望舒心中一定,知道此事已成。 她郑重颔首:“先生若信我,望舒必竭尽全力,护先生周全,安排妥当一切细节。” 既已说动卢医者,接下来便是北地药铺的安排。 卢医者推荐了那位面相严肃、脾气略显急躁,但医术扎实、对病人极为负责的严大夫暂代主事。 “此人虽性情不讨喜,然于医道颇有天分,进步极快,且心地仁厚,责任心强。老朽与他虽无师徒名分,却有指点之实,他可信任。” 望舒透过门帘缝隙,看到外间严大夫正耐心为一个脓疮患者清理患处,动作细致专注,毫不嫌弃,心中便有了计较。 又有老成持重性子温和的孙大夫从旁辅助,应当无虞。 此事便就此定下。 接着,望舒又提起另一事: “卢先生,庄子上那些常来送草药、或对药材有些认识的妇人姑娘里,您看可有哪几位是心思灵巧、有些天分的? 我想挑选几人,此次随我们南下,让她们跟着扬州的文嬷嬷学些辨识药材、处理简单女科病症的技艺。” 卢医者闻言,深深看了望舒一眼,语气带着提醒: “东家当真考虑清楚了? 她们皆非家生奴仆,至多只能签十年长契。 学医之道,入门需三年,小成又三年,待她们能独立处理些简单病症,耗费时光与银钱皆不在少数。且女子行医,终究……” “我明白。” 望舒打断他,目光坚定: “正因如此,才需早早培养。 十年长契已足够。 待从扬州回来,她们便可先在药铺帮手,我想正式开设一个女科。 如今铺中只有抚剑略通,终究人手不足。 女子看女子,总归便宜些,也能帮到更多不便求医的妇人。” 卢医者见她心意已决,便不再多言,只道:“随你吧。” 他取过一张白纸,提笔写了十几个名字,后面仅简单标注了“妇”或“姑娘”以及大致年龄,便将纸推给望舒。 望舒接过一看,不禁有些发懵:“先生,这未免太过简略。” 卢医者无奈道: “东家,她们皆是妇人姑娘,老朽如何能仔细盘问打听? 你要用人,终须自己去见一见,问一问,方能知根底。” 望舒哑然,随即笑道:“是我想当然了。多谢先生提点。” 她收起名单,又道: “抚剑那里,是否愿意以父女相称同行,还需先生您亲自去问。 我这边,先把烦人的赵猛带走吧,免得扰了先生清净。” 她起身,行至门口,又回头笑道: “还有他们俩的事,先生既已默许,不如早些应下? 应下了,您不也了却一桩心事,更添安稳?” 卢医者看着门帘晃动,半晌,才对着空无一人的室内低声道: “待从扬州平安归来,老朽便替他们主持婚事。” 望舒虽已出门,却仿佛听到了这句承诺,嘴角弯起一抹真心的笑意。 出了药铺,登上马车,望舒见赵猛依旧骑着马护卫在侧,一副神思不属的模样,便掀开车帘,含笑打趣道: “赵队长,这是脚长在药铺里了?走不得了?” 笑完又问:“不知你的聘礼准备得如何了?我瞧着,你这红鸾星,明年可是要大动呢!” 赵猛起初只当是寻常玩笑,憨笑着挠头,待反应过来望舒话中深意,猛地瞪大了眼睛,脸上瞬间爆发出巨大的惊喜,声音都洪亮了几分: “夫人,您这意思……这是真的吗?多谢夫人!多谢夫人!” 他激动得有些忘形,竟忘了控制马匹,一夹马腹便冲了出去。 跑出十几丈远才想起职责,又慌忙调转马头跑回来,引得后面随行的两名护卫忍俊不禁,发出善意的哄笑声。 马车在轻松的氛围中驶回千户府。 甫一停车,望舒便看到了那个守在门口的小小身影。 王煜站在石阶上,没有像往常一样急切地冲过来,只是静静地看着马车驶近。 当望舒下车,目光与他相接时,他脸上缓缓绽开一个笑容。 那笑容里,少了往日的些许阴霾与不安,多了几分如释重负的明亮与坦然。 喜欢红楼双姝记请大家收藏:()红楼双姝记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99章 破障前行育良才 王煜身后的周氏见望舒回来,迎上前几步,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又满是怜爱地说道: “你这孩子,总算是回来了。 煜儿非要在这门口等你,怎么说都不肯进去,我看呐,你要是晚上不回来,他真能在这儿站上一夜。” 望舒心中微软,伸手牵起王煜的手,触感微凉,想必是在外面站得久了。 她一边牵着他往里走,一边柔声问道:“今天感觉如何?可还顺利?” 王煜抬起头,眼神清亮,不复之前的郁色,他用力点了点头,声音带着一种卸下重负后的轻快: “谢谢娘,我现在感觉好像心里一直堵着的一口气,忽然就没了。 以前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堵着,就是闷闷的,今天跟他们说开了,就明白了。” 望舒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他,认真地问:“那现在,你还害怕见到二房的人吗?” 王煜腼腆地摇了摇头,小声道: “以前他们总说,我用了他们的,吃了他们的,是我欠着他们……我怕他们来找娘和祖母要债。 可是今天,‘他们’……就是我生父生母说,根本没有这回事。 当初把我留下来,一是为了让我陪着祖母,给祖母一个念想,让她能撑下去; 另一个原因,是只要我在,祖母名下的田产屋舍,按规矩就该由我继承。 ‘他们’说,这是早就跟祖母商量过如果事有万一就这样定下的。 他们原本打算去魏氏族里站稳脚跟后就回来接祖母和我,只是没想到时间耽搁得太久,祖母已经……” 他声音低了下去,却没有太多悲伤,更多的是一种释然。 望舒听得心头火起,这二房真是无耻之尤,连已故老人和孤童的用度都要编排成债务。 她有心好好整治二房一番,但自己身为小辈,又是过继的母亲,直接出手难免落人口实,显得咄咄逼人。 心思一转,便有了主意。 她将王煜支开,让他去书房温习功课,随后拉着周氏走到暖阁内,低声耳语了几句。 周氏初时微怔,随即失笑,轻轻点了点望舒的额头:“你这个鬼灵精,这法子倒是迂回。” 望舒狡黠一笑: “娘,您就说,堂祖父会不会乐见您去递这个话头? 自家族里的事,若无人去诉,族长也不好越俎代庖直接管束。 如今由您这位德高望重的长辈,将二房苛待煜儿、试图混淆视听、甚至可能影响族内和睦的事情,稍微那么一提…… 堂祖父不就能顺理成章地整顿家风了么?” 她细细分析道: “眼下族里闹得最不像话的就是二房。 那位二堂伯养着外室,虽未明着接回家,待遇却与正房无异,如今连他那嫡出的二堂兄都与那外室利益起了冲突。 二堂兄还天真地以为能从父亲手里哄骗家产,哪里比得过枕边人的心计? 他只当顺着父亲、维持嫡子脸面最重要,却不知外头那位的手段,岂是他这等在蜜罐里长大的公子哥能招架的?” “咱们只需让他们自己内部先斗起来,”望舒眼中闪过一丝睿智的光芒。 “族长那边再稍加施压,三堂婶那边偶尔‘不经意’地挑上几句,二房内部还能有宁日? 只要族长那里留存下煜儿生父母当年确有托付之意、以及煜儿过继名正言顺的凭证,二房就再也不能拿血缘说事,挑拨离间了。 