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小心搞出个死对头》 第1章 好久不见 昏暗的包厢里红绿光交错,浓厚的烟酒味和香水味渗透每一寸空气。耳边音乐响震天,一群俊男美女挤在皮质沙发上,迷醉笑声伴随阵阵碰杯此起彼伏。 纪白一进门就是这副纸醉金迷的景象,不禁皱紧了眉。 他挑了个没人的沙发坐下,从兜里掏出烟盒,抽了根烟叼到嘴边,正摸索着身上的打火机,旁边瞬间多了几个漂亮少男少女举着火机要为他点烟。 懒得再找,顺手将烟尾稍移至靠得最近的火苗。 边上几个浓妆艳抹穿着裸露的年轻男女,羞涩的视线时不时盯向他,这让纪白摸不着头脑。 “您可算来了!” 周决手里拿着半杯酒走过来,他一屁股在纪白旁边的沙发坐下,酒杯还没放稳就指着面前的这群人骂。 “你们都愣着做什么?这可是纪大少爷,有没有点眼力见?都绷着张脸跟死了爹娘似的,是不会笑还是要我教你?” 一张张年轻俊美的脸被吓得煞白,不过很快又转变为笑脸盈盈的模样,争先恐后围着纪白打勤献趣?。 浓重的香水味涌入鼻腔,纪白连忙摆摆手,“这就不用了,我来找你不是为了这事。” 前段日子,纪白拜托周决调查个人,查了快两个月没查出个所以然。周决先前电话里头跟纪白表明过,但纪白让周决继续调查。 周决当然不敢懈怠,可问题是这事到现在依旧没个结果。 作为娱乐龙头企业的大少爷,年方二三,刚从国外留学归来。据说纪白本人既不近女色,也不好玩乐,多少人想方设法巴结他,反被他倒打一耙。 平素没听说他亲自找过谁帮忙办事,周决以为能经过这件事攀上这尊大佛,没想到讨不到一点好果子吃。 周决喝了口酒,脸上露出苦涩的表情:“纪少,那事我真的是无能为力啊,我能拜托的关系人脉我全都拜托了,现在也还在调查中,三个月了,一点风声都没有,就算是只鸟都该有消息了。” “想必您也是听说我这方面比较在行才来找我的,实在抱歉,以前年轻气盛,放过狠话说什么东国就没有我找不到的人,可这次,事实就摆在眼前我也不能蒙骗您呐,给您添麻烦了,我先自罚三杯。” 说完,周决哐哐给自己倒了三杯酒,闷头喝了起来。 纪白慵懒倚在沙发上,手指漫不经心弹了下烟灰,“有没有可能,他背后有人?” 周决马上附和道:“您说的这个我考虑过,只不过,就算背后的人物再大牌,也不可能连个名字都搜不出来,要不然就跟我们不是一个关系网的。” 纪白慢悠悠吐了一口烟圈,“哦?” “就是说,他可能不是我们本国人。您不是在柘城碰上的他吗,那地方地处边界,外国佬可多了。如果是外国人的话,就很难查了,毕竟连他是哪国人都不清楚。要是您有他照片估计还好办点,可您连个照片都没有……” 吐完最后一个烟圈,纪白将烟蒂掐灭在烟灰缸里。 边上一个眼尖的男孩子见纪白似乎要拿酒,立马上去给他满上,纪白接过酒杯,嘴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呵,有趣。” 话毕,他猛喝了一口酒。 “真他娘的有趣!” 砰的一声清脆巨响,玻璃杯被狠狠砸到地板上,瞬间四分五裂往周围飞溅,吓坏了在场所有人。 音乐和吵闹几乎在一瞬间停滞,大家似乎很怕招惹这位怫然而怒的太子爷。 摔完杯子,纪白的视线回到桌面,他的眼神死死钉在酒杯上,眼内涌起几丝猩红,活像一头凶猛暴戾的野兽。 边上的男孩眼里的惊恐尚未消退,手指颤抖着伸到旁边拿了只空酒杯,麻利地又给满上了酒。 周决没敢出声,坐在一旁察言观色。 听说纪白从小爱好练习拳击跆拳道那些玩意儿,年纪轻轻脾气暴躁,高中时碰到小混混拿他妹妹开玩笑,便将人揍得差点休克,后面为了避风头才被安排去留学。 喝了两口酒后,见纪白脸色似乎有些缓和,周决这才战战兢兢凑上前,笑嘻嘻说:“纪少,其实我也有几个外国朋友,但一时半会还想不起谁,改天再帮您打听打听。” 纪白手指摩挲着玻璃杯沿,眉眼露出一丝不悦,“要让我抓到那孙子,非扒了他一层皮不可!” 周决不知道怎么搭话,只得在旁边赔笑。 纪白喝了一杯又一杯,最后直接放弃杯子,抓着酒瓶便往下灌。服务生见桌上的酒瓶快空了,迅速去拿了新的酒来。 “那小子如此的冒犯您,我要是抓到他定然不会放过他的。既然是您的敌人,那肯定也是我周决的敌人。” 纪白头也不抬,“别乱动他,冤有头债有主,要动他的只能是我。” 周决生怕说错话,连忙点头:“是是是。” 兜里的手机这时震动起来,纪白掏出来瞥了一眼来电显示——是奶奶。明明前两天才回家吃了饭,该不会又要喊他吃饭吧? “喂,连……什么?医院?” 