毕竟,二堂伯是绝不可能公然认回已被他驱逐的嫡次子的,那位外室更是第一个不答应。” 周氏听完,连连点头,看向儿媳的目光满是赞赏: “还是你想得周全。如此既全了礼数,又能釜底抽薪,绝了后患。” 与婆母敲定应对二房的策略后,望舒便将精力转向明日选拔女医人选之事。 她打算将考核地点设在府中,既显重视,也更为私密。 考核内容她已思虑周全: 第一道,辨认十种常用或易混淆的草药,考校其基础认知与细心程度; 第二道,列出二十余种日常食材,其中暗藏几组相克之物,看她们能辨识出几种,考察其对生活常识与药食同源的敏感度; 第三道则稍难,由卢医者事先安排几个病情轻微、特征明显的仆役,让候选者观察其面色、舌苔,再尝试切脉,数其脉搏跳动,考察其观察力与最基本的诊断潜质。 最后根据三项总分,择优录取三到四人。 她这般设计,是存了兼顾当下与长远的心思。 妇人经验丰富,稍加培训或可更快上手,解眼下女科缺人之急; 而年纪小些的姑娘,如同白纸,可塑性强,是为未来各地产业扩张储备人才。 此番选拔,主要是为北地药铺预备,待到了扬州,局面打开,自然可以吸纳培养更多人手。 将考核所需的一应药材、图谱、记录纸张准备妥当,天色已近黄昏。 正逢周嬷嬷要去女儿青溪家中探望,望舒想起自青溪诊出喜脉后,只在最初去探望过一次。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如今已两月有余,心中挂念,一时意动,便吩咐备车,与周嬷嬷同去。 此次未带赵猛,只让他留在府中督促王煜习武。 马车行至青溪婆家所在的巷口,还未下车,便听得院内传来青溪带着几分娇嗔的抱怨声: “婆婆,我求您了,这鸡汤鱼汤能不能停一停? 您瞧瞧我,这腰身都快找不着了。 以前的衣裳是一件也穿不下了。” 紧接着是一个慈和又带着坚持的女声: “青溪啊,听话,先把这碗喝了。 你不胖,哪里胖了? 定是肚子里的小孙孙在长呢。 衣裳穿不下咱们再做新的便是。 虽说买不起那上等的锦缎绫罗,但舒适软和的细棉布、杭绸,咱家现在还是使得起的。 你是不知,我当年怀张安的时候,想喝口肉汤都难,生产时气血不足,差点…… 唉,多亏了个路过的江湖郎中心善,才救了我们母子性命。 你现在条件好了,更得把身子养得壮壮实实的……” 望舒与周嬷嬷相视一笑,举步走进小院。 青溪的婆婆张氏一见来人,连忙放下汤碗上前行礼,口称:“东家。” 又热络地招呼周嬷嬷:“亲家母也来了,快屋里坐。” 望舒扶起张氏,笑道:“张妈妈不必多礼,我今日得空,过来看看青溪。” 她走到青溪身边,仔细为她诊了脉,脉象流利圆滑,确是喜脉平安无疑,且母子均安。 她又与青溪说了会儿话,见她除了略微丰腴些,精神气色都极好,这才放下心来。 转头对殷切望着自己的张氏温言道: “张妈妈,青溪身子底子好,胎儿也稳。 这滋补的汤水,一天一顿足矣,切勿一日数补。 再者,炖汤时记得将浮油撇去,过于油腻反会增加身体负担。 需知胎儿并非越大越好,若长得太大,生产时反而艰难。” 张氏听得连连点头,她想起自己当年因家境贫寒,怀张安时营养不良,足月生产孩子才五斤重,被邻里说了不少闲话。 自己硬是靠着东家一口西家一口的接济,才勉强有了奶水,将张安拉扯大。 后来还是靠着东家将自个儿嫁妆里的一些上好胭脂水粉拿到铺子里寄卖,带动铺子经营,家里才开始渐渐有了些积蓄,日子好转。 如今日子宽裕了,只想着把最好的都给儿媳补上,却忘了过犹不及的道理。 万一补得太过,生产时真出了什么差池,她可怎么跟东家和亲家母交代? 见张氏听进了劝告,望舒便放下心来。 又坐了片刻,嘱咐青溪好好休息,莫要过于劳累铺子账目之事,便起身告辞。 她欲将马车留给周嬷嬷,周嬷嬷却执意不肯,笑道: “老奴这胳膊腿,多走动走动反而舒坦,正好顺路去买些青溪爱吃的蜜饯。夫人您忙您的,不必管我。” 望舒知她心意,也不勉强,自行乘车回府。 夜色渐浓,千户府内灯火通明。 望舒独坐书房,再次审视明日考核的流程与细节,务求周全。 所有准备工作皆已就绪,只待明日,为那初露雏形的女医队伍,择选第一批可靠的苗子。 窗外月色如水,映照着案前她沉静而坚定的面容,北地的夜,因这份对未来的筹谋而显得格外深邃。 喜欢红楼双姝记请大家收藏:()红楼双姝记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0章 风雪急讯催人行 女医的选拔事宜,因前期准备充分,流程推进得颇为顺利。 设在千户府偏厅的考核现场,药香弥漫,气氛肃然。 林望舒端坐主位,卢医者与抚剑从旁协助,十余名从庄子上或药铺熟识人家推荐来的妇人姑娘依次上前,完成三项考核。 然而,过程却让望舒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前来应选的十几人中,竟有八人在辨识那十种外形相似、药性却迥异的草药时,显得极为马虎,或混淆名称,或对细微差别视而不见。 望舒面色平静,暗中却将这八人的名字牢牢记住,心下已有了决断: 晚些需得郑重告知药铺严大夫,往后这几人送来的药材,验收必须加倍仔细。 决不可让她们在庄子上担任任何涉及诊疗或抓药的职责,此等粗心大意,于医者而言乃是致命之伤,风险太大。 最终遴选出的四人,倒是让望舒稍感慰藉。 她们不仅在各环节中表现得细致负责,更难得的是在观察面色、舌苔乃至尝试切脉时,都显露出超越常人的专注与一丝难得的悟性。 入选者是一位约莫二十六七岁的沉稳妇人陈氏,以及三个年纪尚小的姑娘:八岁的丫丫,十二岁的春妮,十三岁的秋菊。 她们眼中对药材的好奇与对知识的渴望,如同未经雕琢的璞玉。 其余落选者中,亦有几个底子不错的,望舒吩咐下去让她们也可平日到药铺帮忙,跟着学些辨认药材、处理杂务的基础知识。 待日后从扬州学成归来的女医有了经验,再让她们跟着系统学习,也算为将来储备人力。 确定了女医的培养方向,望舒便着手安排北地各项产业的年关事宜以及与各铺子掌柜的交接。 她将二舅柳禄留在了北地过年,一来商队年末结算、来年规划需他坐镇,二来也是为开春后一同南下做准备。 此次南下,规模非同小可,不仅望舒母子、卢医者、抚剑、赵猛等核心人员要同行,万嬷嬷也需一同返回扬州,主持那边产业衔接与鸽舍设立等要务。 望舒还计划多携带一批训练有素的信鸽,以便在扬州迅速建立新的通讯网络。 这日,她正于书房内对着摊开的地图凝神思索南下路线与沿途安排,王煜悄悄走了进来,安静地站在她身侧。 他伸手指着地图上江南那片区域,小声问:“娘,您就是要去这么远的地方吗?” 手指划过代表着千山万水的图卷,落在“扬州”二字上。 望舒侧过头,看着儿子已渐褪稚气的脸庞,温声道: “对,就是那里。路上坐车乘船,顺利的话也要将近一个月,很是辛苦。” 她摸了摸他的头。 “你这次跟娘去,在扬州住上一个月便回来陪伴祖母。 娘还得去跟你杨师父告假,顺便把他念叨了好久的、咱们酒庄窖藏的那坛‘醇不倒’给他带去,省得他总说我们小气。” 王煜眼睛亮了亮,随即又想起什么,认真道: “娘,我想给回来的时候小昕带份礼物。还有扬州那个表弟,我也要给他带礼物吗?是不是还有个妹妹?是不是都要带礼物?” 他记得母亲提过扬州的表亲。 望舒闻言,心头微顿。 是了,黛玉和王煜年岁渐长,已到了需讲究“男女大防”的年纪,再不能像幼时那般百无禁忌。 倒是承璋年纪小些,又与王煜同为男孩,可以作伴。 她沉吟道:“礼物自然要准备。 不过,你黛玉表妹如今是大姑娘了,你需记得守礼,不可唐突。 倒是可以和你承璋表弟多亲近,他还在孝期,想必也闷得慌。 届时看看能否让你舅舅安排,带你们去城外庄子上跑跑马,松散一下筋骨。” 王煜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将母亲的话记在心里。 然而,再周密的计划,也抵不过现实的骤变。 腊月二十之后,北地连日大雪,天地间一片银装素裹,年节的气氛愈发浓了。 就在这风雪交加的一天,一只羽毛被冰雪打湿、显得格外狼狈的信鸽,挣扎着飞回了千户府的鸽舍,带来了一个让望舒措手不及的消息。 信不是黛玉常用的那只鸽子带来的,而是秋纹所用的信鸽。 展开那被小心翼翼取出、带着寒意的小卷纸条,上面是黛玉那熟悉的、却比以往略显仓促凌乱的笔迹: “姑母大人尊前:父亲忽染重疾,家中骤变。 徐嬷嬷已被父亲下令杖毙。 舅父亲自登门,言父亲病体难支,无力照看孩儿,欲接我姐弟过府。 玉儿见父亲病中为难,恐其忧思加重,只得只得主动应允,随舅父往金陵外祖母家暂住。 待姑母得此信时,玉儿恐已不在家中。 抵外祖母家后,必设法再与姑母传书。 玉儿此行,只言是陪外祖母过节,以慰其思女之情。 弟弟系男丁,需留家守户,未同往。 匆匆,不及详述,万望姑母勿忧。 玉儿泣书”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紧随其后,是秋纹的另一张便笺,字迹同样急促: “姑奶奶:徐嬷嬷之事,府中传言纷纷,有说其串通外人给老爷下毒,亦有说是老爷将计就计,借此由头打杀她,以绝后患。 奴婢无能,难辨真伪。 只知贾府来人态度强硬,小姐是为免老爷病中再添烦扰,方忍痛离去。 奴婢愧对姑奶奶所托!” 捏着这两张薄薄的、却重逾千钧的信纸,望舒只觉得寒气森森,比窗外的风雪更刺骨。 她又晚了一步。 贾府竟如此迫不及待,兄长还病着,就强行将黛玉接走了。 虽然黛玉信中说承璋未同往,暂留林家,但失去了母亲的庇护,父亲又病倒在床,那孩子在林家的处境,只怕也艰难。 她猛地站起身,在书房内急促地踱了几步,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片刻后,她坐回书案前,铺纸研墨,笔走龙蛇,写了一封给兄长林如海的急信。 信中直言自己已知悉扬州变故,询问兄长病情,并郑重告知: “妹已于北地诸事安排妥当,决意年后即刻动身,南下归宁。 望兄保重身体,万事待妹至后再议。” 她希望这封信能赶在除夕前送到兄长手中,至少让他知道,自己和北地千户府是永远站在兄长背后的。 将信用火漆封好,以自己家的信鸽送出。 随后,她深吸一口气,开始重新规划行程。 “不能再等开春了。” 她望着窗外依旧纷飞的大雪,眼神锐利而坚定,“必须节后立刻出发。” 她请来周氏、何伯、柳禄、赵猛等人,将扬州急变告知,宣布提前南下的决定。 一时间,府中上下气氛凝重,原本因年节带来的喜庆被一种紧张的忙碌所取代。 打点行装、安排车马、挑选随行护卫、与各铺子做最后交接……所有事宜都需在年节这几日内加紧办妥。 望舒站在窗前,看着仆役们顶着风雪,忙碌地往马车上装载箱笼,心中如同压着一块巨石。 扬州局势,远比她想象的更为凶险复杂。 黛玉已入贾府,那看似花团锦簇、实则暗藏机锋的环境,她那敏感多思的性子,能否安然适应? 兄长的病,是真是假? 是寻常风寒,还是另有隐情? 风雪愈急,仿佛在催促着行程。 林望舒用力把住窗框,垂眸静心。 无论前路有多少艰难险阻,扬州,她必须去,而且要快。 为了兄长的安危,为了黛玉的未来,也为了兑现对已故嫂嫂的承诺。 这个年,注定要在紧张的筹备与深深的忧虑中度过了。 只待年节一过,无论风雪是否停歇,她都将踏上南下的征途。 喜欢红楼双姝记请大家收藏:()红楼双姝记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1章 风雪兼程下扬州 这个年节,千户府上下过得忙碌而紧绷。 原本计划开春后的南下行程骤然提前至年后,使得所有准备工作都需在年节期间紧锣密鼓地完成。 打点年礼、祭祀祖先、府内清扫装饰,一样不能少,同时还要打点行装、安排车马、与各铺子掌柜做最后的交接嘱咐。 周氏虽心中不舍儿媳与孙儿即将远行,却深明大义,非但没有半句怨言,反而里外操持,尽力分担,只为让望舒能安心准备。 只是夜深人静时,望着窗外飘雪,想到即将到来的冷清,眼角难免泛起湿意。 望舒心细,察觉婆母情绪,特意寻了个机会请来三堂婶王孟氏,恳请她在自己南行后,能多来府中陪伴周氏说说话,排解寂寥。 孟氏闻言,爽利地一摆手: “哎哟,我的好侄媳妇,这还用得着你特意交代? 我与你婆母是多少年的老妯娌了,情分自在心里。 你只管放心去办你的大事,北地这边,有我们这些老姐妹在,断不会让你婆婆孤单了去。 你呀,就操心好你自己,扬州那地界,听说比北地复杂得多哩。” 年前族中团年宴上,望舒又特意寻到安平郡主与族长,郑重拜托。 郡主听她说完,凤眸微挑,带着几分惯有的戏谑: “瞧你这小心谨慎的样儿,放心吧,如今就是我想不照顾,族里那些指着你家商队分红过活的人也不答应啊。 你瞧瞧二房,明知是你们背后使了劲,他们可敢来闹? 族里的分红他们也有份,动了你们,就是动了他们自己的钱袋子,他们舍得吗?” 话虽调侃,却透着实情。 族长在一旁捻须微笑,温言安抚: “望舒啊,你堂祖母是刀子嘴豆腐心。 不瞒你说,她早早就派了暗卫,轮流在你府外值守着呢。” “暗卫?”望舒一怔,她出入王府多次,从未见过什么暗卫踪影。 郡主见她疑惑,略带一丝得意又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 “暗卫是你能随便见的?能让人瞧见的还叫暗卫? 那得是隐藏于无形,关键时刻方能现身的。 这可是我父王当年给我的陪嫁,统共就八个,你可不能往外说,这不合规制。 尤其不能让你兄长知道,他如今是天子近臣,与皇上太过亲近,指不定哪天这就成了别人的由头……” 郡主话语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醒与维护。 