电话里头传来的并不是连文珠的声音,是护士打来的。纪白没仔细听她讲了几句话,只听到个医院名就立马赶过去了。 虽说今晚这点酒量对他来说不算什么,甚至都还没到微醺状态,但他还是将车钥匙交给周决,让他送他过去。 正值下班高峰期时段,车多人攘的市中心,一段路红绿灯就好几个,二十分钟的车程硬是开出了四十分钟。 匆匆赶到医院,看到病房里连文珠脚上绑了绷带,还一脸挺开心的模样,纪白压抑着心里的暴怒值,径直走到床头边,伸手按了一下呼叫铃。 他调整了下呼吸。 “连女士,我说了多少遍,你不能一个人开车出来,为什么还偷偷开出来?还不让助理跟着?” “你这年纪麻烦你能别开车了行吗?多给点机会年轻人开不好吗?你下次再这样我可就报警了。” 连文珠坐在床上,白了他一眼,“年纪大就不能开车了吗?我这都还没到七十呢!就扭到下脚而已,这儿的护士见到是我,非要给我开个病床。” “我现在身子骨好得很,开车完全没有问题。再说了,这次又不是开车的问题,是买东西的时候,两个臭小子在面前插队,我说了他们两句,谁知道他们就动起手来了。” 连文珠越说越来气,眉心都要拧到一块去,“简直就是社会败类,插队就算了,还要打人,真是太可恶了!” “你要是带上那两位助理根本就不会发生这事。”纪白没好气地说。 “还好碰上个小伙子帮我教训了他们,”连文珠喝了口水,接着说:“那小伙可帅气了,砰砰啪啪地一下子就把他们揍趴下,比老头子看的武打片还厉害。不知道他受伤了没有,那两个小混混可带着刀呢。” “就是他把我送来医院的,他刚上厕所去了,你可得帮我好好谢谢人家。” 停顿片刻,连文珠突然话锋一转:“你有现金没有?” 看见人身体没大碍,说话还挺有精气神的,纪白消气了一大半。 他掏出钱包,翻了翻里面为数不多的钞票。他很少带现金在身上,刚好前天发工资给临时清洁工的阿姨,对方坚持说要现金,他才去换了。 “您平时不都刷卡吗,要现金做什么?” 没等纪白问出那句你要多少,钱包就被一把抢了过去。 连文珠将里面的红色大钞都抽了出来,数了数,一共是八百块,脸上露出一丝嫌弃。 “那小伙呀,人家本来是要去兼职打工赚零花钱的,但是因为送我来医院给耽误了,被老板辞退了,多可怜的孩子哪,还是个大学生。” 纪白只觉迷惑,“他还跟你说这些?” 连文珠答非所问,又开始自顾自在那边一个劲儿地说着帅小伙救她的英雄事迹,讲得绘声绘色。 纪白没怎么继续认真听她讲的那些内容,正好护士这会来了,他走到门口跟护士了解情况。 说是轻微的脚踝扭伤,建议休息2-4周左右,期间不要做剧烈运动,尽量避免脚部受力过大。上年纪的老人,更加需要注意的是行动不便可能会带来其他的磕碰损伤。 了解完毕大概情况之后,纪白二话不说给老爷子打了个电话,斥责他管好自己的老婆少让人操心。紧接着,又打了个电话给雇佣公司,解雇了先前那两个助理,重新再安排了两个。 做好这一切,再回到病房里,发现里面多了个人。 一个穿着灰色运动休闲服的男生站在病床边上,背对着门口跟连文珠聊天。两人你一言我一语,逗得老人乐乎得像个小孩子。 纪白好久没见过这幅场景,至少这么开心的连文珠似乎从不会出现在家里。 连文珠瞧见门口纪白回来了,连忙向他介绍,“纪白,快过来,他就是我跟你说的帅小伙。” “小青,这是我孙儿,叫纪白。” 那人转过身,礼貌道了声你好。纪白下意识伸出手,却在看清那张脸后整个人顿住了。 ——这不就是那鳖孙吗! 刚刚伸出的右手又立即收了回去,对方的手扑了空,抬眼看向纪白,眸光似乎瞬间黯淡下来。 纪白轻笑一声,视线紧盯着他,犹如一把弯刀仿佛要将人剜下一块肉。 微微上挑的眼尾,眼睛里面永远装着无可洞悉的平静,以前以为那是单纯善良的无知,现在看来,那全是对自己掌控力的极度自信。 家人还在这里,纪白不想搞出太大动静,怕老人家受不了。 他迅速转身出了门口,再多待一秒,他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来。 “我出去抽根烟。” “臭小子,你这是什么态度啊……这小子总是这样,没大没小的。小青,你莫要放在心上啊。” 页郬将余光收回,“没事的,奶奶。” 他抽出手机看了眼时间,语气变得稍微紧张:“奶奶,我得回家了。” 老人聊天正上头,满脸不情愿:“不再多聊一会吗?待会我们可以一块去吃晚饭呢。” “不了不了,谢谢奶奶,下次吧,家里还等着我回去做饭呢。” “你还给家里做饭?可真是个孝顺的好孩子。我家纪白呀,连家都不回几次,整天在外头不知道搞什么鬼。” 