望舒心中一凛,连忙郑重应下,这份情谊,她铭记于心。 又与县令夫人刘氏在南北酒楼小聚,将北地产业暂时托付。 刘氏拉着她的手,言辞恳切:“妹妹放心,只要我夫妻二人还在这北地一日,定不叫那些外人有欺负到你铺子庄子上的机会!” 将一应人情往来、事务安排妥当,望舒心中稍安。 正月初八,宜出行。 天色微熹,千户府门前已是车马辚辚。 长长的车队排开,装载着行李、货物以及准备带到扬州打通关节的各色礼品。 其中最显眼的,莫过于那整整一车密封严实的美酒。 这是望舒精心准备的“敲门砖”,北地的烈酒“醇不倒”、吴氏大女儿创新的“梅花酿”等皆在其中。 她甚至带上了酒方,盘算着若有机会,在扬州或可再开一间酒坊。 同行的还有吴氏的大女儿,名唤梅香,这姑娘继承了母亲的手艺,更青出于蓝,心思巧慧。 那清冽甘醇、带着冰雪气息的“梅花酿”便是她的杰作,极受北地女眷欢迎。 望舒对她颇为看重,此行带她,亦是存了在江南开拓酒业的心思。 “噼里啪啦”鞭炮声震耳欲聋,在弥漫的硝烟和家仆的祝福声中,车队缓缓启动。 周氏站在府门前,强忍着泪水,不停地挥手。 王煜从车窗探出头,大声喊着:“祖母,煜儿会想您的,您保重身体。” 直到府门在视野中变成一个小点,他才缩回车内,默默擦了擦眼角。 望舒拍拍他的肩,无声地安慰着。 车队与柳禄率领的商队同行了一段路程,穿过两个县城后便分道扬镳。 商队需沿途贸易,走走停停,而望舒一行则归心似箭,只求尽快赶赴扬州。 然而顾及卢医者年事已高,且需维持“病弱”伪装,行程并不能过于急促。 望舒早已飞书告知兄长林如海,言明携一位不便露面的神医同行,恳请他在城池关卡处尽量行个方便。 离了北地核心区域,沿途风光渐异。 最初几日,依旧是天凝地闭,风刀霜剑。 马车行驶在官道上,轮毂压过积雪,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极目望去,四野茫茫,天地间仿佛只剩下黑白二色。 枯树枝桠裹着冰凌,如同琼枝玉叶,在冬日稀薄的阳光下闪烁着清冷的光。 偶有耐寒的乌鸦掠过灰蒙蒙的天空,留下几声苍凉的啼鸣。 王煜起初还觉新奇,久了便觉枯燥,只得缠着骑马的赵猛问东问西。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赵猛虽是个粗人,但对这小主子极有耐心,指着远处被积雪覆盖、形态奇特的山峦,讲些军中趣事或是听来的志怪传说,倒也驱散了不少旅途寂寥。 抚剑依旧是那副清冷模样,骑马护卫在望舒马车一侧,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周围。 赵猛时不时策马靠近,没话找话: “抚剑姑娘,这北风跟刀子似的,你冷不冷? 我这儿有壶烧刀子,驱寒最是管用。” 抚剑连眼皮都未抬,只淡淡道:“行车途中,不通醉酒,以免误事。” 赵猛碰个软钉子,也不气馁,嘿嘿一笑,又驱马稍稍落后半个身位,依旧目光灼灼地守着。 望舒偶尔掀开车帘看到这一幕,心中又是好笑又是感叹。 行至第十日左右,在一处驿站休整时,收到了林如海的亲笔回信。 信使是林家心腹,日夜兼程送来。 望舒急切地展开信笺,兄长的笔迹依旧沉稳规整,力透纸背,单从字迹上看,似乎病情并未到十分严重的地步,这让她略松了口气。 信中,林如海嘱咐她一路使用千户府的名帖通关即可,言道已与沿途关照过,郡主与他各自也安插了人手暗中随行保护,不必过于忧心。 只是特意提醒,近来天寒,南下途中或遇流民聚集,多是衣不蔽体、饥寒交迫之徒,守在山野路边,专挑落单车马抢夺财物。 叮嘱他们车队庞大,流民多半不敢靠近,但务必约束众人,切勿落单。 望舒立刻将这条命令传达下去,整个车队的气氛更加警惕。 继续南行,地势逐渐平缓,空气中的寒意不再那般刺骨。 路上的积雪越来越薄,从皑皑一片变成了东一块西一块的残雪,如同大地褪下的旧裳。 枯黄的草地开始显露出来,偶尔甚至能看到些许顽强的绿意。 河流不再冰封,淌着泠泠的清水,岸边的柳树虽然依旧光秃,但仔细看去,枝条已隐隐泛出青意,透出些许柔软。 王煜兴奋地指着窗外:“娘,你看!雪快没了!树是不是要发芽了?” 他到底是个孩子,离愁被新奇的风光冲淡了不少。 赵猛也咧着嘴笑:“快到中原了,这边可比咱们北地暖和多了。小少爷,等过了江,那才叫一个青山绿水呢。” 抚剑依旧沉默,但紧绷的神经似乎也随着气候的转暖而略微放松,偶尔也会极快地瞥一眼路旁萌发的春意。 他们一路未曾停留,遇城则入,验看文书,补充给养,旋即出发。 虽走的是相对平稳的官道,但长途颠簸,风餐露宿,亦是辛苦。 尤其是卢医者,虽有望舒准备的软垫暖炉,仍需强打精神维持病容,更是耗费心力。 望舒时常亲自过问他的饮食起居,确保无恙。 就这样,车队在冬末春初的交替时节,穿越了从中原到江南的广袤土地,看过北国风光的雄浑苍凉,也经历了南国水乡的初露秀色。 直到正月将尽,马车外传来的喧嚣声愈发不同,空气中弥漫开湿润的水汽与一种繁华的气息,车夫在外高声禀报: “夫人,少爷!扬州城到了!” 喜欢红楼双姝记请大家收藏:()红楼双姝记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2章 扬州新居安顿初 扬州城高大的城门楼在望时,日头已微微西斜。 秋纹领着几个衣着整洁的丫环婆子,早已在指定的城门口翘首以盼多时,频频伸颈张望,脸上混合着焦急与期盼。 她手中紧握着一份盖有林府印信的出城令,这是专为接应望舒一行准备的。 终于,那支风尘仆仆却依旧齐整的车队出现在视野尽头,秋纹眼睛一亮,连忙带着人迎了上去。 隔着车窗,望舒便瞧见了秋纹那熟悉的身影,心中一定。 她早已吩咐过,今日不入林府,直接去往嫂子贾敏所赠的那处三进宅院。 一来行李众多,需要先行安顿; 二来林府如今情况未明,兄长又病着,贸然带着这大队人马回去,难免人多眼杂。 不如先在新宅落脚,自己也正好看看新宅,再递帖子正式拜见,也全了礼数,更便于日后行事。 秋纹上前与车队领头护卫交涉,出示了林如海的帖子,守城兵卒验看无误,态度恭敬,未做任何盘问便挥手放行。 车队辘辘驶入扬州城,不同于北地边城的雄浑开阔,扬州街道显得更为熙攘繁华。 纵然是冬日,两旁店铺林立,招牌幌子迎风招展,行人如织,车水马龙,空气中浮动着南方城市特有的温润水汽与隐隐笙歌。 北地带来的婆子、丫环,连同那几位新选的女医,何曾见过这般景象? 一个个虽谨记规矩不敢明目张胆地东张西望,但那眼角余光却忍不住悄悄打量着两旁。 但见建筑风格与北地迥异,北地屋舍多求坚固实用,线条简练大气; 而此地则处处透着精致与风雅,粉墙黛瓦,飞檐翘角,雕花窗棂玲珑剔透。 偶有一些深宅大院门口残留的石雕装饰,依稀可见昔日奢华的痕迹。 就算是有旧一些的宅子,也能看出一些精雕细琢的痕迹。 新宅位于一条清净的巷弄深处,闹中取静。 虽与林府靠背,即要从另一条街道进入,很是隐蔽。 大约也是因为两边宅子都大,想必当初史老太君也是真的疼惜幼女,才很用心替嫂子置下这么大的宅子。 朱漆大门缓缓开启,露出内里别有洞天。 秋纹一边引路,一边轻声向望舒介绍着宅子的布局。 虽是冬日,园中不似春夏那般花团锦簇,但江南气候温润,依旧保有不少绿意。 沿着抄手游廊行进,但见庭院中假山错落,曲径通幽。 假山下时不时有池水环绕,南边的水冬季很多时候不结冰,不象北地这时候冰上走人都是常事。 园子里栽种着不少耐寒的常青树木,更有一小片园地。 据秋纹说,是按望舒信中吩咐,辟出来种植了些许常用药草,此时虽未繁茂,却也绿意点点,与北地此时万物凋零的景象大不相同。 “夫人,一路劳顿,大厨房那边已备好了充足的热水,您看是否先让各位梳洗一番,解解乏?” 秋纹细心请示。 望舒颔首,吩咐道: “你安排下去,让大家先洗漱安置,换身轻便衣裳。 待收拾停当,再用饭。 另外,替我拟一份拜帖,即刻送往林府,言明我已抵扬,暂居此处,明日过府拜见兄长。” 虽与兄长家仅相隔几百米,但这表面功夫必须做足。 既显尊重,也为将来行事多留一层方便,避免落人口实。 待众人散去安顿,望舒特意去看了卢医者安置的院落。 他易了容,面色呈现一种病态的苍白,眉宇间也刻意染上了几分愁苦,若非深知内情,绝难看出破绽。 望舒观其面色,实在看不出真实健康状况,只得出口询问:“先生一路辛苦,可还支撑得住?” 卢医者此刻的声音也刻意变得有些沙哑疲惫,带着一种历经沧桑的感慨: “劳东家挂心,尚可支撑。只是有点近乡情怯。” 他目光透过窗棂,望向庭院,似在追忆。 “早年也曾来过扬州,次数不多。印象最深的一次,是替尹大学士的父亲看诊。 那时节,尹学士正值圣眷优隆,其父若有不测,他必得丁忧辞官,圣上的叮嘱如一把刀般悬在头顶。 幸而,老太爷的病乃是数症并发,外间大夫只作单症医治,反而加重了病情。 如今,尹大学士想必也已致仕荣养了吧? 当年若非皇上执意挽留,他那时便想退了。” 望舒心中一动,接口道:“听说尹大学士如今确与孙女居于扬州。先生可要寻机见上一面?” 卢医者闻言,竟自嘲一笑,那笑容在他此刻“病弱”的脸上显得有些苦涩: “东家这是嫌老朽颈上这颗头颅太安稳了么? 虽说后来那案子算是平反了,可当初执意要取我性命之人,依然位高权重啊。 我若在京城露面,必遭追杀。 故而东家切记,只要京中那人一日不倒,万不可让我这一家子,包括抚剑,踏入京城半步。 我不能给他们光明正大的身份,只求他们能平安活着。”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话语中充满了无奈与沉痛。 望舒却并未被这沉重感染,反而展颜一笑,语气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先生,我给您个建议。 好好活着,不仅要活着,还要一家子都好好活着。 明面上斗不过,咱们就藏在暗处,等着看有没有能斗得过他的人去斗。 您只要命够长,活过他,那就是赢了。 若是您的家人比他、比他的后人活得更长更久,那便是全胜。” 卢医者乍闻此言,先是微微一怔,沉默片刻,随即竟忍不住低低笑了起来,那笑声由低转高,带着一种豁然开朗的释然: “说得好,说得极好。斗不过,总活得过他。哈哈,东家一言,真是拨云见日。” 笑罢,他神色一正,低声道: “待明日为你兄长诊治过后,可否请文嬷嬷来我院中一叙? 我与她有些旧谊,或可交流些信息。 只是东家,有些事,听了或许会将自身置于漩涡之中; 不听,于你眼下或许并无影响。你要听吗?” 望舒目光澄澈,毫无退缩: “自然要听。若真有刀子架到脖子上,总不能做个糊涂鬼,到了阴曹地府,连状告谁都说不清。 再者,既已知晓有事,便可提前布局。 一年不够便五年,五年不够便十年。 我不信,十年光阴,还找不到破局之法。” 卢医者仔细地打量着望舒,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与探究: “东家,我总觉得,你不太像寻常侯门教养出的闺秀。 若是林大人说出这番话,我倒不意外。 可你出嫁前老夫也略有耳闻,这般见识与心性,实在不似当年的你能有的。” 望舒心中咯噔一下,方才只顾激励对方,一时忘形,竟流露出太多不属于“原主”的沉稳与谋略。 她面上不动声色,话锋自然一转,带着几分自嘲与感慨: “先生,谁还没有个年少轻狂、不谙世事的时候? 您看看我,这短短数年,经历了多少事? 远嫁、守寡、持家、抚育嗣子、经营产业…… 桩桩件件,哪一样不足以催人成长? 若还似从前般懵懂,只怕早已被这世道啃得骨头都不剩了。” “倒也是这个理。”卢医者似乎被说服了,点了点头,不再深究,转而道。 “东家事忙,我看您对这宅子也尚陌生,怕是还有许多需要打理之处。老朽便先回去歇息,不打扰了。” 送走卢医者,望舒才觉得脊背有些发僵,轻轻捶了捶。 刚松了口气,便见王煜小小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身后跟着一脸无奈的汀苇。 汀苇连忙禀道:“夫人,少爷不肯歇息,定要先来见了您才肯回去。” 望舒挥挥手让汀苇退下,示意王煜搬个绣墩坐到身边,柔声问道: “怎么了煜儿?可是新地方住不惯?” 王煜摇了摇头,小手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声音有些闷闷的: “娘,这里很大,很漂亮,住着很舒服…… 可是,娘以后是不是就住在这里,不回去了? 娘以后还会想煜儿吗?” 望舒被他这患得患失的话逗笑了,伸手将他揽近些,指尖轻轻梳理他额前的碎发: “傻孩子,说什么胡话。 娘在哪里,哪里就是你的家。 你记住,这宅子里给你准备的房间,就是你的房间,是完全属于你的,你不是来做客的,明白吗?” 王煜抬起头,眼睛亮了些,嘴角也弯了起来:“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望舒肯定道。 “今天早点歇息,养足精神。明天娘带你去见你的承璋弟弟,比你小些年岁。 也不知道这边有没有温驯的小马,若有机会,你教他骑骑马可好?” 王煜闻言,脸上顿时阴转晴,露出了雀跃的神色:“好,那我明天把给他准备的礼物带上。” 他神神秘秘地,说是准备了什么惊喜。 望舒见他高兴起来,也笑了,不再多问,只催他快去休息。 看着王煜蹦蹦跳跳离开的背影,她揉了揉眉心,压下疲惫。宅子初至,诸事繁杂,还需尽快理顺,手下的人也要妥善安排。 明日不仅要见兄长,更要为兄长看诊,扬州之行的第一关,至关重要。 