做好事、哄老人、有礼貌,每个行为都散发着长辈眼里乖孩子的气质,然而,在纪白看来,这完全是诈骗。 页郬前脚刚踏出病房门口,后脚卫衣背后的兜帽就被人猛地揪了起来,整个人被硬生生拖着拽了出去。 男人的力道丝毫不温柔,甚至说得上野蛮,将他扯到一个没人的墙角,然后像扔玩具那样把人往墙上一扔。 页郬一个没站稳,后背狠狠撞到墙上,脊骨瞬间传来一阵生疼。他旋即爬起身,却被一只运动鞋踩住了袖口边缘,视线往上移,一双充满血色的嫌恶眼神正看垃圾一样俯视着他。 “好久不见啊,小偷。” 第2章 挺能啊 页郬讨厌这双眼睛,明明第一次见面时,能露出那般温情脉脉的模样。 “三个月不见,还长进了不少啊,已经开始哄骗老人的钱了。”男人揪住他衣服的领口,那只手,暴戾凸起的青筋能将砖头劈开。 今天收到预订的东西发货的消息,页郬心情其实还不错。 来这边已经快三个月了,方圆几里的外卖都吃腻了。他打算晚上做顿豪华的,好好犒劳一下自己。 在网上找到一家评价和口碑都很好的专门卖牛肉的店,就是地理位置有点隐蔽,找了半天才看到店面。 牛肉丸、牛肉片、牛肉干、牛排……应有尽有,不愧是牛肉爱好者的天堂。 页郬目标明确,走到牛排区拿了三块眼肉就去结账了。 排在队伍最后面,碰上前面有人吵架。页郬本不想理会,以为他们吵吵就结束了,却在下一秒看到两个黄毛小子居然要对一老人大打出手。 页郬本能地出手了。 老人握着他的手对他万分感谢。 经过岁月洗礼的双手皮肤很粗糙,却格外温暖。发现老人崴到了脚,页郬鬼使神差地又将老人送去了医院,还出了打车钱。 来到医院安置好老人以后,发现把牛排落在车里了。 899一块的A5眼肉…… 页郬到洗手间洗了把脸,伸手往裤兜里一摸,并没有摸到他平时随身携带的神牌。 命运有时就是这般,越是急切渴望什么,越是事与愿违。在陌生的地方,救了陌生的人,来到陌生的医院,撞见到了陌生的老熟人。这剧情估计神也想不到吧。 页郬站起身,慢条斯理整了整衣服,“先生,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他妈还在装!那块手表至少能卖个七八十万吧,这么快花完了?你丫是染上赌债了?” “七八十万?”页郬眼神闪过一瞬迟疑。 “什么都不用说了,跟我到派出所自首。”说完,纪白抓上了他的手腕,他的手劲大得惊人,仿佛血管都要被碎。 页郬甩了甩手,可根本甩不开,“先生,凡事讲究个证据吧。” 纪白冷哼一声:“证据?老子就是受害人,我还是证人,你觉得你能逃得掉?” 话虽如此,当时报警以后直到现在都没有查出个结果,三个月以来,听到警方传来最多的话就是证据不足。私下动用了些关系,依旧没能将人抓住。 纪白心里十分清楚,没有证据无法将人抓捕归案,可现在犯人就在自己手上,无论如何都不能轻易放过他。 “反正您也不缺这一两块表,可我们很多人还缺下一顿饭。” 页郬说这句话的时候出奇的冷静,仿佛是在陈述一件正常不过的事实。 纪白正气头上,听见这话更火上加油,“哟,你这是觉得自己还是个劫富济贫的英雄了?没钱能成为你偷别人东西的理由吗?少给老子偷换概念,盗贼就是盗贼!” “随便你怎么说,放开。” 页郬的手腕被这样抓着几分钟就红了一圈,甚至整只手开始发麻,但无论他怎么甩,就是挣脱不了,他说了好几次放开,对方就是置若罔闻。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两个男人一高一矮,扭扭捏捏却没打起来。路过的行人不清楚状况,乍一看以为是两口子吵架,纷纷窃窃私语。 一个穿花衬衫的大爷走过去了又折返回来,看着纪白高大的背影,犹豫再三,还是凑上前去。 “我说小伙子,你别再折腾人家了,你没看见他手都红成这样了。朋友之间有什么误会讲清楚就好了,暴力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呀。” 纪白正要反驳些什么,老大爷说完就一溜烟跑了。 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抓住的那一节手腕皮肤红得刺眼,像是要渗出血来,他立马松开了。 若是他说一句疼,纪白早就松开了,可他一点不喊疼。纪白向来没轻没重惯了,更何况抓的还是个骗子,下意识就多用了一点力。 医院明亮的白炽灯下,页郬整个人白得发亮,即使松开了一会,那红痕还是迟迟没有消退半点。 纪白注意到他另一只手的手背上有一道划痕,有一根尾指那么长,像是被锐器所伤,口子表面已经凝固,血渍干净,看起来是新伤。 