她必须养精蓄锐,以最佳状态应对。 喜欢红楼双姝记请大家收藏:()红楼双姝记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3章 兄病初探问前程 翌日,天光未大亮,林望舒便已起身。 昨夜虽疲惫,心中记挂着今日林府之行,睡得并不沉。 她先亲自清点了一遍预备带往兄长官邸的礼单。 从北地带来的皮毛药材、精心挑选的笔墨纸砚、给承璋的玩物并一些上用的绸缎,皆一一过目,确保妥帖,这才稍稍安心。 随后,她回到房中,第一件事便是修书一封,将平安抵达扬州的消息以飞鸽传书告知北地的婆母周氏,以免老人家挂心。 做完这些,她心中已开始盘算后续事宜。 待见过兄长,便要寻万嬷嬷详细了解一下嫂子留下的扬州资产具体情况。 她心中那个为黛玉筹办书院的念头愈发清晰。 这不仅是给黛玉一个安身立命、施展才华的所在,或许也能成为将来庇护其他女子的方寸之地。 此事需得从长计议,若兄长今日精力尚可,或可先探探口风。 只是黛玉如今身陷贾府,年纪尚小,未必能立刻看清其中利害,想马上接她出来恐怕不易。 但无论如何,需得先为接她归来铺好路。 接下来一步,要先见过兄长,了解清楚林府内情,设法肃清那些心怀叵测之人。 正思忖间,汀雁端着热水悄声进来伺候梳洗。 望舒洗漱完毕,命人将早膳摆在外间厅堂,又传了今日需随行前往林府的卢医者、抚剑、赵猛以及王煜一同用饭。 席间,她让汀雁再次核对礼单,确保万无一失。 王煜显得有些紧张,小口吃着粥,不时偷偷望向母亲。 昨夜周嬷嬷又细细叮嘱过他,舅家是书香门第,舅舅是探花郎出身,最重规矩,他此行言行举止关乎母亲颜面,断不能失仪。 望舒察觉到他紧绷的情绪,放下银箸,温言道: “煜儿,不必过于紧张。 舅舅是至亲,承璋弟弟有些调皮,但还算乖巧,不会为难你。 只需记住平日教导的礼仪,言行得体便可。 我们辰时三刻出发,你还有时间准备。” 安抚完王煜,她留下卢医者,商议道: “先生,今日过府,您若仍以病容示人,只怕引人注目,反而不便。 不若暂且以我府中管事身份同行,便于暗中观察,您看如何?” 卢医者略一沉吟,点头应允: “东家考虑周详,如此甚好。 只是既为管事,这礼单上的物件,老朽是否需熟记一二,以免交接时露了痕迹?” 望舒微微一笑: “先生不必担忧,您只需略记前面四五样贵重之物即可,届时自有抚剑与林府管家交接。 有兄长在府中坐镇,纵有些被收买的下人传递消息,想来也不至于整个林府皆是眼线。” 卢医者便依言记了几样礼物的名称。 望舒又对抚剑细细吩咐了配合事宜,一切安排妥当,车队便向着不远处的林府出发。 林府大门洞开,门房皆是熟识旧人。 管家林忠早已得了消息,亲自候在门内,一见千户府的车轿,立刻快步迎出。 过后竟是连轿子都未让望舒下,直接指挥着将一行人迎进了二门,礼仪周到却又透着一丝不寻常的急切。 在二门外下了车轿,卢医者上前,依着管事的做派,将礼单递给林忠,只简单说了句: “林管家,这是我家夫人备下的薄礼,聊表心意。” 林忠是府中老人,何等精明,立刻领会其中深意,恭敬接过,随即亲自引着望舒母子、卢医者、抚剑和赵猛几人往内院走去。 刚绕过影壁,还未到正厅,便见前方廊下立着一道清瘦飘逸的身影,正是兄长林如海。 虽病容憔悴,面色苍白,但那份探花郎独有的儒雅气度仍在,只是眉宇间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忧色与疲惫。 他身侧站着一个小少年,身量抽高了许多,褪去了儿时的圆润,眉眼轮廓竟与林如海有了七八分相似,正是承璋。 两人皆穿着素净的常服。 承璋一见到望舒,眼圈瞬间就红了,嘴一瘪,下意识就想冲过来,却被林如海轻轻按住了肩膀。 他只得强忍着,泪水在眼眶里不住打转,那副想认又不敢、强自忍耐的小模样,看得望舒心头一酸。 待走得近了,不过两步距离,承璋终究是没忍住,挣脱了父亲的手,一头扑进望舒怀里,带着哭腔喊了一声: “姑母……”话音未落,眼泪便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下来。 望舒连忙将他揽住,自己的眼眶也忍不住泛红,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抚: “璋哥儿,乖,不哭了,姑母回来了。” 她将王煜拉到身前,“来,认识一下,这是你煜哥哥。” 王煜虽心中因母亲对表弟的亲昵略有酸意,却牢记礼仪,上前一步,规规矩矩地行礼:“璋弟。” 他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礼物,一个他自己雕的、略显粗糙却带了简单机关、能走动几步的小木马将军,介绍道: “这是我照着对父亲的回忆做的千户骑马杀敌,可以跑的,这刀还能动,送给你。我爹爹打仗很厉害。”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这新奇有趣的礼物果然吸引了承璋的注意力,他止住哭泣,好奇地接过木马,在王煜指导下摆弄起来。 望舒示意汀苇和承璋的丫鬟跟着两位小主子到一旁玩耍,大人自有正事要谈。 林如海这才上前,面带歉意道: “小妹,一路辛苦。璋哥儿顽劣,让你见笑了。快进厅里说话。”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中气不足的虚弱。 望舒连忙起身,搀住兄长的胳膊,担忧道: “兄长身子未愈,怎还出来站了这许久?快进去歇着。” 一行人进入布置雅致的花厅,下人奉上香茗后便被屏退。 林忠与赵猛带人守在外面,并悄然安排人手在四周巡视,确保谈话隐秘。 林如海请几人用茶,稍作歇息再诊脉。 卢医者却直言道:“林大人,还是先诊脉吧,病情耽搁不得。” 林如海闻言抬头,目光落在卢医者脸上,初时只是寻常打量,待听到他开口说话,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一个“秦”字快念出声。 “老朽姓卢。”卢医者迅速打断他的话头,声音平稳。 林如海是何等人物,立刻会意,压下心中惊意,面上恢复如常,从善如流道:“原来是卢先生,怠慢了。” 抚剑上前,取出脉枕等物。 卢医者凝神静气,先为林如海诊了左腕,片刻后,又换了右腕,指腹感受着那细微的脉搏跳动。 随后,他仔细察看了林如海的眼睑、舌苔,甚至轻轻查看了他的颈部与手腕内侧的皮肤。 整个过程,卢医者面色沉静,不发一语,唯有眉头越蹙越紧。 望舒在一旁看得心焦,见他久久不语,忍不住轻声唤道:“先生?” 林如海倒是显得颇为平静,甚至带着一种早已料到的淡然,开口道: “卢先生不妨直言,如海对此已有准备。” 卢医者抬起眼,仔细询问林如海:“林大人是何时察觉自身中毒的?” 此言一出,望舒心头猛然一沉。 林如海并无意外,缓缓道: “约两月前,一位西南游方道人曾为在下诊治,言道中毒已深,时日无多,只能调理延命。 当时我并未尽信,将其斥走。 后来为清理内宅,设下一局,需服用些对身体略有损害之物。 按常理,此物毒性轻微,及时服下解药便无大碍。 然而,我服下后当夜便呕血不止。 急请城中名医,皆言毒性猛烈。 后秘密延请京中致仕的陆御医前来,他才道出实情,言我体内早有余毒潜伏,此番不过是受新毒引动,骤然爆发。 陆御医开了方子,言只能缓解,无法根除。” 他顿了顿,看向卢医者,目光坦然,“卢先生,此毒若不能解,在下尚余多少时日?” 卢医者沉默片刻,方沉声道: “此乃慢性之毒,下毒之人手法极为隐蔽,用量极轻,依脉象看,潜伏恐已三年以上。 若平日饮食清淡,善于调养,或可不显山露水,寻常诊脉难以察觉。 下毒者似乎并非意在立刻取你性命。 能引动此毒发作之物,世间不过寥寥数种,林大人此番恰巧便用上了其中一种?” 他语带深意,“若毒素未曾被引动爆发,或许尚有法可解。 如今既已发作暂且先以汤药调理,稳住病情。 待回去后,我与东家再细细商议,或可寻一迂回之法,尝试化解。” 林如海闻言,脸上并无太多波澜,只道: “无论结果如何,还望先生直言。 若时日无多,如海也好早作安排,以免身后之事仓促,累及儿女。” 望舒看着兄长那强撑的镇定与眉宇间难以掩饰的病气,再瞧卢医者凝重的神色,心知兄长病情远比表面看来凶险。 她强压下心中惊惧,决定回府后再向卢医者细问究竟。 当下对林如海道: “兄长,既如此,往后每三日,您便移步至我那边府中,由卢先生为您仔细调理。卢先生的医术,我是信得过的。” “自然。”林如海应下,随即略带疑惑地问,“你们不住在这边府里?” “兄长也知,嫂嫂去后,这边府中旧人我多半不熟,行事恐有不便。”望舒委婉解释。 卢医者见状,适时起身,对望舒道:“东家,老夫先去偏厅歇息片刻,您与林大人多年未见,正好多说说话。” 望舒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有劳先生。” 待卢医者与抚剑退出,花厅内只剩下兄妹二人,气氛一时沉寂下来。 望舒深吸一口气,打破沉默,目光坚定地看向林如海: “兄长,我此次南下,准备在扬州盘桓一年左右。 打算在此处置办些产业,站稳脚跟。不知兄长能否支持于我?” 林如海凝视她良久,那双因疾病而略显浑浊的眼中,闪烁着复杂难辨的光芒,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示: “望舒,你真的准备踏入这趟浑水了吗?确定不后悔?” 喜欢红楼双姝记请大家收藏:()红楼双姝记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4章 浑水深浅谋自立 林如海那直视的目光,似要渗透人心,看清妹妹灵魂最深处的决绝与权衡。 面对这沉甸甸的注视,林望舒没有闪避,她挺直了脊背,声音清晰而坚定: “兄长,有些事,不是我想避,就能避得开的。 难道真要等到有一天,刀已经架在脖子上,我们却连还手之力都没有的时候,才后悔当初没有早做打算吗?” 她话锋一转,直问核心,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 “兄长,望舒想问你,你当真愿意眼睁睁看着玉儿待在贾府吗? 关于嫂子生前所忧所虑的那些事…… 你大约,从来不敢、也不忍对玉儿提起吧?” 林如海收回了迫人的目光,眼底深处掠过一抹复杂的痛楚与无奈。 他微微阖眼,复又睁开,声音低沉了几分: “你嫂子的那些东西都交托给你了吧。 她暗中筹划那些事的时候,我一直都装作不知道。” 他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充满了无力与哀伤。 “她终究也是为了两个孩子,想多给他们留一条退路,一片安稳天地。 我原想着,你远在北地,天高皇帝远,总不至于被牵扯进这边污浊不堪的浑水里来。 可是小妹,你可知这水有多深,多混? 一旦你涉足进来,你手中握着的那些东西,还守得住吗?” 最后那句加重的反问,层层叠叠敲在望舒心上,让她瞬间有些发懵。 但仅仅一瞬,她脑中便飞快闪过嫂子留下的那份惊人的资产清单,再联想到历史上沈万三那富可敌国却终成镜花水月的下场。 沈财神拥有财势与人脉都落到那个地步,而自己不过是个边陲之地、无甚实权的千户遗孀。 要守住这笔巨财,无异于稚子怀金行于闹市,确是站在刀刃上跳舞,凶险万分。 她深吸一口气,反而冷静下来,目光清亮地反问林如海: “那么,依兄长之见,我该如何做?才是上策?” 林如海凝视着她,眼中是兄长对妹妹最深切的担忧与维护: “望舒,为兄希望你能带着这些财产,退回北地去。 就在北地守着,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待承璋出了孝期,我便让他去北地寻你。 黛玉若有朝一日能接回来,我也希望能把她送往北地。 那里离京城权贵们足够远,天高地阔,或许还能有几分自在。”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向往。 “权贵所在之地,看似花团锦簇,实则谁都不得自由。 我生于侯府,蒙受圣恩,外人道我是天子近臣,圣上红人。 可你不知,连天子亦有掣肘之时,何况我这御前当差之人?不过是看上去风光罢了。” 望舒沉吟片刻,没有被兄长的描绘的“安稳”所迷惑,而是问出了更现实的问题: “兄长,若我退回北地,权贵们明里来函,以势压人,命令我交出财物,我该如何回应? 若他们暗地里派遣死士刺杀,或是雇佣亡命之徒行凶,我又当如何应对? 我们能反击吗? 还是只能一味防御,不断退让,连还手都做不到? 直到防线被破,直到我们或被杀死,或直接被抢夺一空? 大哥,我不想这样被动,嫂子的悲剧,我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她的话语,一句比一句犀利,一句比一句沉痛,如同冰锥,刺破了林如海试图维持的平静假象。 他的神情骤然变了,嘴唇微动,却半晌未能发出声音,仿佛被这残酷而直接的问题扼住了喉咙。 良久,他才长长吐出一口气,声音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沧桑: “小妹,你出嫁前,被父亲纵着,性子跳脱。 出嫁后可是怨过父亲,将你远嫁?” 他不待望舒回答,便继续道。 “我们这一支,如今就剩我们兄妹二人了。 