想到刚刚连文珠说的话,这伤口应该是打架的时候被人划伤留下的。 纪白顿感愧疚,语气骤然软了些许:“你没事吧?要不要让护士给你处理下伤口?” “不用。” 事情发展成这样,纪白不知道要怎么继续,一码归一码,一个人只要做过一件坏事,即使他做再多好事也无法掩盖得了犯下的罪行。 “你手机拿出来一下。” 对方满脸疑惑,又听见纪白说:“存一下你联系方式。” 连文珠还在病房里,纪白不可能真拉着页郬去派出所各种拷问,况且一点证据都拿不出来根本指证不了。 他得早点送老人回家,老人上了年纪,心里对医院始终有一种避忌感,以前就老听连文珠说不喜欢医院的味道,稍微待久一点就说个不停。 页郬没说话,默默将兜里的手机掏出来,递给他。 看到手机的那一瞬间,纪白以为自己眼花了。 ——翻盖手机? “逗我玩呢?我说你平时用的手机,不是这种玩具,你再这样搞小动作我现在就送你去派出所。” 页郬眼皮都不抬一下:“不想要就算了。” 他的表情十分认真,完全不像开玩笑,纪白半信半疑,拿过手机,按了按。这玩意儿居然真的屏幕还能亮,还有字儿,功能还正常,简直离谱。 他存下了自己的号码,接着打了个电话到自己的手机上,然后挂掉。 手机还回去的时候他还是不可置信的表情,“真不敢相信,都什么年代了,你还用这种手机。” 都偷了手表,换了钱却不给自己买个新手机,物欲这么低的人纪白是第一次见。他身边几乎都是二代,穷奢极糜的一帮人,恐怕永远都不可能接触到穷得这般有意志力的人。 “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页郬说完便转身要走,纪白叫住了他:“我让我朋友送你。” 还没等页郬拒绝,纪白就先人一步搭上了他的肩,“你最好老老实实地让他送你回去,在柘城我是不能拿你怎么样,但在环盛,老子横着走都行。”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君子报仇,十年未晚。既然人现在已经在盛环了,收拾他是迟早的事。 环盛作为东国的经济中心,是科技最为发达的地区,同时也是富家子弟二代的聚集地。圈子就这么大,来来去去就那些人,谁有个什么事第二天就能传遍一圈,想找个人也是分分钟的事。 至于之前报警找不到人完全是因为连对方长什么样都无法提供证据。柘城本身治安一般,加上那种专门服务达官贵人的酒店,大多数位置都没有安设摄像头,就这样一个概率甚小的漏洞,偏偏都能被他碰上。 聪明人自然听得出话里的意思,页郬没说拒绝。 纪白打电话喊周决过来,两人简单说了几句,出门口目送页郬上车以后,纪白才回了病房。 次日清晨,黎明的朝晖洒进落地窗,床上的人在酣然熟睡。 一阵清脆的铃声伴随着震动打破了这份安静,纪白翻了身,睁开眼睛看了眼床头柜边上的闹钟,6:38a.m。 犹豫要不要接的时候电话挂断了,他拉了拉被子接着睡,结果下一秒铃声又响了起来。 他一把抓起床边的手机,低沉的声音染上几分暴躁:“你最好有什么事。” 只听到电话那头传来周决负荆请罪的哭腔:“纪少,我……我,我对不起你,我把人弄丢了……他、他有刀,他还会打人。” 对于这个答案,纪白似乎并不感到意外,一个敢公然对他下药的人,怎么会乖乖听人差遣呢。 “怎么逃的?”纪白平静地问。 “等红灯的时候,他突然把刀架到我脖子上,让我过完这个路口就下车。那刀很小,四四方方五颜六色的,我以为是个玩具刀就没搭理他,想着再怎么说我也打得过一个小白脸,结果、结果他直接在自己手上划了一刀……” “他就是个疯子!那血都溅到我衣服上了,我、我当时实在太害怕了,就、就下车了。犹豫了好久都没敢跟您说,我实在没脸面见您,我……” 周决连说话都带着哆嗦,显然是被吓到了。 “行了,你继续去查一下他资料,那车上有监控,待会把他的人像视频发给你。” 周决连声应好,自己平安无事,而且没把两人的关系彻底搞僵,晚上回家真得烧柱高香。 那辆车不止有监控,而且有定位器。 纪白打开电脑,没一会就查到了车辆的位置。轨迹图像显示,车辆正以80km/h的速度在市郊路段飞驰。 纪白勾了勾嘴角,这家伙还挺有意思。 将视频发给周决后,他马上联系了交警大队那边的朋友。 外国籍人士即使在本国获得驾照,来到东国后,也需要持有90天以上有效签证或者居住证明才可以申请换取东国的驾照,否则,一律视为无照驾驶。 心情愉悦,纪白破天荒给自己做了顿早餐。刚倒好一杯牛奶,准备享用的时候,交警朋友的电话打来了。 “纪白,你把车借给一个小混混开了?” “什么?”纪白疑问。 “就一个黄毛,他说是有人免费借给他开的,不是你还有谁?另外,他跟你给我发的人像完全不符,而且人家是有驾照的,也没过期。” 纪白嘴里的牛奶差点喷口而出。 第3章 十分钟 星期五,19:30 p.m,盛环福明区。 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亮着光柱,灯火通明的街道霓虹涌动不息,整座城市从白天的低调静谧摇身一变成为陆离斑斓的赛博不夜城。 几辆豪车闪着跳灯不时从身边飞过,一路的街头摊贩人头攒动,成年人的夜生活此刻才拉开序幕。 页郬打车来到一个私家别院。 开车出来接他的男人是一同工作的同事,不过人家是正式工,页郬是临时工。 “哟,你这是去哪里了,这么晚才来,大伙都到了。” 今晚的工作很简单,就是给富人端茶递水,一晚上就能拿六百,还是靠他经常帮衬的一个早餐店的老板娘给托人介绍是。 页郬上车后,看了一眼时间,他没迟到,比规定的时间还早了五分钟。 “你是第一次来吧?可能不太懂这里的规矩,我们平时干这个都是要提前半个钟到的,因为开始工作前头儿还得开会交代些注意事项啥的。” “不好意思,路上有些事情耽误了。”页郬解释说。 男人转了个弯,将车停在院子东边的一块空地。 这座庭院大得奢侈,仿佛置身于一片自然公园之中。精心修剪过的花草环绕四周,几颗老树穿梭其间,枯石山上水帘源源不息流向水池,发出泠泠的清音。 页郬下了车,踩在鹅卵石小径上,两侧的碎石地埋灯将路面照得柔亮 即使以前出去见世面看过许多豪宅,也未曾见过如此这般与自然贴合禅意的宅院,不禁感慨,每个人的人生果真都是截然不同。 男同事下车看见页郬整个人定在那里,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背,催促道:“赶紧走了,这种地方,我们打工的一辈子都不可能买得起。” 服务人员的休息室在一楼,配备男女更衣室。 页郬按照要求换上了跟大家一样的侍者制服,不知为何,他觉得这一场景似曾相识。 面试的时候他是奔着后厨干活去的,结果现在被告知他要去做端酒的活。虽然他坚称自己更擅长干后勤,可领头的对着页郬端详了半天,始终没同意。 对于这个调动他本人不太满意,但还是毕恭毕敬整理好服装跟其他同事上了二楼。 现场有专业的酒保调酒,侍者只需要拿着托盘把酒端出去让宾客们享用即可。 水晶吊灯下,宴会大厅里的一切都镀上一层温润的金光。空气里弥漫着香槟的果香,偶尔夹杂几丝雪茄的木质气味以及女士清冽的香水味。 富家千金和公子们三三两两,穿着华丽的礼服,脸上尽是游刃有余的松弛,他们或交谈,或举杯,热闹非凡。 页郬托着银盘无声穿梭在人群间,不时遇上几位女士喊他停下取酒。他托盘上的不是常见的香槟,而是酒保的特调,页郬不懂酒,可富人一眼便看出来。 “你是新来的吗?”一位身着淡蓝礼服的女士叫住了他,声音甜美清澈。 页郬应了一声,慢慢将托盘位置往下移,端到她面前,“请问是需要取酒吗,女士。” 对方笑盈盈地看向他,答非所问:“我看你动作有些生硬,原来真是新人啊。” “好久没在这里见到新人了。”她又说,眼睛毫不掩饰地盯着他看,仿佛在打量一件商品。 页郬读不懂她的眼神,以为是自己递酒慢了让对方不高兴,遂解释道:“我会回去多加练习,如有冒犯,请多包涵。” 开会时就特别提醒,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能跟这里的贵宾发生摩擦。如果遇到客人无端刁难,先道歉,然后再全身而退。只要收到宾客投诉,一律扣除当晚工钱,两次以上直接解雇。 “如果您没有别的事的话,我就先去其他地方给客人端酒了。” 页郬转身,却听见身后传来声音:“那给我一杯酒吧。” 心里生出一丝顾虑,但很快脸上便整理好情绪,举着托盘保持着一个礼貌的距离走近她,不紧不慢将酒端到她面前,半鞠躬,做出一个请的动作。 “你帮我挑一杯吧。”她的声音带某种笑意。 页郬面无表情,随手取了一杯,递给她,“就这杯吧。” 她的手伸过来接,却在页郬松手的同时,她也放松了手指。说时迟,那时快,页郬眼疾手快蹲下,一手稳着托盘上面装有酒液的酒杯,一手接住了即将落地的酒杯。 女人被他的动作惊得目瞪口呆,愣住好一会,才吐出一句:“啊,好险哦。” 页郬说了句失陪,随后端着托盘离开,可女人仍然不依不挠。 “你给我站住。” 页郬没停下脚步的意思,走到一个十字过道口,一个穿着黑色皮衣的男人截住他的去路。 “看来你挺没礼貌的。”男人身后带着几个身材壮硕的光头保镖,他摇晃着手上的半杯红酒,步步向他走近。 “让我教教你什么是规矩。” “给我按住他!” 页郬想到了今晚的工钱,600块买不起一块上好的牛排,却抵了他半个月的房租。他没做任何反抗,任由两个壮汉按到了墙边。 皮衣男人走过来,二话不说将手里的红酒往他脸上一泼,“知道这位小姐是谁吗?能被她看上是你的荣幸,竟敢如此放肆!” 男人让人拿过页郬手里的托盘,紧接着一杯一杯地从他头上倒下。 “怎样?这么好的酒平时喝不到吧?” 动静吸引了部分人过来观看。闲得无聊的人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除了站着看笑话以外,有的还拿起手机拍起照来。 酒液顺着发丝滴滴流下来,浸湿眼睫毛,滑过脸颊、脖颈,落到胸前湿了一片。页郬倚坐在墙边,低着头,一声不吭注视着地板。 “小威,人家不愿意就算了,我走了。”不远处蓝色礼服的女人朝这边扔下一句话,便前往宴会厅去了。 皮衣男眼里立刻露出一丝着急,将擦了手的手帕朝他头上一扔,冷哼一声:“算你走运!”话毕,匆匆带上人紧跟其后。 那位小姐身份显赫是这个圈子里都知道的事,身为侍者的其他同事只敢默默站在远处眼睁睁看着页郬遭受这一切,即使在他们走了以后,也无人敢上前给予帮助。 页郬清楚其中的人情世故,所以在那个接应他进来的男同事想要过来扶他的时候,他拒绝了。 比起身体上的折磨和伤害,页郬认为这些并不算什么,无伤无痛自然就无伤大雅,尊严什么的一文不值。没有损失今晚的工资,就不算输家。 页郬就近找了个洗手间,里面没有人。 洗手间里很干净,空间不大,跟一楼的设计完全不同,更像是私人使用的。空气里漂浮着一股若隐似无的香薰味,很淡的木质香。 酒渍干了糊在皮肤上黏黏的不好受,页郬对着水龙头猛冲了好几次,头发几乎全湿了。 他抓了一大把纸巾擦拭,可衣服领口那一块地方已经染上颜色,仅靠一点水很难搓洗干净。 在更衣室里拿到制服的时候被提醒过,衣服只有一套,要尽量小心,弄脏了没得更换,弄破了还得赔钱。 他干脆将衣服脱下来,挤了些洗手液在白衬衫的领口处,然后使劲地来回搓洗,好在换洗的时间不算晚,酒渍最后被洗掉了。 四月的天气还带着凉意,刚拧干的衣服贴在皮肤上,传来一阵刺透皮肤直达心脏的冰凉,页郬不禁打了个冷颤。 他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头发,扣好衬衫扣子,拿起洗手台边上的西装马甲准备穿上,余光却瞥到洗手间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个人。 页郬心脏猛跳了一下,他本来就是信奉神煞之人,对某些东西有着敬畏之心。 他慢慢扭过头,定睛一看—— 是个……人类……雄性? 男人倚在门口边上,身上松松垮垮的墨绿色衬衫只扣了两颗纽扣,衣摆凌乱,嵌了一角进宽松的撞色深灰运动裤里,脚下只穿了双居家拖鞋。 那人的眼睛一直望过来,脸上挂着一丝不耐烦。 有些脸熟。 “哟,被人欺负了?”门口的男人突然开口,声音低沉略有磁性。 页郬立即想起来了。 还真是冤家路窄。一个城市那么大,怎么哪哪都能碰上呢。 他将马甲套在身上后,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出去。 走到门口的时候,意料之中被纪白拦住。 “你小子不是挺能的吗?都敢往自己身上划刀子,就不敢往别人身上打一拳?” 页郬以为他会提起车子的事,然后又让他还钱之类的,但纪白没提。想想也正常,一辆车一块表,对于一个公子哥来说,不过就是个玩具。 “没必要。” 纪白偏过头笑:“呵,给我下药就很有必要?” 回国那会正好碰上事情要调查,调查完以后工作室又开始忙,压根没空联系以前国内的朋友。可偏偏那帮人闲得蛋疼,非要给他办什么接风宴,纪白拒绝不成,还直接给他开家里来了。 昨天查资料查得晚,一时忘了时间,差点通宵,白天一直在补觉。他不喜欢那种热闹啊交际啊,搞得跟应酬似的,躲在房间里做自己的事,却突然收到一张照片,搞得他困意全无。 那照片里,页郬脸上被酒液泼得全湿透,跪坐在墙角,眼睛湿漉漉的,可怜的像只被雨淋湿的小野猫。 纪白当然讨厌那个利用他善意的页郬,一码归一码,他知晓页郬的本事不止于此,他就是想不明白,这家伙都敢对他那么狂了,却不敢直刚这些人的捉弄。 