父亲临终前曾对我说,北地虽显萧条,权贵们不屑一顾,将你嫁过去,只要林家尚在,你便是安全的。 倘若有一天林家不在了,那时你已有子女傍身,在北地那般环境中,大抵也能安全无虞。” “而这南方,”他目光扫过窗外看似精致的庭院,语气转为沉凝。 “看似繁华似锦,可这鲜花之下,掩埋着多少森森白骨。 此间的公侯王府,哪一个不是盘根错节,势大根深?哪一个又是好相与的? 他们即便背后要动刀杀人,面上也依旧是和煦春风,谈笑间便能决定他人生死! 所以,你若执意要在此处立业,可以。 但先证明给为兄看,在没有我的助力,不动用你嫂子留下的那些底牌的情况下,你能靠自己,做到什么地步。” 他顿了顿,加重语气提醒,“还有,切记一事,官身不得经商,你绝不能自己出面经营任何产业。” 望舒闻言,非但没有气馁,反而唇角微扬,露出一抹了然又带着几分挑战意味的笑: “那小妹便多谢兄长给予这个机会。 嫂子的东西,我暂且不动。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但我想借她名下的几处地方,养些鸽子,这总可以吧? 到时候也好给兄长送些鸽子蛋,炖点汤水,给您好好补养身子。” 林如海听得摇头失笑,语气却依旧谨慎: “你要养鸽子,至少在半年之内,绝不可在扬州城内饲养。 我记得你嫂子在邻近几个县,都有宅院、田庄和铺面。 你需得分散到那些地方去养。 记住,扬州城龙蛇混杂,离京城又近,各方势力耳目众多,绝非你能想象,也绝非你能完全掌控之地。” 望舒收敛了笑容,正色问道:“兄长,如此说来,嫂子名下的这些产业分布,您都是清楚的?” 林如海目光悠远,带着一丝追忆与感伤: “少年结发,多年夫妻,相伴至今,彼此之间,还有什么是不清楚的呢? 再说,我身边也并无他人。 林家的族地不在此处,她在扬州,反倒少了许多族规束缚。” 他话锋一转,带着些许遗憾。 “若我还有时间,有机会,便带你回一趟族地,见见族中长老。 林家出嫁的女儿,按规矩是不能再入祠堂的,但见见人总无妨。 以前父亲要带你回去,你嫌路途遥远,执意不肯。 若日后我不在了,你亦可多与族人往来。 林家本是世代耕读传家,求的是清流名声。 我们的祖父母辈追随太祖征战,才得了这勋贵出身,与族中本家闹得有些难堪。 父亲临终前嘱托,望有机会能将尸骨迁回祖坟安葬,只怕我是做不到这一天了。” 他语气沉重,“只是,若想与族人缓和关系,重归宗族,便需受族规约束。 望舒,你要有所准备。 承璋如今还有些顽劣,在他明事理之前,万不可让他回去。 而且,你也不能再以林家女儿的身份经商,族中是明令反对女子经商的。 但若是姻亲王家经营,他们便不大理会了。 所以,世事利弊相依,你需要自己想清楚,仔细权衡。” “现在,先证明你自己吧。” 林如海将话题拉回,“信鸽之事,不算在此列,你自行安排便是。 至于你送到玉儿身边的那个汀兰,行事稳妥,让我放心不少。 听说玉儿极喜欢那只改名雪奴的小狗,有它们相伴,她在那边至少不至于太过孤寂难熬。” 望舒抓住时机,直接问出最关心的问题:“兄长,以我们目前的能力,你觉得将黛玉接回来的把握,能有几分?” 林如海闭上了眼睛,脸上肌肉微微抽动,似是不愿面对这个残酷的问题,声音艰涩: “目前凭我们之力,接不回来。望舒,我不想认命,那是我与你嫂子唯一的女儿,是她留给我最珍贵的念想…… 可是,他们敢在她热孝期间就将人接走,又何曾将林家、将我这个父亲放在眼里?” 望舒心头发紧,终于问出了那个盘旋已久、颇为尖锐的问题: “兄长,你认为史老太君她当真不知道嫂子生前所遭遇的难处吗?” 林如海闻言,缓缓睁开眼,盯着望舒,目光有些锋利,且又深不见底,反问道:“你认为呢?” 林如海那声意味深长的“你认为呢?”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望舒心中激起层层涟漪,却尚未等她想明白其中关窍,或是林如海做出更进一步的解释,异变陡生! “什么人?!”门外猛地传来赵猛一声破空利喝,伴随着衣袂破风之声与一声短促惊慌的“喵呜”。 厅内两人神色一变,林如海与望舒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疑与警惕。 两人迅速起身,快步走到厅门口。 只见赵猛高大的身影已如离弦之箭般追出了院门,背影迅速消失在廊庑转角。 而庭院中,抚剑依旧稳稳站在原地,面色冷峻,右手却拎着一只通体漆黑、正不安扭动着的猫咪的后颈皮。 望舒疑惑地看向抚剑。抚剑迎着她的目光,冷静回禀: “夫人,林大人。 方才属下与赵队长皆听到窗外花坛盆景后有极轻微的异响,似有人影一闪而过。 赵队长反应极快,立刻追出。 随即,这只猫便从角落花丛里窜了出来。” 她拎起那只黑猫,黑猫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在阳光下显得有些诡异。 “我们受过训的人都知道,这等内外把守严密、人员往来皆有定规的官邸内院,尤其是主院附近,怎会凭空出现一只野猫? 而且出现得如此‘恰到好处’? 赵队长断定此乃障眼之法,真正的窥伺者恐怕已借机远遁,但他仍不死心,已追去查探。” 望舒心头一沉,转头看向面色已然铁青的林如海,声音带着难以置信: “兄长,如今你这林府竟已到了如此地步? 光天化日之下,还是在你的主院附近,竟有人行此窃听窥探之事? 这是只有我们发现这一例?” 林如海眼神晦暗不明,望着赵猛消失的方向,又扫了一眼那只仍在抚剑手中挣扎的黑猫,嘴角扯出一抹涩然的弧度: “能驱使这等身手敏捷、且懂得利用活物制造混乱、掩护撤离的人,其背后主子只怕位次不低。 看来,我这府邸,早已被人渗透得如同筛子一般。 只是以往府中缺乏像赵队长、抚剑姑娘这样的好手,竟一直未曾察觉这些鬼蜮伎俩。” 他语气中充满了自嘲与后知后觉的愤怒。 “等赵队长回来,看能查到什么线索吧。” 林如海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对望舒道。 “我们先摆饭吧,想必大家也早已腹中饥饿。 今日我们兄妹二人也算是谈了不少‘推心置腹’之言。” 他语带双关,目光扫过四周,更添几分谨慎,“下午再从长计议。这扬州的水,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浑上三分。” 经此一扰,方才厅内那沉重而压抑的谈话氛围,瞬间被一种更具象、更迫在眉睫的危机感所取代。 那只无辜被利用的黑猫,如同一个不祥的注脚,预示着林望舒的扬州之行,从踏入林府的第一步起,便已置身于无形的刀光剑影之中。 喜欢红楼双姝记请大家收藏:()红楼双姝记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