心里不由来地涌上一丝不悦,“你到底在装什么?打小混混打得过,那些人你打不过?” 页郬继续往前行,可纪白的手死死拦在门框上,像根会移动的钢筋似的,页郬向哪里走他就向哪里拦。 “这是我的事,请您不必多管闲事。” 纪白脸上生出一抹怒色,站直了身子,居高临下俯视他,“行,那我说说我们之间的事,欠我的手表戒指钱包,立刻马上归还,不然,120来都救不了你。” 页郬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证据呢。”这句话更像是陈述句,而不是反问句。 纪白气得说不出词来,原本看到他这般落魄的模样还想好心帮帮他,现在看来真是瞎了狗眼。 “好啊,你今晚要是能安全走出我家,我就不跟你追究。”纪白说着,忽地抓起页郬的手腕。 页郬反应十分迅速,当即一个逆时针反扣想要解开他的抓力,可反倒被他抓得更牢了。 纪白哂笑一声,“就这?” 页郬沉默。 纪白脸上的笑意却越来越恣意,“要不这样吧,给你十分钟?十分钟你要能挣开,我全都不追究。” 第4章 别装了 页郬没想到换了个城市还能老是遇到他,更没想到这地方竟然还是他家。 他摸了摸裤袋子,今天带了神牌,可……难道是因为异国他乡所以不起作用吗? 事到如今,逃避已然无法解决问题,只能直面应对。 脑里飞速描绘出这座房子的室内结构,盘算各种可能性。离洗手间最近的一个窗户,约五十米,在楼道转角处。洗手间位于走廊尽头,前面是没路了,只能往回走。 看来今晚的工钱是必须得舍掉了。 页郬动了动那只被抓住的手,纪白的力气又多添了一分,但相对于在医院那时,力道明显有所下降,他似乎在控制力度。 玩世不恭的棕褐色瞳孔锐利得能穿透一切,带着不言自明的权威,“还没想好呢?我可没那么多时间陪你,已经过去一分钟了。” 页郬舔舐一下上颚,眉头微蹙。近身肉搏这方面页郬较为薄弱,若是跟纪白硬碰硬,那肯定是必败无疑。之前在医院见识过纪白的力量感,就全靠蛮力的一家伙。 他向来以智取胜,技巧才是他的擅长之处,不让自己处于劣势才有赢的可能性。 可之前骗过纪白一次,想必他会对他的行为有所警惕,不能生搬硬套地故技重施。 无数想法从脑中闪过,凌乱得像一团交叉打结的毛线。页郬垂下眼睫,忽然又抬了眸,眼神坚定,“我要开始了。” 话落,被禁锢住的手腕倏地向前一送,手臂骤然发力,向着对方拇指的角度猛地向内旋转,动作快如闪电,力量精准地瞄准最薄弱的一点。 于此同时,另一只空闲的手出其不意,瞬间化作手刀,直劈对方颈侧的动脉。 纪白反应意外敏捷,在大拇指虎口酸胀疼痛之时迅猛松开了手,可下一秒却换了个角度重新又抓上了。 手刀即将落下之际,他身体微微一倾进行躲避,另一只手刹那将对方钳制住。 轻松化险为夷后,纪白脸上得逞的笑意满溢言表,“你这不行啊。” 他抬头看了眼过道墙上的红木挂钟,“才只过了五分钟。” 页郬脸上心灰意冷,身体不做任何挣扎,像是彻底投降了一般。 身上的湿着的衣服长时间紧贴着肌肤,过道里偶尔传来一丝微风,冰凉得让他发冷,不由自主地打了两声喷嚏。 打喷嚏的时候他下意识别过脸去,随后发现眼前的人根本不在意。“你不怕被传染吗?” 纪白眼睛眸光微微动了动,这才想起页郬还穿着那身弄湿的衣服。明明洗湿了还要穿上,还真是看不懂,这天气昼夜温差大,肯定会着凉。 刚才来找他,站在门口看到人**着上身在洗衣服,纪白没好意思进去,便在那等他,可眼睛是一秒都没闲着,没忍住瞟了又瞟。 页郬身上肌肉匀称,薄薄的一层,腰很细,手臂没有大块的粗壮线条,像是经常做有氧运动训练出来的痕迹。 纪白视线落在湿透的衬衣领口,“我免疫系统好得很,管好你自己吧。” 深邃的棕色眼瞳直勾勾盯着页郬,带着一丝玩味,他抬起眼皮子瞥了眼时钟,“还剩下四分钟。” 页郬搞不懂此人的脑回路,倘若觉得被他欺骗吞不下这口气,打他一顿便好,何必要搞这些奇怪的条款游戏。 可能他是个外国人,隔着跨国的文化差异,永远都猜测不出这里的人的心思,越是揣测就越是耗尽心神。 不过,是他理亏在前,他必须想法脱身。纪白看起来就那种游手好闲的富家公子,若不想办法脱身,估计能跟他耗一晚上。 通常而言,能轻易对一个陌生人产生同情的人,恻隐之心比其他人都要强,犯第二次的几率也会更高。 页郬脸上闪过一瞬破釜沉舟的决心,他屏住呼吸,直到极限边缘才突然松开,紧接着大口大口地喘了起来,仿佛经过剧烈运动那种喘不过气的样子。 纪白眉头升起一阵疑惑,冷笑一声,“别装了。” 页郬一边痛苦地喘着,一边断断续续地说:“麻烦……帮我在裤子……左边的袋子里面……我的药……” 纪白依旧纹丝不动。 “我有哮喘,求求你了,给我……给我……药……” 页郬喘得越来越厉害,双眼通红浮起水光,脸上一片泛红,好像真的下一秒就要窒息。 纪白身边有朋友患有哮喘,见过他发病的时候,跟现在眼前的页郬如出一辙。纪白有点慌了,他可不想闹出人命来。 纪白松开手,一只手伸进页郬裤兜里,摸了一下,没摸到什么药包,只摸到个硬硬的物体。 他掏出来,是把小刀,不及两手指宽,刀鞘上镶满了五颜六色的水晶片。“喂,你记错了吧,没药啊。” 在纪白低头看刀的间隙,页郬早已闪到他背后。 冰凉的刀刃抵在脖颈一侧,身后传来冷淡有力的声音,“别动。” 纪白这才反应过来,低低骂了句,“草,玩阴的!” “兵不厌诈。” “把小刀递给我。”页郬淡淡地说。 纪白切了一声,打心里不信页郬敢伤他半分,手指一动不动。他身子刚要侧过身去,脖子上的刀却抵得更用力了,锋利的刀刃划破皮肤,渗出点点血丝。 轻微的痛感从脖颈侧传来,纪白一下子老实了,没想到他还真敢玩真的。 纪白不情不愿地将拿着小刀的手往后背伸去,页郬一把夺过去,揣回兜里,另一只手却丝毫不敢懈怠。 “咚——咚——咚” 墙上的挂钟发出金属的敲响,声音在整个过道里回荡。 “十分钟已到,纪先生应该是说到做到的人吧。” 纪白深吸一口气,将眼底翻涌的怒火强行压了下去,语气轻快却字字带刺:“当然了,说了不追究那肯定不追究了,那些东西也不值几个钱。” 页郬将刀抽回,迅速后退了几步。 “那就谢谢你的一笔勾销了。” 纪白转过身来,页郬已经距离他二十三米远,“别谢我。” 他的声音带着笑意,眼神却冷到了极点,“就当是施舍给路边的野狗了。” 页郬头也不回,向着楼道口的方向快步走去,在即将拐入楼梯的时候,又听到背后传来了声音。 “叶青,你给老子记住,以前那些可以不追究,但今天这事,没完!” 页郬叹了口气,摸了摸右侧裤兜里的神牌,祈祷不要再遇到此人。 页郬身高不矮,178cm左右,但经过长期训练的他身体灵活轻盈,几个大步便利索地下完了一整板楼梯,手用力一翻倏地站到了窗沿上。 他目测了一下距离地面的高度,一跃而下。 这些项目他一向擅长,借着旁边树枝的缓冲,安全顺利地滑落到地面。 今晚的工钱定是打水漂了,他没敢回去问负责人要钱。还没吃饭,肚子传来一丝饥饿感,大脑选择了忽视,身体往着地铁站的方向走去。 美食街宵夜档连了一路,食物的香味时不时漂浮过来,在人鼻尖萦绕。 页郬想过去快餐店解决,可家里还放着菜,仔细计算一下,还是自己做饭比较划算。 距离地铁站还有一段距离之时,兜里的手机一阵震动。 页郬摸出手机一看,脸色霎时染上一丝窘迫,犹豫间,他找了个隐蔽没人的角落,接起了电话。 “你好,这里是V''s Paracosm手工定制工作室,我是庸先生的助理厉迟,请问您是页郬先生吗?” 页郬应了一声,没有打断他说话。 “页郬先生,您于8个月前通过电话形式与我们预定的一把天使羽刺折刀,设计图已在两个月前跟您本人确认过,目前后台看到您还尚未支付尾款,请问是有什么顾虑吗?” 空气沉默了片刻。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或许这个城市的磁场跟他不太合得来,最近倒霉的事总是接二连三发生。 “这边支付系统出了点问题,可以再宽限几天吗?”页郬轻声询问,语气带着几分紧张。 “噢,原来这样。当然可以,鉴于您是我们的老客户,我们会再为您预留3个月的时间。由于最近单子比较多,等您付完尾款后,我们再制作的时候需要重新排工期,完工时间会有所延迟,这个请您熟知。” “好的,那个……请问如果超过3个月这单子就取消了吗?” “是的哦。3个月已经是我们为顾客预留的最长时间了呢,只有像您这样的老顾客才能拥有这样的安排哦。您可能不知道,庸先生他最近身体不如从前了,加上工作量增加,他脾气也变得不大好了,如果突然说不做了,这也是有可能的哦。” 页郬之前去过线下工作室见过那位锻造刀具的老先生,殿堂级别的手工锻造大师,性格有点孤僻,请他打造刀具从来都不看来者多大名气,而是在他看你顺不顺眼。多少有钱人慕名而来,他都不一定搭理。 页郬有幸没有成为被婉拒的人,拿到了入场券。 那把羽毛刀在两年前一次刀展上面见过后就心痒痒,攒足两年的工钱,终于下定决心预付了定金,谁能料到最后会沦落到没钱付尾款的地步。 “好的,谢谢你,你先帮我留着名额,我会在三个月内付尾款的。” 其实页郬心里也没底,嘴上说的客套话罢了,3个月上哪给它凑个15万呢。